古人起的早,晨曦微露已操劳。
尤其现在是初春之节,江南的田地耕作要比北方早,虽然气候暂时还不适合播种,但是田地却需要早早的进行翻耕,因此,五更天的时候田里已经有人了。
五更天那时还是漆黑,田里尚且已经有老农劳作,而现在已经是晨曦微露,下地干活的农人肯定更多了。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高处俯瞰,会发现乡间阡陌小路全是人……
那是数之不尽的百姓,他们穿着最褴褛的衣衫!
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因为长久困顿和饥饿导致的菜色,神情之中则是透着令人见之不忍的麻木和僵硬。
他们在晨曦之中走向田间地头,表情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干劲,只因他们虽然早早起床去劳作,但却不是为了美好生活而劳作。
地,不是他们的。
近五十年以来,江南土地几乎全被士大夫阶层兼并,百姓十有八九已失其田,活着只不过是给人当牛做马的耕种农夫。
然而让人心碎的是,这牛马不当又不行!
当牛做马,努力耕作,勉强还能有口饭吃,不至于活活的被饿死。
虽然种的地已经不是自己的,虽然产出的粮食已经归于大户,然而毕竟能挣一口口粮啊,为了这一口活命的口粮不得不当牛马。
这种没有未来的日子,江南百姓已经过了几十年……
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已经习惯了……
甚至许多百姓在心里已经承认,他们祖祖辈辈可能都要这么当牛做马的苟活下去。
为了挣一口吃的,他们不需要驱赶,天色尚未完全亮起来,他们已经主动走向田间地头。
已经很少有人还会在心里想一想,这些田地曾经是属于他们的田地。
……
道路上偶尔可以见到耕牛,被农人牵着往田地里走,但那并不是属于农人的牛,而是属于土地主人的某家大户。
毕竟马上就要春耕了,大户们很在意播种的事,故而在压榨干净百姓最后一点力气的同时,会为了土地有个更好的收成而提供耕牛。
只不过,有牛并不代表耕作不累。
对于底层百姓而言,他们仍旧要累个半死。
最关键的是,艰辛劳作换来的产出不归属于他们。
所以,这种日子岂能让人感到希望,也所以,无数百姓的脸上都带着麻木。
他们只是为活而活罢了……
……
最近这几十年以来,京口附近这些州域的情况都差不多,百姓们习惯了起五更睡半夜的操劳,习惯了每天大清早就为了一口吃的而下地干活。
他们起的很早……
他们要在田里卖力一整天……
他们的肚子空空,要忍着饥饿去劳作……
每年这个时候,田地里总是可以看到有人一头栽倒,那是因为累的,也是因为饿的,栽倒之后再也爬不起来,意味着活脱脱的一条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百姓们对于生活,更加没有指望!
他们总是面色麻木的走在通往田间的路上,不认为有谁会在意他们这些底层的死活。
……
然而,今天,似乎情况有些不一样……
只见东方天际刚刚有一抹光亮的时候,当百姓们从村里走向田地的阡陌小路时,他们面色带着愕然的看到,阡陌小路尽头的官道上竟然搭起了一个棚子。
并且,那竟然是个粥棚!
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粥香味,正伴随着清晨的微风在飘荡,让百姓们不由自主的抽动鼻子,忍不住贪婪的使劲闻嗅起来。
这一闻,肚子更饿了。
饥饿是一把杀人的刀,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当你胃里在一揪一揪的煎熬之时,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去看一眼食物。
粥棚!
百姓们记忆之中有粥棚!
每当灾荒年月之,大量饿死人的时候,豪门大户偶尔会搭建施粥的棚子,让他们这些负责耕作的牛马不至于饿死。
只不过,施粥不是白施的……
必须是给豪门富户干活的雇农!
而且得是急需要耕作人手之季!
这时候,豪门富户会进行施粥,但是呢,施粥要记在账目上。
凡是吃过粥棚施粥的百姓,需要从耕作劳作所换的粮食里扣除。
并且,扣除的时候要加上利息。
因此,这施粥严格说来不能算是施粥,它是另一种盘剥,让百姓更加深陷的当牛做马。
……
虽说施粥的惯例是如此残酷,但是百姓们看到粥棚仍旧激动。
原因很简单,这意味着他们可以不用太过饥饿,哪怕吃粥会让旧债增添新债,但至少暂时不用害怕被饿死。
粥棚啊!
这可是搭建在自己村子附近的粥棚!
这岂不是意味着有大户要对他们放粥了……
但是,哪一家大户呢?
莫非是县里的孙家?
又或者比孙家更富的刘家?
总之肯定不可能是冯家,也绝不可能是心肠最硬的周家。
这两家不但是县里的最大富户,而且是京口城里的豪门分出来的分支,百姓们心里清楚一件事,豪门是不在意百姓死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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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简单,豪门的田产非常大,他们手里的土地多,哀求他们想要干活的百姓也就多。
据说,整个京口有好几家豪门,他们不但掌控京口的土地,而且连附近州域也是他们的。而在这些豪门之中,最大的是冯家和周家。
这两家既然最大,肯定不会搭粥棚,因为,他们不在乎干活的百姓被饿死。
那么,官道旁边的棚子是谁搭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