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词,他没能说出口。
但祁同伟已经明白了。
他缓缓抬头,按在尸体上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寸寸发白。
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油麻地的夜空。
救护车带走了已经冰冷的尸体,警方的水喉冲刷着地面的血迹,但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却像是渗入了每一寸砖缝,久久不散。
陈冰冰脸色惨白如纸,身上裹着警察递来的毛毯,指尖依旧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她看着不远处的祁同伟。
他刚刚做完口供,神色平静得可怕,正用一张湿纸巾,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指缝间早已干涸的血迹。
那种深入骨髓的冷静,让陈冰冰感到一阵心悸。
“祁哥,我们回去吧。”
陈冰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
“回汉东。”
祁同伟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他们杀了阿炳,就是在警告我们!警告你!”陈冰冰的声音陡然拔高,恐惧让她出离了激动。
“你还不明白吗?阿炳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他们写给你的一封信!一个血淋淋的信号!”
“他们就是要告诉你,他们知道你来了,也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再查下去,下一个倒在街头的,就不是你的线人……”
她没敢把那个“你”字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祁同伟终于抬起头,将那张染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是一片不见底的冰海。
“我知道。”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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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瞬间击溃了陈冰冰所有的劝说。
他知道。
他当然什么都知道。
可他,还是要去做。
祁同伟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远处维多利亚港旁,那些如同钢铁森林般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
刘生,刘民,14K,红簿仔……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连港英政府都视为禁地,不敢踏足分毫的三不管地带。
九龙城寨。
这一世,他祁同伟要的,就是胜天半子。
棋盘已经摆开,棋子就在眼前,若是此刻退缩,便意味着输掉所有。
他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陈冰冰苍白的脸上,眼中的冰海悄然融化,竟透出几分暖意。
“冰冰,你说得对。”
他的声音,竟变得有些柔和。
陈冰冰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松口。
“这次,确实是我冒进了。”祁同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直挺直的脊梁也微微佝偻了一瞬。
“这里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阿炳的命,不能白白搭进去。”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疲惫。
“我们明天就回汉东。”
“我会跟霍先生解释,就说我水土不服,从《文西报》辞职。”
“港岛这边的事,到此为止了。”
陈冰冰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巨大的后怕和安心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瞬间泛红。
“你能想通就好……能想通就好……”她语无伦次,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祁同伟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送陈冰冰到酒店,他转过身,独自一人走向街角。
他的背影,很快被那片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影所吞没。
陈冰冰没有看到。
在他转身的那个刹那。
那伪装出的温和与疲惫,便如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来自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冷酷,是锁定猎物后,再无转圜的决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