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处级干部,是谁给他的胆子?”
“陈岩石,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兵?”
“刘省长,我……”陈岩石还想辩解。
“够了。”刘光和冷冷地打断他,“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插手了。”
“我倒想亲眼去看看。”
“这个吕州市公安局的局长,是不是真的想把天给我捅个窟窿!”电话被猛地挂断。
省长办公室里,刘光和缓缓放下电话,脸上没有暴怒,只有一片山雨欲来的阴沉。
他立刻拿起另一部电话,直接打给了省纪委。
然而,纪委那边的态度却让他眉头紧锁。
对方言辞恳切,态度恭敬,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会派人去“了解情况”,而不是“介入调查”。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这是在和稀泥!
刘光和眼神中的寒意更盛。
他明白了,一些人,在等,在看。等不及了。
他不能等。他要亲自去一趟吕州。
他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亲手掐灭祁同伟这颗不知天高地厚的火星。
让他明白,在汉东检察院这片天底下,谁,才是规矩!
……
吕州市委招待所,一间临时征用的会议室里。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省长刘光和端坐主位,一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眼神如刀,刮在对面的祁同伟身上。
他身旁,省纪委派来的那位干部,正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仿佛上面真有什么引人入胜的东西。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而风暴中心的祁同伟,就那么安然地坐在他们对面。
他甚至还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神态自若,丝毫未受那股几乎能撕裂人的官威影响。
“祁同伟同志,你可知罪?”
刘光和终于开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寂静的会议室里炸响。
祁同伟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了上去。
“刘省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刘光和发出一声满含讥讽的冷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你绕开省委,绕开我这个主管副省长,用一张来路不明的逮捕令,就敢在吕州抓走市委副书记!”
“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超出了反贪局的职权范围!”
“这是违规,是滥用职权,是目无组织纪律!”
祁同伟闻言,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从公文包里,从容不迫地拿出那份陈岩石签了字的批捕令,轻轻推了过去。
“刘省长,我这是奉命行事,手续齐全,完全合规。”
刘光和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那份文件上停留哪怕一秒。
他直接伸手,将文件“啪”的一声甩在桌上,声色俱厉。“奉命行事?笑话!”
“陈岩石同志已经亲自跟我通过电话了,他明确表示,根本没有签发过这份文件!”
“祁同伟,你伪造公文,罪加一等!”
此言一出,连旁边那位“专心看本”的纪委干部,眼皮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伪造公文,这罪名可就太重了。
然而,祁同伟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哎呀。”他轻拍额头,语气懊恼。“真是不好意思,刘省长,您看我这记性。”
“拿错了,拿错了。”他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收回了那份文件,然后,又不紧不慢地从包里取出了另外一份。
同样的封袋,同样的动作。
这一次,他没有再递过去,而是亲手展开,平铺在了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动作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刘光和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管祁同伟再拿出什么东西,他都一口咬定是伪造的,然后当场撕毁,用雷霆手段,彻底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钉死!
然而。当他的视线,越过桌面,落在那份文件上时……
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文件,还是那份逮捕通知。格式、内容,一字不差。
只是……在最下方,签批人那一栏,那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签名,不再是“陈岩石”。
而是两个他熟悉到骨髓里,甚至让他感到本能恐惧的字——钟正国!
省委一把手,钟书记的亲笔签名!
轰!刘光和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空白。
怎么可能?!钟书记怎么会亲自签这个文件?
他没有收到任何风声,省委常委会上也从未有过任何相关的议题。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钟书记直接越过所有人,批了这份文件,这……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根本不是祁同伟的个人行为!
甚至不是省检的行动!这是省委一把手的直接授意!
是来自汉东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意志!
一股彻骨的寒气,猛地从刘光和的脚底板升起,疯狂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他火急火燎地从省城赶来,在这里大发雷霆,兴师问罪……这一切,在钟书记眼里,会是什么?
是自己在维护所谓的程序正义?不!是在为自己的派系捂盖子!
是在公然对抗省委的最高决定!是在向一把手挑衅!
刘光和的后背,“唰”的一下,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他感觉双腿发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干得冒火。
那股支撑着他全部官威和怒火的力气,在看到那个签名的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咚”的一声闷响。他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慌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