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2 / 2)

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只警惕的魅魔真正地开始“实践”呢。

亚德西莫无数次地生出这样的烦恼,阿瑞斯一有时间就往侧卧跑,枕头下面的书都要被翻出翘边了,却还是没有要采取行动的意思。

但明明上一次,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只是还没有完全开始进行,就被菲尔那群家伙给打断了,按理来讲不应该会继续犹豫。

到底是……哪里又出现了问题。

——

“我亲爱的陛下,您究竟又有哪里出了问题。”撒尔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身后的魔法师正在为他梳头发:“魔法书不是都给你了吗,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呢。 ”

阿瑞斯端起维拉递过来的蓝色液体,鼻尖耸动着闻了闻,嗅到了一股又有些刺激又有些香甜的气息后,好奇地晃动着杯子。

听到撒尔的话后,便将前襟撩开了一些,露出锁骨下方的皮肤。

“你看吧。”魔王陛下的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无奈:“应该是被上次的神池池水刺激出来的,”

只见白皙的胸口上,隐隐蔓延着一些暗紫色的纹路,仿若会呼吸一般缠绕跳动着,从心口的位置爬到了锁骨下方。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让维拉炼制好药水的。”撒尔仔细看了看,发现的确是被迫显现出来的魔纹后,便不满地皱起了眉:“维拉——”

眼看着这只脾气不好的魔又要发火,维拉只能语气暴躁地替自己辩解:“别赖我,最开始就说了,我的药水只对普通魔族起作用。”

魔法师的声音顿了顿,轻飘飘看了阿瑞斯一眼后,才继续说:“至于一些身份比较‘特殊’的魔,能不能起到好效果,就要看他自身的魔力稳定情况了。”

换句话说,维拉的药只能保证对中低级的魔起作用,等级越高实力越强大的魔,就越不能保证效果,如果恰好还遇到了魔力紊乱无法控制的情况,那就完全无法控制魔药的作用,甚至还有一定几率会产生副作用,加重紊乱的情况。

某只魔界最强大又正好魔力紊乱严重的魔:“……”

怪不得后面从伊斯顿的院子里回来后,尾巴犄角什么的,就越来越喜欢突然窜出来,就连翅翼都开始蠢蠢欲动,本来以为只是正常现象,直到有一天早上,魔王陛下照镜子时,忽然发现魔纹都爬到脖子上了,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以说是副作用……”阿瑞斯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已经在努力地克制,但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透明玻璃杯里面那些漂亮的蓝色液体所吸引着:“那什么时候能停止?”

维拉:“我怎么……嗷!”

大魔法师先生被凶巴巴的白毛家伙踩了一脚,只能忍气吞声地低低骂了一声,然后不知道念了句什么咒语,翻出一本写着古怪文字的书籍来,翻了半天,终于再一次得出一个结论:“不知道。”

撒尔很不满意维拉敷衍的回答,正想要瞪过去,余光却瞟到某只黑头发的魔王已经快要将鼻子凑到玻璃杯里面了。

“小阿瑞斯,你在做什么。”撒尔本来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间,忍不住伸手将魔王怀里的玻璃杯拿过来:“有什么好闻的……”

猩红的眸子轻轻收缩了下,撒尔嫌弃地移开脸,对着身后的魔法师斥责道:“啧,你怎么给他喝果酒。”

阿瑞斯的视线跟着撒尔手中的玻璃杯移动,紫色的瞳孔中映照着一片晃动着的蓝色液体。

魔王好奇地伸手戳了戳玻璃杯,歪着脑袋盯着里面晃来晃去的液体看:“是蓝莓味的吗。”

“也许吧……”维拉哪里知道这些魔族,一个两个的,要么就不喜欢喝酒,要么就不会喝酒,简直一个比一个麻烦矫情,古里古怪地笑了两声,正想要阴阳怪气,但被撒尔轻飘飘扫了一眼,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不过更可能是蓝酊草的汁液,”魔法师也俯身嗅了嗅这杯其实只是自己随便翻出来的果酒,忽然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蓝酊草倒是能够中和你身体里面的药性。”

阿瑞斯眨眨眼:“那我喝了就能让副作用快点消失吗?”

维拉又低头翻了半天书,嘟囔着说:“按理来讲是这样,但是……”

魔法师摊开手,便又有一个装满了蓝色液体的透明瓶子飞到了手心中。

“但是蓝酊草在这个季节已经找不到了,”维拉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有这瓶果酒里还携带有一部分蓝酊草汁液。”

阿瑞斯很想要魔法师先生手里的果酒,但并不完全是为了消除自己身上的魔纹。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魔王觉得这瓶酒的颜色实在太漂亮了。

是浅浅的,但又十分清透的蓝色。

像是伴侣的眼睛,让魔王一看便心生欢喜。

“你要送给我吗,”阿瑞斯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抿住唇说:“但我还没有得到六星芒徽章。”

毕业话剧由于编剧小姐突然发现自己尚且没有完成毕业作业,而迟迟没有动工,魔王当然也就暂时还拿不到答应给撒尔的徽章。

“没关系。”撒尔站起身来,打了个响指,身后便隐隐地出现了一只猩红瞳孔的形状,尽管只出现了几秒钟便消失,但能够看得出相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它已经稳定“健康”了许多:“我们已经得到了更有用的材料,星芒徽章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

阿瑞斯歪了下脑袋:“比如四翼天使的羽毛?”

撒尔本来正在装模作样的喝水,被魔王毫无预兆的这句话猛地喷出一口水来,还差点呛到了喉咙:“咳咳咳……你怎么知道?”

魔王微微扬起了下巴,眼尾也跟着骄傲地挑起来:“我猜的。”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管是徽章还是天使羽毛,都不能直接用于撒尔领域的恢复,更像是用来当做解除某种诅咒或者魔法的净化性材料。

撒尔才从深渊中爬出来,还是以分身的形式,被诅咒的概率太小,那么就只能是……

阿瑞斯思考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几颗亮晶晶的糖果,然后推到了维拉的面前:“给你。”

维拉:“……”

撒尔:“为什么我没有?”

聪明的魔王已经猜到了撒尔和魔法师之间的交易,眨眨眼说:“维拉,你把果酒给我,我可以保证等撒尔的领域恢复之后,他也绝对甩不掉你。”

阿瑞斯一本正经地解释:“先给你五颗糖当报酬。”

被拆穿了心中想法的撒尔满脸气急败坏:“阿、瑞、斯。”

维拉想通之后,立刻就答应下来:“成交。”

魔法师拍了拍手,就有一只熟悉的魔族小心翼翼地推着一个小推车走上前来,里面放了满满一车的蓝色果酒。

阿瑞斯的视线先落到了蓝色液体上,然后才看到了推车的魔族。

“你好啊,小黑。”魔王矜持地问好。

还是没有习惯这个新名字的魔族有些无奈地答应下来:“您好,阿瑞斯大人,维拉先生让我先帮您把这些酒搬回家。”

——

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等待伴侣回家的天使长大人忽然感觉手腕有些发烫。

金光从眼中一闪而过,下一刻,面前便出现了巴奈兴奋的面孔。

“亚德西莫大人,我找到那名制作违禁药的魔法师了!”

巴奈急匆匆的声音伴随着敲响的门铃同时出现在亚德西莫的耳边:“您还记得那只逃脱的黑头发魔族吗,我在他住处的地下仓库发现了全部的实验器材和药水!”

“对了!最关键的是他好像和魔王米尔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门打开了,率先出现的是阿瑞斯漂亮矜贵的脸蛋,小画师不知道在外面偷偷喝了什么,脸颊红红的:“塞西,我回来了。”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黑头发少年,少年的怀中抱了数瓶装着蓝色液体的酒,脚边还有一个小推车,垂着脑袋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亚德西莫勾着唇,就像是没有听到同伴的提醒一样,温柔地腾开位置:“欢迎回家,宝贝。”

天使长大人掀开眼皮,如若惊讶一般,扫了一眼伴侣身后的少年:“亲爱的,这位也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算吧。”魔王陛下有点心虚,又对着门外踌躇着不敢上前的魔族招了招手:“快进来吧,小黑。”

第67章 我喜欢你,你过来

魔王的热情欢迎并没有让小黑稍微放松一些, 反而令他更加紧张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将果酒都搬进客厅里面后,便立刻想要离开。

但才转过身走出一步,却感觉双腿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又仿若前方有一堵坚硬的墙, 让他完全没有办法继续往前。

“不用那么着急的, 不如进来坐坐,休息一会儿。”

一道温柔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小黑下回过头, 就正好与亚德西莫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对视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双眼睛并没有任何凶恶的痕迹,甚至完全算得上是和善, 但还是令小黑忽然间就心跳加快,危机感使得年轻的魔汗毛倒立,下意识地就赶紧将目光移到了整个客厅中他最信任的人身上。

那只同样是黑色短发, 却怎么看都要比自己美丽贵气许多,拥有一双沉稳尊贵紫色瞳孔的——

阿瑞斯大人。

“是甜甜的。”被小黑满怀期待注视着的阿瑞斯大人, 却已经又拧开了瓶盖, 正在用红润的舌尖舔舐着溅到了手背上的蓝色液体,高贵神秘的紫眸就算是开心得眯起来些, 也是亮晶晶的:“喜欢。”

察觉到了来自同族的注视后, 还慵懒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垫, 顶着一张带着红晕的美丽脸颊,大方地说:“过来吧,小家伙,我允许你趴在我的脚边侍奉。 ”

小黑:“……”

亚德西莫:“……”

但摄入了过度酒精,并且没有主动将它们排出身体的魔王陛下,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 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中会产生多么暧昧的歧义,毕竟在魔界,能够在王座之下服务,的确是绝大多数魔都期待渴望的事情。

小黑其实还并不知道阿瑞斯的真实身份,但他接受过来自阿瑞斯的一点点魔力,再加上撒尔偶尔说出的只言片语,不难猜测出这名潜藏在人界的魔,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因此,尽管被阿瑞斯忽然说出的这句话给搞的怔愣住了几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先是脸上一红,然后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亚德西莫,咬了下唇说:“不太好吧。”

亚德西莫被这家伙扭扭捏捏的话弄得太阳穴直跳,一抬眼还看见自己的伴侣正在皱着眉头撕扯领口。

天使长大人:“……”

果然,就不应该放心地默许着阿瑞斯和撒尔呆在一起。

或许是天使长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复杂,终于引起了魔王陛下的注意。

阿瑞斯进门前的意识还算清醒,但刚才又没忍住喝了几口后,大脑便顺顺利利地完全变成浆糊了。

盯着亚德西莫看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塞西?”

魔王的眸子里面满是水雾,显得朦朦胧胧的,直直盯着人看时,显得既美丽又具有攻击力,让本来有些恼怒的天使长都忍不住喉结滚动了几下。

“不要你了。”年轻的魔王摆摆手,直接就将犹豫着上前来几步的魔族少年掀开,懒洋洋地对着天使长的方向眨了下眼睛:“我喜欢你,你过来。”

小黑直接被魔王的力量掀开撞到了门上,连专属于魔族的黑色纹路,都被迫触发,爬上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没想到阿瑞斯会直接在这名金发“人类”的面前暴露自己,满脸惊恐,痛呼一声后,便连滚带爬地往门口的方向跑去,但手指还没有碰到墙壁,便眼睁睁地看着本来大开着的房门,在自己眼前砰的一声关闭上。

怎么会这样?!

小黑心中闪过了众多可怕的念头,在惊恐的促使下猛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的两人,却都没有在他身上投下半点注意力。

亚德西莫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伴侣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了,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上一次这样吩咐性的语句,还是出现在他们初见的时候。

“我不喜欢你的头发,可以剪掉吗。”魔王很满意这名金头发青年的配合,看着他“乖乖地”来到了自己的身前,却又脑袋一晕,忽然忘记了他的名字,迷茫从眼中一闪而过:“小黄?”

“……宝贝,这是金色。”天使长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喜欢伴侣下意识处于高位的时候,总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扒掉这只故作傲慢的小魅魔的衣服。

当然,被他脱掉衣服,也是个很不错的体验。

亚德西莫忍不住凑上前来,浅色的嘴唇在魔王的手背上一触即离,金色长发也垂落到了魔王的膝盖上。

他说:“但当然,你可以剪掉它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甜心。”

魔王的手背痒痒的,膝盖也痒痒的,让他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想要将手拿开,却被这名大胆狂妄的青年按住了手腕。

“我不想剪了,”魔族的危机意识向来很强,即便是最强大的魔王,也会拥有感知危险的能力,阿瑞斯的大脑被酒精侵蚀得混乱一片,但依旧拥有着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小黄,你看上去就像要吃掉我一样。”

……嗯,果然还是习惯不了这个称呼。

意外解锁了伴侣“高超”起名能力的天使长大人无奈地捂住了额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亲爱的,你真是……”

魔王陛下虽然因为酒精而大脑不清醒,但反应却很快,耳朵警惕地立起来,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天使长是在嘲笑自己:“可恶,你再这样嘲笑我,我就要生气了。”

亚德西莫心头微动,抬起眼,大胆的伸出手指,在伴侣带着红晕的侧脸上摩挲过去,语气优雅甚至还隐隐地带了点期待:“啊,那你要怎么生气?”

阿瑞斯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因为面前这只金灿灿的坏家伙的越界举动而恼怒,紫色瞳孔中映照着他金色的长发和含笑的脸庞。

“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哦……”魔王也从对面青年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摸样,安静地盯了一会儿后,忽然恍然大悟般睁大一点眼睛:“我好像想起来你是谁了。”

“小魅魔”的语气奇怪,在他的这句话之后,本来以为伴侣只是在和自己玩情趣的天使长终于隐隐察觉到了点不对劲,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要将状态不太对的伴侣捞回来。

但一捞却捞了个空,亚德西莫的旖旎想法,在发现伴侣的身影瞬间从面前消失时,终于沉下去。

天使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过身去,便正好看见阿瑞斯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

美丽的画师或许是真的喝醉了,眼中雾蒙蒙一片,但视线却精准地落到了客厅的某一个角落里面。

那里躲藏着一只正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的年轻魔族。

阿瑞斯有些不舒服地将额前的碎发掀起来,光滑白皙的额头便露了出来,上面已然蔓延起了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纹路,细碎光亮在其下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两只小巧圆润的黑色犄角也从发间钻了出来,为已经足够漂亮的画师,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和攻击性。

“你要看好了哦,”魔王舔了舔自己的犬牙,明明还是一副矜持傲娇的模样,但却令正被注视着的小黑忍不住战栗了起来:“我会怎么生气——”

他每说一个字,便往前迈半步,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便正正好来到小黑的脚边,阿瑞斯一抬手,便隔空锁住了这名魔族少年的颈脖,几乎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任谁也看得出,阿瑞斯的目标是谁。

但因为太过突然,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攻击,即便是本来就打算趁机抓住小黑的亚德西莫,也没有反应过来,怔愣住了

小黑当然更是能够感受到这股冲着自己而来的杀意,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来送个果酒,怎么会就突然到了这种境地,就算是再沉稳的少年,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喊起来:“您怎么了阿瑞斯大人,我是小黑啊,是维拉先生让我送酒的……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咳咳咳,不要、不要杀我!”

阿瑞斯眨眨眼:“小黑?我不会杀小黑的。”

魔王歪着脑袋,又加重了一点力气,声音却又单纯又无情:“但我要杀你。”

几乎是自相矛盾的两句话,可惜被掐住了颈脖的小黑就算再怎么无语,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为自己辩解,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奋力但又无能为力地挣扎。

阿瑞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像是在人类在踩死一只蚂蚁前,好奇地摆弄着它的身体。

与此同时,魔王身上的魔纹也越来越明显,在白皙的颈脖和微微敞开的胸口上蔓延着,时不时地起伏和波动,仿若一根根在跳动呼吸着的脉搏,紫色瞳孔收缩着,慢慢变成了竖瞳的模样,细长有力的尾巴不耐烦地从后腰处挤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在地面上。

俨然就是一副半魔化的摸样。

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怖残忍的情况,不远处一直旁观着的金发青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害怕的神情。

魔王很不满,终于忍不住斥责他:“你要害怕。”

阿瑞斯这样说:“我很凶的。”

或许是魔王的这句好心提醒,终于让这只金灿灿的家伙回过了神,他那双总是含笑的蔚蓝色瞳孔猛地收缩着,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用一个就连魔王本魔也承认是极快的速度,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笨蛋,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伤害得了尊贵的魔王米尔。

魔王陛下骄傲地这样想着,也做好了教训教训这只金毛的准备,谁料疾风刮过耳边,并没有如预料之中地带来任何伤害。

阿瑞斯只感觉只听到一道闷哼声从耳朵边上响起来,接着后背便和一道温热的身体相接触,再接着便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只叫小黑的魔族少年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双眼完全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手指上还着一点鲜红的血迹。

亚德西莫压抑着恼怒,将差点挨了一爪子的伴侣拉到了自己身后:“怎么了宝贝儿,知道他有问题,还往前凑。”

天使长大人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个果酒并不是寻常的酒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对面那只“魔”却猛地发出了古怪的笑,身体迅速膨大并且抽搐起来。

阿瑞斯也终于从刚才的情况中回过神来,迷茫的紫色眸子在落到亚德西莫被刮出一道冒着黑气的血痕的手臂上后,猛地一缩。

而与此同时,“小黑”突然整个炸裂开,在无数强大魔力和血液肉块裹挟着纷飞中,温馨的双层小屋也在瞬间坍塌。

魔王阴沉着脸正想要上前一步,却忽然打了个带着果酒味的嗝,然后紫眸里面便闪过半秒钟的茫然和空白。

只是这半秒,便足够“小黑”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各种魔力,翻滚着向阿瑞斯冲击而来。

在房屋坍塌无数砖瓦掉落的混乱视线里面,阿瑞斯唯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因为收到刺激,快要控制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庞大魔力,以及一具始终紧紧和自己挨在一起的温暖身体。

天地颠倒和可怕能量终于倾泻而出时,又是一道满是怒火的声音:“该死,竟然被维拉摆了一道,小阿瑞斯,你还好吗,舅舅带你一起走!”

阿瑞斯知道自己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小黑就算聚集了再多魔力,也不可能真的重伤自己。

但却足够影响到自己已然紊乱的精神和魔力状况,足够导致魔王努力压抑的力量最终释放。

再呆在这里,必然会导致无数的伤亡,到时候就麻烦了。

要离开吗。

阿瑞斯的大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在被撒尔拉扯住开始脱离的时候,眼中却挣扎着划过一丝清醒。

不要。

有人还在里面。

是谁呢……

“塞、塞……唔!”

魔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神志,最后被撒尔一巴掌拍回去。

“舅舅是为你好,”白色长发的魔族也有些狼狈,发丝散到了肩头,望着身后追过来的面色阴冷的魔法师,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必须得走了。”

第68章 这是我的谢礼

魔族的王, 阿瑞斯·米尔,他诞生于深渊与大地的交汇之处,强大而美丽, 或许连造物主都偏爱着他, 魔王降生之初便正好遇上一只强大魔兽的逝世, 血液将土地浸润,□□化为树木花草,构造出一个天然的保护屏障, 掩盖住了这只新生魔崽子的气息的同时,也在他最脆弱的时期,提供了短暂的保护。

直到魔兽的最后一滴血液也消失不见, 屏障失去了作用,阿瑞斯身上庞大又毫无章法的魔力味道,也终于引起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贪婪的野兽聚集在身边, 上半城的贵族亦在虎视眈眈。

只学会了爬来爬去的小家伙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和危险,开始迷迷糊糊地自救。

但显然自救这种事情, 对于一只诞生不久的魔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阿瑞斯努力地滚啊滚, 一滚就滚进了深渊里面。

从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到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世界。

好在, 深渊里的可怕家伙们, 虽然长得凶神恶煞, 不是嚷嚷着要吃掉魔崽子,就是威胁要剪掉他的犄角和翅翼,但却从来没有魔这样实践过,即便真有不长眼的生物,想要抓住这只意外掉落的小家伙尝尝味道,也会在开始行动前, 就被前任魔王们默契地迅速处理干净。

因此,虽然魔王陛下的童年与寻常魔崽子的童年有所不同,但却从未有过受伤的时候,就连流一点点血,都会很快地被注意到,然后这些暴躁易怒的老家伙们,便会兴师动众地为魔王到处寻找止血的药材。

深渊里面当然不会有什么药物材料,等他们找到的时候,那点流血的伤口早早地便只剩下了一点浅疤。

所以当撒尔带着晕倒过去的魔王陛下重新返回深渊时,一瞬间就吸引过来了一大群魔的注意。

就算被深渊压制,但毕竟都是魔界曾经的最强者,这些老家伙们平日里王不见王,能让他们聚在一起的事情,要么是打牌,要么就是某只年轻的新任魔王的到来。

风尘仆仆的撒尔甚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刚刚从本体中睁开眼,就有一条满是倒刺的粗壮尾巴迎面袭来。

撒尔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在心中暗骂一声,甚至连是谁在攻击自己都没有机会看,就迅速地往躲开。

果然下一秒钟,撒尔之前所在的位置,就同时落下来数道攻击,将坚硬的石块击得粉碎,整个墙壁都跟着坍塌下来。

撒尔又利落地闪过几次,一直闪到了阿瑞斯休息的房间外面,那些“追击”他的家伙才终于住了手,一抬眼,前方便出现了几名眼熟的魔族。

“死白毛,你还挺会跑的。”为首的女人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尾巴用力地拍打着地面,没一下都使得本就千疮百孔的深渊地面又多了几个洞:“早知道你那么废物,连小阿瑞斯都保护不好,我就自己去了。”

撒尔才不怕她,嗤笑一声后,阴阳怪气地嘲讽:“哈,你先能从深渊里出去再说。”

“而且之前就你骗阿瑞斯骗得最狠,你要是真出去了,说不定直接就被我们尊贵的魔王陛下打回来了。”撒尔在戳人心窝这方面非常擅长,几句话就让这些老家伙们又升起了怒火:“还有你们,整天好吃懒做,脑袋上的纸条都没有取下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打牌打输了吗。”

“……”

“撒、尔!”

魔族的每一任王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撒尔在武力值上虽然不怎么占优势,但一张嘴巴却仿若淬了毒一样,又身手灵敏。

众人被被他气得又开始胡乱丢魔力,每打到该打的人不说,还要死不死地甩到了彼此的身上。

一时间乱成一团,吵闹声和石块被撞击的声音不断,却没有人发现罪魁祸首早早地就已经溜走了。

撒尔藏在暗处,懒洋洋地看了一眼乱成一锅粥的“同行”们,猩红的瞳孔中满满都是嘲笑和戏谑,还隐隐可见一些暴躁,很明显他只是借着戏弄他人,来缓解心中的怒火:“真是幼稚。”

自以为“成熟稳重”的家伙,一转过头却差点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魔吓得炸毛。

等看清了这只魔的脸后,才松口气。

“小阿瑞斯?,你什么时候醒的。”撒尔又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本来应该好好躺着一只昏迷魔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魔王的脸色还很苍白,黝黑的头发在魔力失控的瞬间加速生长,现在已经是快要拖地的长度了,紫色的瞳孔还是宛如兽类的竖瞳形状。

“被你们吵醒的。”阿瑞斯选择性地挑了个问题回答,视线并没有落到最近的撒尔身上,当然更不在前方那些打成一团的老家伙们身上,晃来晃去的,明显地带着焦躁:“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撒尔?”

撒尔抱着胳膊,倒是毫不避讳地回答了魔王的疑问:“没多久,用人界的时间算,也就过去了二十分钟而已。”

闻言,阿瑞斯的眼中很快变浮现了惊喜,但还没等魔王开口说话,便又听到撒尔懒洋洋地说道:“别想了,我的陛下,您应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能离开魔界了。”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阿瑞斯却也能明白过来。

魔王紧抿着唇,本来有些苍白的唇色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上了红。

撒尔没有说谎,自己的确不能离开,但却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失控的魔力。

阿瑞斯攥着手指,只是轻微一用力,便能感受到体内汹涌的能量在四处冲撞翻滚着,在魔界的时候还好,但如果不管不顾地突破结界再次进入人界,恐怕就会直接无法控制地四溢,甚至炸开。

“当然我是觉得没什么的,那些愚蠢狡诈的人类,死了就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撒尔的眼中闪过了恨意,垂眸将魔王的长发托起来:“如果您非要出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塞西呢,他还好吗,”阿瑞斯打断撒尔故意的引言怪气,压抑着心中的焦急,尽管已经在努力维持着平静,但还是能听得出魔王声线里的颤抖:“我的能量失控的时候,好像感觉他向着我扑过来了。”

阿瑞斯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有多少魔力失控外溢了出来,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就是漫天纷飞的建筑碎片和小黑身体炸开的血液,以及……伴侣温热而用力收紧的怀抱。

一听到这个名字,撒尔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事……”

当时情况紧急,本来以为是只小野狗的魔法师,结果是只恩将仇报的疯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来的垃圾招数,竟然勾结了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东西,想要将撒尔锁住,还妄图利用阿瑞斯的魔力紊乱来栽赃嫁祸。

还好撒尔急中生智提前给自己留了能够回到深渊的退路,甚至还能将不断外溢着能量的倒霉魔王也一起带走。

但那只可恶的鸟人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在小阿瑞斯身上,翅膀都被炸得掉毛了,还死不放手,给撒尔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白发魔族正想要阴阳几句,一扭过头,便对上了年轻魔王那双怎么看都怎么可怜的紫色眼睛。

“……”

撒尔顿了顿后,才满脸不耐烦地嘟囔着说:“放心好了,我走之前,看到你那几位邻居,扇着翅膀就冲过去救人了,不会有事的。”

阿瑞斯的脸色好了些,但眉头依旧无意识地紧皱着:“是这样吗……”

撒尔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还是没有放弃离开回人界的念头,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后,一颗晶莹剔透的缩小版水晶球就出现在了手心。

“拿去吧,可以用来查看你们家塞西老师的状况,”撒尔不情不愿地将水晶球向着魔王的方向丢过去,恶狠狠地咬牙:“就知道你醒来要问,幸好我在最后一秒时给他丢了个吸附术。”

水晶球在即将接触到阿瑞斯时,凝聚成小小的一点亮光,最后飘到了魔王的耳垂上,化为了一颗晶莹的耳钉。

透过这颗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小珠子,阿瑞斯隐隐能够感受到仿若心脏跳动一般的,有规律的振动。

这是塞西的呼吸。

阿瑞斯的吸附术就是撒尔教的,魔王从前一直不明白这种只能感受到对方存在,但却连定位和限制行动都做不到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直到此刻才终于理解了它的作用。

距离千万里还能感受到所爱之人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只有经历过分别的人才知道究竟是多么重要的能力。

阿瑞斯本来急促慌乱的心跳在感受到水晶球里面有规律的振动后,也慢慢平复稳定下来。

魔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摩挲了下耳垂上的小圆珠,抿住唇放软了声音:“……谢谢你,撒尔。”

撒尔又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知道伴侣暂时还算安全的魔王,心神已经被这颗小圆珠所牵动了,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对于现在的阿瑞斯来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我要离开了。”魔王陛下在几个呼吸间,终于勉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漂亮的眸子微微抬起来,望着深渊上方:“不能让塞西等太久。”

撒尔:“?”

所以他刚才苦口婆心地劝半天,都被当成了废话?

很快撒尔便知道是自己理解错误了,阿瑞斯口中的离开,并不是指离开魔界,而是指离开深渊。

相比起混乱的深渊,“外面”的确要更有助于魔力的恢复。

撒尔心情复杂,自己挣扎了数百年想要脱离的束缚,在这位年轻魔王的眼中,或许只是一层矮矮的台阶。

稍微抬起脚,便能轻易跨过。

果然,伴随着魔王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深渊的上方“天空”,慢慢开始出现裂痕,阿瑞斯往前踏出一步,裂痕便更大了一分。

这样巨大的动静很快就吸引到了其他魔的注意力,事实上这些狡猾的老家伙们早早地便关注到了小阿瑞斯和撒尔的交谈,但因为曾经的隔阂,始终拉不下脸来靠近,只能竖着耳朵偷听。

在踏出深渊的最后一刻,阿瑞斯随意地召唤出一把刀,利落地割下去,拖地长发便被斩断一半,被割掉的黑发在落地的瞬间化为一条蜿蜒曲折又隐隐泛着紫光的河流。

“将信件折成小船放到河里,就能与我交流。”魔王这样说:“这是我的谢礼。”

第69章 谁抢走了魔王的宝物

从深渊出现, 第一只王座落败者被迫进入里面起直到现在,已经有千万年的时间了。

前任魔王们也在日复一日的深渊时光从仇敌见面相互嘲笑彼此敌对,到因为无聊透顶而勉强成为暂时的“牌友”, 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面, 一边玩愚蠢至极的骷髅纸牌, 一边冷漠地等待着下一位深渊来客,从他/她的口中,也许能听到一些来自外界的消息。

总而言之, 那么多年过去,深渊与外界是完全隔断的,几乎没有魔能够有主动与外界交流沟通的机会。

直到今天。

深紫色的河水在满是腐烂和血腥气息的石土间流淌, 将死亡与欲望并存的气息缠绕上了新的味道。

年轻的魔王离开后,裂缝便瞬间关闭,只留下了这条以王的长发化为的河流。

阿瑞斯当时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消失在了裂缝中, 只留下一群老家伙面面相觑。

当着其他同类的面,历届魔王们都装模作样地转身走开, 说什么“写信聊天这种幼稚的事情, 只有小朋友才会做”。

然而第二天一早,本来长长的一段河流, 便已然摆满了用各种不同材料, 做成的奇形怪状的小船。

它们在漂亮干净的紫色小河晃晃悠悠地往前淌着, 向来吵闹的深渊却罕见地安静着。

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在深夜里偷折了纸船,但河里的小船数量却远远地超过了深渊众魔的数量。

被关久了的“囚犯”都会渴望外面的世界。

当然这些来自深渊的别扭家伙们也是一样。

尽管这些热情的互动,给年轻的魔王陛下带来了一点点头疼的麻烦。

上半城魔王宫殿中——

美丽强大的魔王正坐在王座上假寐,黑鸦一般睫毛垂落下来,在眼底投下两片阴影,长发一直沿着王座垂落下来, 被伏跪在脚边的奴仆们小心地打理着。

满是珠宝的华丽宫殿因为太大而显得空荡,多余的奴仆也被不喜欢被打扰的王赶了出去,这就让站在王座下,唯一说话的魔的声音更加让人昏昏欲睡。

“陛下,目前收到的来自深渊的来信,已经有足足1325.5封,大人们的信都是用深渊特有的材质制造的,一进入王宫后就会膨胀,并且无法用寻常手段销毁,王宫3号仓库已经放不下了,是否需要……”

阿瑞斯听得头疼,有一种又回到了最开始被各种古里古怪的贵族所纠缠的时候。

这些总喜欢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骚扰魔王的公爵夫人们,好不容易在烦不胜烦的魔王的整治下,不敢随意向王宫提交无用函件,没想到深渊里的老家伙们也开始用起了这一套。

与之不同的是,因为这是魔王答应给撒尔的谢礼,还不能立刻就收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仓库里面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越来越多。

阿瑞斯有些头疼地捂住了眼睛:“为什么会有半封?”

汇报的红发魔族,也就是弗尔伊德,认真地翻阅了下属递上来的资料后,温文尔雅地解释说:“是这样的陛下,有一位大人用来做小船的材料,是卢曼达尔双生蛙的皮,它从深渊上来后就自动分成两半跑走了,我们只抓住了其中一只,另外一只仍在追踪中。”

阿瑞斯:“……好吧。”

为了避免来自深渊的“信件”将王宫仓库占据,魔王每一天都不得不在下属的请求中,使用魔力将膨胀变大的纸船变小,然后再面无表情地去将奴仆们怎么也扑不到的半只红蛙抓回来。

变大变小术什么的,虽然几乎每一只魔都多多少少学过怎么使用,但因为深渊里的河流是魔王身体的一部分化成的,被其浸泡过后的纸船,也只有魔王的能力才能够销毁和控制。

尽管弗尔伊德说,这样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控制和稳定魔力,但一直重复做同一件事情,就算再有用也会让魔厌倦。

更何况……明明就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终于,在又一次亲自处理完堆积成山的信件后,忍无可忍的魔王陛下咬咬牙,给来自深渊的小船补充上了数量限制,并且还凶巴巴地将声音投放到了深渊入口:

“你们不许再丢那么多小船过来,一天最多只有三封,否则就别想得到回信!”

尽管魔王的威胁算不上凶狠,但却格外地有效果,至少从此之后,王宫的仓库再也没有出现突然爆满的情况,年轻的魔王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

比如收拾某名狡猾的大魔法师之类的事情。

“我的王,您说的那名魔法师的确已经偷潜进入了魔族地界,并且似乎正在向着深渊的方向靠近,”弗尔伊德一抬手,面前便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袍脸色阴郁的小个子男人的身影,他温声询问道:“陛下,您想要直接杀死他还是抓住他。”

弗尔伊德眨眨眼这样说:“我会很多折磨人的手段,如果您需要的话……”

“不用,”阿瑞斯摸了摸耳垂上的小圆珠,随口吩咐道:“先跟着他。”

弗尔伊德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稳重的模样,就像是每一名忠诚于王的下属一般,抿住唇表达不满:“但是陛下,这名该死的人类害得您受伤,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他。”

阿瑞斯最开始便察觉出来了“小黑”与自己记忆之中的那名性格单纯暴躁的年幼魔族很不相同,虽然说性格和喜好都可能会因为经历而有所改变,但不管再怎么改变,都不会影响到本身灵魂的“味道”。

世上的每一个生灵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它藏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只有拥有最敏锐嗅觉的存在才能感知到。

恰好的是,魔王阿瑞斯就是这样一个被造物主眷顾,拥有最敏锐感知力的存在。

小黑身体里面藏着一股非常奇怪的气息,浑浊又肮脏,但却紧紧地粘黏在了无数个破碎的灵魂之中,最外层则是小黑本身的灵魂,它藏得太深,阿瑞斯和撒尔最开始虽然闻到了腐烂的气息,但只以为是因为小黑自己的生命将尽的原因,没有深入探索。

如果不是因为它贪图魔王的魔力,而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灵魂又无法完全承受,让它在释放力量来转化时无意泄露了一丝气息,恐怕就连阿瑞斯也会被它骗过去。

阿瑞斯并不清楚这股难闻的气息来源究竟是什么东西,年纪更大一些的撒尔也不知道,两只魔计划了一下后,决定先按兵不动的暗中观察一段时间。

撒尔虽然爱做弄人,但在这种时候还算得上靠谱,将“小黑”安置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但却没想到,维拉会成为里面的变故。

想到那瓶所谓的能够中和药效解除副作用的果酒,阿瑞斯就忍不住懊恼地在心中骂自己几句。

不能贪吃不能贪吃,不能看到东西漂亮就想要尝一口,魔王几乎每一次被哄骗,都和食物脱不了干系,但偏偏每次都会开开心心地掉入圈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年轻的魔王回过神,掀开眼皮懒洋洋地轻轻摇晃着尾巴,不讲道理地斥责着尽职尽责的下属:“弗尔伊德,你好啰嗦哦。”

红头发的魔族很无奈,但面前的魔王很明显是不想和自己解释,并且还隐隐有些不耐烦的趋势,他只能顺从着王的意思,俯身垂眸答应下来:“明白了,陛下。”

阿瑞斯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紫色眸子中划过些亮光。

魔王陛下坐起身来,尾巴尖晃动的频率明显加快了一些。

“弗尔伊德,我准备去一趟下半城,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阿瑞斯慢吞吞地开口,顿了顿后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全靠你了,我忠诚的下属。”

弗尔伊德:“……”

矜持傲娇的魔王陛下很少夸人,如果突然说出这种让魔开心的话,就代表着尊贵的王已经在暗戳戳地计划着要“使唤”人了。

虽然这里的每一只魔都会因为能为尊贵美丽的魔王分担烦恼而骄傲荣幸。

弗尔伊德也是如此。

被委托以“重任”的红发魔族,眼睛亮亮的,总是沉稳冷静的面庞也难得地显露出几分雀跃来,他激动地答应下来:“当然,您知道的,整个魔族,不会有谁是比我更忠诚的了,您的信任就是我前行的动力……”

眼看着这名看似沉稳实则一触及到关键词,就会突然莫名其妙“燃”起来的下属,又要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头疼的魔王连忙趁他不注意,迅速离开。

因为走得太急,阿瑞斯当然也没能听到弗尔伊德的最后一句喃喃自语:“……现在想想,还要多亏那名魔法师,迫使您终于重新回到魔界……”

——

阿瑞斯来下半城,一个是想要寻找记忆中那位星星吊坠的主人,一个是想要去交易市场寻找一个能帮助自己暂时压制魔力的魔法材料。

经过这些天的休整,魔王的力量已经平稳许多,虽然还不足以保证能够顺利地再次去到人界,但在特殊魔法材料的加持下,用压制魔力的方式,短暂地回一趟诺曼堡,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撒尔那天的话很明显是有所隐瞒,阿瑞斯实在是放心不下脆弱的伴侣,一定要找机会偷偷去看一眼,才能放下心。

下半城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就建在人魔两族的边界上,里面正好有一个新上货的宝物,能够供魔王使用。

这件宝物虽然对阿瑞斯很重要,但因为压制力量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并且还有一定的副作用,大部分人都对它没有兴趣,阿瑞斯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和自己竞争购买。

但当然,这种“本以为”的事情,往往都会被打破。

“实在是非常抱歉,这位客人,您要的东西正好被另一位客人给买走了,”交易所的老板满脸歉意,但谁都能从他压不下去的嘴角上,看得出他在不久前才成交了一份大买卖,咳嗽一声后又劝道:“要不然您看看其他的商品,比如……”

穿了一身暗紫色长袍的魔王打断他,漂亮的眉眼因为烦躁而皱起来:“那个人呢,他去哪了?”

老板虽然在魔力的作用下,看不出阿瑞斯的本来面貌,但却不知为何,和那双眸子对视的瞬间就感觉膝盖一软,下意识地就回答道:“他五分钟前刚离开,好像是向着拍卖场的方向去了……”

拍卖场。

阿瑞斯抿住唇:“他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按理来讲,作为地下交易所的老板,他并不应该透露客人的隐私,但却又无法拒绝面前这名美丽青年的提问,纠纠结结半天最终只苦巴巴地憋出来一句:“他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外套……我只能说那么多了。”

老板的话音刚落,便觉得一阵风飘过,眼前早已没有了黑发青年的身影。

第70章 “再看小心我吃掉你们!”

拍卖场的方向, 灰白色外套……

魔王陛下在心中默念着交易场所老板的提示,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地加快速度过去,大步跨到拍卖场的门口一看, 前方站着一名身穿灰白色长袍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阿瑞斯的方向, 垫着脚尖似乎在往前方眺望着什么。

阿瑞斯抿住唇上前, 正想要出声喊住这人,余光却闪过同样的色彩,如有所感地抬起头, 便发现拍卖场的入口处,排队站着一连串身穿灰白色衣服的人。

魔王:“……”

恰巧正在垫脚眺望的男人也终于发现了突然靠近的阿瑞斯,被吓得差点崴到脚, 转过头来正想要怒骂时,却又在看清面前这名黑发青年的模样时脸颊一红生硬地转了话锋:“……您、您好。”

“你好。”阿瑞斯只好先耐住性子,压制住心中的烦躁, 勾起唇询问:“请问你是否在五分钟前,在地下交易所购买过商品?”

“没有没有, 我刚刚才从家里过来拍卖场, ”被询问的男人回答得很快,说完后还磕磕巴巴地尝试搭讪:“我家距离拍卖场只有三条街道, 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的话……”

这是一只很普通的男性魔族, 除了脸有点红之外, 和阿瑞斯在下半城见到的大多数魔没有太多的区别。

很明显,他并不是魔王在寻找的那只魔。

“所有进拍卖场的人都会穿这件衣服吗。”

本来正在羞涩介绍自己的魔被突然打断,懵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什么,连忙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崭新的同款式的灰白色长袍,殷勤地给阿瑞斯展示:“没错,就是这个, 我正好有一件多出来的……”

伴随着耳边的碎碎念,魔王的视线已经落到了拍卖场里面,迅速地在人堆里面寻找着谁才是自己的目标对象:“好的,借用一下,谢谢你。”

阿瑞斯言简意赅说完就跑。

等面前这只魔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没有了那名漂亮同族的身影,手中的长袍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大串价值连城的珠宝。

——

阿瑞斯想要寻找的宝物,是一种叫做嗒嗒果的魔法材料,几乎没有任何提升攻击力或者提高身体素质的作用,只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压缩身体中的能量,并且对力量的需求极大,一般的魔族服用后,恐怕还没来得及稳定好被压缩后的魔力,就因为体内力量太小不足以发挥压缩效力,而被迫恢复原状。

这是一种对中低级的魔族没有太多作用,高等级的强大魔族又瞧不上的材料。

偏偏又非常紧缺,数十年里能找到的天然嗒嗒果还不足一百颗,需求极小供应更小。

如果不是担心又被下属念念叨叨,自己就提前派人来预定了。

可怜的小阿瑞斯,在人界时被欺负就算了,回到魔界了,还是一只憋憋屈屈的倒霉魔王。

魔王陛下在心里嘀嘀咕咕地骂了一路,虽然这并不能为他寻找嗒嗒果买家提供任何的帮助。

拍卖场中的所有人都穿着灰白色长袍,还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生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面容一样,这又给魔王的辨认增减了难度。

阿瑞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戴上了兜帽,在昏暗的灯光下只露能看到红润轻抿的嘴唇和几缕垂落到了胸前的黑色长发。

拍卖场的大厅倒是很宽敞,尽管正式的拍卖还没有开始,里面就已经隐隐地传来了细细攀谈和交易的声音。

阿瑞斯耸动着鼻尖,作为最强大的魔,他拥有最灵敏的嗅觉,能精准地找寻和分辨出任何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当然,在这种人员众多混乱不堪的边界拍卖场,太过灵敏的嗅觉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魔王很确定那名购买了嗒嗒果的人就在附近,但每次好不容易嗅到了一点气息,就会被扑面而来的其他或是香甜或是恶臭的气味所打断,人头攒动挤来挤去,还时不时就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搭讪,简直是令魔烦躁。

就在阿瑞斯第五次被陌生魔族拦下来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了眼,面对着面前这名陌生且自来熟的魔,冷声开口:“滚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陌生魔族在与这双紫眸对视上的瞬间怔愣在了原地,就连手中端着的红酒也停止了摇摆,等他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并且还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短短几秒之内,就完全忘记了刚才那只魔的模样。

而能够拥有这种能力,还乔装打扮来到下半城的魔,怎么想都不会普通。

想到自己不久前的轻浮表现,他一下子就被吓出了冷汗,夹紧尾巴再也不敢随便调戏他人。

而此时的魔王终于成功挤到了稍微空旷一些的场地,周围的魔终于少了起来,那股来自嗒嗒果的味道也越来越明显。

好像就在前面了。

阿瑞斯有些兴奋,藏在兜帽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连耳朵都因为激动而冒了出来,然后又委屈巴巴地被兜帽给压了回去。

魔王仔细地嗅闻着,跟随着嗒嗒果散发的独特气息,小心翼翼地绕过周围的人往前,因为太过专注,他甚至没能发现自己的前进路线似乎有些不对劲。

终于,黑色长发的魔蓦地抬起了脑袋,如同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眼睛落到了侧对着自己站着的,有着两只狐狸耳朵的男性魔族——

手中的托盘上。

那里面正放着一颗圆润饱满的青色小果子。

找到了!

在经历过多次失败之后的成功,往往会让人因为激动而忽略掉其他事情。

就算是强大尊贵的魔王也一样。

阿瑞斯兴冲冲地就向着端着盘子的男魔扑了过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兜帽掉了下来,露出魔王那一头垂落到腰间的黑色长发:“等一下,我……唔!”

但还没有碰到那只魔的手臂,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脚底下的红布绊到,身体一歪向着台阶的方向倒下去。

但却并没有出现脸着地这种令魔王羞愧难当的事情,阿瑞斯猛地抬起头,便和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对视上。

魔王恼羞成怒的表情忽然间顿住。

这名突然出现,并且及时扶住了快要摔到的魔王的青年,有着一头与他的眸色相同的长发,就连眼睫毛和眉毛都是灰白色的,一眼看过去好像是一副褪了色的画。

这个人……

阿瑞斯懵了两秒后就飞快地推开他,非常恩将仇报地瞪了他一眼:“可恶的家伙,谁让你拉我的!”

灰色长发的青年:“我……”

刚才那种情况,阿瑞斯自己就能调整过来,并且还可以顺便拉住那名嗒嗒果的买家,结果被这个灰毛自作主张地往后一拉,直接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不行,今天一定要拿到嗒嗒果,这种魔法材料随着摘下来后时间的延长,效果也会慢慢减少,不能再其他莫名其妙的人阻拦了。

塞西还在诺曼堡等着自己。

一想到伴侣,魔王就忍不住鼻头发酸,眼眶微红,但瞳孔却狠狠地注视着前方。

嗒嗒果,嗒嗒果,一定要得到它。

但身后的这只灰毛就像完全看不出魔王的焦躁一样,还在试图阻止:“等一下。”

阿瑞斯努力地试图摆开这人的拉扯,恶狠狠地凶他:“都说了不要拉我,你这个该死的……”

魔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道很是无奈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位漂亮的小朋友,你稍微看一看前面呢。”

前面?前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些……

阿瑞斯凶神恶煞的表情在视线终于转到正前方后,蓦地僵硬住。

前面……前面坐着一群目瞪口呆表情复杂的“观众”。

而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几乎逼近了拍卖台的正中央,那名端着盘子的年轻魔正瑟瑟发抖地呆在台子的另一个角落,满脸惊恐地望过来。

阿瑞斯:“……”

很少有人知道,尊贵矜持的信任魔王其实非常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很难适应被许多视线紧紧注视着的场合。

就比如现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台上这只莫名其妙冲去抢工作人员的盘子,结果被红毯绊倒,还一副理直气壮凶巴巴的漂亮魔族,一瞬间就红了脸,就连耳郭上都飞快地泛上了红晕。

“你们,看什么看。”魔王又凶了一句,但语气太过生硬,还有些结巴,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

听得人不仅没有产生恐惧感,甚至还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魔王于是更加恼羞成怒:“再看小心我吃掉你们!”

说话的同时,黑色长发间的两只带着细细绒毛的耳朵还跟着缠了缠。

台下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好可爱!

身边的灰发青年:“……”

“你想要哒哒果对吗,”眼看着这只漂亮但又凶狠的魔,整个魔都要被气得烧起来了,他只好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除了用来拍卖的那颗之外,我还剩下很多。”

灰发青年的面貌也同样是难以让人看分明的,就和阿瑞斯现在的状态一样,一看看上去似乎觉得还算俊秀好看,但一别过去眼,就会立刻忘记脑中的脸庞。

他也同魔王一样,是一名刻意隐藏了身份的人。

阿瑞斯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灰发青年的小半张脸都隐没在了兜帽之下,但阿瑞斯却很奇怪地能想象到他此时是在轻笑。

“不如我们先从台上离开再深入交谈。”他拖长了语调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