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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最可怕的误会往往用最简单的方式产生。

——

魔王陛下身上的酒精和药水作用终于完全消失时,已经是深夜了。

阿瑞斯下意识地抬手碰了一下脑袋,发现那两只讨厌的兔子耳朵已经不见后,眼睛一亮,连忙去告诉辛苦帮自己“消除药力”的伴侣这个好消息:“塞西!你快看……”

视线下移,落到旁边的伴侣身上时,还没说完的话就又被重新吞了回去。

天使长直起身,垂在腰背处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两边滑落,将白皙的皮肤,和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露了出来。

那些暧昧的痕迹,不仅只停留在了腰部,更往下的那一片部位,更是红肿了一片。

阿瑞斯瞳孔紧缩,啊呜一声就捂住了自己的脸歪倒在被子里面,用质量上乘的绒被盖住脑袋。

白色羽毛随着魔王掩耳盗铃的动作而从床铺上弹起来,最后又晃晃悠悠地落在床中间那一坨凸起来的被子上方。

药水的效果退下去了,脑中被可恶的魔药腐蚀融化的记忆也慢慢恢复了起来。

阿瑞斯想起自己不久前说的那些话,就尴尬羞耻地想要打滚,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藏起来。

但显然天使长的卧室里没有可供小蝙蝠钻进去的洞,只有满床的让魔王鼻子痒的会跳舞的羽毛。

“阿嚏!”

阿瑞斯一个没忍住在被窝里面打了个闷闷的喷嚏,一堆可恶的羽毛就又被震得弹起来,落得到处都是。

旁边就传来了塞西老师的轻笑声。

“塞西……”

魔王脑袋上的被子被人轻柔地掀开了,一双蔚蓝色的含着笑意的眸子出现在眼前,阿瑞斯真想穿越回几个小时前,将信了那两个老不正经家伙的鬼话的自己骂醒。

漂亮的画师从被子里面探出来了脑袋,黑色的短发被蹭得乱糟糟的,脑袋上还沾了几片羽毛。

“刚才,我说的那些东西,”魔王陛下尝试着挽救自己的形象,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后,视线又不小心滑到了伴侣同样红肿的胸口处,耳朵瞬间就滚烫了起来,什么狡辩的话也说不出来,又重新将脑袋捂进了枕头下面装死:“啊啊,都怪维拉!”

魔王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名稳重的恋人,因为和伴侣的种族差异,在那么多年的性-事上,也都很讲究分寸。

从来都没有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来。

塞西的好多地方都宏肿冲雪的,看上去很不好的样子。

不、不会坏掉吧……

阿瑞斯脑子里刚慌慌张张的涌出这个想法,枕头就又被人拿走了。

一声轻叹在上方响起来。

魔王感觉脑袋被人揉了揉,紧接着的,是伴侣真诚温柔的声音:“宝贝,你在自责什么,我感觉非常好,你做的很棒。”

亚德西莫看着年轻伴侣那双欲言又止的紫色眸子,像是有读心术一样揶揄暧昧地表示:“不会坏掉的。”

天使长大人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年轻的魔王相信自己的话。

阿瑞斯也勉勉强强地从羞恼情绪里面出来,正犹犹豫豫地想要找个合适理由将这件事情全部推给维拉,却忽然瞳孔收缩身体猛地绷紧。

而另一边的亚德西莫也面露疑惑,脚腕处传来一点奇怪的触感。

细细长长,富有韧性的。

天使长啊了一声,脑中闪过那个黑袋子里面的东西,没忍住又故意挤了挤它:“这是……”

但下一刻,砰的一声响起来,面前已经没有了漂亮伴侣的身影。

转头一看,阿瑞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摔到了地上,脑袋还磕到了床沿,紫色眸子写满了慌张。

亚德西莫皱着眉头想要去将自己笨拙的小伴侣拉起来:“阿瑞斯,你还好吗?”

但自己还没从床上起来,漂亮矜贵的画师就像是受到极大惊吓一样,反应很大地退开,连眼眶也是红红的。

“塞西,我、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

然后他就跌跌撞撞慌里慌张地冲进了洗手间。

裹着唯一的一床被子。

光溜溜冷冰冰的天使长大人:“……”

第46章 是眼睛

天使长越发觉得他的年轻伴侣有事在瞒着自己。

并且还大概率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亚德西莫心中惦记着阿瑞斯最近一段时间的异常情况, 面对着同伴的倾诉也有些心不在焉。

说了半天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的巴奈:“……”

“亚德西莫大人,您如果不是真心想要干活的话,要不然还是回家陪您的小甜心吧。”巴奈医生最近比较癫狂, 连天使长都敢怼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旁边的菲尔胆战心惊。

“我倒是想。”亚德西莫回过神, 倒是没有在意巴奈的话,只是轻飘飘地叹了口气:“但哪有那么简单。”

天使生来就受到神池的束缚,它代表“神”赋予天使力量, 也同样给予束缚。

亚德西莫想要真的从天使长的职位上退下来,完完全全地和伴侣过上悠闲自由的生活,还需要完成“神”的最后一个指令才行。

天使长退休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寻找新上任的魔王米尔。

找到祂, 然后呢。

神池并没有给出后面的答案。

像是故意卖关子,只揭开了一半的秘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还抓耳挠腮地好奇。

巴奈没想到向来“为非作歹”, 脸皮比城墙厚的天使长大人会忽然那么消极,有些不习惯地挑起眉:“怎么了尊贵的天使长, 您是被小阿瑞斯踹下床了吗, 一身怨气。”

亚德西莫没有兴趣和下属说自己与伴侣的房中情趣,懒洋洋地瞥他一眼:“你的怨气也不小。”

但想想也正常, 应该很少有人能够在浑身上下不能动, 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还被迫欣赏了一场活春宫的情况下,能够不心生怨怼的。

巴奈简直快要怨气冲天了。

“噢该死!别再提那事了。”巴奈自以为是在所有四翼天使里面,脾气最好的一个,但只要一想到那天的屈辱,整张脸就忍不住扭曲起来:“别让我知道那两只该死的魔族是谁!”

亚德西莫那天花了不小的代价,在巴奈的身上提前留下了能够强制传送的印记, 本来以为就算他真的不幸受到了旅店里面那名神秘强大魔族的攻击,也至少能够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探听到一些消息。

没想到出来之后,这只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四翼天使,要不就是在满脸愤恨屈辱地骂骂咧咧,要不就是一问三不知。

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被谁绑走的也不知道。

据他所讲,当时好不容易忍辱负重地挣扎着偷偷恢复了一些听力,就听到那两只淫-荡粗俗的魔族当着他的面开始做**,弄得啧啧作响就算了,还毫不避讳地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绝望……那几分钟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巴奈悲惨地啊了一声,一回想起那天的经历,足智多谋的巴奈医生就像是沧桑了几百岁一样,捂住脸悲伤地说:“对,你当然不会知道,尊贵的天使长大人,像你们这种已为人夫的已婚人士,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纯洁的单身天使清白受损的痛苦……”

“别装了。”

亚德西莫扯了张纸随便画了几笔后,就将纸团成一团向着正在祭奠自己失去的清白的下属扔过去,慵懒地开口:“觉得度日如年或许并不是你的问题,也许……是时间本身的原因呢。”

巴奈勉强从悲伤中抬起头,打开天使长丢过来的纸团,本以为能看到什么惊世杰作,结果就是一团黑不溜秋的墨水糊。

他喉咙一哽:“……不是我说,您能画一点正常人看得懂的东西吗。”

菲尔好奇地凑上来看,然后也同样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抓挠着头发问:“天使长大人,您画的东西到底是……”

“是眼睛。”亚德西莫敲了两下桌面,放到书籍上的一本厚重书籍就自己翻动着书页飞了出来,摊开悬浮到了巴奈的面前,金色长发的天使轻声道:“巴奈,你仔细想想,当时你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吗。”

巴奈本来有些无所谓的神色,在视线下移触及到那本封面上写着《深渊记录名册》的书籍的画面时,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面对着自己摊开的那一页上面,画着一只猩红巨大的瞳孔,旁边用黑笔标注了一行字,魔界第156代魔王——时间的眼睛·鲁尤普拉·布埃尔德·卡森顿·撒尔。

——

阿瑞斯正捏着维拉递过来的剧本,坐立不安地呆在霍尔莫德斯话剧社的休息室里。

想到不久之前,那两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狼狈为奸起来的老狐狸,一脸“慈祥”地将自己推进门来的场景,魔王陛下突然有些懊恼了起来。

可恶,不会又中他们的圈套了吧。

维拉答应将魔法书借给阿瑞斯,条件是用霍尔莫德斯的六星芒徽章和骑士殿的剑刃铭牌来交换。

阿瑞斯不是言而无信的魔,拿了人家的书,当然就要把相应的对价拿出来。

剑刃铭牌据说他们已经通过那天那名送上门来的骑士得到了,只差六星芒徽章。

并且还不是那种所有师生家属都可以佩戴的简单品类,而是整个学校都只有仅仅二十枚的,由德高望重的老校长亲自制造的限定款徽章,品质极高,自从老校长退休后,就成为了有市无价的存在,很难通过购买得到。

而碰巧的是,即将毕业的话剧社社长茱莉,也是老校长最疼爱的小孙女,恰好就有那么一枚。

并且她还非常好说话地愿意直接赠送。

前提是帮她办好她心心念念的毕业话剧演出。

茱莉的脸蛋圆圆的,脸颊总是带点红晕,初看会觉得她是个可爱又单纯的女孩子。

但可爱的确是可爱,单纯却是不一定。

“怎么样,小宝石先生,你考虑好了吗。”女孩子有一双玛瑙一样的绿眸子,里面闪着狡黠的精光:“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人写的剧本哦,故事情节婉转动人,道具设备全城最优,就差像你一样的美丽魔王啦。”

“参演即送限量版六星芒徽章,演出结束我就给你。”茱莉煞有介事地眨眨眼:“而且我发誓,绝对不会向外透露这笔交易。”

可恶的撒尔还在坐在边上装模作样地掺和:“对呀,很划算的哟。”

总是一副被骗了几百万模样的阴郁魔法师,也罕见地顶着一张还算红润的脸点了点头,随口跟着劝说:“的确是还不错的生意。”

这几个人你唱我和,如果不是货真价实的魔王本魔就是这场生意的一部分的话,还真显得十分真诚。

在三人的滚烫注视之下,阿瑞斯放在剧本边缘的手指慢慢攥紧,往日里矜贵的眉眼染上了羞赧,魔王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你们没有告诉我,故事里的魔王还有一个身份,而且还是……”

阿瑞斯顿了顿,几乎是是从唇齿间将这几个字挤出来的,耳朵泛红:“还是什么公主!”

茱莉无辜地纠正:“准确的来说,是伪装成了公主,潜入王宫刺杀人类王子,反与王子坠入爱河,然后被混乱邪恶的表哥所害陷入昏迷,最后在心软的骑士的帮助下得到魔法苹果,重获新生并与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魔王。”

阿瑞斯:“……你是认真的吗,茱莉小姐。”

“当然,非常认真。”茱莉越看面前的青年越满意,兴奋地捂住了心脏,给她的“主角”介绍其他同伴:“看,你还有很棒的演员同事们!”

魔王陛下绷着脸,一扭头,就看见话剧故事里那名混乱邪恶的“表哥”,幸灾乐祸地对着自己挥了挥手:“嗨。”

……

阿瑞斯最后还是迫于无奈地答应了参演这个剧情诡异的话剧,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阿瑞斯坚决地向话剧导演兼任编剧的茱莉,提出了删改魔王和王子的感情戏份。

不管什么情,全部改成兄弟情。

以及什么“刺杀”“昏倒”之类的,太过脆弱愚蠢,也要全部改掉,强大的魔王陛下才不会允许这种与事实不符的故事在人界传播。

在阿瑞斯的据理力争之下,爱好狗血的女孩儿茱莉终于松了口,有点遗憾地同意了漂亮“主角”的修改意见:“好吧,我答应你。”

勉强打赢了形象保卫战的年轻魔王才正要松口气,就又见这名人类小姑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突然懊恼地要了下唇:“哎呀,还有一个重要角色忘记和你们介绍了——王子的演员,亚亚。”

茱莉的最后一个词太像是语气词,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名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到休息室外面的,据说是王子扮演者的少年,绷着下巴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众人的视线中。

魔王陛下微微睁大眼,望着“王子”那张眼熟的,故作傲气但又写满了青涩稚嫩的脸蛋,迷惑道:“你叫亚亚?”

那名曾经偷偷购买了违禁药水的魔族少年,也就是亚亚,他也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这位神秘美丽的黑发青年。

亚亚从理发那天后就已经从同学们的口中,打听到了青年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塞西老师的伴侣,诺曼堡最负盛名的年轻画师阿瑞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亚亚一看到阿瑞斯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臣服和崇敬感,但不管怎么说,在这名善良的青年面前,亚亚还是想要留下一个好印象。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背脊,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沉稳自信一些,走到青年跟前,深吸一口气后扬着下巴开口:“没错,我就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膝盖就生理性的一软,又来了个猝不及防甚至有点熟练的滑跪。

阿瑞斯:“……唔。”

其他人:“哇。”

第47章 简直能令人爽到爆

虽然在话剧社的一天十分混乱, 但阿瑞斯最后还是答应了小姑娘的要求,并且在比自己矮了一整个脑袋,且当场展示了顺滑跪姿的少年“王子”的羞愤眼神中结束了这稀里糊涂的一天。

顺便还拉走了某个曾经误卖给亚亚奇怪药水, 害得人家差点被学校处罚的魔法师先生, 以及站在他旁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的撒尔。

魔王陛下一手拉着一个人,胡乱地从社长大人的手里接过来能够自由出入霍尔莫德斯话剧社后台的工作证,快步往外走。

身后还传来小姑娘雀跃的声音:“谢谢你们愿意参演我的话剧, 剧本重新改好后,我就寄给你们看!”

阿瑞斯的脚步一顿,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就那么几个演员, 其中就有三只是货真价实的魔族。

还有一个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邪恶可怕大魔法师。

不愧是话剧社社长,眼光和运气都远超常人。

但魔王陛下忘了, 自己的“运气”也同样是不同寻常。

刚刚才跨出话剧社的大门,有些路痴的阿瑞斯甚至都还没有判断出来, 该往哪个路口转才是正确的方向。

便看到一抹熟悉的金灿灿的颜色在向着自己靠近。

“……”

其实今天也是偷偷摸摸背着伴侣出来的魔王:完了完了完了。

撒尔早就不满意小阿瑞斯用很重的力气拉住自己往外跑的狼狈行为了, 一点都不优雅漂亮,还让他的头发被扯散了一点。

发现他忽然身体僵住后, 如有所感地抬头, 果然就在不远处发现了小外甥那名可恶金发伴侣的身影。

……以及走在他身后的, 不久前才刚刚出现在自己的领域中的某位倒霉四翼天使。

栗色的瞳孔中浮上点玩味的笑意,撒尔故意坏心眼地提高了音量,拖长声音喊道:“呀,这不是塞西老师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跟在天使长身后,并且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的巴奈:?

他长得就那么不像人吗??

撒尔的诡计得逞, 不管塞西之前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但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会注意到了。

阿瑞斯愤怒地瞪了一眼可恶的长发魔族,咬着牙抛下一句狠话:“撒尔,你别以为我真的没办法收拾你。”

将魔王真的惹恼显然并不是撒尔的本意,他很快就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眨眨眼:“好吧。我闭嘴。”

但看到阿瑞斯果断地抛下他们向着那个金色头发的讨厌人类走过去时,还是没能忍得住,偷偷往魔王的手里塞了个东西,还语气不明地嘱咐:“慢点跑,别把舅舅给你的礼物弄掉了。”

阿瑞斯都不用细想,就能猜到这只讨厌的魔肯定没有不是真的好心给他送礼物,多半又是像那个黑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是一些容易让人尴尬的玩意儿。

本来想要直接将它丢掉,但手心摆了摆,却没能甩得出手。

阿瑞斯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恼怒地说:“你们,在我手上黏胶水?”

维拉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说,还能被迁怒,无语又暴躁地瞪过去:“加个们干嘛,关我什么事!”

亚德西莫也没想到自己能在“此时此刻”遇到本来应该呆在家里画画的伴侣。

还有他身后那名身份存疑的奇怪亲戚。

天使长没有在意撒尔故意向着自己投过来的挑衅的目光,随意看了他一眼后就收回视线,转而上前来几步,熟练地为即将炸毛的小画师顺毛。

“我看看。”亚德西莫垂下眼,伴侣似乎被什么东西黏住的手心抬起来,看到那东西的全貌后,弯着眉眼笑出了声:“阿瑞斯不怕,只是个玩具。”

还是那种有着章鱼触手一样的吸盘,能够吸附在皮肤表面的玩具。

它的构造奇特,用力甩时甩不掉,反而是放松下来时轻轻一碰,就能从皮肤上脱落下来。

天使长很顺利地就将这个将伴侣气坏了的小玩意儿取了出来,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后就忽然皱起一点眉:“这个东西……”

怎么长得那么像某种魔界特有的黑暗章鱼怪的缩小版。

阿瑞斯也在看清楚它的模样后,被吓得瞳孔一缩,连忙将它抢走,胡乱地塞到了口袋里面。

魔王不敢去看伴侣的脸色,只能僵硬着身体,装作是生气的样子,转身对着撒尔发难:“太过分了,撒尔,你怎么能做这种讨厌的恶作剧,都把塞西吓到了。”

居然连魔界的玩具都敢拿出来,万一被塞西发现怎么办!

魔王背对着塞西老师,紫罗兰般的眸子又急又恼地狠狠瞪着对面的魔族,气得牙痒痒。

该死,他不会是故意的吧,阿瑞斯突然这样想到。

撒尔的确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为了测试这名所谓的普通人类塞西老师,到底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类。

而从塞西的反应来看,他也的确是认识这个东西的,并且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魔王口中的“脆弱又单纯”教授的样子。

笨蛋阿瑞斯。

撒尔在心中嗤笑一声,试图用眼神给自己的魔王外甥传递消息。

好好观察你的枕边人吧,魔王陛下,别被卖了还傻兮兮地帮人家数钱。?

阿瑞斯十分不理解,抿住唇凶他:“别以为对着我挤眉弄眼我就会原谅你的无礼。”

撒尔:“……”

亚德西莫适时靠近,伸手握住了伴侣的手,将那几根柔韧细腻的手指捏在手心,安抚性地按了按,温柔地说:“没关系的宝贝,我没有被吓到。”

天使长大人不经意地勾起一点唇,看着还是一副好脾气温温和和的样子,但只有偶尔被他的视线扫到的撒尔才知道,这名“人类”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只是突然想起来霍尔莫德斯不久前才给学校里的魔族学生,都发了一个像小触手一样的玩具……”亚德西莫随意地观察着周围这几人的表情,顿了顿后才温声说:“感觉和阿瑞斯手上的这个有点相似,所以刚刚才有点愣住了。”

撒尔看了亚德西莫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说辞,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地阴阳:“那当然是不一样的,我们送给小阿瑞斯的礼物可是独一无二的。”

狡猾的魔族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孤军奋战的无力境地,一边说一点暗中推了一把旁边装死的魔法师。

“你说是吧维拉。”

维拉对这种打嘴仗的游戏并不太感兴趣,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但在“魅魔”威胁的眼神中,还是烦躁地站出来,阴郁烦躁地直接开口:“嗯嗯嗯,是的没错,它除了能当捏来捏去的愚蠢手上玩具,还可以塞进**里,放到**上,就和我们之前送给小阿瑞斯的那些东西一样,当做床上的情*趣小道具,又能变大又能缩小,还能分裂,简直能令人爽到爆。”

亚德西莫:“……”

混乱邪恶的大魔法师总是这样暴躁易怒还语出惊人。

偏偏撒尔还一副他说的很正确,完全不觉得在公共场合谈论这些有什么不好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巴奈自从得到了天使长的提示之后,就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撒尔充满了可疑之处,现在听到这些话,恍惚着好像又回到了被迫听完了漫长的扣角过程的那天,只觉得两只耳朵都肮脏了。

恶寒地抖了抖后,恰巧就和疑似为某名深渊前任魔王的撒尔对视上。

“看什么看,”撒尔已经知道了巴奈是天使,魔族对鸟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故意暧昧地眨眨眼:“你也想要一个吗,小医生?”

巴奈:“……不、用。”

维拉发出一点阴森古怪的笑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忍了一路的魔王陛下实在是忍无可忍,绷着下巴咬着牙,看着这些莫名其妙自说自话的人:“你们,真是够了。”

阿瑞斯红着耳朵将口袋里面那个黏糊糊的东西掏出来,一把丢进了撒尔的怀里:“还给你。”

“还有之前的那些东西,我也会全部丢出去。”魔王陛下已经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撒尔故意搞来戏弄自己的了,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领域还有维拉的魔法书的份上,阿瑞斯早就要发怒了。

“你们俩不准再做这些小动作。”漂亮矜贵的魔王就连在威胁人时都是动人的,白皙的脸因为气恼而染上了红晕,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力,但却就是令被他威胁的撒尔和维拉,都不由自主地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不管是这些奇怪的玩具,还是别的什么。”阿瑞斯和伴侣相握的手指轻轻攥紧了一些,紫色眸子中闪过暗色,魔王不轻不重地说:“撒尔,你知道我不会喜欢有人干涉我的生活。”

撒尔怔愣了几秒,嘴角若有若无地笑意慢慢地变大,阿瑞斯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从这只魔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好吧阿瑞斯,我承认你的确是长大了。”撒尔竟然莫名有点感伤,然后下一秒就叹了口气:“唉,再也不是那个会乖乖听舅舅的话,被抵押给拍卖场也会自己偷偷跑回来的小可爱了。”

阿瑞斯:“……”

“撒、尔!”

在一旁平静倾听的亚德西莫,终于皱起来了眉头,视线落到伴侣身上时,像是在看一个被拐骗过的倒霉小孩儿:“抵押?拍卖场?”

魔王陛下羞愤得快要维持不住矜持冷静的形象,决心要给该死的深渊狐狸一点教训,但还没有采取行动,就又见塞西老师弯了下腰。

修长的手指捡起来一张熟悉的挂牌。

阿瑞斯心跳一快,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果然发现里面少了点东西。

天使长大人轻轻摩挲着那张工作牌,语气缓慢而复杂地念出上面:“‘魔族公主和人类王子的幸福生活’?”

唔。

第48章 “可爱的阿瑞斯,你想多了。”

巴奈是来霍尔莫德斯处理那个能致使魔族学生发狂的违禁药水的相关事宜的, 眼尖地发现天使长的表情有点不好,便赶紧离开了。

走之前还又看了撒尔和维拉一眼,越看他们越觉得像那两名“绑匪”, 忍不住浑身一抖。

真是吓人。

撒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四翼天使巴奈远去的身影, 眉梢奇怪地皱起来。

这只天使那么快就认出他们了吗。

不应该啊, 他看上去不像那么聪明的人。

维拉阴沉的脸侧过来挡在撒尔的视线前方,语气古里古怪:“别看了,人都走了。”

撒尔很多时候都不太明白这名魔法师的情绪, 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不满地指责:“你凶什么凶。”

“……”

阿瑞斯不想再听这两人在自己和伴侣面前“打情骂俏”,还自以为是地说一些污言秽语, 连忙趁着维拉被哽住沉默下来时,将两人往外推:“你们不是说还有很多家具没有采购完吗,赶紧走吧。”

魔王陛下咬牙切齿地暗示:“你们想要的那个‘家具’我也会帮你们拿到的, 最近都不要再来烦我了。”

撒尔和维拉都是聪明人,当然不会不知道阿瑞斯指的是什么。

维拉巴不得赶紧走, 魔法师并没有那么喜欢人多的地方, 但是撒尔还没有走,他也走不了, 只能紧抿住唇看着长头发的魔族不说话。

这几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太过明显, 亚德西莫很轻易地就察觉出来了他们之间那股所不包含自己的氛围, 蔚蓝色的眸子微不可查地涌上了烦躁,但依旧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伴侣和他的远房亲戚沟通完。

撒尔则是将目光在魔王陛下和他的人类伴侣之间打转,戏谑地勾起唇:“好吧小阿瑞斯,那我们就先走了,过几天再来找你叙旧。”

阿瑞斯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 就又听到这只狡猾的老家伙又最后开口说:“不过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来对面寻求舅舅的帮忙。”

撒尔明显是故意在某些字词上加重了语气,使得正常的一句话在他的加工之后,变得奇奇怪怪:“任何·事情·都可以哦~”

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两只老狐狸接触的年轻魔王:“……赶紧滚。”

碍眼的家伙们总算都消失在了眼前,阿瑞斯终于可以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来。

魔王陛下亲眼盯着撒尔的身影消失在了霍尔莫德斯大门口的位置,确认他不会再突然出现在旁边吓自己一跳之后,才安心地转过身来。

然后一抬眼,就和那双似笑非的蔚蓝色眸子对视上。

阿瑞斯:“……”

糟糕,差点忘了最大的麻烦还在自己身后。

天使长大人优雅又自然地将写着伴侣名字的工作牌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倒是没有直接说一些会吓坏小画师的话,而是温柔地牵过伴侣的手,将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但身体却僵硬在了原地的阿瑞斯带着往前走。

“既然阿瑞斯都在这里了,那不然陪我去办一下手续吧。”天使长在没有阴阳怪气笑里藏刀的时候,其实还算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语气含笑轻缓,几句话就将魔王的紧张缓解了大半:“虽然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你,亲爱的。”

塞西老师的皮肤温度总是刚刚好,微微地带一点凉意,是很容易让长期热腾腾的魔王感到舒适的程度。

虽然阿瑞斯并没有牵过其他人类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体温都是差不多的。

但至少,阿瑞斯知道塞西老师的体温一定很得魔的喜爱。

光是靠近,都让魔王的心脏悄悄地溢出很多甜蜜又酸涩的汁液来。

阿瑞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撒尔的行为怎么看怎么诡异,惹人怀疑也是应该的。

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故作漫不经心煞有介事地回应:“是茱莉拜托维拉来找我,你知道的赛西,我总是容易对可怜的小姑娘心软,而且撒尔也恳求我帮忙……”

魔王陛下越说越自信,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的这些话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问题。

“嗯没错,事情就是这样。”漂亮又聪明的画师当然可以将所有的责任都一股脑推到了坏蛋“舅舅”的身上,顺便将自己悄咪咪地摘出来:

“撒尔……撒尔他非要让我去饰演魔王,为了让我答应痛哭流涕抱着我的腿不撒手,还威胁我说,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的话,就放维拉养的鸽子偷吃掉所有的巧克力和蛋糕……”

魔王陛下在胡说八道栽赃嫁祸的时候,因为心虚没有敢去看身旁伴侣的表情,紫色眸子动也不动地直直望着前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坚定”。

亚德西莫没忍住静悄悄地勾起了唇,阳光落到天使长浅金色的睫毛上,让那处本来就已经温柔得不行的颜色,又添上了几分柔和。

“知道了,阿瑞斯是诺曼堡最善良的小画家,只是……”亚德西莫望着伴侣的时候,听到了他声音的阿瑞斯也恰恰好侧过脸来。

阳光落到天使脸上是柔和圣洁的,但落到阿瑞斯身上时,却仿佛是王座的光辉,高贵而神秘,紫色眸子只是下意识地微微扬起,就仿若一片小羽毛狡黠地从天使长的心头勾了勾,然后一晃而过。

塞西老师的话顿了几秒。

阿瑞斯有些紧张,生怕伴侣是发现了什么端倪,绷着下巴努力扮演着疑惑好奇的倾听者模样,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魔王察觉到伴侣握住自己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放在手背上方的手指像是忍耐着什么一般,摩挲碾磨了几下。

“只是你真的太过分了,宝贝。”赛西老师似乎有些难过,语气都落寞了许多:“撒尔让你去你就去,我之前也和你提议过这件事,你却完全不当回事。”

阿瑞斯松了口气。

看来赛西应该还没有起疑心。

但魔王只庆幸了片刻,就很快因为伴侣的沮丧而慌张起来。

“赛西,事情不是这样的。”阿瑞斯很努力很坚强,还很生硬地为自己辩解:“是撒尔太会装可怜了,我也不想的,都怪他一直缠着我……”

在天使长越来越明显的笑意下,即便是迟钝的魔王陛下,都慢慢意识到了点不对经。

越说声音越小,越努力辩解越觉得不对劲。

终于,阿瑞斯停住了口,清透干净的紫眸里面涌上了羞耻的水雾。

亚德西莫大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模仿着伴侣曾经的话,眨眨眼开口:“宝贝,你这句话和‘痴情少妇负心汉’里面的男主人公说的一模一样。”

阿瑞斯红着脸别过头,加快了脚步,妄图将故意编排嘲笑自己的可恶人类甩在身后:“我才没有!”

虽然被小心眼的赛西借此机会将很久之前的事情“报复”了回来,但他看上去好像的确是没有在意自己偷偷和撒尔接触,还一起加入了茱莉的话剧演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阿瑞斯的耳朵还是因为羞赧而泛着红,但却是真的轻松了许多,本来焦躁滞涩的呼吸也终于通畅了起来。

只过了十几秒钟,被“甩开”的赛西老师就把握着时间,在阿瑞斯悄悄慢下来脚步,渐渐消了气时,随意自然地赶上来,再次将年轻画师的手握住。

“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情,甜心。”亚德西莫将自己捡起来收好的工作牌又重新还给了伴侣,语气温柔还带着点俏皮:“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可能得麻烦茱莉也给演员家属发放个什么工作牌,不然以后想来话剧社接你的话,说不定会被当成闲杂人等赶出来。”

阿瑞斯被赛西的话逗得眼底染上笑,正想要故意反驳一句“谁敢把赛西教授当成闲杂人等”,却突然察觉到他们现在正在走的方向有点奇怪。

怎么看都不像是出校门的路,也不是回办公室和去食堂的方向(因为魔王陛下只认识这几条路)。

脑中忽然浮现起了不久前伴侣随口说出的话。

……陪我去办一下手续吧……

办手续,什么手续?

阿瑞斯警觉地竖起耳朵,紫色眸子不自然地涌起一些羞涩和慌乱来。

赛西不会还是不死心,想让他去应聘霍尔莫德斯艺术学院的老师吧。

但是自己今天什么都没有准备,穿的还是最平平无奇的灰色衬衫。

最是在意面子的年轻魔王忍不住止住了脚步,红润的唇轻轻抿起来,咳嗽一声后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懊恼地说:“赛西,我真的不太适合做老师,会教坏小朋友的,而且我都没有准备好,画板画纸彩笔什么的都没带……也没有穿好看亮眼的衣服……”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笑声。

自言自语的阿瑞斯迷茫地平视过去,然后就被眉眼弯弯的伴侣揉了一下红通通的耳朵尖。

“可爱的阿瑞斯,你想多了。”赛西老师温和动听的声音伴随着耳郭上的滚烫发热感,和轻轻吹过脸畔的微风一起,传进了魔王的耳朵里:“我只是打算去辞个职而已。”

原来只是辞职。

阿瑞斯很喜欢被伴侣触碰,耳朵侧脸头发什么的,但大多数的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矜持稳重,魔王都会选择假装不在意,然后悄悄不经意地蹭一蹭赛西的柔软手心。

魔王陛下在这种时候,瞳孔会以极小极小,肉眼不可见的幅度舒缓开,反应也会慢上一点。

因此,等伴侣又拉着自己走了一两步,阿瑞斯才又猛地惊醒。

紫罗兰般美丽的眸子布满了震惊。

魔王陛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迷茫道:“辞职?”

第49章 弯下膝盖和腰背

阿瑞斯从来没有想到过伴侣会选择辞去在霍尔莫德斯的工作。

毕竟在几乎所有人, 不管是同事还是学生,甚至就算是诺曼堡的其他人眼中,霍尔莫德斯的塞西教授, 都是一名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和教学天赋, 能够将枯燥乏味的知识点讲得幽默有趣通俗易懂, 很得学生们喜欢的老师。

塞西自己应该也是很满意这份工作的,不然也不会多次浪费休息时间,被院长同事一个电话就心甘情愿地回去加班。

至少, 阿瑞斯从来都没有听伴侣提起过自己有厌烦这份工作,或者是任何想要辞职的念头。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魔王陛下呆呆看着伴侣优雅温和但又十分坚决地走进人事处, 笑眯眯地拒绝了一名年长女士的挽留,然后用极短的时间就迅速办完了离职手续。

一直到塞西一只手抱着他在办公室为数不多的一些私人物品走出门,还腾出另一只手牵住呆愣住的漂亮画师时, 被牵住的青年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阿瑞斯拦住了伴侣自然而然地往外离开的步伐,还是不敢相信, 松开他的手后停住脚, 望着他磕磕绊绊地询问:“塞、塞西,你真的想要辞职……我的意思是, 真的打算离开霍尔莫德斯吗?”

亚德西莫随意地晃了晃自己怀里的各种东西, 耐心地回答:“宝贝, 并不是‘打算’,事实上我已经顺利辞职了哦。”

纸袋的最上方是一封来自文明与历史学院的院长老头的同意信,正是靠着这一封信,普通的老师‘塞西’才能够用这样突然的方式,在极短的时间走完离职手续。

阿瑞斯想了想好像也是,犹豫了几秒后, 主动伸出手重新牵住了伴侣空出来的手。

熟悉的温暖的气息笼罩在自己身边。

这是专属于塞西老师的味道……

不对,现在好像不应该再叫塞西老师了。

阿瑞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唯二的家庭成员相继失业,财务危机快要到来而惊慌,还是为不知道为什么而辞职的伴侣而担心。

但几乎没有太多的考虑,后者就以压倒性的胜利成功占领了魔王陛下的大脑。

金钱都是次要的,如果阿瑞斯想的话,他甚至能够在眨眼间将他在魔界收集的那些亮晶晶珠宝全部都转移过来,最多只是在使用时会麻烦那么一点点,但绝对不用担心能不能卖出去这种问题。

相比起这种事情,塞西毫无预兆的辞职显然更加让人担忧一些。

和大多数以武力值至上的魔族一样,年轻的魔王向来反应迟钝,在很多事情上都大大咧咧的不在意。

但这显然不包括魔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人身上。

塞西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比如遭到排挤事业不顺心情不好之类的……

阿瑞斯自己闷头想了好多种情况,越是胡思乱想越是担忧心疼,俨然是将现在还挂在“最可怕教授排行榜”榜首的塞西老师,想象成了一个可怜蛋,一时间又难过又气愤,恨不得现在就凶狠地冲到院长办公室去理论。

但魔王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害怕一出口就戳中伴侣的伤心事,只能绷着一张白净矜贵的脸蛋,看似平静,实际上时不时地就偷偷往边上瞟一眼。

亚德西莫太了解自己的年轻爱人了,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他脑子里在思索想象着什么。

小阿瑞斯自己和自己生闷气,纠纠结结地憋着一口气,眼看着就要凭着自己的猜测,半夜冲去暗杀院长的样子了。

天使长大人被他超乎常人的想象力逗笑了,眼中满是笑意,嘴角不自觉勾起来的同时,心底也是一片柔软。

终于,亚德西莫轻声喊住了马上就要自己把自己纠结死了的小伴侣:“阿瑞斯。”

魔王浑身一僵,紫色眸子有些紧张地缩了缩,反应过快地一下子就抬起了头:“在!”

来了,塞西肯定是要和他倾诉所遭遇的那些不公待遇了。

阿瑞斯·米尔,你一定要忍耐住脾气,不能听着听着就被气得变成蝙蝠,将可恶院长老头的玻璃窗掀飞。

自以为已经猜到了伴侣离职的真正原因的魔王陛下,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心脏砰砰砰地跳,就算已经在努力维持着冷静自然的表情,但怎么看都是一副写满了“你放心说,我一定为你做主”的样子。

亚德西莫:“……”

天使长实在忍不住心头又痒又软的感受,抬起手,趁着伴侣还没有反应过来,将漂亮画师的柔软黑发揉乱。

“亲爱的,你怎么那么可爱。”感受着手下令人舒适的触感,天使长大人满足地喟叹一声,也终于在伴侣迷茫的表情中,说出了所谓的‘离职真相’:“但真的没有人逼迫我,也没有发生任何你想象中多的可怕事情。”

亚德西莫耐心温和地解释:“我只是有了一份更加方便的工作,在家里就能够完成大部分工作内容,这样我就可以有更多时间陪着你了。”

自从诺曼堡出现身体异常精神暴乱的魔族之后,身为天使长,亚德西莫被迫去处理“工作”的时间就更多了,如果再加上作为普通人类塞西老师的那一份教授工作,和伴侣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实在太少。

因此,亚德西莫其实早早就有了想要辞职的想法,但天使们为了能够在人界隐藏身份,大多都选择一个适合的工作,霍尔莫德斯是大多数天使的聚集地,估计古板的惩戒天使并不太会愿意亚德西莫这样做。

嗯,虽然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天使长大人的想法和行为除了所谓的“神池”之外,没有人能够左右束缚。

不过如果态度强硬地离职的话,倒是免不了会遭受到一些不必要的烦人阻挠。

就在亚德西莫思索着究竟要不要直接不管不顾地撒手不管时,却发生了巴奈被绑架的事情,那间旅店房间的主人很警惕,没有使用自己的本名开房,但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再加上巴奈本人的回忆,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撒尔。

阿瑞斯的那名来路不明的远房亲戚。

这名狡诈的所谓“舅舅”甚至还很可能和曾经的某位魔界之主,本应该呆在深渊的老家伙之一有关。

为了或许并不知情或许被欺骗了的阿瑞斯的安危,也为了抓住这名疑似私自逃出深渊的可怕魔族,惩戒天使也不得不同意亚德西莫离职申请,还帮他圆了个“在家办公”的谎言。

“新工作……”

亚德西莫还是温柔的样子,但放在袋子上的手指,却因为伴侣这句若有所思般的语句而悄悄绷紧了些。

阿瑞斯其实并不太懂人类那些稀奇古怪的工作类型,因为懒得出门,对许多领域都缺乏常识性的了解。

那么多年来,除了自己和伴侣的职业外,也就只有个宠物医生的职业勉强算是有一定的认知。

所以当塞西说自己换了个新工作时,完全相信伴侣能力,又不想让自己因为显得太文盲而露怯的魔王陛下选择似懂非懂装模作样地缓慢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

还没有正式开始糊弄的亚德西莫:“嗯……好吧,亲爱的,你能明白就好。”

天使长大人拥有一名在某些细节方面敏锐到可怕,但在许多重要事情上显得单纯迟钝的小画师伴侣。

亚德西莫忍不住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在小画师没有发现的地方,蔚蓝色的眸子无奈地晃了晃。

真是……很容易让天使的心情在紧张慌乱和庆幸愧疚之间来回跳跃。

但是没关系,只要等这段时间过去,等亚德西莫顺藤摸瓜地抓住那些藏在暗处的麻烦家伙,完成作为天使长最后的任务,他就带着年轻伴侣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然后弯下膝盖和腰背,垂下高贵的头颅,像他美丽的伴侣坦白身份,给他展示自己引以为傲的雪白翅翼,恳求一个谅解,他们之间会不再有试探和谎言……

阿瑞斯不明白自己那句话是哪里有问题,竟然让塞西都出神了好一会儿。

蔚蓝色的眸子垂下来,被纤长的睫毛盖住大半,让魔王都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塞西发呆。”魔王不太满意伴侣在和自己呆在一起还能走神的行径,但又实在好奇严肃正经的塞西老师是被什么事情扰乱心神,微微加重了一些手上的力道,扬着一点下巴说:“有什么事情比和厉害又美丽的阿瑞斯一起回家还要重要吗?”

阿瑞斯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面的傲娇矜持又多么令人喜爱。

亚德西莫回过神,心底一片柔软。

“没有了。”天使长侧过头对着魔王笑开,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暖的色彩,他压抑着情绪轻声说:“不会有事情比阿瑞斯更重要了。”

——

高情商的塞西老师,一句话就使得魔王没忍住雀跃地探出了尾巴,将尾巴缠绕在了后腰上,尾巴尖顶风作案地悄悄摇晃。

阿瑞斯这几天的魔力还勉强算稳定,没有出现尾巴放出来就收不回去的情况,再加上他们散着散着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凭借普通人类的肉眼根本无法发现尾巴的存在后,他才敢这样做。

但还没开心多久,走到一个光线暗淡的长巷子时,“色-欲-熏心”的塞西老师却忽然狂性大作,将晃着尾巴的魔王陛下按在了墙壁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魔王的颈脖。

阿瑞斯被吓了一跳,尾巴猝不及防被挤压,可怜巴巴地缩在了墙上。

“怎么了,塞西?”

但却并没有出现魔王想象中的暧昧画面,伴侣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愠怒和严肃的表情。

天使长大人竖起手指在唇间比了个“嘘”的动作,蔚蓝色的眸子往向前方光线暗沉的巷子深处。

“宝贝,看来今天要晚一点才能到家了。”听着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已经非常熟悉的,属于发狂魔族的痛苦暴躁吼叫声,亚德西莫啧了一声后这样说道。

第50章 颓败的、灰白的长长羽毛

阿瑞斯最开始来到人界, 其实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下属们日复一日的骚扰,每天不是在处理各种吵架干仗,就是在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古怪文书材料上盖章。

甚至盖章也不用魔王本人亲自动手, 阿瑞斯只需要坐在装饰华丽的王座上, 撑着下巴听他勤劳的下属们为他念文书的内容, 然后晃一晃懒洋洋地垂在座下的尾巴尖,就有专门的魔能代劳改上印章。

阿瑞斯从来没有想到成为魔王是一件那么无聊的事情,和深渊里那些爱忽悠人的家伙们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还偏偏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听一个又一个的下属们的碎碎念就困得不行,唯一的乐趣就是用专属于王的强大紫色瞳孔, 在天空张开一道道小口子,偷偷地观察他的子民们。

从魔王宫殿和高等级贵族魔们所在的上半城,到低等级魔族们聚集的, 更加混乱拥挤的下半城。

看他们和朋友戏谑交谈,看他们去一些魔王从来没去过的奇怪地方消遣娱乐, 看他们和被称呼为“爱人”的特定人缠绵亲热, 看他们因为失意绝望而哭泣低吼。

这些都是阿瑞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又好奇又不能理解, 每次听下属的无聊报告时, 一发呆就忍不住又将“眼睛”落到魔界的某个角落里面。

推动阿瑞斯下定决心离开王座, 去到人界的其中一件事情,也是在一次走神发呆中诞生的。

那时魔王正在听几个下属中,据说是最稳重靠谱的魔弗尔伊德的汇报。

红发魔族的声音醇厚缓慢,听得阿瑞斯昏昏欲睡:“我的王,下面是来自各位贵族的书信,亚尔泰德拉公爵希望能够下礼拜能邀请您一起去逛圣安布鲁花园, 希尔大人说他家的蓝毛长耳兔生了两只崽崽,一只是短毛蓝白兔,一只是红耳无毛兔,怀疑兔子出了轨,想请您去鉴别,还有住在城西的奥萝尔夫人……”

阿瑞斯快要睡着了,弗尔伊德话里面的那些所谓贵族,他一个也不认识,既没有记住名字也没有记住长相,和听天书没什么两样,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哈切,慵懒迷蒙的紫色眸子弥漫上水雾,慢慢地就被宫殿之外的画面所吸引。

天空中的瞳孔缓慢睁开,伴随着下半城灰暗混乱的光线,最后停留在了某个狭小的墙角处。

墙面肮脏破败,是弗尔伊德等魔从来都不会愿意让魔王前往的地方。

灰扑扑的墙角下,是同样灰扑扑的一只小魔崽子。

他一边用力撕扯咀嚼着干巴的面包片,一边凶巴巴地自言自语:“该死的灰发佬,竟然不让我进去,等我吃饱了长大了,一定能把角斗场里的家伙都打败,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角斗场。

魔王是知道这种地方的,充满血腥和暴力,是贵族们用以取乐的消遣处,也是某些低等族魔族们能够赚快钱的好去处,在武力至上,崇尚直接简单快乐的魔界,很是普遍。

大部分的角斗场都没有任何的限制,只要你敢上,男女老少出身等级都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极少数的角斗场,会在一些特定方面上定下准入规则,例如成年与否和战力数值。

这种规定看似是出于善意的安全考量,实际上也可能是被络绎不绝想要蹭饭的家伙们弄厌烦了的商人们,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设下的限制。

刚好这只魔崽子遇到的就是这样一种角斗场。

阿瑞斯已经观察了他好几天了,或者说是借着这名又倒霉又幸运的小家伙,来观察那名藏在暗处的角斗场老板。

一名穿着奇怪,带着令魔族讨厌的星星吊坠的男人。

他似乎并不是一只纯血的魔,而是什么鸟类兽人和魔族的混血种。

混血魔出现在下半城是和普遍的现象,毕竟几乎很少有种族能够完全心无芥蒂地接受一名可能拥有一半魔族血统的“同族”,因此,反倒是武力至上的魔界有更大的“包容”性。

当然,这种包容性,仅限于当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的时候。

而大部分的混血魔族都不具有生来强悍的力量,而只是平庸甚至是弱小的存在,相比起其他大方地展示自己的异族特征的强大混血,他们往往会选择谨小慎微,小心地藏起来自己和其他魔不一样的部位,减少来自周围的关注。

这位决斗场老板或许就是这样一只弱小的混血,他很谨慎沉稳,从来不在公共场合展露出自己的翅膀,就连在私人的宅院里面,也几乎不会露出属于鸟类兽人的各种生理特征。

只有拥有能够洞察一切的紫色瞳孔的魔王,偶然看到过他那一对古怪的翅膀。

还有那些颓败的、灰白的、垂落到地板上的长长羽毛。

魔王陛下对他很好奇,但因为角斗场老板几乎从来不离开角斗场,所以只能借助着和他或许有接触的其他人的视角来观察。

比如现在这名日复一日地去骚扰,然后又一次被拒之门外,只能呆在墙角啃面包的小魔崽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名奇怪的混血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阿瑞斯就算能看到魔界的所有角落,但作为有素质有教养的魔王,他当然不会故意去窥视子民们的私人空间。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阿瑞斯实在太好奇了,下属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尊贵的王遗忘在了耳边,纤长的睫毛垂下来,瞳孔以微不可查的幅度动了动。

再紧接着,下半城的某个角落里,就出现了一名黑色长发紫色瞳孔的少年。

魔王第一次以分身的形式“逃出”宫殿,还有些不习惯,顶着一张青涩又美丽的脸,新奇地摆弄着自己的“新身体”。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小魔崽子目瞪口呆又满脸通红地盯着他,手里的面包都掉到了地上:“您、您是……”

阿瑞斯随意看了他一眼,年幼又低等级的魔的眼中很快就变得迷茫空洞。

“带我去最近的角斗场。”魔王毫不客气地这样吩咐,说完后又犹豫着补上一句:“我会请你吃蛋糕。”

年轻的魔王很顺利地就来到了那个奇怪的角斗场,利用自己强大的魔力,甚至都不需要做任何的伪装,轻而易举地就进入到了角斗场内部。

里面和阿瑞斯曾经通过“眼睛”看到的画面没什么区别,几只脏兮兮的魔滚成一团打来打去,一群无聊的魔在观众席兴奋地喊叫。

但“表演者们”倒都是些年轻力壮的魔,就算是这么激烈的打斗,也总是要比老弱病残的死亡率低上一些。

并且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得出擂台四周若有若无漂浮着的魔法元素,多半是用于急救和保护。

它们不太像是魔界惯用的元素,且十分隐蔽,即便是阿瑞斯,也是通过分身亲自来到现场,才能够发现这些小东西的存在。

阿瑞斯伸手抓了一下,那些星星点点的魔法元素就飞舞着围绕在了魔王的手心,然后从指缝中钻出去,再重新隐匿在阴暗的幻境中。

正当年轻魔王和这些没见过的“小点点”玩得正开心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

像是久病未愈或者病入膏肓的人,从肺部发出的闷响。

光是听着,就让阿瑞斯有种胸口疼痛的感觉。

那名穿着白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混血种来到了魔王的身前。

他的确是有着一对,不,准确的说是三对灰白黯淡的翅膀,只不过随便藏起来了其中的两对,聪明的魔王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或许是记忆出了差错,阿瑞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只古里古怪的鸟人的模样。

只记得在那一天的最后,自己似乎是吃到了一份甜点,里面镶嵌着一种叫“蓝莓”的小果实,酸酸甜甜的,很得魔王的喜爱。

还有隐隐约约的一些和这位鸟人朋友的对话。

“你在寻找什么……陛下。”他的声音可能被记忆篡改了,每一个字都听得不清不楚:“如果实在好奇的话,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

阿瑞斯讨厌被人揣测,但却莫名其妙地选择了回答:“但是我不能离开。”

阿瑞斯说:“这是我的领地。”

而且魔王并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看看”。

他心里正盘算着,要在弗尔伊德发现自己溜出来之前,履行承诺,给门外那只脏兮兮的魔崽子一份蛋糕。

这名年轻的老板也不在意漂亮客人的走神,只是在最后,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说道:“也许……你可以去到人界,那里有很多蓝莓和鲜花,很热闹……”

后来没过多久这个角斗场就被租出去了,阿瑞斯再也没有见过这只混血魔。

魔王在王宫里呆得越来越无聊,然后突发奇想的,就产生了去人界的念头。

虽然走得突然,但阿瑞斯实际上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然也不会能在诺曼堡好好地呆上十来年,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察觉过身份。

人界的确到处都是鲜花和水果,还有蓝莓味的蛋糕,比起充斥着混乱和血腥的魔界,显得更热闹更有秩序。

但这些按理来讲完全称得上是优点的特征,或许并非所有的魔族都能够顺利适应。

————

阿瑞斯恍惚了一两秒,紫眸注视着面前这名发狂后昏迷过去的少年魔族,视线迷茫地落到他脖子上挂着的星星吊坠,混乱的记忆回归了稍许。

“这只魔,他……”

魔王才迟疑着说出几个字,又忽然想起来站在自己旁边的是塞西。

自己的人类伴侣塞西。

阿瑞斯赶紧停住口,下意识地偷偷看过去,却又愣住。

金色长发的青年竟然也在盯着那串星星吊坠,蔚蓝色的眸子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些疑惑。

但很快就在察觉到身旁伴侣的视线后调整过来,疑惑被恰到好处的庆幸后怕所替代。

天使长大人装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一只发狂暴躁的魔,还好他先痛晕过去了,不然还真是有些危险。”

阿瑞斯很轻松地就便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心虚地蜷缩了下尾巴尖。

当然不是幸运,而是魔王动作够快,趁着伴侣背过身的瞬间,一尾巴将这只大晚上乱吼乱叫的魔崽子拍晕了过去。

“别害怕,宝贝,骑士殿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不会有事的。”亚德西莫看出了伴侣的心不在焉,这样轻声安慰道。

握住小画师热乎乎的手心时,天使长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地上昏过去的魔,语气不明地温声说:“没事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说话的时候,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里面,将金色长发都笼上了一层灰色。

阿瑞斯忽然心脏跳动得有些快,绷着脸胡乱应和下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