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穆柯目前的状态不太适合蔚岚靠近, 她只能站在房间门外的玻璃旁，透过玻璃看向里面那头正在疯狂撕咬猎物的巨大黑色狼犬。
蔚岚完全不敢相信，里面那头失控的猛兽会是沉稳强大的穆柯, 此时的狼犬伤痕累累, 皮毛外翻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它的眼中再也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性, 变得暴躁嗜血。
房间内的墙壁上也是血迹斑斑, 地板周围到处散落着被它暴力撞击脱落的利爪, 以及各种染血的针管。
蔚岚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泪眼婆娑地转身不忍心再看。
只是她转身的细微动作似乎惊扰了里面发狂的狼犬，它松开口中的猎物, 猛不丁抬起头, 绿油油的兽瞳直直向着蔚岚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蔚岚被那双眼睛盯住，整个人瞬间从头凉到了脚底。
她站在原地浑身僵直, 眼睁睁看着狼犬一步步朝着门的方向走来，张了张口, 嗓子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穆柯……”
“砰的一声！”
铁门在巨大的撞击下摇晃了几下。
霍森下意识上前，一把将蔚岚拉到自己身后, “你没事吧！”
他低下头, 见蔚岚脸色发白，身体甚至轻微地颤抖，立刻就想拉着她离开, 却被她侧身避了过去, 伸过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蔚岚推开霍森要来拉自己的手，尽管对刚才的状况心有余悸，但她目光不死心地再次看向铁门内。
狼犬似乎因为刚才的猛烈撞击遭受重创, 身体变得摇摇欲坠，然后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蔚岚眼中含泪，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黑色身影，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要进去！”
“它现在就是一头野兽，会杀了你的。”
霍森想都不想地马上拒绝，狂化状态下的黑狼已经杀死了三名医护人员，镇静剂麻醉枪对它完全失效，根本没有人可以靠近它，蔚岚这时候进去，简直是羊入虎口！
“穆柯不会的！”蔚岚想都不想地立刻一口否决。
“它现在已经不是穆柯了，只是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
似乎是担心蔚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霍森不顾她的挣扎，竟直接把人抗在肩上大步离开。
“霍森你放开！放我下来！”
蔚岚立刻急了，双腿踢蹬着大力挣扎，口中还在喊着：“放我下来，你没看见吗，穆柯他晕过去了，他快死了！再不救他他会死的，让我进去！”
见霍森并没有停下的打算，甚至越走越快，蔚岚彻底慌了，想起门内倒地没有动静的狼犬，它身上那么多伤口，又流了那么多血，如果再不及时得到救治它真的会死的！
一想起穆柯可能会死，蔚岚脑中一直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人在极度慌乱着急的情况下，总会作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蔚岚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嘴里有浓稠的铁锈味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竟然咬了霍森！
霍森显然也没想到蔚岚会突然咬自己，他猛地停下脚步，忍着脖颈处传来的巨痛把蔚岚放到了地上。
他一手捂着还在流血的脖子，目光沉沉盯着蔚岚。
“对不起……”
蔚岚低着头似乎不敢看霍森，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急眼了竟然会咬人。
“你真的要进去？”
霍森无奈地皱眉，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说服蔚岚。
即使现在他把人强行带走，以后一有机会，蔚岚一定还会来，与其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出了意外，不如自己现在陪她进去一趟。
一听霍森的语气，蔚岚顿时来了精神，知道他是答应让自己进去了。
她猛地抬起头，“嗯！我要进去！”
她迫不及待往回跑，气喘吁吁重新跑回了关着狼犬的铁门外。
霍森也面无表情跟着走来。
“能不能给我一个医疗箱？”
蔚岚的话音刚落，霍森却下意识摸向了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心中一动，二话不说立刻让人送来。
等人送来了医疗箱，蔚岚却连看也没看霍森一样，坚定期待的目光看向铁门，示意他现在可以打开门了。
霍森神色一顿，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浅淡的失落感。
铁门闭合处传来轻微的“咯哒”一声，透过玻璃，蔚岚看见狼犬正侧卧在距离门不过半米远的地方，听见门处的动静，它的耳朵嗖的立起，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咆哮。
蔚岚握紧了手里的医疗箱皮带，轻手轻脚往前走，霍森寸步不离走在她的身边，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狼犬躺在地上没有动，只有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低喘声，蔚岚终于走到了它的面前。
直到近距离见到狼犬的惨状时，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狼犬整个身体倒在血泊中，腹部不断有鲜血涌出，它奄奄一息地躺着，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蔚岚压抑住快要哭出来的嗓音，在霍森皱眉不赞同的目光中，她放下医疗箱，弯下腰小心翼翼在狼犬面前蹲下。
她的手微微颤抖，轻轻落在狼犬唯一还算干净的毛茸茸耳朵上。
然后奇迹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还倒在地上没有动静的狼犬，竟强撑起身体抬起头，它朝蔚岚缓缓眨了眨眼，那条早已皮肉外翻，伤痕累累的尾巴，也开始有节奏地摇动起来。
它在向蔚岚示好。
半血兽人即使是在狂化，甚至完全失控的状态下，也绝不会向它们珍爱的人类露出獠牙和利爪。
基因早已决定了一切，他们将以生命为代价，向人类献上永恒的忠诚。
“穆柯！”
蔚岚心中顿时狂喜，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始终严阵以待的霍森，“他还记得我！快，把医疗箱拿来！”
对狼犬的异常反应，霍森眼中也瞬间闪过惊讶，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打开医疗箱，把干净的纱布以及止血药物递到蔚岚手中。
蔚岚一边抖着手给狼犬处理身上的伤口，一边絮絮叨叨试图用说话降低内心的恐惧，似乎只有在穆柯身边时，她才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忍不住一股脑把这段时间的彷徨不安都倾诉了出来。
“穆柯，好久不见，唔，不过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形啊……”
“还有对不起，上次是我没有相信你，不过以后我一定不会了！”
蔚岚就差举起双手发誓了，她低头看向狼犬黑漆漆又异常安静的眼睛，动作轻柔把它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继续给它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穆柯，你都不知道在浮空城的那段时间我有多害怕，我不该怀疑你的，那里和我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们不是我以为的同伴，只是一群冷冰冰的机械体，我还要时刻担心他们会把我关起来抽血做实验。”
似乎是又想起了维科亚他们，蔚岚声音哽咽了一下，她抬手胡乱摸了把泪水朦胧的眼睛，弄得脸上沾了血水和眼泪，变得脏兮兮的。
“不过值得庆祝的是，我在浮空城还遇到了一群老熟人，嗯……就是在莫拉顿城我从你身边逃走时认识的，莫拉顿城陨落还是他们救了我。”
说到这里，蔚岚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想起那时她自作聪明的行为不由得觉得尴尬。
见狼犬的呼吸渐渐平稳，蔚岚继续徐徐说道：“只可惜这次为了保护我离开浮空城……他们再也回来不了……”
蔚岚声音低落下来，包扎绷带的手也停顿了瞬间。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小声说着：“是他们拼死保护着我逃离了浮空城，漂在海上的那段时间我突然觉得很害怕，不知道该去那里，他们让我回十七区，可十七区除了你和莱恩他们，我也谁都不认识，你现在又伤得这么重，所以穆柯，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啊？我真的很害怕……”
听着蔚岚啜泣的喃喃低语，狼犬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它努力抬起头，伸出舌头，动作轻柔地把蔚岚脸上的污秽舔舐干净，尾巴摇晃的幅度更大了几分，似乎在回应蔚岚的话。
蔚岚贴着狼犬的耳朵，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霍森全程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
见她面对穆柯时，眼中全然没有面对自己时的抗拒和警惕，而是满满的亲昵和依赖，她可以完全放松地和穆柯倾诉，即使他现在只是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
眼看着蔚岚继续给穆柯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霍森再次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脖颈。
半血兽人身体强悍，他脖子上被蔚岚咬的伤口早已经结痂。
他幽暗目光一瞬不瞬盯住蔚岚，鬼事神差地，突然手下稍微用力，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结痂的伤口再次流出血。
处理伤口这种事蔚岚毕竟也不是专业的，更何况穆柯的伤势格外严重，所以在霍森提出穆柯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要通知医疗队进来时，我感觉并没有反对。
医疗队的人很快赶来，蔚岚在一群白大褂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伊莲娜。
“蔚岚？！”
伊莲娜神色激动地快步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蔚岚，确定她没有任何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时，突然看见执政官脖子上流血的伤口，当即惊讶道：“执政官，您的脖子？”
说着，她就准备让人为他处理伤口。
“没事。”
霍森口中说着没事，眼神却不由自主转向蔚岚。
只可惜蔚岚虽然人站在这里，她的目光却依然不放心地频频往穆柯的方向看去。
霍森面色蓦地冷下来，他盯着蔚岚的侧脸，沉声说了句“你们好好照料”，就砰的一声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蔚岚还担忧地看着穆柯，突然被霍森推门的动静吓到，她猛地转头，只看见霍森大步离开的背影。
“怎么了？”
蔚岚看向伊莲娜，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伊莲娜想起刚才执政官脖子上流血的伤口，以及他下意识看向蔚岚的举动，猜测地问道：“执政官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蔚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小声地支支吾吾：“是我不小心咬的……”
一听是蔚岚咬的，伊莲娜明显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刚才那伤口的深度，可不像是被蔚岚咬的。
只是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伊莲娜探寻执政官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穆柯的伤势才是迫在眉睫。
“蔚岚，这里就交给我们好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蔚岚其实还想留下来，但她忍不住瞥了眼伊莲娜头顶若隐若现的粉红色兽耳，想起霍森说过半血兽人面对人类时的异常反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留在这里打扰她比较好。
这么一想，蔚岚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不等伊莲娜派人，门外已经有人等在那里，竟然是雷蒙。
“蔚岚女士请和我走，执政官让我送您去休息。”
雷蒙说着就埋头快步往前走，急切的脚步似乎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蔚岚一脸莫名地跟在他身后，她突然想起那间花园别墅，就想试着问问能不能回去一趟，说不定莱恩他们还在那里。
“请等一下。”
她小跑着追上了雷蒙，“雷蒙长官，我想问一下，能不能让我去一下曾经住过的花园别墅？”
等蔚岚追到雷蒙身边，这才发现雷蒙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也冒出了一双毛茸茸的兽耳，俊秀的脸庞更是通红。
似乎是被蔚岚发现了自己的窘态，雷蒙一改平日里的稳重，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对，对不起，执政官说请您暂时住在这里，三天后联盟将会为您举行一场欢迎晚宴。”
欢迎晚宴？
蔚岚下意识就想拒绝，但她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这里毕竟是霍森的地盘，她好像没有拒绝的资格。
“好吧。”
她点了点头，跟在雷蒙身后往她暂时要住的房间走去。
三天的时间很快，一眨眼就到了晚宴那天。
这三天蔚岚都被要求待在房间里，用霍森的话说她太虚弱了，需要好好补充营养和休息，伊莲娜也每天准时报道，查阅古地球时的各种医学方法，研究出一套专门针对纯血种人类的调理方法。
宴会即将开始的那天早上，伊莲娜再次敲开了蔚岚的房门。
“这是什么？”
今天伊莲娜手里没有带一托盘的各种药剂和食物，反而拿着一个巨大的礼盒。
“晚宴需要的礼服，穿上看合不合适？”
伊莲娜走进来，在蔚岚疑惑的目光中把礼盒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件镶满宝石的雪色长裙。
蔚岚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裙身柔软得仿佛是用云朵层层堆砌，数不尽的璀璨珍宝遍布裙身，只要一动，能折射出万千光彩。
实在太美了，她眼中忍不住闪过惊叹。
“让我穿吗？”
看着这件极尽奢华的礼服，蔚岚其实是腼腆和自卑的，再一想到接下来的晚宴，她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嗯，岚岚你穿上它一定很美。”
伊莲娜温柔鼓励的目光看着蔚岚，眼中是毫不吝啬的真诚夸赞。
蔚岚是她见过的最美丽可爱的女孩，让她忍不住想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其实伊莲娜对自己的这种行为也感到新奇，她自认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喜欢一个同性，并不是简单的友情或者爱情就可以简单概括的，而是一种更为纯粹和深刻的感情，或许那就是书籍记载的，半血兽人对于纯血种人类天然的好感吧。
她不排斥这种感觉，反而随着和蔚岚的接触，而越发迷恋起来。
她想，如果是蔚岚的话，她是甘愿被基因牵引控制，为她做任何事的。
这场联盟晚宴声势浩大，邀请了十七个区的军区将领，以及各区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华灯璀璨，所有人都乌泱泱聚集在了指挥中心顶层的露天宴会大厅里。
第22章 第 22 章
蔚岚刚在伊莲娜的帮助下换好礼服, 房间的门再次被敲响。
“蔚岚，准备好了吗，宴会开始了。”
外面传来霍森的声音。
这三天蔚岚并没有见过霍森, 一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得就想起那天他摔门离开的背影, 她看了眼伊莲娜, 挤眉弄眼想问她霍森最近心情怎么样。
伊莲娜并没有接收到蔚岚的询问, 她再看了一眼蔚岚的礼服, 确定已经穿戴整齐就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的霍森同样换上了一身洁白庄重的军礼服, 肩上垂落的金色流苏, 即使是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也熠熠生辉。
利落的皮带束腰更显得他宽肩窄腰身姿笔挺，长筒军靴包裹下的修长双腿往前一跨, 来到蔚岚面前。
他毫不掩饰的惊艳目光在蔚岚身上停留片刻, 然后微微弯腰，朝蔚岚伸出手, 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掌掌心向上，作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走吧, 蔚岚女士。”
蔚岚不太习惯地把手搭在了霍森的臂弯里, 深深呼了口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往晚宴的顶楼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 她走路都不自觉变得同手同脚起来, 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你似乎很紧张？”
霍森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蔚岚却从中听出了调侃，本来就不太喜欢霍森, 这时更是不悦, 立刻语气硬邦邦地反驳：“我没有！”
霍森却只是笑笑不再说话，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
伊莲娜走在他们身后，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能听见鞋跟和地毯摩擦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蔚岚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悄悄侧头看了眼霍森，却惊讶发现他的唇角正呈微微上扬的趋势，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穆柯怎么样了，晚宴结束我想去看看他。”
蔚岚的话音刚落，她能明显觉察出刚才还在微笑的霍森，周围气压瞬间低了下来，下意识就想把手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来。
“别动。”
谁知她刚一动，手腕立刻被霍森的另一只手牢牢抓住。
“宴会结束后我会带你去看他的。”
霍森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他紧紧捏住蔚岚的手腕，带着她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
蔚岚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现在的情况也只能点点头。
宴会厅里人们三五成群地低语交谈着，时不时转头看一眼门的方向，一想到即将见到真正的纯血种人类，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伯威上将，听说人是从你们第五区绿海城被发现的，你应该已经见过了，能不能和我们说说？”
“是啊，TA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纯血种人类是不是真像记载里的那样脆弱？”
“TA能不能听懂我们说话，会说我们的语言吗？”
几名其他区的将领围在伯威上将身旁，迫切想知道那位纯血人类的一切信息。
伯威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挂不住。
说起来虽然人是在他的第五区被发现，但狄莫那小子，第一时间通知了奥维斯堡的执政官后，他得知消息还没来得及从基地赶过去，执政官就已经把人接走了，所以他也根本没看见。
想到这里，伯威就恨不得再把狄莫那小子抽一顿，好歹也让他看一眼啊！
伯威觉得如果这时候说自己根本没见过，肯定会被笑话，他丢不起这个人，只好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当然见过，不仅见过，她还亲手抚摸过我的兽耳，你们一定不知道她的手指有多么柔软，那种感觉，就是让我立刻死了也值了！”
伯威说的这些他当然没有经历过，都是在翻看了无数遍绿海城别墅的监控影像后他幻想出来的。
他想起监控影像里，那位可爱的纯血人类小姐，在看见海域警卫队的队员露出一双双毛茸茸的兽耳时，一瞬间亮起的眼睛，还有忍不住伸出去的手，大胆猜测她可能喜欢他们这样的兽类形态。
“对了，那位可爱的小姐说了，说她最喜欢拥有毛茸茸兽形态的种族了，你们有谁是吗？”
似乎是想起自己的兽形态，伯威得意地扬起下巴。
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五区的伯威上将附近，想从他口中得知更多，关于那位纯血人类小姐的一切。
只有九区的阿尔曼少将低着头站在人群外面，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罗纳城的监控影像，莫拉顿城的监控影像，以及辆越野车里，那半截白皙小巧的下巴。
可恶！原来他曾经这么多次地近距离见过她。
阿尔曼握紧了手里的酒杯，猛地仰头把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来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小声喊了一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门的方向。
宴会厅的厚重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抹纤细单薄的人影从逆光中走来。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似乎生怕自己气息大一点会惊吓到那位身材娇小的少女。
她看起来太脆弱了，奥维斯堡的风季一定会把她吹倒。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不过她也太迷人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轻易就能吸引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一种久违而又深刻的悸动，渐渐从所有半血兽人的基因中苏醒过来。
所有人不由发自真心地感叹，果然这种美妙的吸引只有真正的纯血人类才能带来，他们竟然被浮空城的那群机械体骗了这么多年！
宴会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或惊艳，或探寻，或好奇，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蔚岚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浑身僵直再也走不动一步，她下意识挪动身体躲到了霍森身后。
霍森也没有为难蔚岚，任由她藏在自己身后，他侧头轻轻说了声，“别怕”，然后大步往前走了一步。
蔚岚亦步亦趋紧紧跟在霍森身后，听他站在前面，朗声和所有人介绍她的存在，欢迎她的到来，大厅立刻里传来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
蔚岚不断做着深呼吸，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紧张，这场宴会毕竟是为了欢迎她，如果她一直这样躲在霍森后面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最后再做一次心里建设，蔚岚捏紧了被汗水浸湿的手，强撑着爆红羞涩的脸庞，慢吞吞从霍森身后走出来。
“你，你们好……”
她抬手僵硬地打了个招呼，努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在她看来可能很窘很丑的干笑。
现场仅仅安静了一秒钟，然后突然爆发一阵阵极为压抑闷哼。
“她对我笑了！”
“嗷！我快控制不住了！”
有人尴尬地捂着发丝间钻出的兽耳，也有人强装镇定把身后蹿出来的尾巴努力塞进衣服里，更有甚至，竟直接暴露第二兽类形态，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滚来滚去嗷嗷叫个不停。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失控。
在场的都是各区有权有势的高层人物，真是难以想象，如果晚宴的影像泄露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蔚岚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完全没想到那些上一秒还军服笔挺，神情严谨的军官们，下一秒会变成这副……狗模样。
她直愣愣地看向正躺在地上打滚露出肚皮的一头黑狼，它张大嘴吧呼哧呼哧地粗喘着，尾巴摇得像螺旋桨，那动作，那神情，活脱脱就是她以前养的大黑狗嘛！
蔚岚的大脑一时间短路，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头彻底狗化的黑狼，和刚才还站在她面前，在人群中举着酒杯，谈笑风生的青年军官联系起来，她完全忘了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身体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撞上了霍森。
“执政官，他们……”
她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果她的存在真的对在场的半血兽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她需不需暂时回避，谁知道一抬头，却猛地对上霍森暗沉沉的眼眸，冰冷的兽瞳时隐时现。
蔚岚心头一跳，刚想离霍森远一点，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一条粗壮有力的尾巴。
“你放开我！”
蔚岚心中不安，本能地用力推了一把霍森，却发现他依然纹丝不动，只是兽瞳正在渐渐恢复正常。
“抱歉，吓到你了。”
霍森深吸了口气，下颌绷得紧紧的，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缓缓松开禁锢住蔚岚的尾巴，清了清嗓音示意在场的人都冷静下来。
“你们吓到她了。”
霍森不徐不缓的一句话比任何强制性的命令更管用，失控的人们纷纷收起兽耳和尾巴，重新恢复人模人样，颇有些尴尬地整理身上皱巴巴的军礼服，端起酒杯看似商讨起十七区接下来的发展，以及各种听起来就很高深的话题。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极力掩饰，热切的目光总是忍不住飘向宴会中那抹雪白的身影。
蔚岚可不敢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对视，生怕再次对他们造成干扰，在伊莲娜的陪伴下，做贼似的来到食品区。
她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对那位“不经意”路过，已经第十次的金发少年露出友善的微笑。
少年稍显稚气的脸庞长得极为艳丽好看，五官轮廓更是美得极具攻击性，锐利上扬的眼尾凭添几分高傲，异常浓密的睫毛仿佛两把小扇子，扑扇扑扇向苏岚方向看过来时，金灿灿的眼瞳里却暴露出他的羞涩和紧张。
终于，“不小心”路过第十次的阿尔曼停下了脚步。
不装了，忍不住了！
他手里捧着一托盘的水果，这是他路过这么多次观察过的蔚岚爱吃的口味。
“你好，我叫阿尔曼。”
阿尔曼把手里的托盘放下，又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开，眼神时不时看向一旁的伊莲娜。
看他支支吾吾的模样，蔚岚想了想还是先让伊莲娜去做自己的事，不用时刻在她身边。
对于蔚岚的安危，身在奥维斯堡的指挥中心大楼伊莲娜是绝对放心的，她想起还没痊愈的穆柯。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伊莲娜说着指了指蔚岚手腕上的安全手环，然后朝阿尔曼点了点头后离开。
“请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那个叫阿尔曼的少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蔚岚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有些拘谨地捏着裙摆。
“咳咳，我突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唐突……”
阿尔曼阳光俊美的脸庞有点红，他看了眼周围时不时看过来的各种视线，尤其是在接触到五区的德威上将时，更是立刻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没关系的，你请说。”
蔚岚没想到对方看起来似乎比自己更紧张，这么一想，她倒是突然没那么拘谨了。
“你……能不能也摸摸我的兽耳？我是绒毛类的兽形态，手感也很好的！”
“什，什么？”
蔚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反问了一句。
没想到那个叫阿尔曼的青年脸顿时更红了。
他抓了抓原本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又扯了扯胸口军礼服的领带，轻咳了一声，年轻俊美的脸庞上露出强装镇定的表情，一板一眼地冷静说道：“我的兽形态是花豹，拥有厚实柔软的皮毛，五区的伯威上将说过你摸了他的兽耳，喜欢绒毛类的兽形态，我觉得自己符合你的要求。”
说着，阿尔曼指向人群里时不时往这边看过来的一名面容严肃的高壮男人，应该就是那位伯威上将。
他又精神抖擞地挺了挺还稍显单薄的胸膛，脑袋上毛茸茸的兽耳扑棱了两下。
蔚岚因为太过惊讶，不由得微微张了张口半天说不出话，这个叫阿尔曼的少年在请求她摸摸他？
还说她喜欢绒毛类兽形态？
但是那个伯威上将是谁她都没听说过。
“那个……我不知道你说的伯威上将是谁，我也……没摸过别人的兽耳……，抱歉。”
蔚岚的脸颊红红的，努力想要解释什么，只是阿尔曼却似乎并不相信。
他浓眉皱了皱，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阿尔曼.赫斯出生自奥维斯堡贵族，父母以及祖辈的血统中，人类基因占比极高，血统相比较一般的半血兽人更为纯粹。
不仅如此，他本身更是从小就已经表现出极强的战斗天赋，是整个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
养尊处优惯了，阿尔曼从没有被人拒绝过，从联盟军校毕业后，被派驻守九区军事基地，等他在驻守地界闯出一番作为，届时再调回奥维斯堡军区总部，前途不可限量。
这是阿尔曼第一次被人拒绝，他却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诡异地开始在心中为蔚岚找拒绝他的理由。
他眉峰轻挑，突然向蔚岚靠近了一步，因为他身材极高，蔚岚的头顶也只堪堪到他的胸口处。
阿尔曼微微弯下腰，金灿灿的双瞳带着笑意盯住蔚岚，他愉悦地说道：“蔚岚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第一个试试我的，好吗？”
说着，他歪头动了动头顶的兽耳，朝蔚岚快速眨眨眼睛。
阿尔曼本就长得极为俊美，再加上这样人畜无害，真挚阳光的笑容，使蔚岚原本的紧张心情也瞬间消散不少。
她弯唇露出笑容，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近在眼前的那对毛茸茸。
唔，看起来真的很软，耳朵尖尖还在轻轻晃动呢，从耳朵的外形上来看，应该是某种猫科动物。
蔚岚眼神直直地盯着那对兽耳，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什么。
阿尔曼可不知道蔚岚在想什么，被那双澄澈黑亮的眼眸盯住，只觉得浑身都在冒热气，但先开始是他请求对方抚摸自己的兽耳，现在也不好出声打扰，只好浑身僵直地站着，任由蔚岚火热的视线“打量”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阿尔曼快要坚持不住地逃离时，却听蔚岚喃喃低语：“到底是花豹还是猎豹呢？”
“什么？”
他下意识反问，却猛地瞥见蔚岚一副才回过神的表情。
她神色有些扭捏，白皙的脸颊也微微发红，“那个，我真的可以吗？”
蔚岚指了指阿尔曼头顶的兽耳，又突然想起第五区救过她的海域警卫队，那个叫小白的少年也再三邀请她摸摸他的兽耳。
蔚岚不知道这是不是半血兽人特殊的打招呼方式，她如果当真伸手去摸的话，会不会有些冒犯，毕竟耳朵是极为脆弱和敏感的部位。
其实蔚岚也很犹豫，一方面她顾及现在所处的陌生环境和并不熟悉的人有些胆怯，另一方面，其实她本身对于类似毛茸茸的东西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从前还没有经历末日时，她就喜欢刷各种大猫的视频，也曾经羡慕过那些可以和大猫们和谐共处的饲养员，埋在大猫柔软厚实的腹部皮毛里睡觉什么的，只可惜条件不允许，她也只能在视频里看看。
如果不是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熟悉，以蔚岚以往rua毛茸茸的本性，可能早就下手了，幸好还有残存的理智在不断提醒着她，面前的这些可不是单纯的大猫猫大狗狗，而是和她一样的人类。
有了这个念头，蔚岚才能勉强克制自己，可没想到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诱她。
一只毛茸茸不断蹭着你的手心让你rua，这谁顶得住啊！
总之蔚岚现在有点扛不住了，她缓缓向着眼前半垂着脑袋的兽耳，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唔，第一感觉是真的很软，比起家养的小猫咪，他的耳朵绒毛更加厚实有肉感，随着蔚岚的手搭上去的瞬间，她能感觉到手心里的那只毛茸茸立刻绷得笔直，只有耳朵尖柔软地半垂下来。
几乎是在蔚岚的手搭上去的瞬间，她明显听见身后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同一时间，她突然感到腰间一软，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以萨你干什么！”
本来还眯着眼，正在享受蔚岚抚摸的阿尔曼突然睁开眼，俊美的脸庞上凶狠一闪而过，他猛地抬起腿，毫不犹豫一脚踹向蔚岚身后。
“嗷呜！”
一声兽类的哀鸣低吼传来，蔚岚惊讶转身看去，这才看清刚才撞自己腰的是一头类似雪豹的兽类。
体型看起来比雪豹更大一些，它被阿尔曼一脚踹翻在地，只是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还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蔚岚心头一软，往前伸了伸手正想说什么，阿尔曼已经怒气冲冲大步走了过去。
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友善沉稳的性格，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现在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顿时怒了，一把拎起雪豹的后颈，抡起拳头又哐哐砸了它几拳。
雪豹本还想装可怜博同情，猝不及防又被揍了几拳，顿时脾气也上来了，它低吼一声露出獠牙，凶相毕露。
一人一豹毫无预兆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诶，阿尔曼，以萨你们住手！”
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从人群里匆匆跑来一名身形高壮的男人，蔚岚定睛看去，不正是阿尔曼说的那个伯威上将。
他像是准备劝架，只是还没说上一句，也不知道怎么了，蔚岚就听见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然后那位伯威上将也被拉入了战局。
场面再次莫名其妙变得混乱起来。
大概过了几分钟，蔚岚躲在角落里围观这场混战正瑟瑟发抖时，霍森终于赶过来指挥守卫军平息动乱，她则趁机迅速从人群里钻出来。
她靠在宴会厅的门外重重呼了口气，听着里面依然嘈杂打斗不断的声音，顿时觉得欲哭无泪。
不能再待下去了。
蔚岚拍拍衣服上的灰转身离开。
她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了穆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又想起正在宴会厅里处理混战的霍森，蔚岚更加下定了决心，觉得还是要尽快找到穆柯，如果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指挥中心大楼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蔚岚实在很难喜欢这里。
蔚岚循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转来转去，再次来到了关着穆柯的那间铁门外。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有些犹豫，又把耳朵贴近门仔细听了听，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静悄悄的，是已经离开了吗？
蔚岚有些失落地收回耳朵，正想往回又走时，突然听见门内传来衣服走动时的细微摩擦声。
她心中一喜，立刻折返回来。
“穆柯，是你吗？”
蔚岚激动地重新贴近铁门，透过门上的玻璃果然隐约看见昏暗的房间内，有个人影正摇摇晃晃走过来。
里面光线太暗，蔚岚根本看不清，她只能安静地靠在门外的玻璃旁，看着里面那道黑影不断靠近。
“咚咚咚”
安静的走廊里，蔚岚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
穆柯的情况蔚岚后来又听伊莲娜说过，他身体里被注射过某种强力药剂，能短时间内让人体机能达到最顶峰，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后遗症。
药效过后，人体会走向两种极端，一种因短时间的极度亢奋引发身体不可控制的兽化，丧失人性，成为一头没有理智的兽。
另一种则是药效对身体的高速消耗之后，身体各个器官迅速衰竭。
很显然，穆柯是前一种。
蔚岚不清楚穆柯现在是否已经彻底康复，她紧张地透过玻璃看着那道不断走近的身影，忍不住轻轻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穆柯？”
“蔚岚……”
铁门内突然传来一道格外嘶哑的低喃，蔚岚浑身一怔，瞬间睁大了眼睛。
里面的黑影越走越近，通过走廊的灯光，蔚岚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印象里那张英俊的脸庞，此时却变得异常苍白和消瘦，高大的身躯瘦得仿佛只剩一具骨架，宽松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只有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里，一如既往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穆柯也看见了蔚岚，他急促地喘息了几瞬，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几乎是踉跄着来到了铁门前的玻璃。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穆柯，蔚岚心中一酸，眼圈忍不住就红了，她哽咽了一下，努力压抑着哭腔充满愧疚地道：“穆柯，那时候我不该怀疑你的，对不起……”
穆柯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突然他弯下腰，捂着唇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砰的一声。”
门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蔚岚站在门外听得胆战心惊，一颗心更是瞬间揪紧了。
“穆柯，你怎么样了，穆柯！”
只是不管她怎么喊，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又拍了下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蔚岚心中慌乱，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拔腿就跑。
身上的长裙太碍事，她索性眼都不眨地直接撕拉一下把裙摆扯碎，裙摆上宝石哗啦散落得到处都是，蔚岚却连看都没看一眼，慌忙朝着来的方向快速跑去。
“霍森呢，执政官在什么地方？”
蔚岚气喘吁吁跑回顶楼宴会厅，里面的混乱已经停息，有人正在清理战场。
她随手抓过一人焦急询问，急切地想知道霍森在什么地方。
被抓住的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蔚岚只好离开，失魂落魄地在走廊里走着，她想去找伊莲娜，却压根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她垂着头泄气地往前走，脑海里不断回忆穆柯苍白虚弱模样，他现在已经恢复人类的理智，不该再被关在那样的地方！
蔚岚越想越急，就连撞上人都慢了半拍，却在看见那人的瞬间，眼神瞬间亮了。
“雷蒙，能不能带我去见霍森？！”
“蔚岚小姐，原来你在这里！”
雷蒙和蔚岚同时开口，听见蔚岚的要求，雷蒙更是快速点头，“当然可以，是执政官让我来找蔚岚小姐你的。”
明亮宽阔的会议室内，蔚岚鼓足勇气，冲着霍森开门见山地直接说道：“穆柯现在已经恢复人类的理智，你不能再把他关起来了，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霍森长腿交叠靠坐在座椅上，懒洋洋看了眼气喘吁吁的蔚岚，似乎猜到她不见的这段时间去了什么地方，对她的要求也没有任何诧异，只是语气平静地问道：“离开这里之后呢，你又准备带着重伤的穆柯去什么地方？”
霍森的话立刻把蔚岚问住了，她局促地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离开这里之后她要去哪里，完全陌生的奥维斯堡她又有什么地方能去？
见蔚岚咬着唇不说话，霍森挑眉，露出意料之中的轻笑。
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蔚岚身边，从桌上拿出一张印有蔷薇花标记的卡片给她。
“A区蔷薇公馆的钥匙，它是属于你的。”
蔚岚错愕地抬眼，并没有伸手去接。
“蔚岚，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用总是对我这么警惕。”
或许是看出蔚岚眼中的抗拒和不安，霍森无奈摊手，继续道：“你不想再回到浮空城，而我也不愿意浮空城抓住你来威胁整个十七区。”
说到这里，霍森略停顿了几秒，幽深晦暗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蔚岚脸上，沉声道：“当然，我也不会直接杀了你永绝后患。”
说到这里时，他瞥见蔚岚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
霍森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恢复几分松快，继续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安心住在蔷薇公馆，当然，如果你想去其他地方也可以，我保证整个奥维斯堡不会有任何人会伤害到你，我们达到双赢不好吗？”
蔚岚看着霍森手里的那枚蔷薇卡片，沉默着没有说话，心里却不可否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如果她不想被浮空城抓住，奥维斯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能得到奥维斯堡最高指挥官的庇护更是再好不过，她实在没有理由不接受霍森的示好。
更重要的是………
蔚岚想起这时候还昏迷不醒的穆柯，心里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谢谢执政官大人。”
她双手接过霍森给她的那枚蔷薇卡片，没有一丝迟疑转身离开。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蔚岚沿着幽长的走廊一直往前走，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孤独的脚步声，蔚岚想起还在铁门内等着自己的穆柯，看向前方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她现在要去接穆柯离开了。
会议室内，霍森站在原地，目光透过会议室半掩的门追随着那道越来越远的纤细背影，终于在她走过转角再也看不见时，他打开了通讯器。
“找几个医师和她一起去。”
这个她指的是谁，通讯器另一端的雷蒙当然清楚，所以当蔚岚到铁门外时，他已经带着几名医师等在那里。
直到真正离开了那座巍峨壮观的指挥中心大楼，蔚岚抱着还在昏迷状态的穆柯，悄悄松了口气。
和霍森在一起时，她总是感到不安和压抑，或许是和那次实验室的阴影有关，现在能离开，她整个人显而易见地变得轻松不少。
雷蒙负责开车送蔚岚回蔷薇公馆，车在别墅外停下时，枕在蔚岚腿上的穆柯也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
第23章 第 23 章
穆柯身体恢复的速度超乎蔚岚的想象, 他睁开眼的同时立刻翻身坐起，摇了摇有些晕眩的头再看向蔚岚时，短短一瞬间, 眼中的迷茫脆弱已经彻底被冷静坚毅取代。
“太好了, 穆柯你醒了！”
蔚岚激动地摸了摸穆柯已经降温的额头, 却见他脸色依然苍白, 不由得还是有些担心, 连连问道：“穆柯, 你觉得怎么样,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了。”
穆柯拿下蔚岚还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又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才看向驾驶座的雷蒙。
“麻烦雷蒙副官送我们回来。”
他谢绝了雷蒙要搀扶他回蔷薇公馆的帮忙, 牵着蔚岚一步步往别墅内走去。
“穆柯，你真的没事了吗？”
蔚岚虚扶着穆柯, 打开门走进去的瞬间，她能清晰感知到穆柯陡然沉重起来的呼吸。
砰的一声, 门被关上, 彻底隔绝身后那道探究的视线。
“我的ID终端密码是MK000，联系上他们。”
穆柯说完这句话后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 脚步一个趔趄, 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幸好蔚岚眼疾手快，竟是想也没想地直接扑了过去, 活生生用自己的身体作了肉垫。
她被穆柯沉重的身躯压得喘不过气, 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下爬了出来，龇牙咧嘴地瘫坐在一旁喘了好一会。
恢复了力气后，她打开穆柯手腕上的ID终端, 知道刚才穆柯说的他们是谁，很快就联系上了莱恩以及琼斯他们。
那时蔚岚被浮空城带走，穆柯又不知所踪，莱恩琼斯等人没有办法只能疯狂接任务攒佣金，希望招募一支队伍杀去浮空城把蔚岚带回来。
近期正是任务的收尾阶段，他们抽空回了奥维斯堡，正巧接到了来自穆柯的消息，一群人立刻火速赶来蔷薇公馆。
乍一见到打开门的竟然是蔚岚，所有人都惊讶地定在了原地。
“岚岚？”
莱恩反应稍快，几个箭步冲进来，绕着蔚岚前后左右看了好几圈。
“太好了，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天都怪我，我怎么那么没用，你打我吧！”
莱恩激动地语无伦次，他突然抬手啪啪打了自己几巴掌，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几个通红的巴掌印，但他似乎觉得不够还想再继续，立刻被蔚岚一把抓住了手。
“莱恩，你干什么？”
好久不见，没想到一见面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莱恩的力气太大，蔚岚两只手才勉强抓住，她又把求助的眼神看向其他人，琼斯沉默着走过来，低斥道：“够了莱恩！”
他瞥了眼莱恩，见他红着眼渐渐冷静下来，这才看向蔚岚解释道：“那天你和浮空城的人离开后，莱恩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指挥中心抓走暴露了身份。”
其实这也不能怪莱恩，蔚岚心里知道是那条安全手环搞的鬼。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霍森，尽管心里对他还存着抵触情绪，但他们现在毕竟还在奥维斯堡，蔚岚轻轻呼了口气，低声地说道：“都过去了，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穆柯的伤势，几人小心把他抬回房间。
暂时安置好了穆柯，蔚岚这才有时间去看其他人，他们都穿着深色的作战服，刚开始还没有发现，现在仔细去看，这才看见他们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沾染了血迹，干涸之后变得斑斑驳驳，甚至发丝间也满是沙砾，眼里布满血丝，眼下更是浓浓的一片青黑色。
蔚岚顿时心头一紧，猜测他们应该很长时间没有合过眼了，立刻催促道：“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们快去休息吧！”
所有人当然一口否决蔚岚的提议，但耐不住蔚岚第一次变得强硬起来，“你们现在必须洗澡好好睡一觉！”
说着，就连推带赶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隔着门还放下狠话：“如果被我发现你们谁没有听我的话，不回去休息还留在门外，明天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去！”
显然，蔚岚要把他们都赶走的这通威胁很有效，没有人违背蔚岚的话悄悄留在门外，一个个都麻溜地回房间洗漱修整。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立刻进入睡眠状态，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暗中商量好了始终留一个人轮班值夜，为了不让蔚岚知道，只好远远在楼梯口待着。
蔚岚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安静守在穆柯身边，一会给他擦擦脸，一会拿棉签给他开裂的嘴唇沾点水，刚准备坐下休息，突然瞥见他腹部的衣服渐渐有血迹渗出，立刻暗道不好。
她急慌慌翻出医药箱，再三纠结后，还是果断用剪刀把他的衣服剪开，入眼的结实腹肌和蜜色肌肤让蔚岚忍不住红了脸。
不过脸红害羞只是一瞬间，很快她的视线就渗血的绷带吸引，原本雪白的绷带这时候已经完全被血水浸湿，蔚岚看得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手忙脚乱给他重新清理上药包扎。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已经是深夜，蔚岚也不敢睡觉，只能双手撑着脑袋趴在床边时刻关注穆柯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安静得连呼吸都轻易可闻，蔚岚实在困得不行，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眼看着她脑袋垂得越来越低就要撞上床沿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掌心轻轻拖住了她的前额。
迷迷糊糊中，蔚岚只觉得额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她努力掀开已经在疯狂打架的眼皮，蓦然撞进一双比暗夜还要寂静幽深的眼眸中，似乎是睡迷糊了，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忘记作出任何反应。
直到垫在额头下的那只大手轻轻动了动，蔚岚才猛地回过神。
“啊，穆柯你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蔚岚立刻坐直身体，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穆柯，见他这时眉头舒展，脸色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苍白得吓人，看起来精神似乎恢复不少，顿时觉得心里一松，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嗯，我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穆柯颇有些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并没有衣服，他轻轻撇开脸避开蔚岚的视线，神色稍微有些不自然。
蔚岚并没有发觉穆柯的不对，小蜜蜂似的忙前忙后给他拿药倒热水找衣服，小嘴喋喋不休地说着：“穆柯，快喝点热水把药吃了，本来我还担心你一直不醒这药要怎么喂你吃，这下好了，你终于醒了！哦，对了，刚才我不小心把你衣服剪坏了，诺，快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穆柯上半身倚靠在床上，见蔚岚小小的身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等她忙完了，手里拿着一堆东西走回来，在床沿坐下后又叽叽喳喳不断询问，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神色。
她仰头看过来时，那双澄澈黑亮的眼睛里，正静静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穆柯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捏住了，软软涩涩的，很奇妙的感觉，他眉尾一松，下意识扬起唇角笑了。
穆柯一笑，瞬间柔和了周身坚毅冷肃的气质，整个人变得异常温和，哪里还看得出是以铁血冷酷著称的雇佣兵，蔚岚坐在床边愣愣盯着他的眼睛。
“咳，麻烦你了，还有那间铁牢，谢谢你救了我。”
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穆柯握拳掩在唇下轻咳了一声，接过蔚岚手里的衣服穿好，他一动，身上的绷带又有渗血的架势，蔚岚看得胆战心惊，他自己却并不在意。
一听穆柯说起铁牢，蔚岚迅速回过神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给你的伤口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其他都是伊莲娜还有那些医师的功劳。”
见蔚岚这么急着否认自己的功劳，穆柯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些被禁锢的无数个日夜里，他曾理性全失，茹毛饮血，在血腥杀戮中遗忘本性。
混沌狂乱的黑暗中，他与野兽为伍，蔚岚的出现仿佛一道光，温柔地指引他从迷雾中走出，摆脱嗜血兽性，重拾人的理智。
从蔚岚在联盟晚宴露脸那夜过后，所有人都无比深刻地意识到，属于纯血人类的气息，早已刻在每个半血兽人的基因里，它会令人热血狂躁，渴望恢复最原始的兽类状态，亲近气息携带者。
却几乎不会有人知道，对狂化失控状态下的异化种来说，那样纯粹，独属于她的气息，将会为他们保留最后一丝微弱的理智，挽回他们作为人的尊严。
她只是站在那里，轻轻喊一声名字，迷失的信徒就可以找到回归的方向。
似乎是太过沉浸在回忆里，穆柯的视线无意识长久停留的蔚岚身上，直到蔚岚不自在地轻轻叫着他的名字，这才让他从回忆中脱离，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联系上其他人了吗？”
蔚岚立刻点头，“嗯，我按照你说的很快就联系上了大家，只是他们似乎都很累，我让他们都去休息了，怎么了，穆柯你现在有什么事要叫他们过来吗？”
说着，蔚岚起身似乎准备出门去喊其他人过来。
“不用，让他们休息吧。”
穆柯阻止了蔚岚，他想起霍森，以他的性格，不会这么容易放蔚岚走出指挥中心大楼，轻易逃离他的掌控。
“他没有为难我，我说想离开他就直接放我走了，还给了我蔷薇公馆的钥匙，他说除了蔷薇公馆，我想去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
穆柯眉头微微皱起，并没有说话。
蔚岚接着说道：“不过他也说了，任何地方仅限于奥维斯堡，只有在这里他才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似乎是想起了浮空城的不美好经历，蔚岚皱了皱眉：“其实除了奥维斯堡我也不准备去其他地方，我可不想再被浮空城抓走。”
“对了，穆柯，你也会一直留在奥维斯堡吗？”
蔚岚想起了什么，穆柯的身份是雇佣兵，或许以后他接到什么任务会离开奥维斯堡也说不定，一想到那种可能，蔚岚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
穆柯也看出了蔚岚的低落，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可能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他不能作出任何承诺，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见穆柯没有说话，蔚岚已经当他默认，她轻轻吐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相识朋友一场，以后有缘或许还可以再见。
尽管心里有再多不舍，蔚岚也没有理由让穆柯为了她留下，强忍低落的心情装模作样打着哈欠道：“唔，那穆柯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睡觉了，好困……”
蔚岚前脚刚走出房间，穆柯的通讯器就响了。
他瞥了眼ID地址，上面显示来自联盟军区总部。
穆柯犹豫了瞬间，还是按下接通。
第二天清晨，别墅的安静被一支军队打破。
小院的门刚打开，从外涌进一群身穿纯黑军服的军人，他们神情坚毅，行动迅速，一看就是一支受过专业训练的精锐队伍。
为首的阿尔曼今天特意收拾了一番，想在蔚岚面前留个好印象，他穿着军服正装，皮带束腰，脚踩黑色皮质长筒军靴，胸徽肩章奖牌，一个不落全部戴在身上，年轻俊美的脸庞上，洋溢着自信阳光的笑容。
他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在蔚岚面前站定后，抬手干净利落行了个军礼，扬声道：“蔚岚小姐，很高兴再见到你！我是阿尔曼.赫斯，接联盟军区总部授意，从今天开始，由我带队负责保护你的安危！”
蔚岚站在原地，看着阿尔曼穿着军服正装，意气风发的脸，似乎被对方热烈的金瞳晃了一下眼睛。
她无意识地揪了揪衣摆，有些为难地说道：“那个……阿尔曼长官，我只是待在奥维斯堡，不太需要这样兴师动众地保护。”
蔚岚停顿了瞬间，目光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穆柯，她刚想说如果真要保护她还有穆柯，又突然想到什么住了口，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
阿尔曼却像是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郑重道：“军区总部今早已经下达指令，蔚岚小姐你的安危在奥维斯堡属最高级别，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职责，至于穆柯队长……”
阿尔曼停顿了几秒，目光看向站在蔚岚身后的穆柯等人，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恐怕他们接下来会有其他任务要去完成。”
这么快就接到任务了吗？！
蔚岚几乎是立刻扭头去看穆柯，“穆柯，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蔚岚喉咙发紧像是快要哭出来，她太依赖穆柯了，一想到穆柯可能马上就要接任务离开奥维斯堡时，那一瞬间的强烈失落感让她忍不住鼻头发酸。
见蔚岚微微发红的眼眶，穆柯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想起昨夜和约瑟夫上将通话时的情形。
近日，其他区屡屡出现异化种袭击现象，约瑟夫觉察出不对，想派人将这件事彻查。
“你认为这件事和浮空城脱不了关系？”
穆柯直言不讳说出约瑟夫隐晦的猜测。
“是。”
出乎穆柯意料的，通讯器另一端的约瑟夫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找上我？”
穆柯捏着通讯器，语气几乎有些咄咄逼人。
约瑟夫似乎沉默了一瞬间，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惋惜：“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
接着他话音一转，继续又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猜测，并不需要派出军队大张旗鼓，毕竟我们还没有彻底和浮空城撕破脸。”
就在穆柯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时，通讯器另一端再次传来约瑟夫笃定的声音：“况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穆柯你当初离开联盟军区组建血猎队，初衷正是为了查清浮空城的真相，既然已经成功揭露了浮空城的真面目，我相信调查这次异化种袭击事件，你也一定义不容辞。”
就在穆柯沉默不语的空隙，约瑟夫再次开口，说出一个让他不得不立刻答应的理由。
“穆柯，那位蔚岚小姐在奥维斯堡势单力薄，联盟晚宴过后，奥维斯堡的一众贵族对她早已经虎视眈眈，仅凭你的力量恐怕不能很好地护住她，我答应你，只要你接下这项任务，我可以保证这段时间内那位蔚岚小姐不受任何人的骚扰。”
“当然，如果你顺利完成任务归来，联盟军区自然也会为你留一个位置，有了权力才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穆柯，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
权衡利弊下，那次通话过后，穆柯最终答应了约瑟夫的要求。
解决异化种危机不仅是为了十七区的安定，也是保障蔚岚的安危。
浮空城的存在对蔚岚来说始终是一个威胁，任由有可能伤害蔚岚的因素存在，穆柯绝不会放任不管。
此时面对蔚岚的询问，穆柯把目光转向神采奕奕的阿尔曼，知道他就是约瑟夫这次派来保护蔚岚的人选
对于阿尔曼，穆柯也有一定了解，出生奥维斯堡顶级贵族，战斗天赋极强却高傲自负，曾经下放到九区军事基地磨练军功，看来现在已经调回联盟军区总部了。
穆柯收回视线，约瑟夫遵守承诺派人保护蔚岚，他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看向蔚岚道：“今天就准备出发了。”
穆柯的话音刚落，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车出了别墅，这时候回来正停在院子外。
他将车停下却并没有熄火，只是冲着穆柯的方向喊道：“队长，事不宜迟我们该出发了！”
穆柯神情有片刻的滞留，他下意识垂头看了蔚岚一眼，见她皱着细细的眉，仰头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正满满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这一瞬间，穆柯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对上蔚岚那双微红的眼睛，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多说，利落转身往车的方向大步走去。
莱恩和琥珀还有安德烈三人，又围着蔚岚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这才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离开。
蔚岚呆呆站在院落外，目送那辆越野车渐渐消失在鹅卵石小路的尽头，终于收回了目光。
她垂着头失落地往回走，耳边突然响起青年清朗好听的声音。
“蔚岚小姐，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叫你岚岚吗，你别担心，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人冒犯你的。”
穆柯离开之后，阿尔曼三言两语打发了手底下的人，让他们去别墅四周警戒，等周围只剩下他和蔚岚两人时，他再也装不下去那副严肃威严的模样，在蔚岚面前暴露出几分不合时宜的青涩。
蔚岚其实不太习惯过于热情的阿尔曼，她后退几步主动和阿尔曼拉开距离，礼貌又拘谨地说道：“阿尔曼长官想怎么称呼都可以，谢谢你的好意。”
阿尔曼没有听出蔚岚声音里的疏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岚岚你也不用这么生疏叫我长官，叫我阿尔曼就好了！”
蔚岚点点头却没有像阿尔曼期待的那样，叫一声他的名字，只是小声说了一句辛苦你们了，就沉默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有得到自己预想的回应，阿尔曼站在原地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突然，他一脚踹向旁边的一个小石墩，石墩骨碌碌滚远发出不小的声音。
听见动静，一名士兵小跑过来。
“长官，发生什么事了？”
阿尔曼表情不太好看，只是他还记得这里是蔚岚的家，强忍着不悦低声说了一句“没事！”，然后也往别墅内走去。
他并没有上楼，安静地在客厅里守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楼上终于传来细微的动静。
蔚岚回房间之后小小地难过了一段时间，一方面是一时接受不了，以后在人生地不熟的奥维斯堡她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了，另一方面也在思考以后该怎么在奥维斯堡生活下去。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等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阿尔曼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顿时懊恼地一拍脑袋急急忙忙就要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蔚岚的视线冷不丁撞上一直等在楼下的阿尔曼。
阿尔曼早在蔚岚刚打开门的瞬间就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见她出来，脸上立刻露出明亮的笑容。
“岚岚！”
他喊了一声蔚岚的名字，抬了抬下巴示意蔚岚下来，“风季快过去了，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阿尔曼主动向蔚岚提出邀请。
蔚岚先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一想自己以后要长住奥维斯堡了，还是应该出去熟悉熟悉环境的，这么一想，她笑着答应下来，“嗯，阿尔曼谢谢你。”
蔚岚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充满一种阳光的甜蜜气息，阿尔曼近乎失神地盯着那两个梨涡，直到蔚岚再次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
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阿尔曼耳朵尖悄悄红了，面上却丝毫不显露，他大大方方走在蔚岚面前带路，别墅外面此时正停着一辆军用越野等着他们。
“岚岚，你想去什么地方？”
阿尔曼坐上驾驶位，兴致勃勃问蔚岚。
这倒把蔚岚问住了，奥维斯堡除了蔷薇公馆，她只去过指挥中心和隐雾森林，听阿尔曼这么问，她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阿尔曼想了一会后，突然双眼一亮，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你肯定喜欢！”
听着阿尔曼这么信誓旦旦，蔚岚还在奇怪到底是什么地方时，他已经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辆原地发出巨大轰鸣，下一秒已经火箭一般往市区方向射去。
等车终于咆哮着在一座银灰色的巨大蛋形建筑前停下时，阿尔曼把车熄火，下车快速绕到另一边车门想牵蔚岚下来。
“岚岚，我们到了！”
他刷的地打开车门，却猛地瞥见座位上的蔚岚脸色发白，整个人缩在座椅里，双手紧紧扣住安全带正在微微颤抖。
阿尔曼大脑轰的一声，急得声音都不由自主提高了几分：“岚岚，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扭头立刻准备回驾驶室。
“不用了，我没事……”
蔚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阿尔曼的手腕，心想他再来一次还得了！
在阿尔曼狐疑的眼神中，蔚岚喝了口水平缓之后解释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车歇一会就好了。”
阿尔曼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晕车，听了蔚岚的解释，也是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帮她解开安全带，又扶着她慢慢从车里下来。
“岚岚，你好点了吗？”
看蔚岚佝偻着身体蹲在地上满脸难受的模样，阿尔曼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又急又心疼，又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让蔚岚好过一点。
蔚岚猛灌了口水，咽下不断翻涌的呕吐感，咬咬牙从地上站起来。
“呼……我没事了，这是什么地方啊。”
她看向眼前的巨大建筑疑惑地问道。
“01号幼崽孵化基地，里面都是没有分化成固定人类形态的毛茸茸幼崽。”
阿尔曼笑眯眯地解释，果不其然看见本来还萎靡不振的蔚岚瞬间睁大了眼睛。
第24章 第 24 章
“岚岚你不是喜欢毛茸茸的兽形吗, 孵化基地里的幼崽大部分都是绒毛类的兽形态，种类很多，走, 我们进去看看, 总有你喜欢的。”
蔚岚没想到阿尔曼说的好地方竟然是这个, 幼崽孵化基地, 应该是个挺高大上的地方, 怎么他说的好像挑拣大白菜一样随便。
阿尔曼没发觉蔚岚抽动的眉毛, 继续乐呵呵地说道：“岚岚, 里面的幼崽种类很多，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其实除了绒毛类的, 还有一些蛋生种类的幼崽颜值也很不错，你看中了哪些, 我们也可以把它们领养回去，等它们长大了会是你最衷心的守护者。”
“啊, 还可以领养？”
蔚岚更震惊了, 不知道阿尔曼说的孵化基地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机构。
“当然可以了。”
阿尔曼的语气理所当然，似乎在这里领养幼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看清蔚岚眼中的不可思议, 阿尔曼只好耐心给她解释, 每个区都有自己的孵化基地，而奥维斯堡的01号孵化基地，则是整个十七区数量最庞大的存在。
每对缔结婚姻契约的新人, 如果想要留下后代, 都会在孵化基地留下一组完整的基因链。
孵化基地会复制这段基因，并利用技术提取基因链中不同的分支，再催化成上万份不同的个体, 催化出的不同生命体将会在培养皿中长成幼崽状态。
幼崽期三个月左右，一个月相当于人类骨骼成长周期的五年，一般来说三个月幼崽期过后，幼崽骨骼年龄达到十五岁，会拥有固定人类形态，这也意味着幼崽将正式步入半血兽人的成人期。
成人期过后，骨骼生长速度会逐渐放缓趋于稳定。
十五岁是个分水岭，幼崽迈向人类形态的成人期过后，到十八周岁这段期间属于少年期，少年期的半血兽人，外貌体型差异很大，逐渐从青涩单薄，变得成熟强壮。
半血兽人的平均寿命是150-200岁，少年期过后，接下来将步入漫长的壮年期，一般会持续上百年，这段时间，体型和外貌不再会有有太大变化，会维持体能的最佳状态，最后衰退的老年期不足五年。
这些从同一组基因链分化而来的幼崽，除了刚出培养皿，就被亲生父母选中的唯一幸运儿之外，其他会向全社会开放，供所有有意愿的单身青年挑选。
没有被任何人选中的幼崽，会在成人期过后，拥有固定人类形态后走出孵化基地，开始跌跌撞撞独自长大。
听完阿尔曼的解释，蔚岚已经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不了解这里的生育制度，更加不懂那些听起来就很复杂的各项技术，那些基因提取技术，用蔚岚可以理解的词来说勉强可以算克隆，却又比克隆更加复杂。
一段基因链可以提取上百甚至上万份不同的生命体，只有其中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可以被亲生父母带回家，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其实一生下来就是孤儿。
很荒谬，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这边阿尔曼带着蔚岚准备往建筑内走去，他正要拿出通行证的同时，孵化基地高高的防御墙自动向两边开启，从里面急匆匆迎面走来一群人。
领头的是一名身穿白色军服的女性，胸口别着一枚象征身份的金徽。
“阿尔曼少将，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01号幼崽孵化基地的负责人凌雪上尉，虽然是在问阿尔曼，说话间却忍不住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阿尔曼身侧的蔚岚。
“温上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阿尔曼并没有回答凌雪的话，他目光往凌雪等人来的方向看去，那里人影晃动一片嘈杂，原本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变得严肃起来。
“是这批幼崽的孵化出了问题，基地已经宣告失败，我需要尽快向执政官报告，请指挥中心做好下批幼崽的孵化开放指令。”
幼崽孵化出了问题？
闻言，阿尔曼的心情瞬间沉重下来。
蔚岚站在一边，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从他们严峻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凌雪简单说完之后，面朝蔚岚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带着人匆匆离开。
“抱歉岚岚，今天恐怕不能带你进去看幼崽了。”
阿尔曼面露遗憾，准备带蔚岚离开。
蔚岚对车还有一些抗拒，慢吞吞跟在阿尔曼身后，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问道：“阿尔曼，那些孵化没成功的幼崽要怎么安置呢？”
“它们有严重的基因缺陷，不会再生成人类的理智，指挥中心命令下来后，军方稍后会统一对它们进行安乐。”
安乐！
蔚岚呼吸一滞，这么残忍吗？
她脑中忍不住想起一群毛茸茸的幼崽，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从诞生到死亡，它们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都没有见过，就要被扼杀……
“岚岚我们走吧，军方马上派人过来，这里会很乱的。”
阿尔曼见蔚岚发呆的样子，想起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虽然说是安乐处理，但还是非常残忍的一种手段，他担心蔚岚会害怕，立刻拉起她的手就要带她快点离开。
“嗯。”
蔚岚点点头，看着阿尔曼已经打开一边车门示意她进去，她还是忍不住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孵化基地的防御墙不知道怎么回事，凌雪等人离开后并没有完全闭合，从里面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嘈杂声。
蔚岚透过防御墙的裂缝，隐约看见了墙内有十几道跑动的黑影，正不顾一切疯狂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快抓住它们！”
紧跟其后的是从孵化基地追来的几名工作人员，他们神色慌张，眼看着那些黑影即将钻过防御墙的裂缝逃脱，猛地竟见到站在墙外不远处的阿尔曼，立刻大声喊道：“阿尔曼上将，快拦住它们！”
听见动静阿尔曼也是反应迅速，他一把将还站在车外的蔚岚塞进车里，自己转身钻进驾驶位立刻启动车辆，军用越野瞬间发出巨大轰鸣，咆哮着直直往防御墙的那道裂缝冲去。
蔚岚在后座还没有坐稳，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尖叫一声，眼看着高大的防御墙在越野车极快的速度下迅速逼进，她下意识捂住眼睛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撞击。
砰的一声！
越野车巨大的车身一个甩尾，重重撞上防御墙的同时，也把那道裂缝死死堵住。
墙内被堵住去路的黑影发出暴烈的嚎叫，混乱中夹杂着几声枪响。
“岚岚你没事吧！”
阿尔曼从驾驶位探过身，目光焦急又带着几分懊恼，“对不起，刚才事发突然，我……”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蔚岚打断。
“我没事，你快下去看看吧！”
越野车虽然短时间内堵住了防御墙的裂缝，但墙那边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了，蔚岚心里很不安。
再三确认蔚岚没有受伤后，阿尔曼也不再犹豫，叮嘱她留在车里不要乱跑，果断打开门跳下车，拎着枪大步往防御墙内走去。
防御墙内的动乱来源于一群发狂的幼崽，它们身体里的兽化基因无法控制，孵化中心的武装力量储备并不多，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疯狂的幼崽集体兽化袭击事件，一时间手忙脚乱，好在军队很快赶来。
砰砰砰十几声枪响过后，墙内终于短暂安静下来，蔚岚在车里等了很久也没见阿尔曼回来，不由得有些担心，但她又怕自己贸然出去再给他添乱。
她趴在车窗旁，看着孵化基地的防御墙缓缓打开，好几辆军用卡车往里面开去，每辆卡车的车厢里都堆满了一种半透明的箱子
蔚岚看着那些箱子，纤细的眉毛忍不住皱成一团，心里有个很不好的猜测。
她小心推开门下了车，远远跟在卡车后面往孵化基地内走去。
此时孵化基地内还是一片混乱，虽然大部分发狂的幼崽已经被控制住，但所有人这时候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人注意到蔚岚。
等蔚岚跟在卡车后面来到一处巨大的广场，此时的广场上已经摆满了她刚才看见的箱子，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上千个。
不断有人穿梭在这些箱子周围把幼崽投放进去，那些幼崽蜷缩在狭小的箱子里，很快因为药物变得奄奄一息，挣扎几下后彻底没了动静。
蔚岚表情复杂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原本活蹦乱跳的幼崽被塞进箱子里安乐处理，其中一名士兵抱着幼崽从她身边经过，和那双清澈灵气眼睛对视时，蔚岚只觉得喉咙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棉花，突然有些喘不上气。
“岚岚，你怎么来了！”
阿尔曼原本正在和长官模样的人说话，冷不丁看见蔚岚的身影，他心里一惊，立刻大步往她的方向跑来。
“岚岚，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太乱了，我送你回去。”
说着，阿尔曼一边侧身试图挡住蔚岚看向安乐箱的视线，一边拉着她快点离开。
走了几步后，蔚岚却猛地停下来，“阿尔曼，它们真的已经没救了吗？”
她颇有几分激动地仰头去看阿尔曼，澄澈黑亮的眼睛里带着肯定神色，“可是我觉得它们还有理智，就在刚才我看见了！它们的眼睛不一样，它们说不定还有救！”
“岚岚？”
在阿尔曼荒谬的眼神里，蔚岚突然一把推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其中一枚安乐箱跑去。
“岚岚！”
阿尔曼没想到一向安静的蔚岚会作出这样的举动，暗骂一声自己大意立刻也追了上去。
蔚岚看起来柔柔弱弱，弱不禁风的模样，跑起来倒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到了那枚安乐箱旁，她弯下腰，喘着粗气和箱子里的幼崽对视几秒后，然后在周围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啪嗒一声按下箱子顶部的开关。
安乐箱里刚被放进去一只黑豹幼崽，药物还没有完全发生作用，所以当箱子刚被打开，那只黑豹幼崽立刻敏捷地从里面跳了出来。
“嗷呜！”
所有人都是一惊，阿尔曼甚至已经将手搭在了腰间的枪上，一旦那只幼崽有任何伤害蔚岚的举动，他会毫不犹豫立刻将它击杀！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安乐箱里跳出来的那只黑豹幼崽，轻巧落地后并没有作出任何攻击伤人的举动，甚至毛茸茸的脑袋一歪，直接亲昵地蹭上蔚岚的小腿。
它仰着头，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蔚岚，突然张嘴又小小地喵了一声。
蔚岚立刻被那细弱的喵声叫得心一软，忍不住弯腰抱起黑豹幼崽的两只前肢举在身前，专注地去看它的双眼，轻轻问道：“小家伙，你现在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听懂就摇摇尾巴好吗？”
黑豹幼崽果然甩了甩尾巴，细长柔软的尾巴卷上蔚岚的手腕，又歪着脑袋继续蹭蹭她的脸颊，喉咙里不断发出友好的呼噜声。
“阿尔曼，你看见了吗，它能听懂我的话，它还有理智！”
蔚岚怀里抱着幼崽，扭头激动看向阿尔曼，然后又央求地看向站在一旁，那位指挥官模样的青年，“长官，请再给它们一次机会好吗，再给它们做一次检测。”
幼崽的这番举动的确令所有人意外，负责进行安乐的那位军官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立刻下令暂停所有安乐箱的投放，又侧头向身旁的副官说道：“把这里的情况向执政官汇报，另外，马上增派中央研究院的医师来广场给所有幼崽进行重新检测。”
说完之后，他重新转过身看向蔚岚和阿尔曼，“阿尔曼长官，这里现在不适合久留，请您带蔚岚小姐先回去。”
蔚岚下意识低头看向怀里的幼崽，对上一双软乎乎的清澈眼睛，她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在阿尔曼带着催促的眼神中，伸手把幼崽交给了基地的工作人员。
直到出了孵化基地防御墙大门，蔚岚垂着头走在阿尔曼身边，始终一言不发。
阿尔曼当然也看出了蔚岚的闷闷不乐，尽管心里急得猫爪似的，这时候却嘴笨地什么话也说不好，他本来好心想带蔚岚来幼崽孵化基地散散心，没想到却让她撞见了这片混乱。
两人走回越野车旁，高大结实的车身因为剧烈的撞击有些损坏，虽然不妨碍驾驶，但为了安全起见，阿尔曼并不打算开着这辆车送蔚岚回去，只好联系人重新开一辆车过来。
“岚岚，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很快会有人送车过来。”
阿尔曼说着，像是为了讨蔚岚开心，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玩偶，“岚岚，这个送给你，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幼崽，但是你放心，等里面稳定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幼崽我一定帮你领养回来！”
“不用了……”
蔚岚摆摆手轻声拒绝，她侧身靠在车旁，目光还是忍不住向防御墙里面看去。
两人在等待的空隙，很快指挥中心的车已经带着十几名中央研究院的医师匆匆赶来，路过蔚岚时，她眼尖地在一群白大褂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伊莲娜。
显然伊莲娜也同时看见了蔚岚，但隔着玻璃加上车速太快，她并没有机会和蔚岚说话。
此时的孵化基地中央广场，所有安乐箱已经被撤回，工作人员正在快速将幼崽移回实验舱进行重新检测。
伊莲娜下了车，直接往基地的最高建筑孵化实验室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听基地的工作人员汇报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蔚岚的出现时，她的表情迅速闪过细微的变化。
孵化实验室的检测结果很快出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批本来已经被放弃的幼崽，在没有任何药物的影响下，竟真的全部恢复了理智。
“伊莲娜医师，您是说它们受到某种气息的影响，这才阻止了身体的异化？”
“没错。”
伊莲娜看向被关在控制笼里，正焦躁来回走动的那只黑豹幼崽肯定地点头。
各项数据显示，这只黑豹幼崽身体内的异化值，曾短时间内极速下降，而这种变化，来源于当时与它近距离接触的某种气息的强烈干扰。
几乎是下意识地，伊莲娜脑中电光石火地想起什么。
“丹！”
她立刻叫来自己的助手，“立刻把穆柯在指挥中心医疗室的身体恢复数据调阅出来！”
伊莲娜突然想起曾经被关在指挥中心大楼里的穆柯，那时所有人都已经断定，穆柯的身体受药物影响，已经彻底兽化不可能再恢复正常时，却在蔚岚的出现后重新恢复理智。
当时参与治疗的医疗队都认为，是穆柯的身体素质已经强悍到某种可怖的地步，又或者是他们当时太过自傲，以为自己的医疗手段有多么高端，才能令穆柯重生。
只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穆柯之所以重新恢复理智，那晚蔚岚的出现，才是那个关键！
是蔚岚！
“这里交给你们处理，我先回一趟研究院！”
伊莲娜匆匆丢下这句话，立刻转身往停在外面的车辆跑去，下一刻，车辆引擎发出巨大轰鸣。
孵化基地防御墙外，蔚岚和阿尔曼在越野车旁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接替的车辆没等来，却看见一辆指挥中心的车正从防御墙内飞速向外驶来。
嗤的一声！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急刹，车身还没停稳，蔚岚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伊莲娜满脸焦急地从驾驶位出来，大步流星向自己走来。
“伊莲娜你……”
“岚岚，能和我一起去一趟研究院吗？”
蔚岚几乎是和伊莲娜同时开口。
“伊莲娜医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尔曼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蔚岚面前，目光不善地看向伊莲娜。
“抱歉阿尔曼少将，这件事事关重大，恐怕我不能立刻给你答复。”
伊莲娜面露难色地摇头，见阿尔曼把蔚岚护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的举动，她呼了口气，语气加重了几分继续道：“也请军方配合，这将关系到十七区所有孵化基地的未来。”
伊莲娜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阿尔曼当然也知道她邀请蔚岚去研究院事情不简单，当即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征得蔚岚的同意后，三人立刻往中央研究院的方向出发。
中央研究院是一座庞大的冷白色方形建筑，比邻沉黑高耸入云的指挥中心大楼，同样位于奥维斯堡主城区的中心地段。
车辆停稳之后，阿尔曼率先下车，来到蔚岚所在的后座想扶她下来。
只是车门打开之后，蔚岚坐在车里却久久没有动静，她扭头看向车窗玻璃外的那座高大建筑，表情有些忐忑。
驾驶位的伊莲娜也看出了蔚岚的犹豫，“岚岚，如果你不愿意……”
“没有！”
伊莲娜的话没有说完却被蔚岚打断，“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
蔚岚揪着衣摆小声说着，尽管伊莲娜说了只是一些常规检查，但她对实验室一类的地方实在怵得慌。
可是一想起孵化基地那些随时可能被安乐的幼崽，蔚岚内心的不安和害怕又开始动摇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维科亚。
那时候维科亚他们可以为了保护她逃出浮空城而牺牲自己，如果她的存在真的可以为十七区做些什么，那现在只是去一趟实验室而已，她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这么一想，蔚岚毅然决然地推开门下了车。
洁白冰冷的实验室内，蔚岚深呼了口气躺进一架方舱内，看着舱门缓缓闭合，她原本紧张的心情却奇异地渐渐平静下来。
舱内散发出的冷香不断入侵鼻腔，蔚岚努力睁大的眼睛，上下眼皮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起架来，逐渐变得昏昏欲睡，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继孵化基地幼崽突变异化，给奥维斯堡造成巨大冲击后，紧接着，中央研究院又向全社会公布了一则重要消息。
不久前在联盟晚宴上露脸的那位纯血人类蔚岚小姐，她身体的某种气息能够对幼崽产生刺激，致使濒临孵化失败的幼崽重新恢复理智，但更进一步的研究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能明确那群幼崽后期还会不会继续异化。
针对那群幼崽的去留，奥维斯堡的高层一时也拿不定决策，最终决定让全部公民参与投票，
是继续安乐那群幼崽，还是邀请蔚岚去孵化中心，陪伴它们度过三个月的幼崽期。
尽管很多人还是倾向于再给那群幼崽一次机会，却更担心蔚岚去了孵化基地，如果幼崽再次发狂异化会对她造成伤害，所以选票几乎是一边倒的对幼崽进行安乐。
那天从中央研究院出来后，蔚岚也一直关注选择结果，三天后，得知那群幼崽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安乐的命运时，她再也坐不住了。
天一亮，她拉开门就往外冲。
阿尔曼照例一大早来蔷薇公馆报道，刚走近别墅的门，猝不及防被突然冲出来的蔚岚撞得一个趔趄，他一把抓住蔚岚急声道：“岚岚，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执政官！”
蔚岚抬头一见是阿尔曼，顿时眼神一亮：“阿尔曼你来得正好，能送我去一趟指挥中心吗？”
她正愁没有车，靠她这两条腿，估计还没走到指挥中心那群幼崽就已经凉了。
蔚岚有一双很美的眼睛，纯黑的瞳仁干净澄澈到极致，她专注地看过来时，阿尔曼只觉得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心脏也开始砰砰砰狂跳，眼睛更是不受控制地有兽化趋势。
蔚岚这时距离阿尔曼很近，被他突然的变化吓得后退一步，她挪到门后，有些惊惧地看向阿尔曼若隐若现的兽瞳，小心翼翼开口：“阿尔曼……你……还好吗？”
第25章 第 25 章
阿尔曼很快也意识到, 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能吓到了蔚岚，立刻狠狠甩了甩头试图赶走脑中的旖念，确定自己足够清醒之后, 他才往前走了一步保证道：“岚岚, 你别怕我, 刚才是我不好没控制住, 以后我会注意的。”
蔚岚还站在门后, 和阿尔曼保持一米远的距离, 她知道自己对半血兽人会产生的影响, 听了阿尔曼的解释后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也不好离他太近怕又干扰到他。
“岚岚, 能不能让我进去洗个脸？”
阿尔曼摸摸后脑勺神色窘迫, 蔚岚见状，立刻侧身让他进来, 指向洗手间的位置。
洗手间里的水声哗啦啦响起，蔚岚面露担忧地站在外面,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让阿尔曼突然变得这么冲动。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里面的水声终于停下, 阿尔曼头发湿漉漉地从里面走出来, 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硬挺的军服面料沾了水，正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阿尔曼从里面出来, 蔚岚的眼神刚好落在他被衣料浸湿的腰腹处，那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正随着他的走动越发清晰。
蔚岚站在原地脸上突然爆红，慌里慌张扔了一条毛巾给阿尔曼扭头就跑。
“岚岚？岚岚你怎么了？”
阿尔曼劈头盖脸被毛巾砸住,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也急匆匆追上去。
阿尔曼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蔚岚，一把攥住蔚岚的手腕满脸不解地看着她，“岚岚，你跑什么？”
“你！你！”
蔚岚甩了甩手没挣脱开手上的禁锢，眼神乱飘就是不看阿尔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把毛巾裹好！”
闻言，阿尔曼低头看了眼自己，似乎是后知后觉，耳朵尖也悄然泛红，手忙脚乱地拿刚才蔚岚丢给他的毛巾围住下半身，一向高傲不可一世的人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岚，岚岚，我……我不知道，你别生气。”
“没，没事。”
蔚岚像是为了转移话题，又说起了要去指挥中心。
“好，我送你去！”
阿尔曼也忘了问蔚岚这时候去指挥中心干什么，满脑子只有刚才她脸颊红红又羞又恼的模样，心猿意马地开着车，很快就到了指挥中心大楼。
指挥中心大楼顶层的会议室，蔚岚在阿尔曼的带领下顺利见到霍森。
霍森见到她并不意外，似乎也知道她的来意，先一步开口道：“你是为了孵化基地的幼崽？”
“是！”
蔚岚回答得斩钉截铁，她抬头定定看向霍森，掷地有声地继续说道：“我也有参与投票的权利，现在是我自愿去孵化基地！”
蔚岚眼神坚定，语气没有一丝犹豫，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试一试，即使最后失败了她也问心无愧。
维科亚他们用生命换她回到十七区，现在终于也轮到她有什么可以为十七区做的。
“好，我会让人送你去基地。”
出乎意料的，霍森一口答应，很快却又听他道：“你不怕它们发狂伤害你吗？”
蔚岚摇了摇头，“我不怕，而且……”她停顿了几秒，像是肯定了什么，继续说道：“我也相信它们不会真的伤害我。”
“我倒不知道你会这么自信？”
霍森不置可否地轻笑，不知道蔚岚哪里来的底气，就因为她是纯血人类，所以料定半血兽人永远不会向她伸出利爪吗？
可几千年过去了，基因的羁绊真的还会这么深刻吗，深刻到可以让他们在异化失控状态下，也能毫不犹豫违背自己的本能？
霍森从来没有彻底失控过，所以他并不知道纯血人类的存在，对于半血兽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影响。
蔚岚看清霍森眼中的轻笑，突然幽幽说道：“你当然不知道……”
眼见霍森因为自己的话而露出颇为不悦的神色，蔚岚却没有丝毫胆怯，继续说道：“曾经我被浮空城抓去做了很多实验，即使是异化状态下的半血兽人，即使它们遭受攻击濒临死亡，尽管它们的利爪可以轻易勾破我的喉咙，可它们宁愿折断自己的爪子也不会向我发起攻击。”
基因决定了半血兽人永远不会向人类伸出利爪，在浮空城时她已经不止一次地验证过了。
蔚岚的话音刚落，霍森原本神色不悦的脸庞上迅速闪过一丝愕然，只是很快被他垂眸掩饰。
好看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他不知道蔚岚在浮空城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由自己亲手订立盟约，再送去浮空城的奴隶最后都遭遇了什么，一时面色沉然，好半晌没有说话。
安乐幼崽的指令最后还是被解除了，接下来就要由蔚岚去孵化基地，陪伴它们度过幼崽期的最后阶段。
从指挥中心大楼出来后，蔚岚回了一趟蔷薇公馆，简单收拾了随身物品，在阿尔曼的护送下前往幼崽孵化基地。
在基地的前几天，蔚岚还有心情rua毛茸茸玩，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幼崽期即将平安渡过。
对所有人来说，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奇怪的是，后来蔚岚每次见到那位温雪上尉，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高兴神色，相反的，基地里却一天天变得严肃起来，每天都有教官行色匆匆外出，到处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蔚岚待在孵化基地，面对的只有一群毛茸茸，除了刚开始的一个星期，后面阿尔曼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仅有的几次，蔚岚却眼看着他的ID终端里各种消息通讯不断，那里有忙不完的事务等着他处理。
“岚岚，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基地很安全，你待在这里哪也不要去，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再陪你回蔷薇公馆。”
阿尔曼离开前再三叮嘱蔚岚不要乱跑，听他的语气，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蔚岚满心疑惑却没有人给她解答，她也试着打开ID终端，每次搜寻到的各色新闻里，除了各地时不时出现一两头异化种，很快又会被军方消灭，基地外的世界一片风平浪静。
但那些新闻的字里行间，蔚岚总觉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这天早晨，蔚岚吃完早餐，往平常幼崽们所在的训练馆走去。
这时候基地里人来人往，每个见到蔚岚的人，不管是基地教官，还是半化形的半血兽人少年，都亲昵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尽管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天，但蔚岚还是不太习惯大家过分的热情，今天她特意找了条林荫小道，枝叶间洒落下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一边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一边慢悠悠走着。
嗯，那是什么？
路过一处树林时，蔚岚停下脚步，探究的目光看向路边树根凸起的石块后面，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她走过去，随手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弯下腰轻轻拨了拨石头，看清土壤里还在扭动的生物后，蔚岚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
黄褐色带有硬甲的圆形体表，头顶生出一对细长柔软的触须，冰冷黑暗的复眼周围被鳞片覆盖，它躯体长有无数细小的触手，似乎是听见动静受到了惊吓，触手迅速翻开泥土往下钻去，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了，只留树根下一个黑乎乎的小洞。
是沙砾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蔚岚紧紧盯着那个小洞，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袭来令她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她心事重重来到训练馆，碰上刚从外面回来的教官秋卡。
这段时间基地的教官总是被抽派出去执行公务，蔚岚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要用到孵化基地的军力。
秋卡似乎非常疲惫，见了蔚岚，强打起精神笑着和她打招呼：“蔚岚小姐早啊。”
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大清早的，他眼下却挂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看上去明显是一夜没睡。
“秋卡教官，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很累？”
今天本来是轮到秋卡和蔚岚搭档，一起陪幼崽们训练，只是看他现在的状态，蔚岚有些担心。
“或者你先回去休息，我一个人也行的。”
秋卡却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蔚岚小姐你也太小看我了，一夜没睡而已，我没事！”
秋卡豪爽地拍着胸口保证，说着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哈欠，其实算上上次的执勤，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合过眼了，但外面的动乱有他们处理，基地还是安全的，并不需让要蔚岚小姐知道，徒惹她担心。
既然秋卡这么说，蔚岚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她又想起刚才在小树林看见的沙砾生物。
“秋卡教官，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难得见一向温柔羞怯的蔚岚小姐露出这么严肃的模样，秋卡也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身体下意识站直，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您请说。”
“刚才在来的路上，经过白桦林时，我发现了一只沙砾生物。”
想起那只沙砾生物，蔚岚忍不住皱眉，“我记得穆柯以前和我说过，沙砾生物不会主动入侵城区的，它们怎么会出现在奥维斯堡？”
“沙砾生物？蔚岚小姐你确定没有看错？”
如果是其他的什么生物，蔚岚可能会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但对这种曾经差点让她小命不保的东西，蔚岚坚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不会错的，那的确就是一只沙砾生物，不，或许不止一只！”
蔚岚想起树下的那个黑洞，顿时浑身一冷。
“秋卡教官，你跟我来！”
等蔚岚带着秋卡匆匆赶到白桦林，他们找了一圈却没看到蔚岚说的那个树洞。
“怎么不见了，我记得就是在这里看见的。”
蔚岚绕着那棵树走了好几圈，除了周围乱七八糟散落的石头，哪里有什么小洞。
“秋卡教官，我是真的看见了。”
似乎怕秋卡不相信自己，蔚岚干脆蹲下来，用手开始扒拉树根下松软的泥土，试图找出那个小洞。
“蔚岚小姐我当然相信你！”
秋卡见状立刻大步走过来，一把将还蹲在地上挖坑的蔚岚拉起来，见她白嫩纤细的手上沾满了泥土，顿时脑袋一热，竟是想也没想地，直接握着她的手就往自己干净笔挺的军服上擦。
突然近距离的接触，令秋卡清晰感受到，此时躺在自己手心里，被自己紧紧握着的，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是属于蔚岚小姐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秋卡顿时心跳如雷，身体的热度差点都要把衣服点着。
蔚岚似乎被烫到一般，条件反射把手缩回去，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秋卡没想到蔚岚反应这么大，也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合理的举动，有些呐呐地摸了摸鼻子低着头不说话。
“岚岚……秋卡？你们怎么在这里？”
阿尔曼大步走过来，目光紧紧盯着蔚岚，显然是想知道，她这时候怎么会和秋卡两个人在白桦林。
直到走近了，阿尔曼这才发现秋卡的上衣似乎是被大力揉搓过，有些皱巴巴，脏兮兮的，他不动声色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蔚岚，见到她脸上明显不太自在的神色时，微微冷了眼，声音也不复在蔚岚面前时的阳光清朗，他看向秋卡，沉声问道：“秋卡，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蔚岚并没有觉察阿尔曼声线的变化，反而暗地里松了口气，庆幸他这时候出现打破那种令她莫名尴尬的气氛。
“阿尔曼，今天早上我路过这里时，发现了一只沙砾生物，可现在那个树洞却不见了，我和秋卡教官正在找它。”
蔚岚指着那个曾经出现树洞的地方，脸上满是紧张神色，提起沙砾生物她总觉得一阵恶寒，一想到它可能已经潜伏进了奥维斯堡，现在就在孵化中心，更是下意识心慌。
阿尔曼刚听完蔚岚的话，表情也和秋卡一样，先是不可置信孵化基地竟然会出现沙砾生物，但很快也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岚岚，你先回去，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
提到正事，阿尔曼也似乎忘了“追问”刚才蔚岚和秋卡之间奇怪的氛围，当机立断道：“秋卡，你先去向凌上尉报告这里的情况，稍后军区也会派人来协助搜查。”
等秋卡走了，蔚岚却没有听话地直接回去，她盯着那个原来出现树洞的地方，表情若有所思，突然抬起胳膊狠狠咬了自己一口，虎口的地方被她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有血缓缓流出。
“沙砾生物繁殖力惊人，既然它们容易被血吸引，那我现在就引它出来！必须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蔚岚一心想的是事不宜迟，索性就是放点血而已。
可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血液的气味除了会吸引沙砾生物，对阿尔曼的影响力更是巨大。
空气中弥漫起浅淡的血腥味，沙砾生物还没吸引出来，阿尔曼立刻就抗不住了，顿时脸色大变。
“阿尔曼，你怎么了……？”
蔚岚神色紧张地看着突然变得不对劲的阿尔曼，尤其是在对上他那双森冷没有聚焦的兽瞳时，心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手指下意识紧紧捏住虎口流血的伤口，眼看着阿尔曼的呼吸变得越发粗重压抑，身体也不可避免地出现某些兽类特征，慌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蔚岚突然想起刚穿越来时，在罗纳城战场废墟，她碰见的那一列军队就是这样的反应。
他们也是好好的，突然就陷入不可控制的兽化状态。
是她的血刺激了他们！
蔚岚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而她竟然这么蠢地在阿尔曼面前放血，天啊！蔚岚现在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蔚岚这样无意识的后退举动，令阿尔曼心中又惊又痛，看她面露恐惧地远离自己，阿尔曼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不，绝不能完全兽化失去理智，会吓到她！
他伸出已经完全兽化的利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抬爪狠狠划向了自己另一只胳膊，霎时间血流如注，剧烈的疼痛却让他狂乱混沌的大脑得到短暂的清醒，阿尔曼不由松了口气。
“岚岚你别怕我！”
阿尔曼捂着流血的伤口，急切地想靠近蔚岚，想向她证明自己还有理智，不会兽化伤害到她，却在对上蔚岚那双犹还带着惊惧不安的眼睛时，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竟比胳膊上的伤口还要剧痛几百倍。
“岚岚……”
阿尔曼那张一向意气风发的俊美面庞，这时有些发白，他低低叫了声蔚岚的名字，最终也只是踌躇地站在原地，惶急不安地看着她，双脚再没有移动半步。
“你别动了！”
蔚岚眼看着阿尔曼在自己面前自/残，血淋淋的胳膊伤口深可见骨，狰狞可怖，他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当即心中一急，想也没想地就冲他吼了一句。
蔚岚吼完之后，阿尔曼的神色更是显而易见地彻底颓丧下去，他那一直高高昂着，不可一世的头颅也终于挫败地低垂下来，一向神采奕奕的眼神空洞洞地盯着地面没了动静。
这还是蔚岚第一次见阿尔曼露出这样的神态，正准备转身回去拿药箱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似乎是不忍见阿尔曼露出这样，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的模样，蔚岚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会，作出了一个或许不太恰当的举动。
她走到仿佛完全没了生气的阿尔曼身旁，轻轻牵住他那只还在滴血的手掌，轻声道：“阿尔曼，你的胳膊还在流血，我们回去包扎一下好吗？”
阿尔曼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蔚岚看向他时，担忧柔软的眼神里。
她在担心我！
这个念头刚升起，阿尔曼耷拉的眉眼止不住地再次显露出光彩，唇角更是压不住地上翘，忍不住问道：“岚岚，你不怕我，你在担心我吗？”
怕他？
蔚岚表情一怔，眼中却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丝小心思被戳破的心虚。
不可否认的是，在发现阿尔曼突然变得不对劲后，她的确是有些紧张的，甚至想过拔腿就跑。
但在看清阿尔曼宁愿弄伤他自己，也要努力保持清醒不吓到她，蔚岚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现在更是满心只有他胳膊上狰狞流血的伤口，那点对他可能兽化的恐惧，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当然担心你，胳膊上的伤口这么深必须马上包扎处理！”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那点心虚，蔚岚语气有些外强中干的强硬，说着就要拉阿尔曼回去处理伤口。
阿尔曼浓眉微扬，表情显得漫不经心，心道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一扭头，却见蔚岚一向温和的小脸上，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粉色花瓣一样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不知怎么，明明蔚岚这副模样，见了的人绝对知道她是生气了，但阿尔曼却突然心跳加速起来，嘴巴里更像是喝了满满一大罐糖溶液，甜得他有些晕乎乎的，竟就这么亦步亦趋被她牵着走了。
等回了蔚岚的住处，被她毫不温柔地按坐在椅子上，胳膊上传来阵阵刺痛，刺激得他不得不回过神。
“嘶……”
“现在知道痛了？”
蔚岚瞥了眼阿尔曼，手下动作不停快速给他处理伤口，口中还在没好气地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岚岚我没事的，这点伤很快就好了！”
阿尔曼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站在身边，正细心给自己缠绷带的蔚岚，语气半是骄傲半是夸张地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半血兽人身强体壮，就是砍掉一条胳膊第二天也能生龙活虎的，这点小伤就是看着唬人，没事的！”
“那也不行！”
蔚岚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干净利落给阿尔曼胳膊上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今天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太莽撞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蔚岚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还有，兽化就兽化，我又不是没见过，才不会被吓到！”
虽然蔚岚现在嘴上说不害怕，可阿尔曼却永远忘不了那时她身体下意识地躲避动作，虽然有点受伤，但现在能听到蔚岚这么说，他突然觉得伤口一点也不疼了，甚至还想多划几下，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能被蔚岚关心的感觉真好。
阿尔曼的伤口刚处理好，立刻就要回军区带人来基地搜查沙砾生物，刚站起身，突然就听到基地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这是怎么了？！”
蔚岚正在收拾药箱的手一顿，和阿尔曼互相对视一眼，表情不可避免变得沉重。
除非发生了特别重大的情况，基地不会轻易拉响警报，蔚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沙砾生物，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岚岚，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阿尔曼丢下这句话匆匆离开，现在外面局势不明，蔚岚留在房间是最安全的决定。
这种情况下，蔚岚当然也不会没脑子地到处乱跑，基地给她提供的这间住处，安全级别很高，在房间内锁好门，除非炮//弹直接轰炸，轻易不会被攻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蔚岚留在房间里坐立难安，远方隐约传来的爆炸声更是让她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基地里竟然开始投放炸//弹了！
上次幼崽动乱时也只是用枪镇压，现在外面到底乱成什么样了，竟然要用到炮弹这种大范围的杀伤力武器。
她再也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准备悄悄打开门看一眼。
秋卡满身是血，气喘吁吁终于赶到蔚岚的住处，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礼貌问题，抬手开始粗暴地敲门。
“蔚岚小姐快开门，基地沦陷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蔚岚手刚搭上把手，门就被敲得震天响，外面的声音她很快认出是秋卡，毫不犹豫一把拉开门。
“秋卡，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清秋卡的瞬间，蔚岚惊骇地瞪大了双眼，前一刻他还好好回去和凌雪上尉报告发现沙砾生物的情况，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整个人仿佛从血池里捞出来，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其他人的血，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秋卡再也顾不上在蔚岚面前要维持的风度，当然他现在也没什么仪态要保持，语速又快又急地道：“基地沦陷了，阿尔曼少将现在脱不开身，他派我来护送您离开基地！请快和我走！”
基地沦陷了？！
蔚岚像是一时理解不了这短短的几个字，如果是沙砾生物，它们短时间内会有这么强的毁灭性吗？
蔚岚还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显然时间紧迫，秋卡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跟在秋卡身后，火速出了房间在长长的走廊里狂奔，眼看着走廊还长，短时间的剧烈运动，蔚岚爆发力不足已经开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正跑在前面的秋卡突然转身，不由分说一把将蔚岚拦腰抱了起来。
“蔚岚小姐请恕我冒犯！”
这个时候蔚岚当然不会乱挣扎，她也知道自己的速度对秋卡来说实在拖后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做任何动作，甚至双腿完全蜷缩进秋卡怀里，尽最大程度减少他抱着自己带来的阻力。
终于出了蔚岚住处的小楼，一亮军用越野停在小楼入口，周围围着数名身穿深色作战服的士兵，正手持武器清理不断向小楼蔓延而来的虫潮。
前赴后继，数以万计的沙砾生物，仿佛潮水一样汹涌扑来，看清楼下惨状的那一瞬间，蔚岚的心跳几乎停滞。
第26章 第 26 章
出了小楼, 外面此起彼伏的炮火轰鸣声更加清晰，蔚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车里。
车轮碾压在虫尸上一路磕磕跘跘往前开去, 蔚岚坐在车里稍微平复了心情, 这才有时间问秋卡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只是沙砾生物入侵基地, 怎么会短时间内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透过车窗玻璃, 蔚岚忧心忡忡地看向远处建筑间弥漫起的滚滚硝烟。
只是看着看着, 她眼中闪过震惊和恐惧, 道路尽头嘶吼咆哮着不断靠近的，是一群异化种？
除了沙砾生物, 基地里竟然还出现了异化种？！
异化种的突然出现, 令原本持枪坐在车内严阵以待的士兵立刻打起精神，他们纷纷打开车窗, 将上半身探出车外，举起枪//械向外扫射。
枪声过后, 外面躺了一地的异化种尸体, 车轮依然毫不停留碾压而过。
“秋卡，到底怎么回事, 基地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异化种！”
秋卡收回枪重新坐下, 面对蔚岚的问话眼中划过一丝痛楚，他握紧了拳头，声音带着极力克制过后的嘶哑破碎, “他们大部分是基地里的教官。”
什么？！
蔚岚满脸震惊, 那些异化种是基地里的教官，怎么会！
“从白桦林回去，我把沙砾生物可能入侵基地的猜测报告给了上尉, 上尉也立刻在基地展开彻查，军区也派了人协助，果然很快在白桦林发现了一个沙砾生物的据点。”
说到这里，秋卡停顿了片刻，似乎是不愿回忆后来发生的情况，他双眸通红，满脸痛苦神色，几乎是咬碎了牙才继续道：“都怪我当时掉以轻心，这才害得大家着了道！”
“所有接触到沙砾生物的人……都成了异化种，它们见人就攻击，毫无理智。”
对于沙砾生物的入侵，基地里的人一开始并没有当做特别严重的一件事，虽然它们数量多，顶多费点力气也能清理干净，十七区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沙砾生物入侵城区事件，但这次形势却格外严峻。
它们随身携带的致命传染，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传染并不像以往所记载的那样，只是让接触过的人生病，或者皮肤出些不痛不痒的疹子脓包，凭借半血兽人的自愈能力，很快就会康复。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以为意，直到第一个被沙砾生物粘液喷射到的教官，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咆哮嘶吼着退化成了狰狞的异化种，并且迅速扑咬离他最近的另外一名教官，紧接着那名教官也在短时间内同化成了毫无理智的野兽。
无声的感染在围剿沙砾生物的军队中迅速传播，直到所有参加围剿的人悉数倒下，很快又嘶吼着，以异化种的姿态重新爬起来，朝着它曾经的同伴扑过去，撕咬，啃食。
听完秋卡的解释，蔚岚沉默了，情况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这段时间基地外面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瞒着我，现在还要继续什么也不说吗？”
蔚岚紧紧盯着秋卡的双眼，一向柔软的声线几乎有些咄咄逼人：“基地外面是不是早就出现了异化种？”
秋卡也知道现在根本瞒不下去了，点了点头，道：“是，基地外早就出现了异化种，那时候基地还是最安全的，所以才瞒着没有告诉您……可是现在，就连基地也沦陷了。”
说到这里，秋卡不由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如果他提高警惕，防范那些沙砾生物，情况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糟糕透顶！
想着，他忍不住狠狠锤向了身下的座椅，车厢内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阿尔曼让你们保护我，那他呢，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