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泪花的微光在江涛掌心渐渐敛去时,罗盘的嗡鸣突然变调——不再是急切的指引,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般,发出断断续续的颤音。指针歪斜地指向西北方,那里的天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仿佛有一片无形的云翳在吞噬星光。
这感觉。苍虎按住腰间的断刃,指节泛白,和当年在苍虎岭被暗影族围困时一样,喘不过气。
星虎低伏下身子,金色的鬃毛根根倒竖,喉咙里滚出警告的低吼。它脖颈处的传奇之虎战纹忽明忽暗,像是在抗拒着某种力量。星月的银铃不知何时已自行震颤起来,铃声细碎而慌乱,与她平日掌控自如的调子截然不同。
罗盘在害怕。江涛突然开口,指尖抚过罗盘边缘的星纹,那些古老的刻痕竟在发烫,“它在害怕星落花
往前三步,空气陡然变冷。原本坚实的地面化作细碎的星砂,踩上去会陷出深浅不一的脚印,而脚印里会浮现出模糊的影像。那是苍虎少年时在战火中奔跑的背影,是星月第一次举起银铃时颤抖的手,是江涛在古籍堆里发现第一幅星图时的惊讶眼神。
是记忆。星月蹲下身,指尖轻触自己的脚印,影像里的小女孩正对着破碎的铜镜练习微笑,那是她成为星族信使前,被要求永远不能让别人看到眼泪的日子。
星虎的脚印里,浮现出一片燃烧的森林。火海中,一只幼虎正用身体护住身下的小兽,那小兽的毛色与苍虎如今的披风如出一辙。苍虎猛地别过头,断刃在鞘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别看。
江涛的脚印里没有影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皱起眉,刚想抬脚,罗盘突然脱手而出,悬浮在半空剧烈旋转。星砂随着罗盘的转动扬起,聚成一道螺旋形的沙柱,沙柱顶端,一朵半开的花影若隐若现。花瓣是透明的,像凝固的星泪,花蕊却漆黑如墨,每一片花瓣的边缘都在以极慢的速度剥落,化作星砂消散。
星落花。江涛的声音有些干涩,它在落,一直在落。
沙柱突然炸开,星砂如暴雨般落下。众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待视线清明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环形祭坛上。祭坛的石砖上刻满了与罗盘相同的星纹,但这些星纹是断裂的,像被人用利器硬生生凿开。祭坛中央的高台上,星落花正悬在那里,它的花瓣已经剥落了近半,每剥落一片,祭坛就会轻微震动一下,而远处的天幕便会暗沉一分。
它在凋零。星月的声音发颤,银铃的震颤越来越急,它在为谁凋零
回答她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祭坛边缘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与苍虎身形相似的老者,他穿着与苍虎同款的兽皮披风,只是披风上的虎纹已经褪色成灰。老者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右手握着一柄与苍虎断刃同源的长刀,刀身却完整无缺。
苍。苍爷爷。苍虎猛地后退一步,断刃哐当落地。这张脸,他只在族中最古老的壁画上见过。那是带领苍虎族走出暗影族奴役的初代族长,早在五十年前就该化为星砂了。
不是爷爷。老者笑了,脸上的皱纹里渗出星砂,是星落花记得的执念。
话音未落,老者手中的长刀突然劈出一道寒光。苍虎下意识地去捡断刃,却发现手腕被星砂缠住,动弹不得。眼看刀光就要及身,星虎猛地扑过来,用脊背挡住了这一击。金色的毛发瞬间焦黑了一片,它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转头用头蹭了蹭苍虎的手臂,像在说别怕。
执念是杀不死的。老者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就像你们每个人心里的落。江涛怕自己解不开星图,会辜负所有人的信任;星月怕银铃的幻音终有一天会失控,把大家拖入幻境;苍虎怕自己永远活在初代族长的影子里,配不上传奇二字。
每说一句,祭坛的震动就加剧一分。星落花又剥落了一片花瓣,这次剥落的花瓣没有化作星砂,而是飘到江涛面前,幻化成他父亲临终前的脸:涛儿,星图的秘密太危险,别再查了。
江涛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不是在查秘密,是在护着他们。
护。父亲的幻影笑了,你连自己熬夜解星图时咳得撕心裂肺,都要瞒着他们,这叫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