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雪孤身立于悬崖最边缘,素白的身影在风雨和大地的深渊映衬下渺小如尘,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倔强。雨水穿过她近乎透明的虚影,打在她苍白脸颊上滑落的湿痕(分不清是雨是泪)。她右脸上的暗银魔纹在冰冷的雨水中显得格外刺眼,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寂魔意。
前方,通向悬崖的唯一狭窄石径出口处,已被数十道杀气腾腾的身影彻底堵死!为首正是林啸天、玉玦真人、焚天谷太上长老、青霄剑宗首座长老!八派精锐倾巢而出,各色法宝光芒在雨中闪烁,威压如同无形的牢笼,将这片孤崖死死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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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胎!尔已穷途末路!束手就缚,尚可留一丝体面,受九洲公裁!”林啸天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身后,照魔宝鉴镜光吞吐,牢牢锁定凌清雪身上魔气与道韵纠缠的气息。
玉玦真人面容冷硬如石:“清雪……回来!崖下便是神魂俱灭之地!莫要再执迷!”
“执迷?”凌清雪抬起脸,雨水混合着不知名的水痕滑落。她看着昔日敬重的师长、同修如今眼中清晰的猜忌与杀意,看着林啸天身边那些怨毒贪婪的目光,看着这片曾经拼死守护的大地……遗迹碑文中的末日景象、天魔啃噬琉璃骨的场景、西溟裂开的狰狞魔眼……与她眼前这片冰冷的绝望交织在一起。
冰寂与悲哀,在心底蔓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比这断魂崖的罡风更冷、更利,“林阁主所言……天机楼主所为……真是我之血脉引致?”她没有愤怒地质问,只有一种洞穿世情的冰冷疲惫,“即便你们今日杀我灭口,那天魔……就不会再来了么?”
“冥顽不灵!她已被魔念彻底侵染!再不动手,待她魔功大成,悔之晚矣!”林啸天身旁那个曾偷袭的青年弟子再次厉声挑唆!
“镇杀魔胎!”
数名早已按捺不住的玄天阁与焚天谷修士在鼓动下猛然出手!刀罡、剑气、焚魂魔火交织成网,撕裂雨幕,带着必杀之意笼罩向崖边那单薄的身影!
就在攻击及体的刹那!铮——!!!一声清越冰冷、如同九天龙吟般的剑鸣猛地响彻孤崖!盖过风吼雨啸!一道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仿佛能将天地冻结的冰蓝剑光猛然从凌清雪虚影中爆射而出!
霜天剑!终是出鞘!
冰蓝剑光如游龙掠空,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绝对的……凝滞与寂灭 !叮叮叮……咔嚓!来袭的刀罡、剑气、魔火在触及冰蓝剑光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万古坚冰的脆弱琉璃,骤然凝滞半空,而后寸寸断裂、湮灭!连声音都仿佛被冻结吞噬!
但——剑光未停!快得超越了神识捕捉!噗嗤!噗嗤!噗嗤!数声轻响,如同割裂败革,在滂沱雨声中微不可闻!冰蓝的剑芒在空中留下数道蜿蜒如龙、凄美到令人心碎的轨迹,瞬息折返!
下一刻!三名冲在最前的修士(两名玄天阁元婴真传,一名焚天谷结丹巅峰客卿)身形猛然僵直!
他们的眉心、咽喉、心脏要害处,各出现一点细小如尘埃的冰蓝寒星。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伤口处瞬间蔓延出蛛网般的冰纹!冰纹急速扩散、覆盖全身!嗤——!如同烧红的烙铁被浇上冰水,一阵诡异的白烟从三具人形“冰凋”上升腾而起!他们的护体灵光、血肉筋骨、连同泥丸宫中惊恐的神魂,在绝对寂灭的冰寒之下,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便被瞬间……侵蚀、瓦解、化作最基本的冰尘粒子 !随风随雨,散入崖下无边的混沌旋涡!只余三具保持着惊恐表情的晶莹冰壳在原地,下一瞬亦彻底崩散为光点!
万籁俱寂。唯有风雨呜咽。所有试图上前的人,动作僵硬地定格在原地!连林啸天、玉玦真人、焚天谷太上长老等顶尖大能,童孔都猛地收缩!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霜天剑!昆仑凌仙子的佩剑!曾斩妖除魔、涤荡乾坤的仙兵!此刻……剑锋所染,竟是正道修士之血!
剑身轻颤,发出低沉悲鸣,冰蓝流光在她手中流转,仿佛诉说着无声的决绝与难以言喻的悲哀。她持剑的手依旧稳定,但眼中最后一丝对人世温暖的希冀,已然湮灭。
死寂!崖顶只有倾盆大雨砸在冰冷岩石上的噼啪声,以及悬崖深处罡煞漩涡翻滚的无尽呜咽。方才还鼓噪喊杀的气氛,此刻被一种极致的、冰封骨髓的寒意取代!
那三具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彻底冰解湮灭的残躯,如同最残酷的镇魂碑,无声地烙印在每一个冲上悬崖的正道修士心头。他们甚至能看到同伴化作冰尘飘散时,脸上凝固的最后一抹惊怖与不解!
霜天剑!竟真染了同道之血!在断魂崖顶!
林啸天握着方镜的手背青筋暴起!镜光照在持剑的凌清雪身上,映出她苍白得几乎透明、却被暗银魔纹侵蚀的脸颊,那冰冷的毫无波澜的眼神,以及霜天剑嗡鸣中透出的无边寂灭之意。魔胎!果然是魔胎!嗜杀成性!一丝魔念侵染便显露原形!此等魔物,留她一日都是莫大的祸患!他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公义”彻底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的必杀意志!
“孽障——!安敢残杀同道!”焚天谷那位脾气火爆的太上长老最先爆发出惊怒至极的咆哮!他手中烈焰幡猛地摇动,滔天熔岩火海凭空生出,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千丈火龙,裹挟着焚尽万物的凶威,撕裂雨幕,朝着孤崖边那道素白的身影疯狂噬去!
“布阵!擒下此獠!为同道雪恨!”“绝不能让魔头遁走!”“启戮仙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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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玦真人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挣扎彻底被铁血取代!他手中法诀变化,断魂崖周围的虚空猛地扭曲!无形的戮仙禁制符文如同活化的荆棘般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封锁空间!切断退路!这是昆仑上古遗留镇压叛宗大逆的真正杀阵!
数位青霄剑宗剑术通玄的长老同时亮剑,璀璨剑气交织成铺天盖地的剑网!玄天阁长老祭出镇魔金印,化作百丈山岳轰然砸落!更有擅长音律、神魂咒法的修士在后方诵起勾魂夺魄的镇魔梵音!
真正的杀局!不再留手!整个断魂崖顶的空间在无数恐怖的攻击与戮仙禁制的交织下剧烈扭曲、哀鸣!崖下翻滚的五行罡煞旋涡如同被刺激的凶兽,疯狂地向上探出混乱的能量触手!
凌清雪孤悬于风暴中心。她看着那焚天火龙、看着剑网、看着镇魔金印、听着夺魂魔音、感受着空间被禁锢碾压……冰寂的眸子里映照着这一切。遗迹碑文的箴言如同惊雷闪过神魂: “双劫同心……逆行倒施……” 是引颈就戮?抑或是……真正的化魔?
手中霜天剑,感受到了主人心底那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冰寒以及……近乎崩裂的悲恸!剑身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寒光!嗡——!一声不同于以往清越、而是充满了绝望、暴戾、冰封诸天万界的恐怖剑啸猛地炸响!环绕在凌清雪周身三丈之内的雨点瞬间化作亿万颗细小的冰晶!冰晶并非散落,而是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地向中心塌缩凝聚!一股比断魂崖罡煞旋涡更深沉、更古老、仿佛能将天地万物一切因果、时光尽数冻结、终结的终焉冰寂剑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这一剑若出,必将席卷整个孤崖,冰封百里,万物归寂!代价……是她的最后残魂彻底燃烧,化为这冰寂一剑的薪柴!
“阻止她!”“她在献祭残魂引动寂灭本源!”林啸天、玉玦真人大惊失色!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同归于尽的毁灭意志!一旦让她彻底点燃寂灭剑心,在场所有人,连同这断魂崖方圆,恐怕都将化作一片永恒的冰寂死域!
所有攻击骤然加速!镇魔金印轰然砸落!戮仙禁光如囚笼收束!焚天火龙已然探首!冰晶风暴中心,凌清雪眸中最后的色彩在褪去,化为纯粹冰冷的暗银……
就在这同归于尽的寂灭风暴与围剿攻击即将轰然对撞的刹那!异变再生!
嗤嗤嗤……!那三名被霜天剑湮灭、化作冰尘飘散的修士所在之地,那些本该消散的细微冰尘粒子,猛然无火自燃起来!燃烧的并非火焰,而是一种粘稠、冰冷、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银魔血 !魔血并未挥散,而是贪婪地吸收着断魂崖顶弥漫的杀戮意志、雨水中蕴含的劫煞之气、以及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归墟魔染!
更诡异的是,但凡沾染了这奇异暗银魔血的雨水,落在崖顶其他修士(尤其是修为稍低、心神未固者)的皮肤、兵刃、护体灵光上,立刻如同活物般渗入!紧接着,那些被污染的修士身体猛地一震!眼白处瞬间爬上细密的暗银血丝!他们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狂暴、嗜血、混乱,发出不似人声的低沉嘶吼!手中原本指向凌清雪的攻击,竟有部分……瞬间失控!混乱地朝着身边其他未受污染、或抵御住了魔血侵蚀的同道劈砍而去!
“魔血!是那魔血!”“啊!我的手!救我!!”“不要靠近那些血!”
断魂崖顶,混乱瞬间升级!杀机沸腾!同袍相残!而这失控的力量,竟都源自那三名死于霜天剑、看似被冰尘化尽的正道修士残骸!他们的血,被魔染了!他们的死……竟催化了更恐怖的混乱!
暗银魔血借同修之殇,点燃了深渊的业火!冰尘之殒,化为魔种的温床!风暴中心的凌清雪,感受着那源自死难者、却又无比熟悉的冰冷寂灭魔血带来的混乱与反噬,冰寂的眼底,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深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