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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田间

也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出来时小弟小妹都已经将一碗粥吃完了,捧着碗舔碗底。

粥很香,但他们却不敢多吃的, 只能舔着碗底一个劲回味。

苏月光吃了一碗,估算着爹娘二弟大妹还没吃, 也不敢再吃。

沈东遇睡了一顿囫囵觉, 吃了碗热粥, 也回了些精神, 道:“还有很多,你再吃一碗。”

苏月光摇摇头, 看男人吃完了, 拿过他的碗, 又给他舀了一碗:“你多吃些。”

他身材高大,一碗怕是不能饱。

沈东遇拿起他的碗,夺了他的粥勺:“是你要多吃些, 我无所谓。”

满满当当添了一碗, 连小弟小妹的碗也拿了过来,都给添上。

他们小孩子吃一碗差不多,嘴馋,还想吃第二碗,但也知道自己肚量不济,不能吃太多,一人先添小半碗。

两个小孩子高兴得像什么一样。

苏月光刚给沈东遇舀了小半碗,就被他夺了勺。

沈东遇往自己的碗里添白粥:“没事, 我经常有肉吃。”

苏月光抿了抿唇,咬着唇瓣。

沈东遇夹着酸菜配粥,脸上带着浅笑:“这豆角好脆!”

辰时刚到, 那太阳就好大了。路上出田慢的农人都步伐匆匆,大多都是出田,鲜少有归家,田埂溪流庄稼上到处落满人。

平素幽静的庄稼空前热闹,金黄的稻子还有一半,另一半是空田,驻扎着稻草人。

大田埂伴着溪流,有些清风,倒还算凉爽。

许多人扯高嗓子,跟熟悉的人聊两句:“吃朝没?”

“这么晚才出门呀,日头大啰!”

“还剩几亩地没割啊?”

“你家谷长得好哦!”

苏月光再次被担心太迟出门被骂,装了肉粥,一路紧赶慢赶。

沈东遇紧跟身后,一路没说什么,小弟小妹走不动了,他还背一背。

苏月光万分愧疚,跟沈东遇道:“要不你跟小弟小妹走在后头?”

沈东遇道:“没事,也不重。”

许多事情,他跟着他,没有怨言。

从来没人如此贴心,减轻了苏月光心头一点不安,莫名产生个念头,被骂也值得。

到了稻田里,苏月光提着的心安稳落地,爹娘没有骂他。

多个壮劳力,一大早又有肉粥吃,个个脸上都是笑。

大妹笑道:“大哥,沈哥哥!”

苏北光将镰刀放入箩筐,一抹额角,大步往这边走来,笑道:“来了。”

而沈东遇叫叔叔婶婶的声音,盖过了苏月光叫爹娘的声音。

张玲苏二饼都喜气洋洋的应着。

苏月光将粥桶放下,提着镰刀就去一边割禾,沈东遇跟着他。

乡下没几个汉子不会割禾,没一会沈东遇就割了一大桩。

一大片田都空了,比他爹娘苏北光都要快许多。

抬起头来时,额角都是汗,垂散的额发都有些湿润了。

两人对视一眼,沈东遇的嘴角弯了弯。

苏月光心脏满满的,眉眼弯弯都是笑。

这个男人不但好看,还很能干。

大清早,日头虽大,但还有些微风,总归没日中那么热,大家都还有些心情谈笑。

旁边地里头农人看到沈东遇这个陌生后生,都在打趣:“谁呀,这么俊俏的后生?”

张玲笑道:“我大儿婿。”

“哦,月光这么快就成亲了呀?”

“没有哦,刚刚定了亲,到时候来喝喜酒啊。”

“要的要的,哈哈好俊一个后生,跟月光好搭呀,还这么好,刚定亲就来帮忙割禾了,这么好的儿婿去哪里找呀?”

“是啊,他是很好!”张玲肯定道。

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大儿婿是真的满意。

连苏二饼也是连连点头,笑皱了一张脸,恨不得广而告之,大儿婿出了二十两聘金娶自己大儿。

试问一下,哪门哪户舍得出这么多钱!

他儿子独一份!

苏二饼道:“今日天未光他就过来了,还带了一只鸡。我们出田都是早的,他过来还要一两个时辰,一出门居然就看到他了,你说说看,这多有心!”

“那可真是诚意要娶你家月光了!”

“那可不是!”

又有一个村妇好奇道:“他是谁家的呀?”

张玲道:“沈家,大山村沈家,沈大虎认识不?”

沈东遇心头一紧。

村妇道:“不认识啊。”

肉眼可见地,沈东遇松了一口气。

苏月光眨眨眼睛,轻轻笑了笑。

沈东遇也跟着笑了笑,道:“笑什么?”

苏月光歪歪脑袋不说话。

沈东遇一身力气,两位大人更想让他来打谷,不过他喜欢在旁边陪苏月光也没办法,毕竟是客人。

未到响午就打出四包谷,趁着背谷回去的功夫,回去做饭做饭,其余人就在田间歇息一顿。

又像之前那样,爹娘苏北光背谷回去,三弟大妹小弟小妹都回去做饭。

爹娘苏北光再出来一趟送饭,再背一趟谷回去,之后就在家里歇息。

田间就剩苏月光一个,现在有沈东遇作伴。

随着日头渐渐抬高,头顶在中天的时候,好多人都回去了。

这时怕是整个夏日最热的时候了,苏月光脸蛋被热气逼得通红,身上脸上落尽稻芒,裸露出来的肌肤痒痒的。

四周没有人了,沈东遇偶尔抬头看一下苏月光,他的未婚小夫郎,就算没有人看着,也是勤勤快快工作。

这个时辰谁不歇息,就他没有歇息。

还不时看一会有多少禾没割,仿佛生怕爹娘来时发现他偷懒。

沈东遇默默摇头,傍晚去寻媒婆,要将大婚之日定前一点。

稻田里许多鸟,叽叽喳喳的,也不怕暑热,有吃谷子的,也有吃虫子的,人走了,田野间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人一来一大片飞起,落在竹林。

在这一片静谧之中,苏北光提着粥桶过来了,远远喊道:“大哥、哥夫吃饭了!”

这一趟等得久了些,苏月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将镰刀放到箩筐里,赶紧洗干净手脚过来吃饭。

镰刀得小心些放在醒目的地方,这玩意锋利一用劲稻草都能割断,要是人踩到,那可要流一地血。

这是从小到大被爹娘耳提面命的重要事情。

天气热,溪流却是凉爽,苏月光摸向怀里没摸到自己的手帕,一扭头沈东遇捏着他的手帕在笑。

四目相对,苏月光脸蛋通红,倏地抢了过来。

手帕沾了水,拧干,脸蛋跟脖颈都擦一擦。

那股痒痒的火辣辣的劲,这才消停些。

沈东遇直接捧着水往脸上脖子上洗,小哥儿先前送给他的手帕,舍不得用,就这么粗暴地洗了。

脸蛋脖子手脚都要洗一洗,一身舒爽。

一边洗一边看着旁边的小哥儿,小哥儿手腕脖子纤细,太瘦了,但是看着很滑嫩。

他喉结滚动了下。

谁知小哥儿骤然回过头来,将刚刚用过的手帕洗干净扭干,红着脸递到他跟前,低声说:“擦擦。”

之后苏月光逃也似地离开,沈东遇攥着手帕,笑容明朗肆意。

苏北光提着粥桶蹲在旁边等他们,笑道:“今日有烧鸭吃,还有鸡肉汤,可丰盛。阿爹阿娘还打算到镇上去买头毛驴,到时背谷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苏月光道:“好呀。”

偷偷撇了一眼沈东遇,又莫名不自在,买驴的那些钱应该就是聘金。

沈东遇并无异样,冲他一笑。

两人在竹林下寻了个干净处吃饭,竹林阴凉有风吹来,非常清爽。

打开粥桶一看,苏月光心情顿时变得美美的,里头有饭有青菜,自不必提,还有烧鸭跟鸡汤,闻着香香的。

以往可没吃这么好的,晌午有个饭拌个青菜就很不错了。

苏月光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又叫了一阵。

沈东遇勾唇轻笑,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都没力气闹了,一声不吭陪着苏月光,就是想看看未婚夫郎往常都是过的什么日子。

先倒了一碗汤出来,双手捧到苏月光跟前:“快吃。”

大多数肉被割下来,但这鸡汤依然鲜美无比,上面还有几个煮得软烂的红枣,甜甜的,比生吃不知好吃多少倍。

鸡架上还有一点点肉,苏月光细细啃了一遍,一点点肉他都嗦得起劲,这老母鸡的鸡肉实在太香了。

沈东遇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鸡汤,尝一口,着实不错,看着自己未婚夫郎越发美了。

一碗汤下肚,肚子这才咕噜咕噜闹起来。

苏月光轻轻笑了笑,年轻的汉子也不好意思起来。

大晌午在田间吃烧鸭,这是头一次。

香鸭皮脆脆的,油油腻腻,特别香,肉也很厚,吃一口烧鸭,满满的满足感。

苏月光眼睛亮亮的,低声道:“好香呀。”

特别是鸭腿那一段脆骨,鸭皮紧紧的贴在骨上,烤得有一点点焦了,香得很,加上淋了一些蜜汁,别提有多好吃了。

未婚夫时不时盯着自己看,羞得他不敢拿手来吃。

苏北光背了一包谷,从他们身边经过,笑道:“我先回家了。”

空旷的田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开始吃的急,后面两人都是慢慢吃。

这一顿饭菜都足,苏月光吃得饱饱的,连沈东遇也打了个饱嗝,肯定道:“好吃!”

天气炎热,加上刚刚吃饱,竹林下有清凉微风,两人都打了个哈欠。

苏月光抹去眼角因困顿而溢出的泪珠,低声道:“我们稍稍打会儿盹吧?”

竹林虫蚁多,不宜在此睡觉,两人又回到田里,在高高的稻草堆上铺了破衣裳,头顶一方遮阴的草席,就这么将就而卧。

苏月光还是第一次跟年轻汉子如此近距离的相对而卧,有些像同床共枕,羞得他脸颊通红,把身子侧过另一旁,不敢看他。

绷着身子,不敢多动。

日头大,连风都是热的,如此酷暑,加上大半日的辛苦劳作,起得又早,不一会就困得眼皮抬不起来。

很快沉入梦乡。

沈东遇看着小哥儿细细的脖颈,轻轻嗅了嗅,离得有些远,依然能嗅到一阵幽香,不是什么花草的熏香,闻着叫人心绪都变得安宁,很快也坠入梦乡。

苏月光睡得沉,醒来打了个饱足的哈欠,这一觉好舒坦。

一转身就看到睡得安稳的男人,苏月光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来,有他没他差别可大,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仿佛被抛弃了一样恐慌害怕。

他在这里,就希望所有人都晚些来。

他嘴角着笑,看着男人熟睡的面容,眉眼越来越弯。

好想早些嫁过去,跟他过两个人的日子。

第32章 第 32 章 给钱

沈东遇张开眼睛时苏月光红着脸起身, 也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了那么久。

沈东遇刚睡醒,睡眼朦胧。

乡下有首打油诗。

春天不是读书日, 夏日炎热好睡眠,秋有蚊虫冬有雪, 收拾书包又一年。

别看天气热, 睡起来是真舒坦。

他还呆呆怔怔, 见小哥儿脸蛋红扑扑的, 秀美可人,叫人收不回目光。

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媒婆说, 明日娶他过门。

两人在田间顶着太阳, 慢悠悠的割着水稻, 时不时闲聊两句,没有第三个人在,两个人的时光总是快乐些。

渐渐田野重归热闹, 一抬头, 蜿蜿蜒蜒的田埂,弟弟妹妹欢笑着过来。

嘈杂的人声之中就是他们最热闹,苏月光眉眼弯起来。

还没到田里,稍稍靠近了些弟弟妹妹就大声喊着:“大哥,我们来了,阿爹阿娘到镇上去买驴子去了,还没回来,我们先过来了。”

苏月光应了声嗯, 反而觉得好。

他跟爹娘的那一通气还没那么容易消,看到他们都不怎么想叫。

他们觉得就这么过去了,他可不想。

大家一起干活, 没爹娘在,也觉得轻松许多,不时有欢声笑语,小弟小妹不懂事,不时跑去偷懒,在溪里摸鱼捉泥鳅。

这个季节水田许多泥鳅的,相对来说蚂蟥也多。

他们是干田,泥鳅没看着,蚂蟥倒是不少。

这个东西,大家都知道可以入药,但没几个农人捉。

小弟小妹一脚一手泥泞,不知从哪个田跑回来,跑得近了才发现手上都捏着泥鳅。回来抱着粥桶又跑了,泥鳅都丢进去,说晚上要吃泥鳅。

小孩子不干正活,成群结队四处挖泥鳅。

苏北光笑道:“也好,晚上有泥鳅吃了。”

禾割得快,沈东遇跟苏北光一块去打谷,苏月光帮着他分禾,偶尔碰到手,碰得满脸羞红,不过还是站在那里不肯走。

两个年轻汉子力气大,不一会打出两包谷。

大妹喊了声:“爹娘回来了!”

溪流那边的大路,他们爹娘牵着一头驴过来了,两人都喜气洋洋满脸是笑。

弟弟妹妹老远跑过去看新买的驴子,苏北光打算背包谷出去看看,谁知背不起,悻悻摸摸鼻子:“哥夫,下回别装这么满,背不动啊。”

三弟跑出一半路被苏北光招了回来,兄弟俩半扛半抬出去,费老劲。

苏月光看了眼驴子,脸上没什么笑,垂下眼眸偏头看了眼沈东遇,后者冲他笑了笑。

苏月光瘪了瘪嘴,聘金都要花光了,还笑。

沈东遇接过苏月光捧来的禾,道:“我也背包谷出去吧。”

苏月光道:“下次别装这么满。”

沈东遇道:“没事,我能背。”

“一会他们都叫你背。”

沈东遇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夫郎还没进门就已经偏着他了?

这下嘴角真是难压,爽朗笑道:“没事,不累!”

苏月光瘪了瘪嘴,算了,不管他。

哪有来这当牛做马也欢喜的?

默默过去帮他将谷扛到背上。

谁知这汉子看着单薄,力气却大,轻而易举将一袋谷抛到背上。

苏月光都没出到劲,惊得张了张嘴,这么用力,怕是脊背都要压弯!

“慢点来啊!”

沈东遇冲他笑了笑:“没事,不沉!”

转过头,脸上笑意没了,这满满一袋可都是湿谷啊。

这个时辰出田的大有人在,一群姑娘哥儿打溪流边经过,说笑声连远在田里的苏月光都能听到。

苏月光站直了腰,抹汗看着他们,他们大晌午不用干活,只需出田给家人送粥送茶,怎么叫人不羡慕。

苏北光长得俊,平时出田就很多姑娘哥儿主动跟他聊天。

有个姑娘喊道:“苏北光,你旁边那是谁啊,怎么平常没见过。”

不知谁说了句:“好俊啊。”

顿时一片嬉戏打闹:“羞不羞哦,大庭广众,你就敢说一个年轻汉子俊!”

苏北光笑道:“俊吧,别想了,这是我哥夫,看他做什么,看我呀,我还单着呢。”

“哈哈哈,人家比你俊多了。”

他们是真胆大,敢当众调戏少年,若是苏北光被这般夸,早就笑开花了。

沈东遇没有说话,放了谷就径直往苏月光这边而来,走得近了,低低喊了声月光,拿着镰刀跟他一块儿割禾。

苏月光嘴角怎么都压不住,无形之中宣告了他的所有权。

这个汉子是他的。

干活时肚子很容易瘪下去,许多货郎卖小吃食的,沿着田埂,一路喊卖。

一群孩子嚷着爹娘要买,多是粉角钵仔糕甜粥这些。

农忙时分,大家都辛苦,这些东西好卖,挑着担子来,没走两步就得停一停。

刚刚过了卖粉角的,现在又来绿豆粥。

苏月光听到喊声,站直腰来,稍稍看了眼。

方才那群姑娘哥儿中的几个嘻嘻哈哈笑闹着又去买甜粥。

苏月光舔了舔干巴的唇瓣,弯腰继续割禾,旁边有一道声音低低钻入耳膜:“想吃?”

苏月光脸蛋红了一瞬,摇摇头。

沈东遇冲他一笑,到旁边拿了自己背篓里的水葫芦,先是递给他:“先喝点水,休息片刻,嘴唇有些干了。”

这是沈东遇的水壶,他有些不好意思,仰高脑袋,将水倒入口中,没有碰到水壶口。

喝完之后脸蛋红红的,将水壶塞回沈东遇怀里。

沈东遇低笑一声,学着他的样子喝水。

水壶口完全没有碰到少年唇瓣,苏月光脸蛋还是越烧越烫,跟年轻汉子共享一壶水,怪羞人的。

他看着沈东遇,却有些移不开目光。

少年喝水的时候,阳光给他侧脸镀上一层金光,俊逸非凡。

感觉到苏月光的目光,沈东遇扭过头去,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先冲他笑了笑。

苏月光羞红了脸,沈东遇弯了弯嘴角,将水壶放回原处笑道:“走,我们也吃两碗甜粥。”

甜粥两文钱一碗,稍微清甜而已,不过应该是被井水泡过,微凉,越发爽口。

除了苏北光,其余弟弟妹妹都眼巴巴看着,沈东遇从怀里摸出一吊钱放到苏月光手掌心,浅笑道:“你来买。”

苏月光从来都没拿过这么多钱,沉甸甸的,差点没失手砸下去。

弟弟妹妹以及他们娘亲都给买了一碗,幸好他爹不在,不然苏月光宁愿不吃,也不想买这碗粥。

苏月光付完钱,将余钱还给沈东遇的时候,他却当做没看到,偏头走过去了。

苏月光提着这一吊钱,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卖粥的妇人笑呵呵地给他们打粥,她带来的碗多,这会都快用光了。

她打完一碗粥,沈东遇就接过来,先分给弟弟妹妹,小家伙捧着粥,还没坐下来就开始吃,吃得开开心心。

苏月光站在他旁边,却是最后一个接到他碗的,接着就是他自己那一碗。

苏月光寻了一处干净的田埂,先落座,沈东遇很快挨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并肩而坐,以往从来都没靠这么近。

微风徐徐吹来都减不了苏月光脸蛋上的热意,随着弟弟妹妹把碗舔完了,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家伙故意最后给他粥,原来就图这个。

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平素吃饭都吃得很快的男人,这会儿一碗小小甜粥吃了大半天。

他就这么陪着苏月光,一粒绿豆一粒绿豆地挑着吃。

苏月光余光察觉到他的动作,竭力咬着唇瓣才没让自己笑得太过。

将最后一口甜粥吃完了,苏月光抱着碗,掏出钱来递给他,沈东遇静静看了他好一会。

背着阳光,苏月光看不清他神情,好一会才听到他说:“你自己留着,有什么想吃的就买,别亏待了自己,不够钱我有。”

苏月光攥着钱,嘴角往下弯,眼睛又变得水雾雾的。

沈东遇慌了手脚:“你……”

苏月光抽了抽鼻子,将碗塞到他怀里,站起身来道:“还碗去吧!”

钱整整齐齐塞进怀里,又拍了拍。

以后,不许沈东遇再这么乱花钱!

张玲得了碗甜粥吃却还是拧眉:“整日这般乱花钱做什么?”

苏月光头也不回道:“下次不会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八月十六是吉时

将近傍晚, 沈东遇抹了把汗,看着自己忙活一日蔫蔫的未婚夫郎,抿了抿唇, 提着镰刀往张玲那边去。

大家都停下手中活看他。

张玲道:“东遇怎么了?”

沈东遇道:“婶子,我得回去一趟。”

苏月光心情莫名沉了下去, 先前还想着这么晚了沈东遇还没走, 定是要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 说不定还能在家里过夜。

能一直见到他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现在他却是要回去。

张玲道:“回呗, 还能拦着你不成,原想留你吃晚饭呢。”

沈东遇笑道:“我是想去趟媒婆家, 说过傍晚去寻她的。”

“哦哦, 晚上还来吃饭啊?你去呗, 还问婶做什么呢?”

沈东遇却是立在原地没动,眼睛看向苏月光。

张玲还能不明白他意思么,这是要带苏月光走。

她凝了会眉, 还是允了, 农忙时少了劳动力她是不开心的。但看着大哥儿满脸惊喜,哥婿快步过去帮他拿过镰刀放入箩筐,两人相视甜笑,前后走着,不时回头,一路有说有笑。

不由一阵恍惚。

自己身世凄苦,嫁过来这么久,婆婆折磨, 男人无能,生完孩子就要落田干活,月子没安分坐过, 那段时间只想死,渐渐地,人都变得麻木。

她都要忘记了,一开始相看人家时,也曾对未来充满期翼,以为要跳出苦海,其实又一头扎入火海。

她年轻时长得美,常年干活也还是要比寻常姑娘出挑些,许多人家上门提亲,最后选中苏家。

她是高攀。

苏二饼年轻时也俊,家境不错,婆母公爹和善,谁知嫁过来完全变了样。

公婆撕开面目,似深渊恶鬼一样。

苏二饼那时还说可以为插他两刀的兄弟拼命,就是现在他也是这么说,那个欺负他们家至死的大哥,虽断了来往,苏二饼说要是大哥出事,他还是得为大哥死一死。

这种人,叫她这一世怎么安乐。

这个年轻人至少还知道痛她大哥儿。

张玲瞪了苏二饼一眼,很嫌弃地嗤了声。

嫁过来这近二十年,她从一个娇羞少女变成一个跟谁骂街都不能输的泼妇。

若不是这样,怎么能跟婆母分庭抗争。

张玲看了眼苦哈哈的其余几个子女,顺便让他们一块先回去了。

苏家姊妹都没有试过这么早回家的,昨天跟今天都偷得一阵闲,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欢快。

橘黄的夕阳在他们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道路两侧青草随风摇曳。

还在田里忙活的小孩,听到笑声,直着腰来,抹了抹脸蛋上的汗珠,一脸艳羡的看着他们。

回到村子,其余姊妹先行回去,苏月光带沈东遇去媒婆家。

他不敢进去,羞涩地站在门口,沈东遇扯了扯他衣袖。

他红着脸蛋直摇头。

不知为何,两人孤零零的听媒婆算婚日,真是好羞涩。

感觉像背着父母私定终身一样。

他不进去,反过来推沈东遇快进去,后者迟疑的看着他:“你不来听听?”

苏月光轻轻推了推他:“你快进去吧。”

谁知这时媒婆开门出来了,看到他们推推桑桑,不由失笑:“哎哟,做什么呢?都定了婚事了还这么羞涩,要进来就进来呀!”

人都出来看到他们了,躲避也不是事,苏月光耳尖红红的,跟在沈东遇后面。

媒婆忍不住问了声:“你爹娘不来呀?”

沈东遇哽了一下:“我回去跟他们说。”

媒婆不再多嘴,抱来历书,根据他们的生辰八字,给他们翻吉日。

她还没开始说日子,沈东遇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年纪都不小了……”

他是想说,把婚日定前一些,但苏月光在这里,他又不好跟媒婆明说,只能拐弯抹角。

平素就不是会说话的,一开口说的就不对。

媒婆啧了声,斜着眼睛看他:“哎哟,你这臭小子,年纪轻轻就说年纪不小了,你这是嫌弃咱们月光年纪大了呗!”

沈东遇一脸惊愕,连忙摆手:“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苏月光紧张道:“我真没有这个意思!”

苏月光抿唇轻轻笑了声。

媒婆打趣道:“哎哟,着急了。”

沈东遇顾不上她,一脸认真跟苏月光解释:“我都巴不得立刻将你娶回家,又哪里会嫌弃你?”

做媒婆可不是单单带男方女方上门见个面这么简单,选吉日也要选得两方都满意,特别是出钱的这一方。

媒婆看苏月光虽垂着眼眸,脸蛋红扑扑的,身子坐得直,耳朵悄悄坚起来,就知道人是乐意的。

人家小两口都乐意了,那些大人,自然是她这个当媒婆的,好好说服。

最后挑了两个吉日,一个就在不足两个月后的八月十六,另一个日子在两年后。

时间挑得早,就是想让双方父母选第一个日子。

媒婆合上历书,笑盈盈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八月十六良辰吉日,旺你们八字,成亲之后日子越过越和顺,诛邪退避,招财进宝,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把两个少年说得一个羞满脸羞涩,一个喜气洋洋。

沈东遇道:“借婶子吉言。”

苏月光也低低说了声同样的话语。

两个小孩这么俊,把媒婆乐得合不拢嘴,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丢。

水河村不大,媒婆家在村头,苏月光家在村尾,再远的路也不过一刻钟。

但他们生生拖到了天黑才到苏家,届时张玲苏二饼都从地里回来了,灶房里青烟缭绕,阵阵肉香扑鼻。

这都开始做饭了。

他们进屋时饭菜陆续端上桌,八仙桌设在院子里,乘凉吃饭,比闷在灶房里好太多。

家里人多,方方正正的八仙桌才堪堪够坐开。

油烧点在桌上,还是昏暗。

苏月光特意选在离大人远些的位置,沈东遇自然而然地落在他旁边。

虽然早知他会坐在自己旁边,苏月光心头还是止不住欢喜,咬着筷子眉眼弯弯,嘴角净是笑。

桌上肉多,苏二饼说话都大声许多。

苏月光扁了扁嘴,闷头吃饭,骤然,碗上多了一块肉。

怔了怔,又一块肉悄然落在他碗上。

悄悄扭头,余光一瞥,正跟他爹应和说话的男人正好看过来,眉眼嘴角都是笑。

苏月光迅速弯了一下嘴角,赶紧垂下眼眸。

不想让人看到,但其实很明显,其他人在狼吞虎咽吃肉,他们爹急着吹水,大妹心思机敏,将哥哥跟哥夫的互动尽收眼底,悄悄抿着嘴笑。

这只是她看到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桌底下苏月光轻轻踢了沈东遇一脚,立刻低头用力扒饭。

沈东遇心头一紧。

苏二饼说到动情处没人捧场,又喊一声:“东遇?”

喊了两声,沈东遇才醒过来,耳尖微微红了,手虚握成拳,低低咳了声:“没事,刚才呛到了。”

吃过饭就没有旁的事了。

大人拿着葵扇在外头竹林下乘凉,小孩子也在竹林下跑来跑去,嬉笑玩闹。

天气好,萤火虫忽闪忽闪。

一个澡室,家里人多,排着队洗澡,沈东遇是客人,大家让他先洗。

他自己就带了衣服来,直接洗冷水澡,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洗了,即使擦过,发梢还是滴着水,衣服稍稍有些湿。

提着油灯,一张脸黑暗分明,五官越发深邃,看一眼就止不住怦然心动。

沈东遇将油灯放下,偏头过来看苏月光。

苏月光眼睛不安分地往下撇,他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顿时……

不知如何反应。

见苏月光还在看,沈东遇忍不住低低说了声:“应该、看不到吧?”

嗓音低哑,音色撩人。

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苏月光脸蛋涨的通红:“我我我我我我才没有乱看……”

心虚地跑回房了。

夜很长,但跟沈东遇相处的时间总是很快过去的,苏月光可舍不得一直待在房间里头。

就羞了一阵,这个柜子开一开,那个桌子擦一擦,又红着脸出去了。

沈东遇频频往他房间门口看,不敢过去,更不敢进去。

看到他出来,望眼欲穿的忧愁转为喜悦,情不自禁笑出来,一口漂亮整齐的牙齿。

笑起来越发好看,还有点……可爱。

对,苏月光觉得他可爱,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两人不知不觉又走到一处,也不说话,苏月光去哪里沈东遇就跟到哪里,苏月光低着头往外走,回头看一眼,人果然跟来了。

眉眼弯了弯,快步往外面竹林走。

晚上谷子收起来了,一群小孩奔跑玩耍,绕着谷场的竹林幽深黑暗,但有微风,凉凉爽爽的。

苏月光就往这边走。

夜太黑有点看不到路,平常他都不敢走的。

越往里头,残墙破壁竹影婆娑。

而今日却觉得此处别有情调,很安静,四周是蟋蟀虫鸣,萤火虫在破院子里飞,孩子的声音在远处。

但月光还是有的,苏月光走到月光下,一扭头看到了黑暗中的少年。

他刚从黑暗里走出来,月光洒在他身上,一边光明一边黑暗,明暗交替。

苏月光心脏怦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头的欢喜。

披散着长发的少年,随风轻动的长发,挺拔的身姿,看不清楚但依然白皙的脸蛋,让他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而沈东遇就在这里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进一步,呆呆看着苏月光。

他的月光在月光下,好美。

月光将婆娑竹影剪在他身上,他背着双手站在那里,没有动,但衣服秀发以及斑驳竹影都随风摇曳。

好一个调皮俊俏的少年郎。

第34章 第 34 章 雄伟

灶房里没人, 灶肚还亮着,里头塞了一把火,灶门却是关得好好的, 柴也远远堆在一边。

打开锅盖果然还有满满一锅热水。

苏月光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出去走了半天, 现在才发现自己忘了洗头, 可恶!

大家都要睡觉了, 就他还要等头发干!

沈东遇低声道:“我陪你。”

孤零零的两个人坐在外头石阶, 沈东遇拿着葵扇扇风,苏月光懊恼又甜蜜地支着脑袋, 时而气鼓鼓时而抿着唇笑。

夏至即使是夜晚也炎热, 风又大, 头发易干。

回到房间两个妹妹早睡了,苏月光蹑手蹑脚上了自己的床。

用着沈东遇的药,自己给自己擦药, 即使是后背, 还是可以擦得到的,就是看不见而已。

想到白日男人说要帮自己擦药,半个身子光秃秃的苏月光脸蛋羞得通红。

擦完了药,伤口也不疼了,清清凉凉的。

他心里开心得轻轻哼起曲。

躺在床上,沈东遇摸着嘴角低低发笑,其一今天月光亲了他,其二婚期虽还没跟大人说定, 但月光知道了,也没拒绝。还有在田间竹林下的一幕幕,不管哪一处, 回想起来都叫他心喜。

月光心里有他!

水河村里水路颇丰,江河一条,小溪两条,沟渠三四条,大塘小塘好几个。

清明之后一直到秋天,是汛水期,江河没人敢去,小溪沟渠也满满当当都是水,若没有池塘,低洼处的许多庄稼都得被淹。

稻谷终于收完了,一群人往溪边走去,许多年轻的少男少女贪图夏日这一抹凉爽,在溪水平缓处洗了手脚之后还要再耍一会儿水。

年纪小的小弟小妹不管不顾哈哈大乐跳入水中,整个人连脑袋都埋入水里,再忽然钻出来,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有大人在,平时都不能让他们这么玩水。

最后连大妹二弟三弟都跳了下去,浑身湿答答的,二弟三弟上衣脱了,还套着裤子,大妹穿着衣裳下去。

苏月光坐在一块石头上,心头跃跃,却不敢下水,悄悄瞥了眼旁边的汉子。

沈东遇来他家帮割禾三日了,夜间跟二弟睡一床。

热闹的溪边,水花四溅,少年嘴角噙着一缕轻松,好看的眉眼微弯,一偏头未婚夫郎就在看着自己,嘴角更不知道往哪里扯。

他解了外衣,上身莹白如玉,覆着薄薄一层腹肌,锁骨精致,肩膀宽阔,腰腹紧窄,线条流畅精壮,臂弯尚未用力就能看到微微起伏的轮廓,手臂结实强壮,手腕上的青筋暴起,手修长而有力量。

他的裤管卷起两节,露出结实漂亮的脚踝,脚大而修,修长的同时不失力量感。

苏月光还是第一次见他脱衣,一怔,很快偏过脸去,耳尖悄悄烧红了。

怎么会有人如此白净?

他都算白的,这人却比他还要更白一些。

沈东遇将外衣随手放在一旁,偏过头来看苏月光,冲他一笑,凸起的喉结好看得要命,冲苏月光伸出手来,还没说话,二弟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肩膀,啧啧称赞:“哥夫,你这身体也太棒了吧!”

大妹双眼发亮:“东遇哥好白!”

溅上水珠的身体,晶莹剔透。

苏月光却想到旁的,眼睛悄悄往下移,脸蛋烧得通红。

裤子在水里浮起,什么也没看到,但他还是莫名觉得那里一片黑暗。

沈东遇跟弟弟妹妹说了两句,偏头向苏月光:“你不上来洗一洗?很舒服。”

割禾之后,脸上落满了稻芒,身上哪里都痒。

若不是沈东遇在这里,苏月光早就下去,不过也因为沈东遇在这里,他下去了。

沈东遇冲他伸出了手,宽厚的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苏月光不敢握,低着头走进水中。

脚底下的淤泥滑滑的,挠着脚心痒痒的,水好清凉,心里也很舒坦。

虽然下来了,却呆呆站在一角,没有多动。

沈东遇钻入水中,再探出头来时,已经在苏月光身侧。

苏月光看到了鱼一般从身边游过的黑影,偏头,恰好对上破水而出的他的脸蛋,头发紧紧贴着头皮,精致挺拔的五官悉数显露出来。

额发随风而动的他如神谪,此时苏月光却不知如何形容他。

那一刻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愣愣地看着越逼越近的俊脸。

额角光洁饱满,眉眼鼻子唇瓣甚至耳朵下颌线,没有一处不好看,充斥着少年人的精致又带着成年男人的阳刚。

这长相真真恰到好处,巧夺天工也不过如此。

全身还湿哒哒的淌着水,扑面而来的美感让苏月光有些窒息。

沈东遇撸了一把脸上的水,跟在他旁边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笑。

太傻了。

苏月光故意不跟他说话,看他怎么办,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

两人目光相触,沈东遇冲他笑了笑,说话挺腼腆的:“你、不泡一下么,很舒服呀。”

想到什么,他游过去拿了自己衣服,在水里面搓洗起来,然后晾在野草旁晒干。

做完一切又游回来,在苏月光身旁:“你若是不好意思,一会我衣服,可以给你遮一下。”

苏月光视线不由得往下:“你自己不遮么?”

年轻汉子顺着他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耳尖瞬间涨红:“我……”

一时我不出来,看苏月光在旁边偷笑,他有些无奈道:“真就这么明显么?”

苏月光憋着笑,用力的点头。

脸上烫的很厉害,胡乱的想,还说人家姑娘哥儿胆大敢调戏陌生汉子。

他这不也胆大吗,还没过门就敢调侃。

沈东遇心头发紧,喉结滚动了下,但不敢多说。

小哥儿稍稍调侃一下,他再说就猥琐了。

他手虚虚放在唇边:“此事婚后再议。”

他手掌宽大,唇色浅粉的,下颌线条锐利,连这个小动作都好看得要命。

他有些执拗,又说了一遍:“好舒服的,这水好凉爽。”

苏月光轻轻笑了下,再不下水都要对不起他了。

走向深处,两个人静静地泡在一旁。

下水的少年越来越多,有人甚至拿来皂叶搓起头发。

大妹跟人相熟过去问了些来,给苏月光沈东遇都分了分,大家都搓起头发来。

苏月光将头发都浸湿了,打上泡沫,扭头一看,未婚夫怔怔看着自己,脸上又发烧得红。

他挡住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不知往哪里摆,尴尬道:“看我做什么?”

沈东遇垂着眼眸,低低笑了笑。

未婚夫郎眼睛黑白分明,鼻子小巧而挺拔,脸蛋不大,五官精巧,细看也大气。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漂亮好看的哥儿。

就在他们洗头洗澡洗得开心之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多人往那边赶去。

苏月光扭头一看,热闹中心正是他爹娘。

竹林下,啊,不知道为啥每条溪流宽阔处都有一段竹林,江河边更是栽满了竹。

竹林下苏二饼跌坐在地上,脚底一片鲜红。

他弟弟妹妹赶紧跑过去了,苏月光却不急不慢,将头顶上的最后一点泡沫洗干净了,这才慢吞吞从水里起来。

他们身子都湿透了,每走一步地上都哇啦啦的淌着水。

苏月光还有功夫回头看一眼沈东遇,看到他衣服皱巴巴的贴在身上,那一团漆黑实在扎眼,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沈东遇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尴尬的拿手遮了遮。

骨节分明青筋爆起漂亮的大手,放在那里更诱人了怎么回事?

少年有些难堪的说了声:“别看了。”

他垂着眼睫,上面还缀着水珠,像被欺负惨了。

大家都赶着去看热闹,就他家小夫郎,还有心情看自己。

心里有团小火苗在燃烧。

他揪上刚才洗过的衣服,披在苏月光身上,一垂头就先一步往前。

苏月光却一步追上他,将衣服缠到他腰上,轻快跑了。

苏二饼脖子爆红:“哪个天杀的不长眼的将镰刀放在这里,我抽他祖宗……”

之后是一些不堪入耳的骂声,越骂越难听。

好多人手忙脚乱给他寻止血的药物:“苏二哥你可别再骂了,你越骂伤□□开,流的血越多。”

苏月光过去看了一眼,那镰刀割的伤口有些深,流了一地的血。

他一点也不痛。

自己走路不注意,怪谁。

农忙被迫停歇,张玲一边给苏二饼止血,一边骂他不长眼睛,自己不会看路。

“伤了脚就有理由偷闲了,似你那死鬼老娘一样,存心折腾死我们母子!”

苏二饼额角青筋爆起:“你这什么话,是我想故意踩镰刀的吗?”

张玲道:“我讲过多少次那里有镰刀,你怎么还撞上去?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我怎么说!”

苏月光没眼看这个,偏过头来看旁边的男人,眼睛不时地往他扎着衣服的下面看。

因为他见过,还是觉得雄伟。

沈东遇悄悄地将衣服偏了偏,挡得再严实些。

朗朗乾坤,他心绪却是幽暗。

第35章 第 35 章 陈三郎当时被他气笑了:……

不是水稻割完了, 这个暑忙就过去了。

还得等稻草晾干,一把把挑回来,屋前屋后都是高高满满的草堆。之后还要松田, 引水入田,将地拌成泥浆, 插上秧苗, 这一切工作得赶在中元节之前。

他们家种最多的是水稻, 但旱地还会种一些花生玉米番薯, 还有各种豆子,黄豆绿豆红豆。

所有豆子都是成熟期。

都得赶紧去地里拔回来, 不然容易长虫, 又或者自己晒着晒着就裂开了, 爆到土里面又成了种子。

苏二饼这个时候伤了脚,张玲嘴巴没停过:“你现在伤了脚好了,那地谁来松, 哦, 就让几个小孩去忙,你自己在家享受!”

在地里回去的路上他们两个吵个不停,最后请了牛帮忙犁地。

这还是头一遭。

牛犁一亩地八十文,以前苏月光还会心疼钱,现在他只心疼自己的嫁妆,不知道还会给多少。

有牛犁田,不必人工一块土一块土翻过来,打碎再拌成浆。

省很多功夫, 再忙的暑忙都能闲一闲。

几个小孩得允许出去借闲玩半日,大家都很开心。

苏月光眼巴巴地看向沈东遇,因为他在, 这个暑忙变得轻松快乐。

谁知,沈东遇说:“我今晚要走。”

苏月光眨眨眼睛,神情一下子耷拉下来。

弟弟妹妹嗷呜嗷呜叫着:“东遇哥要走啦?还想跟东遇哥好好玩一个下午呢!”

沈东遇看了眼失落的小哥儿,笑道:“是今晚才要走。”

他在这里住了几日,阿娘都没像之前那样鸡未啼就开始闹人起床,夜间也不至于摸黑才回去,餐桌上也能多顿油水。

谁能不喜欢他呢。

苏月光每日起床都能看到他,都不觉得困了,一下子神情气爽。

听说他要走了,虽然晚上才走,苏月光也还是提不起劲。

沈东遇带着他们去扑蝉,走在路上,回头看苏月光好几眼。小哥儿委委屈屈的,叫人心痛。

他也想留下来,奈何有事要做,以后就好了。

他们姊妹几个加上沈东遇,不需旁的人就热热闹闹的。

一个长竹竿上面套一个网,就这般扑蝉,一扑一个准。

盛夏,蝉在枝头叫得热火朝天,村子里荒芜的地方长满了树木,这里大多是废弃的祖宅,还有残墙破壁遗留此处。

平时鲜有大人踏足,许多孩童会来这里,捕蝉捉虫啊各种。

什么青虫荔枝虫螳螂,各种各样的虫被他们抓到都要被折腾一番,最后惨烈悲壮的死去。

苏月光记得有一种青色的虫,长得比较好看,村中小孩捉到的时候会把它的腿截肢给掰掉,只剩下短短的一节,用绳子扎住任它飞,这怎么都投不出魔爪。

蜻蜓也是这个待遇。

蝴蝶则会被晒干。

还有地下的蚁窝,但凡被他们看到,绝对没有存活的道理,用泥把洞口堵住又或者灌水各种。

蜜蜂马蜂他们会弄死,吃蛹。

所以他上学堂的那两年,学的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以前朗朗上口了,现在回味过来,好像不是这回事。

这念头也就在苏月光脑海产生一瞬,很快就消失了,投入快乐的捉知了行动。

网分给苏月光,竹杆再长也罩不到高处的知了。

沈东遇掏出一个弹弓,在众人眼皮底下咻咻几下,知了应声坠地。

所有小孩包括二弟嘴巴张得大大:“哇!”

沈东遇偏头看一眼苏月光,嘴角压制不住得意的神色。

苏月光心脏跳得好快,茂密树林下,阳光透过缝隙漏下来,打在沈东遇脸上。

他觉得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在这里比沈东遇更开心的是苏月光,他的男人真的好厉害!

弟弟妹妹一个个接过弹弓来把玩一番,玩过一遍,一个个都老实了。

“还得是东遇哥!”

“难怪东遇哥能猎到这么多猎物,准头真好!”

沈东遇将弹弓塞苏月光手里给他玩,教他怎么打鸟。

打知了都行,打鸟更不在话下。

不一会就好几只。

小弟小妹看到掉地上的鸟,嗷呜嗷呜咆哮着跑过去捡,走路像猩猩腿,捶胸顿足,向天咆哮。

问就是高兴,在发疯。

苏月光用手遮住靠近沈东遇的那边脸,啊,好丢人。

后面随着一只大鸟坠地,发疯的人越来越多,连二弟也吐着舌头发癫。

“哥夫真是厉害!”

若不是沈东遇在,苏月光高低也要喊两嗓子。

“以前怎么没看到哥夫打鸟?”

他送来的猎物从来没有鸟。

沈东遇道:“肉太少。”

他神情平静,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的有多欠打。

来到一片湖边,水面清澈,可以清晰看到下面沙石。

大家捡起石块往湖里投掷,看谁的石子飞得远。

石子触到水面又弹起来,大多三四跳,就咕咕坠水。

苏月光正低头挑着石头,一块扁扁的石头躺在宽厚的掌心,送到他眼前。

一时不知道先看石头还是先看手。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了捏男人掌心的厚度,在人没反应过来之时,拿着石头落荒而逃。

石头在水面上激荡,他心情也欢快到了极致,一下子打出十几飘,开心得他啊一声叫出来。

沈东遇回家没有再过来,田里的稻草干了,要担回来,一把一把地挤在屋檐下,种的地多了,一年的稻草烧都烧不完。

也就是乡下人会烧稻草,镇上的人可不烧这个,这玩意儿不兴烧,又多灰。

有一些带不回去的草,直接在地里烧了。

也就是种田多的人家才如此铺张浪费,那些只种两三亩地的可不敢。

苏月光家就烧了几把草,灰撒在地里头,挖水入田,水一进,灰就飞不掉。

苏二饼已经喊人帮忙犁地了,过几日就轮到他们。

谷场跟院子里晒起了谷,要专门留人在家里看谷,大多老人小孩。

还得拔花生,将花生从根部拔下来,花生头的须也得揪掉,大人常说这东西吸油。

花生都是用来榨油的,花生根须太细不容易跟花生肉分离,掉在榨出来的油里头,就把油给吸掉了。

这个时候龙眼也多了起来,不知为何突然兴起龙眼干。

隔壁就有户人家专门晒龙眼干的,不是晒成桂圆,单单晒果肉。

要请人来帮忙剥出果肉,许多老人小孩都排队去做,拿个簸箕就可以干。

太小的、脏兮兮、流鼻涕的小孩不要。

这东西一不小心就被他们自己给吃完了。

剥果肉的龙眼已经煮熟晒得半干了,闻着很香。

甜甜的滋味萦绕鼻尖,苏月光剥了一个又一个,在簸箕上堆成小山堆,眼前鼻尖手上都是这甜甜腻腻的味道。

嘴巴里口水流了一圈又一圈。

不过有人巡视,偷吃要扣钱。

有些人一边偷吃一边剥,白白干半日。

苏月光生生忍住了不敢吃,跟大妹小妹小弟一起,干了小半日,手指头都掰酸,赚了八文钱。

说起来都是泪。

还不如去卖菜。

不过这个钱赚到了,就是自己的。

交了货,苏月光捧着属于自己的三文钱。

一拿到钱,大妹就拉着弟弟妹妹,蹦蹦跳跳去买好吃的。

走了两步,没看哥哥跟上,大妹回头道:“哥哥你不吃零嘴啊?”

苏月光果断摇摇头,珍惜地将钱穿进沈东遇给自己的那一串钱里头。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跟小孩子一样贪零嘴。

而且,他的钱串在沈东遇赚的钱里头,就相当于自己也为那个未来的家努力了。

光是想想心里头就欢喜,哪里还需要零嘴。

小妹都要流口水了,咬着手指头说:“姐姐快走!”

大妹敲了一记她脑门:“说多少次,不能咬手指头!”

等弟弟妹妹背影消失,苏月光摸了摸怀里头的钱,笑了笑,先回去了。

谁知半路遇到了陈三郎。

这是自陈三郎哭着离开之后,苏月光第一次看到他。

他原本还沉浸在欢喜里,不想一抬头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陈三郎,避无可避。

陈三郎看到他也怔了怔,满脸难堪正不知如何是好,谁知小哥儿像见了鬼一样,低着脑袋,鬼鬼祟祟地倒退着往后走,趁他一个不注意,一个转身,竟灰溜溜地想逃。

陈三郎当时被他气笑了:“苏月光!”

一句话像定身术一样,将苏月光定在了原地,他浑身僵硬,却不敢回头。

陈三郎走快了两步,走到苏月光身旁:“你不必看到我就躲,我陈三郎拿得起放得下,不是那种会追着你死缠烂打的人!”

苏月光僵硬的侧过身来,又不自觉的去勾垂在耳边的头发,撇在耳后,发现自己脸蛋都暴露出来了,赶紧又给勾出来,连连点着头,唯唯诺诺地说:“嗯嗯嗯!”

脸蛋红乎乎的,又乖巧又可爱,性子看着那么软,说出的话却是伤人。

陈三郎抿了抿唇,心头被锋利的小刀狠狠又扎一刀,哼了一声,甩头就走。

怪自己上赶着,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结果还是难受啊。

但是月光都有未婚夫了,他还能怎么办啊。听说那个男人就是一次次送肉,不停地纠缠月光,月光这才同意了的。

早知当初就该积极些!

现在,只能以后积极了,可不敢再这么听天由命了。

他那一声哼可真骄傲,苏月光杵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陈三郎没走两步,突然说了一声:“明天我立刻就去寻户人家上门提亲去!”

苏月光心头一紧。

果然,陈三郎又扭过头来,趾高气昂地问道:“你有什么好介绍的!”

苏月光掰着手指头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知这时候路那头走来个哥儿,正是白锦,闻言双眼亮了亮,赶紧走过来:“我啊!”

他快速走到苏月光的身边,挽着苏月光臂弯,摇了摇苏月光,满脸欢喜道:“我啊我啊!”

苏月光被他逗笑了,悄悄看了一眼陈三郎,双手都指向白锦。

说曹操曹操就来,原本他没有人选,但现在人来了。

两个小哥儿满脸都是笑,一个比一个笑得甜。

陈三郎扁了扁嘴,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般发展,瞪了苏月光一眼。

看向白锦时,神情总算变得端庄些:“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