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彘山奇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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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风深吸一口气,慢慢弯下腰,再次轻抚小野猪的头颅,小野猪竟虚弱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他抬起头,对着母兽那双已趋于平静、甚至带着某种原始灵性的眼睛,清晰地说:“好了,带它回去吧。”话音落下,如同解开了一个无形的咒语。母野猪低低地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再无暴戾,只剩一种笨拙而深沉的温柔。它小心翼翼地凑近,用吻部轻轻拱了拱小野猪,然后极其轻柔地将它叼起。它最后望了阿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旋即转身,庞大的身躯驮着受伤的幼崽,沉稳而缓慢地没入苍翠的林海深处,只留下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草木和风中渐渐消散的粗重鼻息。

经此惊心动魄的插曲,阿风心中对彘山的敬畏更深一层。他拍拍风影汗涔涔的颈侧:“好伙计!”牵着它继续深入这造化神奇的腹地。山势愈发幽奇,古木参天蔽日,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绿幕,在布满苔藓的地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在一处人迹罕至的陡峭崖壁下,他惊喜地发现几株叶片肥厚、边缘隐现金线的奇异植物——正是传说中能续筋接骨的“金线还魂草”!更令人心折的是,在一条清澈山涧的源头,溪水冲刷的岩窝里,散落着几块鸽子蛋大小、通体浑圆的卵石,半透明如凝固的泉水,内里竟天然包裹着细如发丝的银线,在幽暗水底闪烁着秘银般内敛而恒久的光华,仿佛凝固的星河碎片。阿风屏息拾起一块,那沁凉直透掌心,银丝在石髓中悠然浮动。

彘山不仅以物华天宝滋养旅人,更以淳朴人情抚慰尘心。在柘树林边缘,阿风遇见了采药的老人何公。老人鹤发童颜,背一只磨得油亮的药篓,热情地邀阿风去他那半掩于山壁藤蔓间的石屋歇脚。石屋简陋却洁净,弥漫着草药的清苦。何公如数家珍地展示他珍藏的彘山本草图谱,泛黄的纸页上墨线勾勒,彩笔点染,栩栩如生。“瞧这‘月见星’,只在子夜开花,花蕊能聚露成珠,清心明目!”老人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山林赋予的智慧光芒。当阿风拿出那枚银丝水胆石,何公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石面,声音低沉下去:“老辈人说,彘山的石头有灵,是山神悲悯的泪珠凝成,带着山的记忆与心肠。”窗外山风呜咽,石屋中烛火摇曳,古老的传说仿佛在石壁上投下朦胧的幻影。

下山途中,阿风又被一片异常茂盛的柘林吸引。林中传来节奏分明的敲打声,循声而去,见一妇人正在溪边捶打浸泡过的柘树皮。她是村中巧手织娘云娘,身旁木架上已晾晒着几张初具雏形的淡黄色麻纸,纹理天然。云娘见阿风好奇,笑着捧出一卷成品纸,纸色微黄,触手柔韧,隐隐透出柘皮纤维的脉络:“用咱彘山柘皮造的纸,韧得很,墨上去不洇不散,虫子不蛀,百年不坏哩!”她粗糙的手指抚过纸张,眼中是匠人的笃定与自豪。当阿风讲述救助小野猪的经过,云娘感慨道:“山里的活物,灵性着呢!前年大雪封山,我家房梁快压塌了,就是一群野猪拱开雪堆,顶住了梁柱!万物有灵,善恶有报啊!”她的话语朴素却有力,如同柘树深扎于大地的根。

第三日清晨,阿风辞别何公与云娘,牵着风影踏上归途。行至山腰一片视野开阔的坡地,忽闻林中枝叶摇动。他警觉望去,却见前日那头母野猪正带着小野猪在坡下溪边饮水。小野猪腿伤显然大好,欢快地踩着水花,母兽则安静守护。似是感应到阿风的目光,母野猪抬头望来。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山林寂静,溪水淙淙。没有嘶鸣,没有咆哮,只有那庞大身躯驮着幼崽的安然剪影。母兽静静地凝视片刻,眼神深邃如古潭之水,随即低下头,轻轻拱了拱嬉闹的小崽,缓缓转身,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沉稳地没入溪畔葱茏的绿意深处,仿佛两滴墨色悄然融入了无边的苍翠画卷。无声的告别,胜过万语千言。

夕阳熔金,将彘山起伏的轮廓染成壮丽的橙红。阿风翻身上马,风影轻快地迈开步子。行囊里沉甸甸的,有温润的奇石,有清香的柘果,更有山民馈赠的草药与深情。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暮色中的彘山,层峦在夕照里蒸腾着淡淡的紫气,宛如一个巨大的、温暖的、正在安眠的生灵。马蹄轻叩着下山的石径,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此行收获的,岂止是囊中那些来自山野的馈赠?彘山之美,在石之奇绝,在树之苍翠,更在于那粗粝山石之下、莽莽林海之中,悄然搏动着的、与万物相通的温热心肠。风影的鬃毛在晚风中拂动,阿风轻轻拍了拍它,人与马的身影沿着蜿蜒的山路,渐行渐远,投入前方更广阔的群山怀抱。彘山静默地矗立在身后,像一位宽厚的守护者,目送游子走向下一个山海相逢的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