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碧玉簪(2 / 2)

再之后宁芙的出现,更是让她不知所措。

每一件事都让她身心俱疲。

她急需独处片刻,理清纷乱的思绪。

仔细的想一想她和李当归之间的关系。

推开房门时,却见峨眉端坐在床沿,漆黑的长发如瀑垂落。

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直直望过来,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峨眉?"红绡强撑起笑容,将一切先抛之于脑后,"你怎么醒了?"

"你...去哪里了..."峨眉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红绡。

"我去找当归了。"红绡走到妆台前卸下玉簪,忽然正色道:"峨眉,以后少与谢春花那个女人来往,我担心她对你不利。"

峨眉点点头,目光却依旧紧锁在红绡脸上。

红绡见状疑惑道:"峨眉?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红绡..."峨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怎么...伤心了..."

红绡卸簪的手蓦然顿住。

铜镜中的自己明明挂着得体的微笑,连眼尾的弧度都精心维持着。

她不知道峨眉何出此言。

她下意识抚上面颊:"峨眉,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伤心啊。"

"不..."峨眉摇头时,长发在锦被上荡开涟漪,"你很伤心..."

她语气平淡却非常笃定。

"我不想你伤心..."峨眉补充道。

红绡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也不确定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了——若真如峨眉所说,她在伤心,那她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伤心?

小主,

峨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格外清晰:"你每日都...开心...除了...今日..."

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能穿透人心。

红绡只感觉峨眉似乎话里有话,这个单纯如白纸的女子,难不成还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她并不知道——

峨眉不仅能感受到别人的心情,还能感受到一个人身上的善意或恶意。

"红绡...今天的你...不一样..."峨眉继续道。

红绡勉强笑了笑:"可能今天我有些累了,没关系的,睡一觉就好。"

峨眉固执地摇头。

忽然,她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在红绡惊讶的表情下,只见峨眉掌心凭空出现了一个粗布包裹。

"峨眉,这..."红绡声音发颤,"这是从哪里来的?里面是什么?"

"送你的..."峨眉将包裹递过来。

红绡迟疑地接过,粗布的触感粗糙却温暖。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当看清里面的物件时,整个人愣了一下——

一支碧玉簪静静躺在粗布上,玉色温润如水。

下面还压着一张泛黄的纸笺,边缘已经有些脆化。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红绡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她送的..."

红绡的手猛地一抖。

不知为何,她瞬间就明白峨眉口中的"她"是谁。

她指尖颤抖着先拾起玉簪,冰凉的触感却烫得她心口发疼。

当她展开那张纸笺时,熟悉的字迹如利箭般刺入眼帘——那是汀兰的笔迹,潇洒不羁正如她本人。

而当红绡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更是震惊到了极点:

"立婚书人李当归之母汀兰,系白虎城纪籍。今凭媒妁之言,以爱女红绡许配亲子李当归......"

光是读完这句,红绡的大脑便一片空白,每一个字都像惊雷在她心头炸响。

先前她还怀疑峨眉是否真的记清楚了汀兰的约定,可现在——

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哪里还需要什么猜测?

"观二小无猜,青梅绕榻,天意早种连理枝......"红绡不自觉地念出声来,汀兰潇洒的字迹仿佛带着温度,"当归当惜眼前人,不负红绡灯下泪;红绡当护当归平生安,莫忘儿时约......"

不知不觉间,这个从红衣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大姑娘的女子,泪水夺眶而出,砸在纸笺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她急忙用袖子去擦,生怕弄坏了这珍贵的文书...

她颤抖着继续往下读,汀兰在信中絮絮叮嘱,说那支碧玉簪是当年李怀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如今代李当归赠予红绡......

"你终于...不伤心了..."

峨眉看着红绡不断的流泪,却说出这么一句话,仿佛她很确信,此刻的红绡流出的每一滴眼泪,都是高兴的眼泪。

红绡抬起泪眼,看着这个单纯的女子,突然破涕为笑:"峨眉,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么重要的东西。"

峨眉满足地笑了,长发在锦被上铺开如墨:"不用...谢我..."

这一夜,红绡将婚书翻来覆去读了又读。

汀兰的字里行间满是温情,仿佛那个红衣女子就站在眼前对她谆谆叮嘱。

直到更漏三响,她才小心翼翼地将婚书放在枕边,唇角带着释然的笑意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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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此刻。

漏瓦街上,那间常年垂挂黑纱的茅屋今日焕然一新。

门前青石台阶被擦得发亮,檐下蛛网尽除,连窗棂缝隙里的积尘都清扫得一干二净。

更奇怪的是,那些代表着特殊含义的黑纱竟然全被取下。

在这条破败的街道上,这间突然变得朴素整洁的屋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屋内,谢春花只穿着素白中衣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的面容不施粉黛,与往日浓妆艳抹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低垂着眼帘,指尖正轻轻摩挲着一缕褪色的剑穗——那是昨夜李当归被红绡带走时,她悄悄从少年剑柄上拽下的。

"小郎君......"谢春花将剑穗贴在唇边轻唤,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若是让那些曾与她有过露水姻缘的男子见到这副模样,定会惊掉下巴。

这个以风流着称的蝎娘子,此刻竟像个怀春少女般满脸相思。

“小郎君...”谢春花又柔声呢喃道。

她忽然将剑穗按在饱满的胸口,黛眉微蹙露出哀伤神色。

昨夜是她第一次失手,眼看就要到嘴的鸭子竟飞了。

那合欢毒是她珍藏多年的宝贝,中毒者必定情难自禁,这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计策。

"都怪那该死的红绡......"谢春花咬着朱唇暗恨。

她太清楚像李当归这样的正经少年,清醒时绝不可能碰她这样的女人。

所以,只能使用那种办法。

一想到自己能和李当归这样的男子同床共枕一次,她简直是期待的不行,所以当药性刚开始发作,她就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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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红绡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出现。

"真是便宜了那个红绡了......"

谢春花有些嫉妒的开口道。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很清楚合欢毒的效力了——昨夜李当归眼中翻涌的情潮,少年绷紧的腰线,还有那声隐忍的喘息......

在少年中了那种合欢毒后,必然需要一位女子来为他解毒。

那个女子本该是她。

那本该是属于她的良宵。

但既然最后是红绡将少年带走,那不用说,李当归必然是和红绡经历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一想到那两人共度春宵的画面,谢春花气得将剑穗狠狠攥紧,指节都泛出青白。

"这合欢散可是我珍藏了三年的宝贝......"

她又心疼地喃喃自语。

她忽然媚眼一挑,竟将那缕剑穗从胸口拿起,贴在唇边,如吻情人般轻轻的吻了下去。

那深情的样子,好像她吻的不是剑穗,反而真的是那个一口一句“春花姐”的俊秀少年。

世间多少风流女子,生来便似那雨打浮萍,无根无蒂。

她们或许曾是良家女,却被天灾人祸逼入风尘;或许生来就在勾栏,自幼学的便是如何对男人巧笑倩兮。

胭脂是她们的铠甲,媚眼是她们的刀剑,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里,她们比谁都清楚——笑,才能活。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偶尔也会对某个干净的少年动了真心。

那少年或许青涩,或许穷苦,但看她们的眼神里没有令人作呕的贪婪,只有澄澈的亮光。

他会规规矩矩喊一声“姐姐”,会在她们被醉汉纠缠时挺身而出,甚至会傻乎乎地省下半个月饭钱,只为买支廉价的木簪相赠。

于是她们开始惶恐。

惶恐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会弄脏少年的白衣,惶恐自己沾满风月气的吐息会玷污少年的澄澈,更惶恐有朝一日少年知晓她们的真实身份后,眼里会浮现出与那些恩客无二的嫌恶。

所以她们往往选择在黎明前悄悄离去,就像谢春花此刻死死攥着那缕剑穗,却终究不敢踏出门口一步。

她太清楚了——自己这双被无数男人摸过的手,怎配去碰那个会红着脸唤她“春花姐”的少年?

但她们的喜欢是假的么?

那为何她亲吻剑穗时,睫毛会颤得如同初坠爱河的少女?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得不到,而是分明伸手就能触碰,却不得不自己斩断那根手指。

风尘女子的情爱,就像漏瓦街雨天屋檐滴落的水珠。

看似浑浊,可若接在掌心细细端详,每一滴里都晃着一轮干干净净的月亮。

谢春花将那缕剑穗紧紧攥在手心,指尖反复摩挲着丝滑的流苏,久久不放。

她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去玲珑坊走一遭——因为她并不确定李当归会不会因为这缕剑穗来找她,所以只能自己主动出击,就以归还剑穗为由。

想到要去玲珑坊,她忽然记起昨夜红绡那记响亮的耳光,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心底有些忐忑。

虽然号称"五鬼"之一,但在红绡这样的神力者面前,她确实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她根本不能还手——那可是李当归即将明媒正娶的未婚妻,若真与红绡撕破脸,只怕在小郎君心中的形象......

待会去玲珑坊,二人肯定会再次见面,那红绡对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好脸色。

"哼!"谢春花突然冷笑一声,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咬牙道:"就算你再打我一巴掌,我也要见他!"

镜中美人忽然又绽开一抹诡异的笑容,红唇轻启:"呵...差点忘了,昨夜小郎君那般勇猛,只怕你现在还瘫在床上起不来呢..."

她越想越得意,竟对着剑穗痴痴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李当归为此感谢她的模样。

痴笑半晌,谢春花终于开始对镜梳妆。

她精心描画远山眉,用胭脂在眼尾晕开桃花妆,最后抿上最鲜艳的口脂。

今日,她定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小郎君面前。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她描眉的手微微一颤。

她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滚!老娘方才不是说了,以后谁也别来寻我!"

谢春花的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狠厉:"从今往后,老娘只伺候一个男人!"

谢春花这么一喊,门外果然安静下来。

谢春花冷哼一声,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的情景——

天刚蒙蒙亮,她就一反常态地早起打扫门前,引得街坊邻居纷纷侧目。

几个往日相好的男子见她多日未归今日突然现身,立刻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想要如从前般进屋"叙旧"。

谁知她突然变了脸色,不仅没有像往常那样媚笑着迎客入门,反而抄起扫帚劈头盖脸地打过去,还恶狠狠地放话:"以后谁敢再来找老娘,定叫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小主,

这条街上谁不知道蝎娘子用毒的厉害?

谁也不敢小瞧这话。

众人虽满腹狐疑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却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只得灰溜溜地散去。

他们可不知道,往日里烟视媚行的尤物,今日竟会为个少年郎守起贞洁。

谢春花见敲门声停止,也不在意,便准备对镜继续梳妆,忽然——

"铮!"

一道清越的剑鸣穿透门板。

谢春花的手猛地顿住,胭脂盒"啪"地掉在妆台上。

这般清冽的剑吟,绝非寻常兵器所能发出。

门外之人,不是小郎君还能是谁?

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满心欢喜。

她急忙将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又整了整衣襟。

镜中的美人既娇艳又不失端庄,正是最能打动少年郎的模样。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攥紧那剑穗,婀娜多姿的朝着门口走去。

"小郎君,你果然还是——"

门扉轻启的瞬间,谢春花娇媚的嗓音戛然而止。

她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人——

这个人身姿挺拔,眉眼英气,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凌厉的出鞘长剑,剑尖点地。

那双比剑更冷的眸子正静静凝视着她,一股无形的威压让谢春花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门外站着的根本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少年。

谢春花身体有些颤抖的开口:

"宁...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