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毡帽老头额头冒出冷汗,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惊恐,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右腿,那右腿僵硬,像一只假腿。
三道身影如流星般划过百草堂院落上空。
宁芙率先落地,玄色劲装的下摆还在空中翻卷,人已稳稳立在院中央。
雀翎和青鸢同时落在她两侧。
雀翎的灰眸在扫过院中景象时骤然紧缩——李灵芝瘫坐在一个怪物触手可及之处,李朱砂和静姝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阿朵保持着战斗姿态却脸色惨白。
"是你。"
当宁芙看清楚站在院子的破毡帽老头后,目光顿时变得冰冷至极,杀意骤现,声音冷得像极北的冰原。
没有任何废话,宁芙修长的手指一勾,插在地上的寒螭剑"嗡"地一声从地上飞起,
与此同时,宁芙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掠出,寒螭剑自动回到手中,剑锋直指破毡帽老头的咽喉!
"别杀我!我来找李小子!"
老头只感觉一股凌冽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仓皇大喊,四条附肢迅速交叉挡在身前。
可话音未落,他只感觉头顶一凉,抬头一看。
寒螭剑的剑尖已经稳稳停在他脑门前不足半寸。
宁芙握剑倒悬于空,身形如鬼魅般凝滞。
看样子,再晚开口一秒,他的脑袋就会被一剑贯穿。
破毡帽老头冷汗涔涔,连忙后撤,八条附肢在地面上划出凌乱的痕迹,迅速拉开距离。
宁芙轻盈落地,寒螭剑斜指地面,眼神依旧冰冷的看着破毡帽老头:"老东西,你说什么?"
"是城主府派我来找李小子!"老头急忙解释,声音沙哑刺耳,"有要事!"
另一边,李灵芝见宁芙等人回来,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踉跄着爬起,跌跌撞撞地朝李朱砂和静姝跑去。
李朱砂和静姝也站了起来。
李朱砂一把抱住跑来的李灵芝,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静姝则瞬间化作银光,闪到宁芙身后,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袖子。
"宁姐姐,这个怪老头吓死我了!"静姝声音发颤,桃花眼里还噙着未干的泪花。
宁芙侧眸看了她一眼,冷硬的目光稍稍柔和:"不必害怕。"
她重新看向破毡帽老头,寒螭剑微微抬起,"他敢动你一下,我便杀了他。"
破毡帽老头闻言,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干笑着后退半步:"宁将军,老夫真的只是奉命行事......"
院内的温度依旧极低,老槐树的枝叶上结满冰霜,地面被寒螭剑的剑气冻结,白雾缭绕。
雀翎和青鸢也来到宁芙两侧,一左一右站立,随时准备出手。
静姝从宁芙身后探出脑袋,桃花眼滴溜溜地打量着破毡帽老头,这才想起了他的身份。
少女"咦"了一声,指着他道:"哎?你不是那个什么'蜈蚣叟'吗?"
她歪着头,目光又落在他那八条附肢上,疑惑地眨眨眼:"怎么现在变成'蜘蛛叟'啦?"
蜈蚣叟闻言,褶皱堆叠的老脸顿时挤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浑浊的眼珠都亮了几分,似乎很满意静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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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炫耀般地伸展了几下附肢,机关关节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哈哈,小姑娘有眼光!这是老夫新研制的机关造物,名为'玄蛛踏星',怎么样,厉害——"
"少废话。"
宁芙寒声打断,剑锋微微抬起,一缕寒气直逼蜈蚣叟面门。
她侧头对静姝道:"静姝,别跟这种人搭话。"
静姝立刻捂住嘴,乖巧点头,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那些精妙的机关上瞟。
宁芙重新看向蜈蚣叟,声音冷硬:"你找李当归何事?"
蜈蚣叟缩了缩脖子,破毡帽上的冰渣簌簌落下:"是、是关于演武大会领赏银的事..."
"城主府为何不飞花传讯?"宁芙眯起眼睛,"非要派你这个老东西过来?"
蜈蚣叟的附肢不安地在地上划拉了几下:"领赏银是次要...还有些其他事情,飞花传讯上说不明白..."
他偷瞄了一眼宁芙的脸色,赶紧补充:"而且你们家情况特殊,神力者太多,一个比一个厉害,城主说还是派个人亲自来传话稳妥..."
"那你就不能走着来吗?"李朱砂从李灵芝身后探出头,一脸无语,"非要穿着这怪东西从街上爬过来?吓死人了!"
蜈蚣叟讪笑两声,几条附肢不好意思地蜷缩起来:"嘿嘿,穿着这个不是走得快嘛..."
他的目光躲闪着飘向宁芙,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而且...老夫一条腿不是被宁将军砍断了么...走路就更不方便了..."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腿——那里本该是膝盖的位置,现在连接着一截精钢打造的机关关节。
宁芙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若不是当时城主有令,活捉蜈蚣叟,蜈蚣叟早就被她杀了。
李朱砂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蜈蚣叟:"那你就不能在外面敲个门?非要从墙上爬进来?有病吧?"
蜈蚣叟讪笑着搓了搓手,几条附肢不安地蜷缩又舒展:"呵呵,这不是...习惯了嘛..."
李灵芝冷着脸上前一步,指尖还沾着方才摔倒时蹭上的泥土:"原来你就是那个蜈蚣叟,之前就是你在西城水井下的毒?"
阿朵闻言,眼神骤然锐利。
她正是第一个发现百草堂水井里有毒的人。
蜈蚣叟摆摆手道:"老夫如今已改邪归正!一心为城主府效力——"
"胡说八道!"宁芙厉声打断,剑锋嗡鸣,"你这种人,早该千刀万剐!何来改邪归正一说?"
"是是是,您说得对..."蜈蚣叟佝偻着背,破毡帽下的老脸挤出谄媚的笑容,活像一条讨好主人的老狗。
宁芙嫌恶地别过脸:"滚。再敢踏进百草堂,我剁了你剩下那几条腿。"
蜈蚣叟急了:"这、这不成啊!老夫还得向李小子传话..."
"他不在。"宁芙声音冷得像冰。
蜈蚣叟愁眉苦脸地搓着手:"这可如何是好...城主还等着回话..."
"有话就说。"宁芙寒螭剑一横,"我转告他。"
蜈蚣叟眼珠转了转,有些犹豫:“我还是和他亲自——”
“不说赶紧滚。”宁芙毫不客气。
“好好,我说,我说...”蜈蚣叟终究不敢违逆这位杀神,反正她是白虎城的将军,让她转告也无妨。
破毡帽老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城主有令,让你们明日去府上领赏银——"
"多少赏银?"静姝突然从宁芙身后探出头,桃花眼里闪着精光。
蜈蚣叟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李当归,演武赏银一千两。"
"一千两!?"
李朱砂和李灵芝异口同声地惊呼。
李灵芝手里的药铲"咣当"掉在地上,李朱砂更是直接掰着手指算起来:"够买三百斤上等黄芪...不,五百斤!"
“我呢我呢?我有赏银么?”
静姝迫不及待的问道。
蜈蚣叟的破毡帽微微一动,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干瘪的嘴角忽然扯出一丝古怪的笑:“你就是那个五境神力者吧?”
他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你的赏银嘛……五千两。”
“五千两?!”
李朱砂和李灵芝闻言又是一惊,惊呼声几乎掀翻了百草堂的屋顶。
静姝却已经欢呼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太好了!我也有钱啦!”
她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裙摆如花瓣般绽开,差点撞到身后的雀翎。
雀翎灰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按住静姝的肩膀,目光却转向蜈蚣叟:“我和宁芙呢?”
蜈蚣叟的八条附肢“咔嗒”一声收拢,身子佝偻得更低了,活像只缩进壳里的老乌龟:“两位自然也是有的……每人四千两。”
李灵芝和李朱砂对视一眼,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平日里在百草堂抓药算账,一个铜板都要掰成两半花,何曾见过这样的数目?
可她们却没有意识到——一名神力者本就已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宁芙、静姝这般境界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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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城肯花重金拉拢,再正常不过。
宁芙冷冷开口:“还有什么事?赶紧说。”
蜈蚣叟缩了缩脖子,破毡帽下的老脸挤出谄媚的笑容:“明日领完赏银后,城主他老人家……想见见李小子。”
他顿了顿:“不过,见城主之前,他还得带上一个人。”
“谁?”宁芙的指尖在寒螭剑柄上轻轻一叩,剑锋上的冰霜“簌簌”落下。
“就是演武大会上那位裁判大人……”蜈蚣叟的声音低了几分,“那位大人本该由城主府接待,可演武大会一结束,她就没了踪影。城主说……李小子肯定能找到她。”
李灵芝皱眉上前一步:“峨眉姑娘现在有地方住,就不劳城主费心了。”
蜈蚣叟连忙摆手:“城主只是有事要和他们二人商量,至于那位大人想住哪儿,全凭她自己决定。”
宁芙眸光一寒:“城主找他们做什么?”
蜈蚣叟干笑道:“这……老夫就不知了。”
院内的空气骤然凝滞。
宁芙沉默片刻,寒螭剑“铮”地归鞘:“还有事?”
蜈蚣叟非常识相,没等宁芙继续开口,直接弯腰道:“老夫这就走...”
那名为“玄蛛踏星”的八条附肢“喀啦喀啦”地交错移动,飞快爬向院墙。
他攀上墙头的动作诡异又熟练,破毡帽在月色下晃了晃,活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翻过屋檐,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李朱砂盯着那堵墙,感觉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看着真瘆人……”
静姝却托着腮帮子,一脸好奇:“看起来好有意思啊!我也好想试试那样爬墙!”
“静姝。”宁芙侧眸看她,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以后见到这种人,离远点。”
静姝扁了扁嘴,乖乖“哦”了一声,可眼睛还忍不住往墙头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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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长街被月光洗得发白,青石板路上三道身影缓缓而行。
李当归走在中间,左侧是长发如瀑的峨眉,右侧则是那位被人称呼为“蝎娘子”的女子——谢春花。
"我姓谢,名春花。"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问起她的名字。
李当归脚步微顿。
少年剑客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青石板上,若有所思。
"谢、春、花..."他轻声念道。
话音一落,李当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当目光一直盯着少年侧脸的谢春花,看到少年嘴角忽然扬起时,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失落。
她却故意提高嗓音开口道:"好你个小郎君!不是说不嘲笑老娘么?"
李当归却摆了摆手。
夜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那双澄澈如初雪消融的眼睛。
"我没有嘲笑你,只是觉得这名字很好听。"他说得认真,像是在陈述一个确凿的道理。
蝎娘子的手指僵在半空。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冷笑一声:"少来这套!想笑就笑!"
转身时发梢故意扫过李当归手臂:"老娘又不是没被笑过。"
李当归摇摇头,目光坦然。
"家里有本有意思的医书。"少年忽然话锋一转,"记载破解五毒之法,里面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好,你知道是什么么?”
蝎娘子闻言一愣,摇头道:“我可没读过书,更没读过什么医书,怎么会知道。”
李当归笑了笑,轻声开口道:“那句话写的是——'春花烂漫时,蛇虫不敢近'。"
蝎娘子又是一愣,大脑有些空白,不明白李当归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
只听李当归继续道:"书上解释说,春天百花盛开时,许多毒蛇虫蚁因趋避花香,尚未活跃,因此‘春花’象征着生机与纯净,能天然压制阴毒之物。"
李当归的声音很轻,但这些咬文嚼字的话却让蝎娘子耳根发烫。
少年继续解释道:"但小时候我不那么想,我觉得...蛇虫之所以碰到春花盛开的地方会绕道走,其实不是因为天性害怕,而是因为自惭形秽。"
李当归指尖轻轻敲击剑柄:"就像给你起'蝎娘子'名号的人...定是没见过真正的春花,以为这样叫你,你就会真的变成一个心思狠毒的人。然而,一个名字叫春花的女子,怎么可能真的会有蛇蝎心肠?"
蝎娘子呼吸一滞。
她看见李当归瞳孔里映着的自己——没有媚眼如丝,没有红唇似火,只有一个褪去伪装的女人,像初春枝头瑟缩的花苞。
少年转头看向她:"你说对么?春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