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空气在李承乾宣讲完那本厚得惊人的奏折时,已经骤然凝固,随即又被惊怒的浪潮狠狠撕碎!
"荒谬!"
"简直荒谬绝伦!"
郑御史须发皆张,终于是仍耐不住,第一个跳了出来!
"府试考判案,舆图?"
"乡试竟要论农具,算工程?"
"这…这与匠人何异!"
"朝廷取士,选的是牧民之官,不是账房管事,工头匠人!"
"圣贤经义置于何地?"
"礼乐教化岂非成了笑话?"
他引经据典,唾沫横飞,试图用煌煌大义将这份章程砸烂。
"太子殿下!"那王少卿也赶紧紧随其后,脸色铁青道:"此策看似公允,然而骤然废除举荐,天下士林之心又将何安?"
"寒门骤贵,无根基无底蕴!”
“若为地方主官,只会更加贪婪酷烈!”
“甚至是视地方为私产,敲骨吸髓!"
"殿下,此乃取乱之道!"
"前隋科举之弊,殷鉴不远!"
"难道殿下......真要做我大唐的隋炀帝吗?!"
这顶帽子扣得又狠又毒。
可却也如同一个信号一般,世家一系的官员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似的,纷纷出列!
引《周礼》,据《论语》!
从祖宗成法说到人情世故,从取士标准质疑到见习制度的可操作性,言辞激烈,仿佛太子的新政一旦施行,大唐立时就要天崩地裂。
御座之上,李世民面沉如水,冕旒垂下的玉藻纹丝不动,只偶尔扫过下方激辩的臣子,目光深如寒潭。
他并未如众人预想般立刻训斥太子,反而像一尊沉默的山岳,任由风暴在殿中肆虐。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脊背挺得笔直。
他知道,父皇在给他舞台,也在考验他。
他看向身旁的吏部尚书高士廉,东宫詹事府几位饱学务实之臣,以及舅舅长孙无忌沉稳的眼神,心中一定。
"郑御史!"李承乾声音清朗,压过嘈杂:"圣贤经义,教人明理修身,治国安邦!"
"然空谈性理,能治水患乎?"
"能断冤狱乎?"
"能理清一地钱粮,使民不受饥馑乎?"
"新六艺考实务,非是摒弃经义,而是要求学子学以致用,将圣贤道理化入治国安民之实策!"
"此乃大用!"
他转向王少卿,目光锐利如刀:"王少卿言前隋之弊,弊在取士不实,考非所用,用非所考!"
"更弊在无后续历练,骤授高位!"
"孤此章程,府试取秀才者!”
“需入地方衙门见习,学庶务,体民情!"
"乡试举人,或下放基层佐贰,或入中枢见习行走,皆从微末做起,厚积薄发!"
"何来骤贵?"
"何来根基不稳?"
"至于寒门贪婪酷烈之说…敢问王少卿,如今地方上那些盘剥小民,兼并土地,甚至勾结外敌者,难道尽是寒门出身?"
"范阳卢氏之事,犹在眼前!"
李承乾句句切中要害,引动定北城实例,更是直戳世家痛处。
高士廉立刻跟上,以吏部多年铨选经验,详述新科举层级递进,考用结合的设计如何能有效筛选真才。
长孙无忌则从朝堂平衡,打破世家垄断,广纳天下英才的角度,阐述此策对巩固皇权,强盛大唐的深远意义。
东宫属官引经据典,逐条反驳世家对具体考项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