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秦淮盛景,陵卫困局(五)(2 / 2)

“一群空谈误国的酸腐,居然敢编织流言,妄想颠覆朝廷,都活腻了不成?”

韩赞周的胖脸瞬间褪成青灰色,下意识去掐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高大人莫急,应天府喧嚣尘上的‘天子西狩’‘满汉分治’之说,贡院里儒生吵嚷着,”

他忽然抓住高宇顺的手腕,翡翠扳指硌得对方生疼,

“要陛下发《罪己诏》,南都还有十万甲士可以北上勤王!”

“南都京营真有十万甲士?”

高宇顺平复后呵呵问道。

韩赞周颓然靠在案角,眼神有些躲闪道:

“莫说十万,连一万也凑不足,早就成了他们囊中的饷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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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知哪个侯府的公子纵马驰过,惊得街边卖豆浆的老汉连碗带勺摔在青石板上。

高宇顺望着溅开的白沫,想起陛下在乾清宫说的“南都京营,朕要留着给太子练手”——

可如今太子还在文华殿读《资治通鉴》,南都的勋贵却把京营兵额当私产瓜分。

他沉声道:

“天明后带监卫去城外码头,其余的...

你且看这秦淮河的水,是清是浊, 不久便知。”

沉默中的高宇顺,自怀中掏出“功勋积分”册子,默默放在韩赞周手里,拿起茶盏,盯着盏里的茶色,一言不发。

韩赞周的手指在纸页上发抖,烛火将“功勋台”三个朱砂大字映得通红。

册子上写着,入台高者,除荫及父母祖宗外,死后可配享祀殿——

这是连张居正都未曾企及的殊荣。

当看到曹化淳的名字刻在六层位次上,他喉结滚动,想起那老货天启年间不过是司礼监掌印下的随堂,如今竟成了“大明柱石”。

“方正化那老东西居然在五层?”

韩赞周的翡翠扳指刮过纸页,

“他当年在惜薪司偷炭时,还是咱家替他打掩护呢!”

韩赞周攥着功勋台的册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折射出幽绿的光。

一想到卢九德身着崭新的海师官袍,在战船甲板上指点江山,而自己却困在这被勋贵架空的应天府;

每日对着空有其表的衙署文书,心里就像被热油浇过般灼痛。

"卢九德那厮!"

他突然重重拍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

"得了好处便忘了旧情,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高宇顺正要劝慰,却见韩赞周忽地站起身来,蟒纹补子下的身形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咱家还守着这破摊子作甚?"

他眼神炽热如焰,

"等中都派人?

等到花儿都谢了!"

苍桑的声音里满是不甘与决绝,

"高总领,带我走吧!

到了中都,我直接请调!"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神色竟带了几分狠劲,

"便是没有调令,我偷偷北上又如何?

方正化那老东西能无旨归京,我为何不能?"

高宇顺闻言大惊失色,慌忙伸手阻拦:

"使不得!使不得啊!"

可话音未落,他便陷入了沉默。

看着韩赞周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想起他在应天府虽身为守备太监,却处处受勋贵掣肘,空有一腔抱负却无从施展。

这满鬓霜白的老太监,曾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

"罢了!"

高宇顺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明日点兵后,你随船队北上。"

他从怀中掏出半幅空白御批,郑重地递到韩赞周手中,

"若有人阻拦,便说奉密旨清查漕运贪墨。"

见韩赞周惊喜交加,正要开口,高宇顺却按住他的手,目光如炬:

"但你须得谨慎行事,若出了岔子......"

"高总领放心!"

韩赞周突然扯开蟒纹补子,露出胸口淡青色的"忠"字火印,那是万历年间内监特有的印记,历经岁月却依然清晰,

"我这条命本就是主子给的!"

他抚着功勋台的册子,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若能在功勋台上刻下咱家的名字,便是被发去守皇陵;

我也能挺直腰板,对着天家的列祖列宗说——

韩赞周这一生,对得起圣上,对得起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