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九江应对,龙舟盛事(五)(2 / 2)

至于借贷不还的隐患,他瞥了眼王承恩捧着的贷据,狸猫忽然伸爪挠破宣纸,露出底下"人屠镇关西"的暗纹,倒像是给这"毒计"添了道血爪印。

"毒士?"

他忽然笑出声,震得廊下铜铃乱响,

"比起方孝孺的忠烈,朕倒觉得,高宇顺的'以贪制贪'更合时宜。"

窗外传来夜枭嘶鸣,恰如在鸡鸣驿堡,那些地雷爆鸣的声响。

狸猫跳上御案,尾巴扫过"改善种植技术"的奏疏,露出底下潦草批注:

"若三年不增产,当农院只会喝西风。"

王承恩望着烛影里帝王阴鸷的眉眼,忽然想起高宇顺密信里的"屯田三策"最后一条:

"良田需用白骨培,良种当以人血灌。"

此刻他终于懂了——陛下哪里是在分地,分明是在大明溃烂的血肉上,种满带刺的蒺藜。

那些在平山府挥汗的佃户、在陕甘宁垦荒的武将,全是这盘"土地棋"上的活棋子,稍有异动,便会被碾作新的养料。

小主,

高宇顺还将手爪放在衍圣公孔府,秦王府邸,渭水平原的肥沃土地,两百万亩置换孔府不到六十万的祭田,孔胤植可能拒绝?

只不过是阳谋的诱惑,却是最实惠的免租田。朱有建阴鸷的眉眼里,是一种莫名的情绪,低声呢喃:

“就依你言!”

狸猫忽然发出幼猫般的呜咽,朱有建这才惊觉掌心掐出血痕。

他望着舆图上蜿蜒的黄河,忽然想起端午龙舟会上百姓的笑脸——

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绣春刀或斩马剑,而是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在这乱世里,挣得那么一小片"安稳田"。

端午当日,宫中点心铺前的长队蜿蜒如蛇,百姓攥着铜钱的手在风里发抖——

半月来便飘香的十样锦,如今终于掀开了桐木盖。

皇庄抽调的伙计们挽着袖口揉面,案板上的绿豆糕堆成小山,咸鸭蛋的红油渗过草纸,在粗布围裙上染出星星点点。

李记糕点铺的掌柜望着自家被征作工坊的后院,原本供少爷读书的雕花桌案上,正码着刚出笼的红枣粽。

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御赐"惠民良商"匾额,鎏金大字在晨光里晃得人眼酸。

当皇家订单放向整个京城食品铺子,

"按市价即可。"

皇帝的口谕经王承恩转述,惊得勋贵夫人们手里的玛瑙手串差点滑落。

往常连茶水钱都要算到百姓头上的侯府,此刻却要按斤两给皇家算价钱?

勋贵府里管事捏着算盘直冒汗,把燕窝酥里的金丝碎末都扒拉出来称重。

倒是街角的张记粥铺,东家执意往赠给百姓的米粽里多塞了勺蜜枣,被巡街的锦衣卫看见,非但没治罪,还赏了面"忠义可风"的小红旗。

永定河上的龙舟鼓声正密,岸边卖甜水的摊子忽然多了免费茶汤——

不知哪家酒楼的掌柜开了善堂,用本该给主子们祝寿的官窑碗,盛着麦仁粥分给老人。

有拄着竹节拐杖的老兵混在队伍里,碗底沉着两颗去年皇帝赏的桃酥,攥着碗的手比握刀时抖得还厉害。

当暮色染黄永定河时,最后一块五样锦蜜饯被孩童塞进嘴里,油乎乎的手指在店铺木门上按出小印子,倒比任何御笔题字都鲜活。

王承恩望着几无变化的内库账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童谣:

"十样锦,甜津津,皇帝请我吃点心..."

他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东厂密报,上面写着某勋贵酒楼私扣三斤核桃碎的事,却终究没递给陛下。

夜风裹着残余的艾草香掠过街巷,那些在账本上冷冰冰的"成本价惠民银",此刻都化作了百姓嘴角的甜、眼里的光——

或许这便是圣上要的章程:

用一块蜜饯、一只粽子,把这即将崩裂的山河,暂时粘得像模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