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打瓦当时，白芷蜷在拔步床里数铜钱。这是范老夫人塞给她的"压岁钱"，每枚光绪元宝边缘都锉着暗记——像极了四哥誊抄密信时留在账册边的针孔。她听着帘外拆装勃朗宁的金属轻响，突然赤脚扑进曾国宇怀里："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少年指尖的枪油蹭在她寝衣："范家不好么？祖母给你裁新衣，铮垣哥教你书画......"

"祖母偷塞银元总盯着我的眼，大哥下棋时，四哥却在院里挨训。"白芷攥着他褪色的怀表链，琉璃瞳仁映着黄铜表盖的划痕，"大嫂虽然经常骂大哥，砸他的杯碗茶盏，但从不砸我捧的砚台。"她将脸埋进少年染着硝烟味的衣襟，"小幺儿只是......只是见不得伯伯把伞往四哥身上倾。"

雨珠子顺着瓦当串成帘，曾国宇摸到她发间沾着的松烟墨："想回曾家？"

怀中小脑袋摇成拨浪鼓，银铃铛在寂静里格外清越："我记得的，曾家大哥会拿马鞭抽四哥。"她突然仰起脸，鼻尖蹭到少年新冒的青色胡茬，"小幺儿想要个只有四哥的家，不要奶油蛋糕，不要蜀绣袄子，我们在院里种木樨树，四哥给我烤红苕......"

铜钱串成的北斗七星从妆奁滚落，曾国宇捡起沾着糖渍的那枚："快了。"他指尖拂过地契边缘的墨渍，范家院落的薄雾里仿佛已升起炊烟，"等木樨开第二遭，四哥带小幺儿看真正的北斗。"

寅时的梆子惊破残梦。白芷攥着半块麦芽糖沉入黑甜，糖纸折的仙鹤停在地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