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疯狂点击者;点击达到1……
次日, 下了大朝会后,皇帝令数名重臣聚紫宸殿议事。
按品级,屈景烁应该是坐在仅次皇帝的位置, 结果他刚往那紫檀木椅走去, 皇帝开口:“你等等。”对国师跟右相:“国师跟右相坐。”
屈景烁心底气咻咻。
“阁主之位朕另有安排。”
屈景烁哼哼。
一左一右两把硬木椅子坐上了裴清淮跟右相。两人盯着屈景烁。
一是灼热恋恋, 一是用看戏的眼神。
屈景烁谁也没看, 表面委屈柔顺,暗中对陆远说:“这是给了名不想给实, 拿我当枪, 又舍不得苛待一点他的心——”
“把昨天备的金椅抬出来。”皇帝对身边总管说。
屈景烁一句“舍不得苛待他的心上人”尚未讲完,四个健壮天乾宫人抬出一把璀璨华丽雕龙刻凤的金椅。
与那些只有一层薄垫的紫檀椅不同,金椅上松透舒适的坐褥和软囊铺满,宛如片状的霞光和团状的云朵,将锋利的金色掩盖。只有从两旁看去时,才能看出这把椅子的明锐和威严,而两旁是对着外人的。
坐进去的人,感受到的只会是锐利里的温柔。
右相瞪大了双眼。
“阁主为坤泽,坐的椅子本该软和些, 还是陛下周到。”国师先赞。
屈景烁卡了一下,方出言推辞,最终,在皇帝身边偏下首一点点的位置坐了。
陷在看似很厚其实因为材质特殊, 坐起来十分温凉适宜的软椅,屈景烁听陆远问:
“抱歉, 刚才有事去了,你说皇帝舍不得苛待谁?”
“……我觉得皇帝对我好过头了。”最后皇帝要怎么收场怎么追爱,令人担忧啊!
陆远看见屈景烁蹙眉模样, 搭配他的话,自然发散了许多联想:
“这就,好过头了吗。”
宝宝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在自己没有机会窥见的曾经。
为什么这么容易满足?
这么容易被讨好?
这么乖……
这么知足得过分。
心中滞闷:
“皇帝不够好,我也不够好。”
Q版的景烁头顶:“?!”
“远远很好!”
Q版烁握拳:
“不许说远远坏话。谁敢说我就打烂他的嘴巴,要是本人说,罚他给我亲一下。”
陆远发现,景烁稍微坐在他前面偏一点点的位置也很好。
他抬手托起Q版景烁立绘,点击画面里的景烁本人,到立绘变成粉,景烁也发现不了身后他的小动作。系统闪现:“恭喜玩家获得[头衔]:[疯狂点击者]!”
陆远查看[疯狂点击者]的说明:
“玩家点击公主达到10000次!(公主是很可爱,但点击一万次的你也是真的疯狂),赠送与公主立绘配套的玩家立绘一只。”
下滑:
“已投放至公主身边——”
陆远忽然觉得身体陷入了柔韧盈润的所在。
整个身体。
被包夹了。
陆远开始升温。
屈景烁发出一声低呼。
捂住胸口的金色史莱姆,他脸颊滚烫:“远远?”
“……是我。”
露出某些不符合身份的表情时,景烁也看不到。
当然,是真有政事要议,陆远没把众臣当成play一环,浅浅骚扰亲吻了一下景烁,他谈起有意推行的度田令。
屈景烁在陆远降温后亦认真听起了皇帝和众臣的商讨。
目前的收税机制是沿用的前朝历代的机制:按人头收。
这样,虽然降低了国家收税成本,但十分不公。
按人头不按地产,对于手里没地,但家中人口多的穷户,他们反而要负担沉重的丁税和劳役。
交了税,还得有粮食吃饭吧。为活着,他们不得不依附地主,成为被剥削者。
与这些贫家相反,于大地主大世家,他们拥有优质且面积巨大的土地,但是因为他们有钱有势能勾连官府隐匿实际拥有的地产,能采取“诡寄”、“投献”等手段,只需要交很少的田赋——甚至不交;至于避丁税,他们也有的是手段,那些依附他们的穷人因为他们的手段“隐匿”,导致富户需要承担的人头税也很低。民间,在前朝就已经出现豪强田连阡陌却税收极少,贫者无立锥之地却税收极重的倒错,于国之安定,万万不利。
屈景烁所生活的世界上,他所在的国家的历史上,有数次土地改革。核心是将人头税废除,换成土地税。要清算土地税,首先就是要度量地主们拥有多少土地。皇帝的《度田令》,所起的便是清丈土地之用。
对无地或者少地的贫穷农户来说,这《度田令》是惊天喜讯来临前的吉音。
但是对于大地主和大勋贵来说,简直跟要他们命差不多了。
度田?度的不是田,渡的是他们的魂,下发的不是令,是丧钟的幽鸣。
屈景烁听着听着,就觉得机会来了:
“肯定有很多人会找上国师,太史局的人,甚至还有我。”
刚跟太后那边通过气,这马上就能用上了。
陆远一点也不关心什么国师什么太史局。屈景烁怀里传出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陆远声音:
“你会站在皇帝那边吗?”
“我站不站在他那边,其实不会影响结果。”
屈景烁摸摸胸口的史莱姆·陆,摸到再次升温,面积变大,赶紧停手。
轻咳一声制止对方扩张:
“我站不站,不是重点,那个人站不站才是重点。但我想即便受到任何人的阻挠,皇帝也会做,结果也不会变。”
“那个人?”陆远隐约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觉得跟皇帝很配的那个人,在场中?”
“嗯。”屈景烁应道。
陆远提气。
在场的都是重臣,跟地位一并增长的往往还有白发和白胡子。
……
三十岁以下的只有三人。
“你怎么了,身体很紧绷。”
“我,我在想皇帝能不能成功。”景烁的审美,会不会是更偏向成熟一些的男子。
自己二十七,不算幼稚了,但跟在场的一众爷爷级别的重臣比起来,似乎还是不够熟。
“能的。”想安抚对方的紧张,屈景烁揉搓了一下史莱姆·陆。
抿口茶:
“要换一个臣子推行,哪怕是高居相位,也未必能成,但皇帝亲自施行,又这皇帝,是夏侯弲这样雄才伟略,以严明刚猛之道治国的君主,改革必定能成。国师,我,太史局,就是全将星相改成大凶,结果也不会动摇。”
陆远声气要醋不醋,听起来有种矛盾感:“你对皇帝,评价很高。”又问:“如我是这凡人皇帝,你还是阁主。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若你是皇帝,我是你的阁主,便天相大凶,我愿冒欺世之罪,改大吉。”
陆远失语。
“陆远……啊?”屈景烁倏然捂住口唇。
“阁主,先斩后奏是我不对——”
他的史莱姆·陆远在扩张。
“我要变大了。”
陆远这个形态。
实在太犯规。
“史莱姆·陆”,小的时候能夹在胸肌之间,大的时候能包裹全身。
“远远……”屈景烁感觉一件水做的贴身衣裤包裹住了自己。
“叫夫君。”
薄层还在蔓延,快要连袜子的部分一并连成。
“夫君……”
陆远本还想问究竟是谁来着。
现在完全抛到九霄云外。
温温的史莱姆不断变热。
很快,陆远发现,似乎不必问了。
紫宸殿散小朝会后,景烁回他的宫殿。四下再无外人,陆远恣无忌惮。屈景烁被放开已经是午后。从午后开始睡,大概是被闹得狠了,他的景烁醒来,夜色已至。
景烁来上书房,边以送宝砚为名,边说起了一人。
史莱姆陆躺在阁主胸前。
桌案后的皇帝一脸严肃。
皇帝接过自己才给阁主的宝砚,完成了一次左手倒右手的体验,听着自己的阁主打小报告:
“在秘阁查阅典籍时偶然听见裴国师的学生在跟镇国公世子谈话,提及陛下新令,镇国公世子……隐有微辞。”
屈景烁目光陡然落在皇帝的御案上。这字迹?
——“犯公主帷帐者,死,污公主蟾光者,死,辱公主侍从者,死。”
陆远降下的陨石上,天宪字迹跟这皇帝字迹,竟有八分相似。不过是天宪上字迹,银钩铁画,杀气更多,认真更多,皇帝此刻批注的字迹潦草些,轻松些。
史莱姆体翻转了个身。
皇帝关上奏折,问思索中的阁主:“除了对新令不满,还听到什么?”
回神的屈景烁一秒入戏。
屈景烁眼神慌乱,想要替谁掩藏一般:“没有了。且我只听到镇国公世子说话。针对新令这个话题,国师的弟子始终没有开口。”
“也没有反驳。”皇帝说。
屈景烁仓惶:“陛下!国师何等人物?门下弟子也必不会轻易受人诱使,犯下干扰新政、结党营私、欺君罔上的大错!陛下,我说这些,不过是让您小心镇国公等人,可绝不是为了让您怀疑国师大人和他门下学生!”
他好像真的很担心皇帝怀疑国师。
但是——
陆远的史莱姆体趴在屈景烁胸口一路。
陆远自然听见了国师学生,就是前次宣政殿上被裴清淮当众炸裂星盘,变成焦黑状的弟子,其实是答应了在观测数据上动手脚的。然而,那个国师学生答应对方动手脚的条件是:
镇国公府及不满新政的势力要帮他坐上国师之位。
这不可能是国师提出的交易。
脑袋坏了,裴清淮这个npc才会说“我帮你们改记录,你们帮我,将我从国师位子薅下来”。
改记录这件事,跟裴清淮无关。
景烁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是想引起皇帝对裴清淮的怀疑。
再联想景烁说“表面做了一些坏事,实际上,是为了撮合皇帝和另一个人……”
他的阁主,大概,想撮合皇帝跟那个好感-999·裴·最近BUG加变异的npc。
陆远正默默消化,屈景烁传音:
“皇帝一直很聪明,这怎么不说话,还一脸难受的样子?他不会真以为,国师授意门生接触镇国公,真的被那点短期小利打动?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伤害?”
“……也许皇帝并不喜欢那个莫名其妙的国师。”
“远远你怎么随便说人家奇怪。”屈景烁很轻地摸摸史莱姆体的陆远。
“国师长得俊,气质好,有眼光,有谋略,还辅佐皇帝一路登上帝位——”
屈景烁越夸,只觉胸口越热,好像陆远红温了。
立刻停止夸赞裴清淮:
“当然,他是凡人里的好,远远是超出凡人境界的好!对了,作为你说人家坏话的补偿,你给皇帝造个梦吧?”
陆远心中油生不妙:“什么?”
“怕皇帝真就怀疑是国师授意门下弟子结党,而不去清查。你给皇帝造个梦,让他梦见国师?我这个点子,行不行?”
“妙。”陆远深呼吸。
“梦里,我想想,要体现我很坏,有了,梦里是我把国师捆起来,用鞭子抽国师……”屈景烁捂胸。
“远远你怎么又变热了?”
屈景烁做了一夜关于“鞭打和拷问”的乱梦。
醒来时,屈景烁精神上觉到一种虚脱之感。身体很健壮,但是蓝条好像被掏空。空空地,他强撑去了朝会。
在朝堂上,因他方才跟太后那边递了信,受太后控制的太史局官员,夺了司天监呈上的记录。
两派争吵起来,说是记录不一致。
太史局有人指认,裴国师的弟子跟镇国公勾连,“结党欺君”,“阻碍新政”,“有扰天和”,“罪当万死!”
屈景烁出于某种精神上的困倦,悄悄捂嘴打了个呵欠。
抬手,捏了捏可恶的陆远。
皇帝差点没端住。
好在除了屈景烁没谁敢直视皇帝,屈景烁正在哈欠连天。
原剧情里,虽然不是度田令,皇帝也推行了新政。但是原剧情里没有国师炸得弟子灰头土脸一事。国师的弟子明远没有背叛。
记录的篡改,在原剧情里,是反派讨好国师后,反派自个干的。
反派用尽手段令种种罪证指向国师,其中掺和的有跟国师敌对的太史局,还有一些国师得罪的大臣。
总之反派是绞尽脑汁、竭尽全力了,但当一堆人跟国师斗起来时,皇帝一力袒护国师。
即便国师至少有个管理不严之罪,皇帝还是连关都舍不得关他,彻查期间,把他名曰囚禁实则放在自己的寝宫附近宫苑,准他一定范围走动。
这段反派又讨好、又忙活篡改、又打小报告的剧情,反促进两人感情。
“卿有什么话要说吗?”
“臣昨日从紫宸殿出,就一直在玄真阁,哪里也没有去过。玄真阁守卫有记录。臣不曾见过明远,授意明远勾连镇国公,实乃无稽之谈。”
“昨天一直在玄真阁?”皇帝拧眉。
“是,直到今天早朝,都不曾出过玄真阁一步。”国师望着睁大双目的屈阁主,眉目间尽是眷恋。
屈景烁感觉到古怪。
自己还没开始真正攻略,按原剧情里【示弱博取同情和好感】,国师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就像已经有好感的样子。国师,为什么不恨自己分走他的权力呢。
……
既然国师对自己的态度是这样,那自己走最后拷问国师的剧情时,也不能真跟样本里似的给他弄伤了。到时候选一条软细的鞭子,意思意思拷问他一下便罢,下毒,也——
“你在玄真阁干什么?”皇帝问。
“自然是在等阁主。”
屈景烁状似受宠若惊:“国师有何要事?”
国师笑:“不过是交流新收集的星阵。”
“裴卿,”皇帝冷道,“此事尚待彻查,查办期间,于府静思管理不严之过,非诏不得出。”
“臣——恭谢天恩。”
裴清淮正要领旨,屈景烁向帝进言,星象之学谁也不能取代国师,还是把国师留在宫中,“也方便我向国师请教。”
裴清淮眼中愈发灼热。
皇帝的脸像铁一样青冷。
第82章 第 82 章 “宝宝,你是说,你感觉……
慈宁宫。
“皇帝并未对那妖道多加照拂, 倒是你,怎地在朝堂上为妖道说情,竟让他留在宫中?”太后神色不豫, “哀家本想令妖道的须弥宫换一换主人, 如今, 也被你所阻。”
借着饮茶, 屈景烁掩下笑。平心论,比起太后青睐的太史局官员们, 他倒宁愿须弥宫仍为国师执掌。
——“凛王妃并未学过任何通天之法, 然其生母有魅族血脉,许是制造幻术,假托祥瑞……”太史局的人,曾暗指他欺君。
曾经想给他安这杀头大罪的人,他能有什么好印象。
对比起来,国师至始至终反而都在帮他。
屈景烁怔想,仍是不明,权力,这众生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国师竟然甘愿被自己分掉一半。
难道国师真已逃出凡俗?可既无凡欲,又为何入朝为官。
不明白不妨碍他感谢。一切结束,他离开前,可以给国师留下小小的礼物。
“阁主?”
屈景烁回神, 望着更不高兴的太后。
“失礼,”心下为自己既走了【表面博取国师好感】的任务线, 又压住了蠢蠢欲跳的太史局而鼓掌发笑,面容则随太后一样带上忧愁:“不为国师说情,陛下也会安排其他的人唱白脸, 倒不如我来唱。正可通过这次向国师伸出援手,博取国师的好感,方便我与娘娘下一步试探。”
太后皱眉叹息,正要再说,一名宫人疾步轻声走近,向太后禀报。太后听罢,目光一凛,复望向屈景烁时,眼神已变化:
“竟真叫你说对了,屈阁主。皇帝果然对那妖道放心不下。才刚关了他多久?皇帝捺不住去须弥宫了。”
屈景烁作“早已料中”状,莞尔。
太后道:“看来即便你不说情,皇帝也必定安排其他人说情。哀家险些被朝堂上皇帝的表现骗过了!那妖道,能使皇帝为护他甘愿当着百官做戏?居然把皇帝蒙蔽得如此之深,该死。”
两方就之后的计划进行了一番确认,屈景烁出慈宁宫,回到自己居住的太极宫。
刚进书房,一弹一弹地,是消失了数个时辰的陆远·金色版向他迎来:“白水晶,白芷,红苓,防水布……宝宝要的材料都备好了。”
亲了陆远一口,屈景烁任由陆远缩小到如玉坠一般大,滑进自己衣领,揣着陆远向桌案走去。
“之前就想问了,憋不憋啊?”
陆远黏在感觉上佳的地方,扩张的大小刚好把喜欢的尽数笼罩:“这个形态可以不用呼吸。即便要呼吸,我也愿意被挤着。就算被挤死,亦含笑九泉。”
有些痒,但因为近来痒得频率太高,也竟惯了。屈景烁带着笑在桌前坐下:“那岂非我还没见过你真身,就要当鳏夫了?”
“新寡的阁主跟他的鬼夫君,听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个不稀罕。”屈景烁笑。“我们已玩过差不多的。”
“什么?”
“我说,来,帮我把把关。”屈景烁往防水布中央塞团晒干的白芷,拿绳子扎几下便有了人偶的雏形。
“怎么样,本阁主是不是还算心灵手巧?”
这个世界,因为不再有那么多顾忌,他开始勇于向陆远表达心意,除亲手酿的酒,他还送了陆远其它的物品。
这个世界他绣的帕子,可比上个世界的精致多了。
陆远每次十分感动,为其实并不足道的小物。
不必以理性强行压制感情,想做了,就去做,于他而言,亦是快活。
陆远扩大到刚好能从衣领探出两个角:“是给谁的?真好看,宝宝要为谁祈福?”
在屈景烁扎剩下的绳子时,陆远一只触角按紧相对应的关节,另一只触角拿着因为帮屈景烁准备材料完成愿望而解锁的系统相机,对着认真时刻的景烁一顿狂拍。
“非也。我要做的是诅咒之物。”
屈景烁给白水晶打孔,刚钻完一个,再看桌案,陆远已经分出无数触须把剩下的白水晶都打完了。
夸奖一番陆远。
“白水晶,充兽骨。”屈景烁又向他慢悠悠解释。
“宝宝,白水晶,白芷,茶叶,都附净化疗愈的能量,”言语透出不解,陆远在看见屈景烁串白水晶时,还是依然毫不犹豫伸出触手挥舞帮忙,“用这些做诅咒物,即便上面绘的符再毒辣,也因属性相冲,不会有明显的作用。”
“你可知我要做的是谁的人偶?”
屈景烁在木牌上刻下某个人的生辰八字,他的体质经由陆远丹药改良已能以飞花做剑,此刻不过是随手取下最细的毫笔便能在木牌上镌字。
望着八字,陆远失语。
片刻,由衷不解:“你想为太后祈福?但为何要做成诅咒物的模样?”
屈景烁往茶杯里再添入放大红苓铁锈味的物质。
红苓茶,充作血液。
“还不是为了刺激一下皇帝,再给皇帝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屈景烁把木牌浸入深红似血的红苓浓茶,“只是,我不愿有没得罪过我的人在这场闹剧里真正受伤。大概人自己感觉幸福时,就会比平常更期待他人也有完满的结局。”
陆远本来还有一些问题,听到最后一句,什么疑问都忘掉了:“宝宝,你是说,你感觉……幸福?”
屈景烁握住陆远的“手”,捏了捏,又摩挲两下。
……
陆远再次消失,屈景烁才能够重穿衣服。
出太极宫,屈景烁乘辇车向须弥宫。
须弥宫,位于皇宫西北角,是一处相对独立,环境清幽,建筑排布隐含玄奥道韵的小型宫殿群。
问过宫人,屈景烁由宫人引至整个宫殿群的中心也是最高处——观星台下。
“阁主,观星台有阵法守护,请您务必佩戴国师给的星髓石,以防被阵法误伤。”
“星髓石?你们看看这个行吗?”屈景烁从腰间悬挂的锦袋里掏出泛着洁白光芒的雕像。
两名宫人齐齐一愣。
一人失声:“星髓石做成的雕像?”
屈景烁见他们眼珠似要脱眶,才知这原来是比他想象中更有诚意的礼物。
敕封阁主次日,国师的这件贺礼夹在一众贺礼间,实在不甚起眼,他格外拿出来收藏,并非是向专业人士问明了这雕像的价值,不过是为日后找话题拉进与国师的关系。
当时的他想当然地,觉得国师送礼,送的只是一份客套。
抚摸着雕像温润的表面,屈景烁沐浴着夜风登观星台,在最高处,浑天仪之前,看见了一道清逸萧然的背影。
裴清淮转身,翩然而近,深深一礼:
“多谢阁主为臣求情。若非阁主,臣已在宫外府邸思过,等再回宫时,臣的须弥宫,臣在宫里建立的一切根基,恐怕都将改换主人。”
“本也是为我。”屈景烁扶他:“你是为了维护我,才伤你弟子。致使他怀恨,罔顾你的教导与镇国公等私通。”
陆远目前的主线任务仅剩推行新政和收复金贝群岛,处理了一会相关奏折,陆远点开[公主日志]:
【屈景烁乘夜往须弥宫,登观星台,遇裴清淮。】
虽然信任景烁,但陆远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一秒切实时画面。
观星台。
裴清淮正在教他的景烁辨认星垣星象星宿。
陆远从裴清淮的眼神里读出了令他酸海翻波的东西。
可是,他并未在裴清淮的头上看到跟之前常瑛一样的好感增加。
又又又BUG了?
这个npc是不是有毒。
也不一定。
或是,朝堂上他因为景烁一言改变对裴清淮的处罚,裴清淮看出景烁是他的主宰,因而萌生了讨好景烁的心思,其实并非真正喜欢。
裴清淮不喜欢景烁。
裴清淮居然不喜欢他的景烁?
陆远看得愤怒,看得矛盾,看得胸口憋得慌,又到底做不来因为私人怨气暴打一个本就BUG一堆的npc的事,再加上最重要的,[公主日志]写:【屈景烁听得颇为开心】。
他很开心。
满怀郁气和不理解,望着画面里屈景烁笑颜,陆远做不出任何破坏的举动。
关掉画面,陆远掂了掂从裴清淮处要来的时光回溯法器,很快面色又转阴沉为晴天。
头衔[心愿拼图师]解锁之前,他没有系统相机,不能保存解锁前景烁因为实现心愿而开心的画面。已经问过系统,只要是景烁实现心愿时的快乐都可以留存,不限时间。不限过往,现在,将来。
这个回溯法器,等到满月夜便可以用。
到时候便可将那些遗漏的,景烁的笑颜,尽数收集珍藏。
观星台。
国师手上悬浮着璇玑玉衡,夜空某一处的放大画面便显现在玉衡上:
“凤栖紫微,景国将要有一位皇后了。”
屈景烁凝视那团靠近紫微垣的凤凰形态的缥缈云气:
“真神奇。”
知晓剧情的他由衷赞叹。
是要有了。
可不就是你吗,国师。
纯白的光芒照得他挚爱之人的脸愈发精俏。裴清淮背后的手攥了攥,压下强抱对方的冲动:“其实不看星星也能知道。陛下连御驾亲征都随身带着他那位挚爱亲手所酿的酒,谈及那名坤泽时又露出极为罕见的表情。珍视如此,又怎能忍住不将凤位许他?”
“陛下的挚爱?酿的酒?”屈景烁微愣。
他低声重复:“陛下御驾亲征,都带着?”
裴清淮一笑:“我没见过,随陛下北征的人说的。”
屈景烁待再问,目光掠过星象时乍变:“国师,那团黑雾是什么?”
裴清淮望向玉衡,手掌跟眼神皆微一震。
很快恢复稳定,裴清淮看向四周,手中玉衡亮光一闪,散发淡淡皎白光芒的星阵已将两人笼在其中。
“中宫初立,大晦即生;荧惑守心,凤陨龙遁。”裴清淮神色古怪:
“一般来说,天象变化对应着人世之变,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几息,竟似发生了改变景国帝后命运的大事?只没有想到,这位皇后的命竟是如此离奇,刚当上皇后就要……皇帝对他痴心,或许要跟着他一起……”
屈景烁看看黑气,又看看闪烁的帝星:
“荧惑守心,凤陨龙遁……”
“天下将乱,不过,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其实,我还是——”
“还是什么?”
裴清淮摇头:“还是等到那个时候,再与你说。到时天下虽乱,于我们却是绝好的机会。”
景国的皇后皇帝接连没了,肯定要乱一会,国师卡正可发布一些震骇人心的言论。等到景国乱起,他的凛国国王卡和国师卡里应外合,岂不是大有可图。只是乌兰那个家伙,到时候定也要从他手里分一杯羹才肯不扯他后腿。
不过……
裴清淮望着皱紧眉头似在思考什么的屈景烁。
不过如能尽快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的代价都值得。
屈景烁神思不属地往枯萎莲池里投放完了人偶,因为裴清淮的纵容,这一项根本毫无原样本中的难度。
回宫,找到纸笔,屈景烁写:
“酒香。”
“审美。”
“兵道。”
“字迹。”
……
……
陆远出现时,屈景烁早已把纸张烧掉。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屈景烁打量陆远。
老婆为什么这样看我?陆远忍不住问:“怎么了,宝宝?”
屈景烁想起上个世界,这家伙足足披了三个马甲,倏忽释然,摸了摸陆远的“脸”:
“没什么,看你乖巧,很有进步。”
陆远不明所以,但是被屈景烁抱入怀后,再没有心神分给其它。
与蠢蠢欲发的古怪星象相应,景国史官笔下异象,则由其记叙的一段宫闱动荡开始:
“延平元年,夏,太后凤体违和,头疾如锥,缠绵卧榻。玄真阁主请旨禳解,登坛作法之际,忽遭反噬,竟尔昏厥。太史局博士蒋邳于祭坛幽暗之下,赫然掘见国师裴氏之法器,其上秽物斑驳,污迹森然,博士蒋邳指裴氏亵渎圣坛清静。”
又述:
“帝敕令搜检须弥宫,果于蒋所言秘处捞得厌胜人偶,朱书太后八字,咒诅之形毕现,蒋进言曰,裴氏之罪,昭然若揭:其一,治下不严,纵容党羽暗结营私,其二,闭门非为思愆,实怀怨怼!竟行巫蛊蜃镇之术,谋害太后,其三,玷污圣坛,祸及阁主,其心可诛!阁主转醒即上表请鞫,帝允其请,旨下:着将罪臣裴氏,付与玄真阁主,严加勘问。”
正是满月之夜。
屈景烁下辇,步入宫墙之中。月光如雪片,撒得青砖路面上一派幽凉。
这处宫苑,正是反派的生命接近尾声时,样本里男主把反派打入的【等同于冷宫般凄清的宫苑】。
四下无人,只闻蝉声。
屈景烁已经知道,皇帝拿走了满月夜才能使用的时光回溯的法器。
若陆远跟皇帝并非一人,皇帝也会及时明白真相,从他这个绿茶反派手中,及时救下国师:
【皇帝抢过你手中鞭子,一脚将你踢开,他暴怒之下,没有留力,你撞到坚硬的石墙上,吐血昏迷。皇帝抱着被你折磨灌药的国师,头也不回地离开——】
屈景烁按开机关,走下地牢。
烛火荜拨。
虽然叫地牢,因为裴清淮实在没有做过针对他的事,屈景烁命人将此处打理得整洁干净。
裴国师在“地牢”生活了数日,仍白衣不染半点尘埃。
清俊的国师望向执鞭的美丽阁主,神情竟没有丝毫怨恨,只有十分的喜悦。
屈景烁脚步一顿,终仍是往下:“国师,你可料到会有落在我手中的一天?”
“我只觉得这天可以更早。”
屈景烁语滞。
裴清淮望着屈景烁手中细细的、如同散鞭似的刑具,眼中光芒灼热:
“阁主,你做了一个状似咒物的祈福娃娃投到我的庭院荷池里,又在祭坛上装晕,绕了一圈,当真只为了这种事?”
叫他这样看着,屈景烁本没觉出什么——他只是想完成任务,又不肯真抽伤对方,故而选了最细最软的,并没有……那种意思——然在他燎烈的目光下,执鞭的手,被盯的脸,竟有被火舌舔过之感。
说用刑不成了。
屈景烁一甩鞭子:“不错,正是为了侮辱你!”
“侮辱。”裴清淮的声音低而沙哑,竟似带笑。
屈景烁皱眉,走到裴清淮面前,朝他身上来回抽了几鞭。位置也从普通,到真正带上了侮辱的性质。
抽了才十几下,屈景烁瞪着国师,不动了。
裴清淮顺他目光看去,也是一惊,虽然比想象中更快,但对自己的妻子动情本就是再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再不动,我就动了,阁主?”
在成为景帝的阁主前。
你已是我可爱的王妃。
……
裴清淮身上锁链随皎白光芒升起节节断开:
“早知吾妻目的是这个,吾定当时就揭穿,省得吾妻废了这么一大圈功夫。”
“少轻狂,乱叫什么?别以为我只准备了这条鞭子,我还准备了能让你变成残废的毒药,你最好别为图一时嘴快,断送了自己双腿。”屈景烁拿出药瓶,晃了晃,威胁面前向他逼近的国师。
裴清淮拔开瓶塞,一手握住屈景烁的手,就他的手将毒药饮尽。
屈景烁被震住。
药瓶落地,裴清淮将屈景烁抱进怀中,似用尽全身的力,要将怀中人嵌进自己的骨与血。
“哐!”
陆远本在趁这好不容易的满月夜收集散落的回忆,拍成照片。
收集到一半时,打开面板,却见景烁手中执着怎么看怎么会被误解成那种物品的鞭子,走向裴清淮。
那个BUG一堆的npc眼珠子都要黏到他媳妇儿身上了,毫不客气地从脸扫到胸口再到腰……
而Q版景烁的立绘头顶先是一个感叹号,再是一堆感叹号,到最后感叹号卷在一起,成为一团乱麻。
陆远已经把武功练到最高等级,一路飞驰至地牢。
一脚把强抱他的景烁的国师踢飞,陆远失却了理智,横抱起屈景烁出地牢。
他来势汹汹,情状紧急,也就没注意,手紧覆屈景烁的手背。
温热带着茧子的手指按在自己的手背上。屈景烁盯着陆远忽然盖上来的手掌。
他没有丝毫不适。
没有过敏。
陆远则是在肌肤真正相触后没几息,脑中涌入乱蝶般扑飞的画面,忍着一阵阵剧烈的头痛,陆远硬是把屈景烁抱到了屈景烁的太极宫才把人放下。
屈景烁留陆远。
早看出皇帝似在忍痛,屈景烁看着厨房炖了安神助眠的汤药,给皇帝送去。
喂皇帝喝下,皇帝倒头就睡,没多久,竟说起了梦话。
屈景烁凑近,依稀听得“屈总”、“屈少爷”。
呼唤如记忆里那般深沉柔和。
屈景烁于皇帝脱下的衣服饰品中搜检一遍,找到了那能在明月夜回溯时光的星盘。
交代宫侍务必好好照顾皇帝,屈景烁拿着星盘,披一身霜白月光。
步往那祭神的长春宫。
第83章 第 83 章 “说话也是愿意”;“行……
有皇帝给的随意行走的权力, 屈景烁粗逛过整个皇宫。
相比之下,仅论后妃宫殿,长春宫的规模最大, 装饰最华丽。坐北朝南, 独立成院, 重檐庑殿, 红墙黄瓦,朱漆大门, 金钉九纵九横。
门前看守的卫兵向他行礼:“阁主。”
看来皇帝的封赏, 他们是知晓的,无人阻拦。
只大门此刻紧闭着,其中一人问他,是否要进去。
“等一会。”
屈景烁想起太后的话。
——“皇帝从长春宫出来,常在门口伫立久之。”
“脸上表情,哀家又不是没经历过,岂会不懂,那正是在思念一个人的模样。”
思念……
当初不过观戏,此时字句入心。
——“又有一回, 哀家遣人去寻皇帝,哀家的人等在外头,直等到夜里,皇帝才出来。巧刚下过一场迟来的春雪, 皇帝不许人给他打伞,在雪里自己玩雪。”
“还堆了一个雪人。”
屈景烁拿起星盘。
跟裴清淮刻意交好时曾聊到此物的用法。
闭目。
当思念强烈到一定程度, 饱饮月华的星盘可以捕捉使用者的愿望。
除了足够强烈的情感,回溯对距离也有要求。
想看见长春宫门前皇帝堆雪人,站在太极宫是无论如何看不见的, 只有到这一事件发生的地点附近才行。
星盘在手中发出规律震动,这代表已经捕捉了使用者的愿望,屈景烁睁眼,却没有看见想见的画面。
陆远有三生三世找过来的固执,他又岂会连这点耐心都欠缺。何况今夜满月,有很美的月光。
屈景烁不疾不徐,漫步月台。
雪一样明净的光辉凝聚在星盘上,盘面玄奥的纹路仿佛拥有了灵性,游动间带出奇异的韵律。银色的光辉以星盘为球心展开,地面有月半升,与天中之月交辉。这轮半月似的光笼罩着屈景烁,随他在长春宫门前月台移动。
屈景烁在铜鹿边停下。一身墨色常服姿仪挺拔的皇帝站在他面前,伸手从鹿角上一抹,一攥,看向掌心小小雪团。
不同时空里的两人露出相同的笑意。
皇帝从铜鹿上滚雪团,一直滚到月台,雪团越来越大,从能被手掌包住变得有小南瓜那么大,边滚边用手掌或拍或削,一个玉冠束发露出两耳的雪人脑袋慢慢形成。
捧着没有详细五官的雪人脑袋,皇帝四顾,像在找放这个雪人脑袋的地方。
有侍人过来,想帮忙拿,皇帝目光转厉一收手,倏而往自己臂弯一放,接着用不大便宜的姿势继续做雪人的身体。
屈景烁笑出声:“新手老爸抱小孩儿呢?”
他看着皇帝像是雕琢艺术品一般堆好了一个萌萌的雪人。
皇帝站在雪人前打量,片刻后,解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震断丝绳,取下一颗圆润小巧的黑色玛瑙珠,点在雪人眼底。
皇帝的手悬停在那颗作为泪痣的玛瑙珠上。
屈景烁的手虚覆在影子麦色见青的手背。手背冻青的皇帝面上没有一丝一毫不舒服,望着雪人笑得几乎带了傻相。
明知只是幻影,屈景烁忍不住想把温度传给对方。相隔错开的时空,雪雕似的拇指摩挲着青筋浮现的手背。陆远给他吃了那么多仙丹,令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又有种种神仙手段,怎地自己武功虽高却还未脱肉体凡胎?雪里冻久还会不适?
所谓在异界作战,原来这个异界指的是景国。难道景国境内不能用仙术?这也矛盾。
等陆远醒来,问问他。若不说,不是正好还有一段反派以舞术勾引皇帝的戏,硬的不行,他来软的。
又盯了雪人一会,皇帝纵身掠向积雪的树杈,折了一根抽芽的枝条,皇帝用雪做花苞,再压出雪片,拢成花瓣,层叠攒聚,玫瑰绽放。
皇帝手拿这朵雪做的玫瑰,屈膝向雪人:“卿卿,你愿意收下我的花吗?不说话就是愿意。”
屈景烁站在雪人的身后:“说话也是愿意,陆远,我想要你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