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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级绿茶 纸灯笼 25111 字 1天前

屈景烁放下书:“吃了不少?看你的鼻子……桌上有去火解燥的汤,边喝边说。”

辛夷摸摸鼻子,摸到了一个痘,边说谢谢殿下赏赐边端起桌上的碗。他跟随公主已久,不再如最初那般战战兢兢,一两句便是一跪拜。

尊敬翻倍,但敬爱多于畏惧。

言谈间的亲切,比最初多了许多。

“肉也被王这趟俘虏的奴隶片出花来了!薄的跟纸差不了多少,撒上椒盐、紫苏叶子的混合物,十分馋人。那健奴不仅烤肉片肉的手艺好,生得也很英俊,还会跳舞。”

“英俊,是个天乾吗。”一般按这个世界人的习惯,形容坤泽会用娇美之类的词。

“是个天乾,我见王对他很是喜欢。除了这个人,王还带回来很多漂亮的坤泽和健壮英俊的天乾。”

辛夷知道自己的公主心中另有其他,并不担心这话影响公主,果然就见公主摇头,唇角越来越控制不住:“坤泽可以理解,带回来很多健壮英俊的天乾?匐俱·阿什那,啊哈哈。”

并没有向屈景烁脑补的方向发展,裴清淮——匐俱阿什那——只是在集卡。

他眼中这些都是该属于他的卡牌而已。

裴清淮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大意失荆州,作为玩家被自己的卡牌挟持!

刚才,望着场中赤上身舞蹈的天乾,他不知怎地心神一阵恍惚。

再回神,人已如羊肉般落在刀刃之侧!

“让你们国家那个会妖术的公主出来,我要报仇!”

辛夷口中又会烤肉又会跳舞的英俊健奴,手持片过羊的刀刃,抵在王的喉间:“我听说那是世上最美的明月!别妄图随便找个人糊弄我。”

第76章 第 76 章 裴:竟把别人的老婆说成……

屈景烁从独角兽背上下来时, 素服,赤脚,披发。露在外面的皮肤, 如凝固的月光般无瑕透亮。

就是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势下, 还是有人发出极其不合时宜却又很能代表众人心声的惊叹。

两条似未曾拆卸过的只图束缚碎发的细发辫, 像是花藤那样盘织半圈交绑于脑后。细看发辫还是松散的, 明显才被软枕压过,花藤般细辫的主人未及丝毫整理便匆匆赶来。

就是这样的狼狈, 这样的凌乱, 当他从独角兽上下来,喝道:“放开陛下”时,那混有魅族血统的假奴隶真王子,挛鞮·獠戈,也在一瞬的呆愣之后,确定了对方身份。

“就是你的卫队能驭使风和火,令沙暴生出,箭羽自燃,杀死了我的父亲?”

屈景烁想起卫队参与的那次西征, 只当他是某个小将的后代,倏然一笑:

“原来如此。没错,你该向我寻仇。”

獠戈腕部一转,手中刀刃反射过狞亮火光, 在匐俱脖颈留下血线:“你过来!”

“殿下别去!殿下!”公主的侍人们急到忘记了王还在,纷纷惊声阻止。

“别担心, ”屈景烁盯着獠戈,“他伤不了我。”

匐俱可以死,但绝不能在自己回国的剧情前死, 屈景烁怕出意外影响任务,伸手挡住以辛夷为主阻拦他的侍人,毫不犹豫向獠戈走去。

在靠近的一瞬间,他被獠戈猛然拽到了怀中。

屈景烁怪道:

为何这人没被反噬?

罢了,反正掀不起风。

不同于屈景烁的九分镇静一分疑惑,操控新王“匐俱”卡的裴清淮再也维持不了玩家的冷然。

被推开的一瞬,那作用在他身上麻痹他能力的魅术失效,望着被囚于他人怀中的公主,裴清淮握住腰刀的手骨节作响,刀光伴随信香开闸般流泻:“魅族妖孽,你敢伤公主一毫,必死万箭之下!”

早在看见公主满身凌乱赶来的瞬间,裴清淮心里有条本就时不时动摇的线,霎那间模糊。

在这一刻,公主不是什么美人卡之一了。

不,早就不是。

只是这一刻,他才看清。

原来失去公主,他那个关于江山美人的梦,便再无色彩。

数百卫兵涌进帐篷,无数箭矢密密麻麻瞄准獠戈的头。

“放开我的妻子!”

王如此说。

没有办法再施展以舞蹈为媒介的魅术,獠戈艰难放出信香,抵御着王的信香的进攻。

汗水从额角流出,手却不似先前那般轻易施展威胁,譬如,割开新猎物的颈项。

獠戈认为,是这个公主看起来比想象中纤柔太多,怕拿捏不好示威和杀戮。

所以他的手才这般反常。

这般不听使唤。

“我父亲死在哪儿?我要在那里杀掉——”

“兔崽子说谁死了?”

精神矍铄的魁梧中年瞪着双目,推开两边的卫兵,大步迈进。

抽出马鞭,朝惊呆的獠戈就是一鞭!

屈景烁早在看见来人跟獠戈依稀相似的眉目时便恍然,于獠戈发呆的时候,光芒包裹的手指抵开刀刃,闪出了他的怀抱。

杀意反噬莫名其妙失灵,也没事。陆远那枚丹药让他不会被寻常兵刃伤到分毫。

这一鞭自然只打中呆愣的獠戈。

若非如此,对公主心怀复杂感情的挛鞮王也不会挥鞭:

“兔崽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说你爹我死了?”

父子相认的戏码没有温馨。

爹气,气得快吐血。

兔崽子都潜入到王帐了,一射之地,就是当初被公主一言救下后,自己臣服依附,所保留下来的自己的卫兵和奴隶!兔崽子却毛都没问清楚就嚷嚷“为我死去的爹报仇”?

前朔国挛鞮王满心后怕和愤怒,压着崽子向凛国国王,更向公主请罪。

獠戈则在“父亲居然没被暴虐的旧王杀死?”、“之前不是所有被凛国旧王俘虏的人都惨死了吗”、“安稳活着?疑似更健硕了?”的惊喜和懵然中久久没有回神。

被压着一串哐哐磕头砸痛,獠戈才灵魂回归。

听父亲向公主请罪的言辞间,带出当初因果。

竟是公主,救下了当初险些被凛国旧王活活烧死的朔国的一位王和数位大酋长。

獠戈在裴清淮燃烧的眼神里,吻在公主雪色的足背:

“我有很好的烹饪和切割肉类的手艺,我会魅族能控制信香的舞术,就连等级高如凛国国王这样的天乾,也会被我的舞术操纵,公主,我能到你身边服侍你作为报答吗?”

原剧情里,反派有一段用传自母亲的魅舞勾引夏侯弲的戏码。

屈景烁本打算花硬币攻克这段,没想还有此等送上门的便宜师傅:“好,你以后就跟我了。”

陆远没料到自己不过分出了几分钟处理主线,再打开就见公主被别的男人吻了脚背。

醋和火顺着屏幕烧过去,陆远氪了个技能惩治这个挟持公主又占公主便宜的前朔国王子。

再点画面。

回到属于公主的帐里,屈景烁刚躺回被中,红色就从他的足背开始爬,最后蔓延满了全身。

屈景烁怎么躲都没用,松垮的衣衫间是急剧起伏的胸膛。

“陆远,好哥哥,那只是宣誓效忠的……一部分……而已……”

公主根本不知道越求饶,越是不会被放开。

身在万里之外的陆远一味点击。

这一晚,凛国的国王不顾众臣反对,不顾贵族们的不满,遣散了从大王子骨咄禄继承的众妃。

至于带回的什么漂亮坤泽和英俊天乾,更是统统给了其他贵族。

贵族们来问,王只是说着奇怪的话,妻只能有一人。

王竟然连借口都懒于找了。

启国的商人们说,在他们那边,就是稍微有钱的老爷都娶了七八个夫人。

风俗更开放的凛国,更是不存在这种荒谬的理论。

心里本就存有疑虑,这些曾经倒向过大王子骨咄禄的贵族们,见最后作为巩固关系的联姻都被王粗鲁、轻蔑地切断,在乌兰的煽动下,越发不能安寝。

在乌兰制造虚假的导火索之前,裴清淮却是先下手真干了。

重新联姻绝无可能。

迟早要反的,这些老东西。那么,不如在他们失控之前狠狠削弱一波他们的力量。

在征讨罗斯国的战争中,裴清淮蓄意将几个最蠢动不安也是势力最大的贵族安排在危险的位置。战争胜利,可那几个贵族手下的精锐战士损失惨重,青壮年天乾大量战死。

本以为会得到最多的抚恤。

结果,因为贻误战机的罪名,连一根羊毛或者奴隶毛都没分得。

老贵族们暴怒。

秘密联络约定过后,他们连夜带着部落剩余人口牲畜,寻求博塔格家族的庇护。

当时在战场,同样处在被坑害的险境,乌兰·博塔格,这位胜过高级天乾的异类,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在突围后还带博塔格家族的精锐来救了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子孙。

比起懦弱无能的大王子,阴险害了他们的新王,乌兰殿下,似乎更值得追随。

新领地。最高最醒目的赫伦温都尔山顶,一场祭天仪式正在举行。乌兰宣布自立为王,建立以博塔格为姓的政权。

沾满油脂的柏枝在火焰中焚烧,白马白骆驼被献上,金色狼头冠冕被大贵族的代表呈来,老博塔格为乌兰佩戴。

乌兰遗憾这一幕不能被那个他最想其看见的人看见。比起父亲,他更希望由他为他加冕。

但是,在确定最后的存活者和王是自己之前,他不能把公主扯入自己这边。

不去找公主,瞒着公主迁徙,虽然现在想起来心依然痛苦,可只有这样,无论最后活下来的是匐俱还是自己,公主都会绝对安全。

“赤翎王!”山顶山下数万民众呐喊:“长生天之子!”

乌兰戴着父亲为他加上的狼冠,怀着与遗憾同样盛大的野心,一抬眼……在白日看见月光。

紧缩的深紫瞳孔倒映银色的身影。

“这么惊讶?”

屈景烁没理会周围叩拜和呼喊,只是笑着看向乌兰:“我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乌兰走到山崖边,仰头。

“我还有血酒未饮,可否由神圣仁慈的您为我主持最后一步?”

屈景烁一挑眉:“王啊,拜托人也不要乱安一些明知搭不上边的形容。”风和光托承他的身影。

银影端起血酒掠近乌兰。

一记吻落在洁白的手指上。

乌兰终于露出屈景烁所熟悉的眼神,犹如两团火在他深紫的瞳仁燃烧:

“我能偷袭成功第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新加冕的王被他信仰的明月再次掐变形了脸。好在银色身影刻意展翼,光流出令众人莫敢直视,未损王威。

在赤翎王和凛王快要把对方的狼脑子打出来时,启国——现在已经变成了景国,景国夏侯帝发兵十万,征讨北境。

这个北境指的是分裂前的凛国,把博塔格氏和阿什那氏全部包围在了里面。

光是这样——一个共同的敌人——还并不足以让已经热火朝天的博塔格氏和阿什那氏休战,实在是景帝打的旗号为:

“迎吾之圣君归国。”

这旗号顿时让两个王一起炸了。

裴清淮不敢置信这个死npc脸皮能厚到这地步。

也算看着夏侯弲这个npc打下景国,他从不知它还有这一面。

他那张从裴氏中庸伴读一路走到如今的国师卡,确实不如王子卡上心,能交给系统托管完成的任务都交给了系统,但对于自己一直被迫辅佐的这个夏侯皇帝,他还是有点了解的。平时也没看出这个冷酷的皇帝有这么不要脸,竟然把别人的老婆说成是他的?

【新皇提出,除却战马财帛等贡品,还要迎回前朝公主,也就是‘你’。得知这个消息,‘你’高兴得在漏雪漏风、位于羊圈边的破烂不堪的帐篷里昏了过去。】

身处整个北境最奢美庞大的帐篷里,屈景烁咀嚼着陆远带来的各种口味的仙丹,切换着看必须的剧情点和失败样本:“昏过去就行了,没说一定要去羊圈边昏……不如茶一点晕在皇帝面前。”

帐篷外除了他自己的数千卫兵还有两方暂时休战的势力各自派出的人马。

整个帐篷附近密密麻麻铺满了人。

好像他不是能生扛刀兵的存在,而是原剧情里那个身子骨已经病弱衰败的反派。

好像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如两位王说的那样“被贼人伤害”。

至于这个贼人,自然是景国的新帝。

屈景烁复习完了剧情。

原剧情里,还索要了很多东西的新帝,这次却只提出迎他。

他听到消息,使臣说,只要能接回公主,其它都可以不要,各种暗示博塔格和阿什那不要不识好歹,“条件已很简单了”。

然后差点光荣殉国,成为景国第一个被斩杀的使臣。

本来是连这场谈和都不会有的。

乌兰·博塔格和匐俱·阿什那为旗号震怒,称跟贼人不死不休。屈景烁说,为了两边百姓,还是谈谈吧。

屈景烁提出想跟御驾亲征的皇帝一见,让使臣去请示新帝。

换号上线终于可以亲见公主的陆远迈入打起的帘子,在看见那道魂牵梦萦身影时,笑容忽然消失。

屈景烁转头,好奇打量这个从身姿到脸都全然陌生的皇帝时,陆远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问系统:

“这个公主‘存在时间’的倒计时……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夏天,陆远却满身寒彻。

毛孔变成大片疙瘩,血在管道结成猩红的冰。

“请玩家自行探索。”

“别给我这种敷衍的回答!”

“……结束,是为了新的开始。”就像人在思考时的停顿,系统“思索”了一会说。

“此间明月暂隐,终将再照归途。”

第77章 第 77 章 公主:“你要报复,我也……

“公主也是玩家吗?”

“不是。”

公主不是玩家, 可系统那句暗喻,分明又说他们会在新世界重逢。

虽然还是恐慌,但已不是死寂的绝望, 青青小草从苍凉的心野上长出。

屈景烁只见英俊年轻的皇帝不再满身冰棱, 霜白面色渐渐有了人气。

要调整这么久啊?

反派给男主留下的阴影真深啊, 男主从冰块脸化为活人脸起码花了十个呼吸吧?

听那旗号, 还以为皇帝已经在长年的思念里美化了反派,放下了旧时反派凉薄他的仇恨呢。

今日一见才知根本没有。

新登极的帝王, 仍然深恨, 有眼不识真龙的前朝公主。

“陛下,我知你这趟御驾亲征,实是为万民求心定,为景国求福泽,是冲我神佑之名索要我,而无关任何私情。”

屈景烁看见皇帝在自己这句话说完后面色顿时一变,欲要开口。

却又不知见了什么,幽邃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要张开的龙口死死紧闭。

皇帝忽然向他走近。

屈景烁挪着银墩后撤, 百分力只出一分,很快装出气喘吁吁逃不动的模样。

被皇帝一掌按在银墩上的芍药纹路。

“啊?”

水波似的裙摆抖动。

“怎会没有私情。”皇帝灼灼目光压下来。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报复,我也接受。”屈景烁别开脸。

见过皇帝僵硬冰冷的脸, 他知道,私情是恨和报复欲。

面色苍白, 双眸含泪,前朝公主如一支被雨水打得狼狈又凄丽的梨花:

“但对不起你的只是我,你报复我就可以了。我知道陛下爱民如子, 绝不愿把两境百姓卷入长久的战火。”

“也许这场仗并不会持续多久。”

“陛下十万兵锋所指,赤翎王和凛王必会放下前仇,联合相抗。”

“他们并不是因为朕有十万大军。”皇帝凑近表情无辜害怕的公主:

“他们是因为朕说要迎你回朕身边。”

“陛下说笑了。”苍白的脸泛起如被羞辱的粉霞,看起来很柔弱的,不堪一攥的公主在勉强自己直视皇帝,不退不避:“陛下,你的大军虽人数略胜一筹,可在对环境的适应上又略逊。新朝初定,境内也不是百分之百安稳,长期耗在北征上,对景国对你亦不利。我跟你走,陛下,不只是为保全凛国平民,也是为赎少年时的过错,也是为你。”

要不是Q版公主的表情脸不红气不促,陆远真要吃自己马甲的醋。

“公主仁善。”陆远控制这具躯体抬臂想要抱住公主安慰,“依公主谏。十年之内,景国兵马不踏足北境的草原。”

咕嘟嘟的冒泡打断陆远。

见面后从面板飞到公主脸旁边的Q版,忽生出小恶魔双角。

笑容很坏,头顶泡泡:

“啊,还靠近?不许再近了,我会过敏的!坏皇帝敢碰我一下,我叫我家陆远劈你。”

先被那个关于自己的称呼甜到心坎。

后一道电光划过脑海。

过敏。

对了。

公主说过他对讨厌之人的触碰会过敏。

只要一冒出“揭开夏侯弲就是陆远”的念头,倒计时就会闪跃红光伴随尖锐爆鸣示警。

弹窗写,公主一旦知道这个真相,就会加快消失。

知道结局并非100%的绝望,陆远目前还是想尽量延缓公主消失。

因为与公主继续相处下去,掌握的关于公主的信息就越多,或许能知道何为系统那般暗喻。

知道自己跟公主……会有怎样的未来。

暂时不能言。

暂时,自己在公主眼里只是那个会报复他,伤害他的夏侯。

陆远的手臂放下,缓缓后撤一步。

屈景烁起身,盈盈一拜:“陛下体恤苍生疾苦,是……”礼未行到一半,致谢之人似因太过激动而晕倒。

陆远立刻去接。

紧闭双眼的Q版公主变成炸毛红团:

“我装的我装的我装的!我只是为了表演我很激动!我只要陆远抱QAQ我铜皮铁骨摔不死的,我血超厚!”

哭笑不得,陆远到底不忍心茶茶公主摔倒,即便公主在日复一日把仙丹当零食吃的过程中,已经刀枪不入。

陆远在泡泡冒到一半时已经一掀毛毡隔着厚厚毡皮接住公主。

屈景烁眉一皱。

琼鼻微微翕动两下。

怎么回事。

怎么隐约像是闻到了自己赠陆远的果酒的甜香。

陆远走出帐篷,在和煦阳光中,摸出腰间银质酒壶,很珍惜地喝了一点。

不远处,匐俱·阿什那的表情还算正常,只眼神隐带阴霾,乌兰鼻子连吸几口,俊脸霎那变色:

“景国皇帝,你手里的酒从何处得到!”

“三月前,吾之挚爱亲手酿制,”陆远只是很珍惜地饮下几滴酒,眼神却浮现醉意,“相赠。”

“三月前”乌兰低声重复,面色缓和。

三月前,和谈尚未开始。

公主跟这个景国皇帝分隔万里,又怎可能送他酒。那自己没能成功讨到一口,公主看得宝贝万分的酒。

只是景国皇帝爱人酿酒手艺与公主略有万万分之一相似罢了。

屈景烁对景国新帝的劝诫,十之八九是实情。

景国内部,才刚烧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战火,就算要灭凛国,也要休养生息一段再宜用兵。

对于阿什那和博塔格来说,情况还更为令人厌恶一些,要么在没有决出胜负的情况下与自己的敌人联合,边打景国,边还要防止队友暗中扯后腿互坑害,要么坚持不联合,然后,被景国十万大军逐个灭掉。

如果景国皇帝只是索要一些牛羊和奴隶,他们说不定就直接答应了,先解决自己内部问题再跟景国决战。

可偏偏,景国的夏侯帝要他们绝不可能放手的那位存在。

屈景烁把两人心底明白的战略性的分析又说了一遍,两人只是沉默。

感觉乌兰更年轻冲动更难说服一些,屈景烁正要向一直表现得相对理智的匐俱再次进言。

乌兰向前一步。

“赤翎王?”

“在您面前,我只是臣子。”乌兰单膝跪于屈景烁的身前:

“如果这是您真实的意志,我接受您的一切命令。”

他颤抖的手虚握住屈景烁的指尖,丧失血色的唇在屈景烁腰间金刀的刀柄上烙下一吻。

“乌兰啊……”屈景烁轻叹,眼底是长开的青年拥有的乌黑浓乱的睫毛,如一从生机健旺的草,那草亦急遽地抖动,而乌兰的声音响亮决绝:

“不遵您意志的人,乌兰为您除掉他!”

掷地有声的话语将另一人的脸色震得青白。

明白如果自己坚持开战,不遵照公主的意志执意攻景国,乌兰是愿意跟景国联合来一起打他的。

匐俱——裴清淮颓靡坐倒在地毡。

他怔怔而笑。

“乌兰,你以为我怕你么,你以为我怕了景国的十万大军么。”

不过一场游戏。

裴清淮拎起皮革酒囊,灌下一口烈酒:

“公主,我唯一的心爱的妻子,你曾在天上训练狮鹫群,排出的字,我的探子看见了,他向我禀报。”

“狮鹫群?”屈景烁暗地使劲遥想那率性而为的字,“我那时,排了我的封号,名字,还有……”

“还有远字。去故土万里,这么远又这么久,难为你了。你的思念,我很早就已明了。回去吧,凛国的风就像凛国的酒一样粗糙,配不上世间最美的明月。”

回景国之前,屈景烁敲陆远:“远远,帮我想办法,这些牛羊倒是可以换成宝石,我这么多卫队怎么办?”

“那个皇帝会同意你的要求的,你只管跟他说。”

陆远坐在离屈景烁不远的帐篷中,分别后,Q版屈景烁又回到了面板,陆远捧着Q版公主软乎乎的脸,轻轻吻一下,再吻一下:

“你身边留多少人他都会答应。”

屈景烁摸着脸,从脸一直红到耳。

“说什么梦话?一品亲王也不能保留这么多兵马。”

边挨亲,屈景烁边往空间戒指里放重要之物:“我不过一个亡国公主,前朝余孽。”

陆远又疼又怒:“谁这么说过你?朕——真该斩!”

“目前是没有谁说。”

以后肯定会有很多。

想起景国前朝后宫的围攻,还有只钟情景帝毫不吃自己手段的国师裴氏,更有夏侯帝的冰块脸,而之后自己居然要对这么个恨自己的冰块脸用手段行勾引,屈景烁为自己遭刁难遭两人狠狠收拾的戏份幽叹:

“不提往后,专注当前,好哥哥,还是先来想想怎么安置这些人吧。”

“好,宝宝说不提,就不提。”

陆远亲在公主唇上:

“交给我。”

公主回南国之日。

长风卷过彩色的草原,烈阳洒下万丈金光。

除了两位王,更有数位大贵族,数百中小贵族捧刀捧装满马奶酒的金碗相送。其中,公主曾一言救下的前朔国挛鞮王和大酋长们,全部在列。

公主临行前,他们已经献上自己的信物:

“公主,若是那皇帝对你不好,你还回凛国来。不管那时谁是王,我们都奉您为最高的圣君。”

凛国的草原从未如此绚丽。红的,黄的,蓝的,各色布条系在盛夏的草茎上,是无数普通的凛国百姓自发将衣服上的色彩撕下,献给那破除火萨满阴谋拯救草场和安定牧民民心的圣君,那麾下将士各个勇猛能带来凯歌的王,那带来新药新方破疫病救畜产的慈主,草原上无差别照一切的月亮。

前来送行的队伍里,大萨满记下平民们的赞歌。

译为启文:

“启有神姝,泽被凛霜。”

“火中生莲,电靖狼芒。”

“岐黄鎮厄,春满穷荒。”

“明铠荡寇,星刃裂光。”

“凤驾虽远,圣音永扬。”

第78章 第 78 章 公主:装你一个;勾引;……

皇帝御驾和公主鸾驾已进入京畿, 都城凤京在望了,皇帝忽然派人传话:

“公主和朕累了,在驿站稍歇片刻。”

传话侍卫, 背着皇帝挠头。

听话的屈景烁也一脸懵。

掀着帘子, 屈景烁看着那片专门迎送王族和接待皇差的占地阔大的驿站, 知道里面肯定清洁舒适, 抵触倒并没有。

陆远看见Q版公主头顶冒出硕大的“?”,没忍住把Q版捧在手心举起, 亲了一下公主头顶文字泡。

传音:

“叫歇, 也是叫得巧了。西边三十里外,正大旱的阳全坡马上要下雨。我想配合这场及时雨,使公主神圣之名一亮相就坐实,公主意下如何?”

屈景烁放下轿帘,兴致从皇帝莫名其妙站家门口喊“不走了”转移到陆远的设计上:“给我准备了什么亮相呀?”

“天际,我觉得要有巨大的金钟金磬齐奏,宝宝的马车上方要有鸾凤和蛟龙起舞,马车经过的地面要有七彩虹光升出,再加十二种异香轮换, 怎样?”

“会不会太高调了?”

“宝宝,已经很低调了。本来还想加一条,你对百姓说的每个字都变成千颗金珠。”

屈景烁扶额:

“为什么放弃了如此天才的构想呢?远远。”

“怕他们哄抢扰乱仪仗。”陆远轻吻公主翘起的红唇:

“你定不愿伤害百姓。所以放弃了这个一字千金的构思。”

Q版公主鼓掌。两只小雪团样子巴掌papapa。

而公主声音却是很照顾他心情的可惜,甚至还先叹息了一下才说:“我感觉这个皇帝已经够讨厌我了。这样亮相, 压盖皇威,他会不会上朝第一件事, 就是下旨把我斩了?”

“他敢。”

“但是,就算他真敢,真下了类似的旨意, ”屈景烁翻翻剧情,“比如赐我鸩酒白绫什么的,远远,你也千万别当场劈他。”

陆远皱眉:“他在你心里真有一些分量?”

“不是,我心很小,装你一个就饱饱的了。”

陆远心花怒放,点击不停。

“怎么又突然亲我?”屈景烁至今还是不习惯这种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被空袭,不习惯不是讨厌,是因为未知,觉太过刺激,令他脸颊发烫。

“等我在他面前死过一次就可以去找你啦。我之前说要了结的因果,便在这皇帝身上。”

原来如此。

这就是公主的执念么。

是歉疚小时候对“夏侯弲”的凉薄吗。

可……

系统介绍里,把公主说成是“目光短浅,虚荣,心毒,愚蠢”,可他看见的公主,完完全全是这些形容词的反面,而他所亲见的景昭公主,却是早期的夏侯弲确确实实配不上的:“公主,你不必对他这么好。他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因果,你的执念。我说的他,是景国皇帝夏侯弲。”

“好?”公主意味深长。Q版公主再次长出小恶魔双角。

公主说:“确实好。我表面做了一些小坏事,实际上,是为了衬托另一个人。我最终还是做了他俩的红娘,是促成皇帝做了最佳选择呢。”

陆远脑中闪过:

“我要对两个人做一些坏事。”

“两个人?做坏事?”

“也不是很坏,一点点坏。”

陆远问:“如何衬托?”

“用我的低俗衬托另一个人的清高,用我的屡屡倒贴,衬托另一个人的人淡如菊,用我的狼狈衬托另一个人的坦荡潇洒。”

好奇噌噌猛涨。

偏因为公主此刻的心声不是在向他许愿,陆远只能在文字泡看见保护公主隐私的乱码。

思慕一人,自会想对他了解更深。

但了解的方式,在陆远这里,不包括“问系统怎样才能破掉乱码?问氪金行吗?”。

不是正当着“夏侯弲”吗?他倒要看看,公主不惜牺牲自己在景国皇帝面前的形象,是为了把景国皇帝跟谁凑一对。

这个人,可千万要对得起公主的苦心。

要对不起,他就让这个敢于害公主作配的东西喝一壶。

“公主不惜作配也要撮合此人跟景国皇帝,了却少时因缘,”陆远在房间里束好绞至半干的发,目光微沉,“……最好对得起公主眼光。”

步入外院,恰见公主最爱的那个坤泽侍人恭敬行礼:

“陛下。”

并不多流一寸眼波,毫无谄媚亦毫无畏惧。

作为侍人,倒是对得起公主眼光的了。

那么,那个他,会是公主的贴身侍人之一吗。

【‘你’以为屈辱没有白熬,苦难没有白受,终于要被迎回国,而那曾视‘你’为白月光的男主,定会对‘你’百般怜惜。结果,回国的‘你’却被男主晾在一边。】屈景烁正在看样本,听见敲门声,辛夷敲门的习惯不是这样的,他拢了拢衣襟:

“进。”

门吱呀开了,门外站着那本该狠狠晾他的男主。

屈景烁正要下床就听皇帝说:

“不用行礼,你躺着。”

然后皇帝自己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茶,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快捷优雅,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

好像在探究什么。

屈景烁面对这样认真的凝视,岂会不知皇帝正在考察,立刻下床行礼,边行礼边柔声说:“罪妾知道以前对陛下怠慢太多,陛下不必拿话敲打妾。”

一抬眸满眼珠泪。

皇帝起,大步逼到屈景烁面前:“躺回床。”

“是。”屈景烁乖巧柔顺半坐床沿。

抬腿时,仿佛是不小心,竟滑落绣金红底的鞋。

鞋子坠在地毯,歪倒了,低呼一声,屈景烁慌乱去拾,正好碰到皇帝手背:

“陛下……”

雪白小指划过浅麦。

像是惶恐中的不小心。

又像顺势而为的勾引。

陆远忽然想起公主“低俗”之说。

电流沿手臂击打到脐部,手掌包住绣鞋,一攥。

陆远压下变奏的呼吸,努力给予鼓励:

“……低俗。”

屈景烁瞧见皇帝青筋凸起的手背。

不是吧。

只是很小很小的,甚至可以用意外解释的轻轻一划,至于这么愤怒。

“陛下恕罪。”

皇帝抬眼时眼神完全不对了,好像真因为他的低俗的勾引,怒大发了,“这只鞋,已经不能穿了。”

有力手掌张开,光滑绣面满是细小褶皱。

“是妾失态。”

“不准自称妾。”陆远将语调尽力放得柔和。

屈景烁撞进他克制着火色的眼眸。

是个基本素养过关的皇帝,怒也不会随便发作。

垂眸请罪:“是我不小心,请陛下赐罚。”

屈景烁以为下一句是“就跪在外头的院子反省。”

皇帝做了几个深呼吸。

“我弄坏你的鞋,怎么成你错?”

皇帝把他刚刚梳洗后新换的绣鞋往背后一揣。

“这就遣人给你准备一双更好的。那只,不脱吗?”

屈景烁脱着另一只,眼睛往皇帝背在身后的那只胳膊瞟,皇帝总不会是因为记着小时候的仇,不好扎有神护之名的自己,就扎自己的鞋出气吧?堂堂帝王,不该如此幼稚才对。

可是,不这样理解,就真不理解皇帝拿低俗的他的鞋干什么。

屈景烁脚上这只刚脱下,皇帝就接走一并握在身后。

又问:

“你身边比较得用的侍人有哪些?”

屈景烁摸不着龙脑琢磨啥,乖乖把辛夷为首的几个忠心又能干的侍人都介绍了一遍。

“你的眼光确实非常不错,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还有,你既这般喜欢他们,就不要在他们还未到出宫年龄的时候考虑把他们许给谁了。等他们到了年龄,我会给他们赐顶好的婚事,你无需操心。”皇帝这般说完,拿着他的绣鞋走了。

屈景烁撑脸看着皇帝背影。

红底绣金锦鞋-1。

喝杯辛夷煮的茶的时间,他又得了一双华丽远超公主规格的本世界历代皇后也不见几个敢穿的新鞋。

和满头问号。

他看着鞋上金蛟。

“想给我安谋朝篡位复辟前朝的罪名?会不会太明显了,我看起来很笨吗。”

……

空气滞热到如同焖在汤盅。

这样难熬的天气,仍有无数百姓聚集长街两旁,酒家楼上楼下:

“听说在草原上时,那些生病的羊和牛靠近凛国王妃就会马上痊愈,毛浮金光七日不熄!”

“王妃站在两军的战场上,随手洒下草籽,瞬间成墙阻一切兵戈!”

“箭碰到他前会自动起火!”

“一个假装成奴隶的刺客险些杀掉凛王,因为王妃没杀成。”

“王妃武功很高妙?”

“嗐,那刺客见了王妃,立放下刀,皈依王妃了!”

“有那么神吗……”

“才不信,除非让我亲眼瞧瞧神迹咧。”

没进城门前,屈景烁坐在马车里,仙丹养出的耳力已经听到道路旁边卖凉茶的摊位上,每个向车队投来注意的人口中都在说关于他的谣传。

本以为自己心理准备充足,没想到啊,更多离谱的谣传还在后头。

屈景烁跟陆远打商量:“我觉得可以不用那么浪费。你听,他们已经知道我在凛国的事了。”还是加工渲染过的。

撒种瞬间成墙,当他是生命系大魔导师吗。

“不,还有一个人怀疑都不行,我要所有人都跟我一样信你爱你。”

屈景烁笑。

“傻瓜。我又不是金锭。”

一个说得唇瓣干裂的年轻天乾舔了舔唇,又抬手擦擦汗。

他就是那个说“不信”的人之一。

放下袖子时,年轻天乾沾了许多汗水的身体觉到一阵凉。

年轻天乾将布褂扯得更开,一股更明显的凉风从西边飘来。

风是湿润的,散发着干热土地骤然被浸润后的特殊腥气。

这气味掠过年轻的天乾,掠过街道,进入每个百姓的鼻孔中。

“怪了,像是要下雨的味儿,可这天……”

越来越多的汗湿被另一种湿意黏意取代,百姓目光投向西方,湿润的风从那里来。

“那朵云,快看哪,是不是——”

“报——!!!”

一声穿透力十足的呼喊,撕裂弥漫的潮湿。

快马自城门冲出,恰恰跟在公主仪仗队伍的最后一个侍卫之后。

“阳全!西边干旱数月的阳全县全县境内得天降甘霖!公主乃神佑之人,天意昭昭!贺陛下真龙得珠!”

话音落下,人声死寂。在天际,却有巨大的金钟金磬齐奏。

公主马车上方腾蛟起凤,马车经过的地面七彩虹光升出,湿润凉甘的风带起阵阵谁也没有闻过的异香,香气此时闻去是一种,彼时又作另外一种。

“国有神姝,慈感天地,泽被万方,此乃我朝之福,亦朕之大幸。”帝说。离得最近的侍官们纷纷叩拜。

像是推开的骨牌,再像是倒伏的麦浪,仪仗队伍先跪,后至全街百姓,山呼颂赞。

宣政殿。

皇帝坐定叫完免礼平身,令礼部宣册封圣旨。

屈景烁全程站着听的,但并非他自恃神权,而是君非要他无礼。

皇帝说今后见他不准行礼。

本来按原剧情会被皇帝再册封一个公主。

不是启朝公主,是景朝的公主。然后他花了不少手段,才获得一张牌子能凭牌进出后宫。

又花了许多功夫,才能去皇帝平时办公的书房,送汤水绣品等物。

结果圣旨一宣,屈景烁失语了片刻,才道:

谢陛下恩。

皇帝专设玄真阁,他为阁主,职责包括:为皇帝提供养生膳食、丹、延寿秘法,等;为皇帝提供护身法器、符咒、预言,等;管皇家秘宝;收集民间涉天文、星象、秘术等的异宝古籍献给皇帝……陆远传音:“你不用管什么,我负责。”

所以,是陆远给饭,他送饭给皇帝?

陆远给宝贝,他把宝贝献给皇帝?

“这样好亏啊。”

“不亏。”陆远说,“我会拿回来的。”

“宝贝倒是可以拿回,他吃的饭食,你怎么拿回呢。”

“……我有办法,总之,每一样东西,都会回到我这里。”

品阶是无可计的,权力是“如朕亲临”的,可在任意地方走动,秩比全部亲王加在一起。满朝哗然,大部分目光投向了一个人。

一个被他分了权的人。

那个原剧情里的中庸国师。

那个最后会跟皇帝成就鸳侣的出尘存在。

出尘存在沐浴他的视线,眼睛灼亮滚烫。

屈景烁竟然从这双模样完全陌生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点点熟悉的神采。

裴氏为何这般看他?

虽然真有点像,但屈景烁理智尚在,知道这跟他熟悉的那种眼神绝对不是一类,还正相反。

被分了权,又被迫要跟他打交道,裴大国师,应该多少有些厌恶他吧。

“愿为国祈福,为陛下效劳——”

那出尘存在,裴氏,那峻拔秀逸的国师,在众臣注视里,转身站到皇帝面前。

一揖:

“同玄真阁阁主相偕。”

第79章 第 79 章 心门叩响者;公主日志:……

众臣其实对这个敕封异议不小。

都没第一时间开口, 是在等最该动气的国师出言。

结果,言倒是出了,“愿……同玄真阁阁主相偕”?

挺高兴, 挺亲密。挺像试吃新丹药试得中了毒了。

是自恃身份, 不得不这样说吧?第一个站出来的国师学生想, 持笏躬身:“陛下三思啊!”

屈景烁心道:

来了, 回国第一难!

来自前朝的攻讦!

原剧情里,反派不过被封了公主, 就在朝堂被攻伐了好一通, 受了无尽屈辱。

皇帝不是没管,但只在最后发表了一下“此意已决”的总结。

前期反派被骂的整个过程,皇帝任反派一个人一张嘴,独跟百官争辩。

又狼狈,又因为凄惨但美丽,成为一些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景观。

众臣发笑。

甚至有些天乾眼里闪动腥黏的兴味,假装帮反派说话,待反派投向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眼神时,又恶质地词锋一转。

言语也能插得人心鲜血淋漓。

反派像是被弃在大殿里谁都能赏玩踩压的鸟儿。

身子本就衰败病弱的反派气到呕血时, 国师皱眉阻止,维护皇帝旨意,更显善良潇洒也更得皇帝欣赏。

……

现在自己被封了这么一个远胜公主的阁主,掀起的波浪只会更大。皇帝是真恨他, 想看他被官员们的言语扎成刺猬么。

然后不得不迫于压力,自己请皇帝收回敕封?

屈景烁准备好了柔弱绿茶式的哭法和说辞。

皇帝把阁主微红的眼眶收在眼底, 急待安慰,岂料生着小恶魔角的阁主抢先道:“远远帮我打他们。如果,他们谁敢□□心窝子的话!”

“不、不要干揍。远远, 发挥你的创意!”

皇帝摸摸恶魔小角:“包君满意。”

谏言的暗忖,老师、也是国师,乃清逸之人。定是心里觉得凛王妃不配,但又不屑同这嫁过蛮夷的坤泽相争。师不好开口,他来替师开口。后,师定会对他更加喜欢看重:

“凛王妃之前的丈夫,可是匐俱·阿什那那等蛮夷之辈!伺候惯了那般粗野的凛王,王妃多少沾染些鄙陋习气!如何能一回来,就担此重任?臣只怕会于陛下龙体有碍……”

侃侃的人没注意到,不只是皇帝的脸在变黑,他的老师的脸黑化速度比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碍二字音还没落,屈景烁一汪泪还没涌上来,这名司天监下属官员,国师裴清淮曾当众赞过的学生,手中星盘炸裂!

满脸焦黑的学生震惊委屈瞪着裴清淮。

裴清淮掌中刚才爆发寒光的星盘熄灭。

脸已森青如铁。

“凛国现在是我们的友邦,你这话很不妥!”

裴清淮其实更想把手里的星盘当砖头——

竖子,竖子,话里话外,似自己不配给夏侯弲提鞋。真想一记巨力飞砖,将此子砸成“C”型拱出大殿。

朝臣望着国师的目光几乎是惊悚!

这可是你称赞过伶俐的挺喜欢的弟子。还是在帮你争权,为你说话。可你?

不过言语间踩踩凛王,碾碾匐俱·阿什那,骂一个毫无关系的前敌国首领罢了啊!

你在这生气个什么!

窃窃私语:“装过头?”

“不,好像真气。没见过他这样真的愤怒眼神,想把他弟子活吃。”

比起其他朝臣,夏侯弲——陆远的观感,是:咦。

曾经,这位国师的npc感最最足了。常一脸神游物外,但等他发问,又能迅速做出回答。

真的很像现实里的某宝客服。

但是,从景烁进来的那一刻起,这个npc,就不对劲了。

眼神,反应,忽多了很多活人感。

待得知可与景烁有共事交流机会,那种高兴,更是从来没有在此npc身上见到过。

心中纳闷,又有点如同自己妻子被觊觎的不悦,陆远顺手点裴清淮的面板,不禁诧异:

大概半年前,在统一的查阅时也阅了这个裴氏的好感,那会是不咸不淡的“50”。

怎么这次再看忽然变成了“-999”?

“系统,这个npc它BUG了。”

系统没有响应。

“怎会有-999,最低不是-100吗,第一次见到-999好感,负这么多是杀了他的父亲还是抢了他妻子?我未对此人做这类事。”

陆远查错报错之时,另一名反对者,言官中的一员出列:“凛王妃为坤泽,按古礼,本已不配二品以上官秩!况又是二嫁之身,贞洁丧尽!!今封‘如君亲临’,至《贞诫》《纲常》于何地!满朝下至四品上至王公,难道要向一个失贞的坤泽低头?该向众低头的分明是他!”

屈景烁的眼泪再开蓄。

“低头你不满意吗。”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怖。

此言一落,持笏的言官本只是垂首,忽然上身一弯,如扛千斤:

“这……这是——?!!”

“奇怪,这是怎了。”皇帝不解道。

“大概是你的话冒犯阁主,便等于十倍冒犯神?神听你说不愿低头,便赏你面对阁主,谈论阁主,思及阁主时,皆俯首过腰,行躬拜大礼?”

言官汗流满面:“我知罪了,不该妄议神君……恳请神收回惩罚……”

“说出的话是泼出的水,尤其是暗藏鸩毒的话,更是泼出难收。陆远,别收,让这个说我‘该低头’的人,多低一会,再低更低些。”屈景烁头顶文字泡,“石头砸到自己身上才会晓得疼。才会知道,什么叫辱人者迟早被辱。”

文字泡表示有仇必报。

无人敢直视的龙椅上,帝手指微动。

屈景烁指尖被捏。

陆远说:

“放心,谁敢强要你低头——他从此往后必对你行十倍的大礼,叩拜俯首。”

吏部官员站出,顶着额头冷汗:“‘如君亲临’,太过了,请陛下收回此等特权!有这敕封,可插手官员任免,阁主毕竟有前朝血脉,若存异心,又当如何?臣是为国,而非为己,请陛下明鉴。”

越说他头上汗水越多,但不是因为皇帝或者阁主做了什么,而是……脚下的地在震动,而且震动不断加剧。

说到最后,他身不由己,跌坐在地,官帽倾斜。

“阁主之权非朕敕封,乃是天献,天意,卿可明白?”皇帝的态度对比之前和蔼。

但和蔼得有限:

“阁主之心,即为天心,朕是天子,当顺天意,若有谁被阁主罢免,当先反省自身,思量己过。”

最后一位勇士不信邪:“神佑之说,还待审查,旱逢雨或乃太史局之功!”掌测天文的势力,目前朝堂上有两股,正如一开始就从龙的新贵族,跟后期归附的老派贵族一样,它们,也分新和古。

国师负责的新派。掌司天监。表面因改革历法,跟象征古老派的太史局结仇,实则,结仇的根源在——神权解释权的垄断之争。

出列的官,见国师竟似不在乎被分权也想讨好这新出现的阁主,实担心在阁主倾侧下司天监彻底把太史局压制成记录员。

“凛王妃并未学过任何通天之法,然其生母有魅族血脉,许是制造幻术,假托祥瑞……”他身旁殿柱随他的话变红升温。

暗指阁主欺君之人说完退回原位时发出嗷嗷之声。

至此屈景烁的一汪泪水和绿茶演技失却用武之地。

内官得到皇帝示意,宣:

“退朝——”

品阶超然,能横行宫中的玄真阁阁主,就这么新鲜出炉。

不管多少人屈辱,多少人怨恨,在堂上看了横七竖八的前车之鉴们,他们都统一闭紧了本含满各种以“规矩”“古礼”为名,实则,是羞辱性质的恶毒言语的嘴巴。

大封之后便是大宴。虽然屈景烁才在驿站梳洗过,但参加宴会时穿的衣服须与阁主身份相合,是宫中早已备下的兼具飘逸跟贵重的服饰。

屈景烁摸着铂金色的头饰。

“这花样?”

皇帝的审美,跟陆远的审美,意外地相似。

亦在更衣的陆远听见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获得公主支线专属头衔:心门叩响者。”

“[公主日志]已开放。”

陆远一惊,打开面板。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公主的心情值:101。

他以为心情上下限都是一百,第一次看见多出……1。

迫不及待,查看[头衔]。

陆远目光落在心门叩响者的介绍上,久久不能动。

“当满足以下条件时,获得头衔——心门叩响者:”

“公主对你,超过喜欢。”

超过喜欢。

超过,喜欢。

……

屈景烁从空间戒指取出陆远送给自己的第一套衣服。

对比头饰上的镌纹,金线绣出的花样,种种细节,多处仿佛。

陆远点开[公主日志]。

虽然是叫“日志”,但是并不涉及景烁的更多的隐私,相当于文字版的实时画面查看,只是可以查看到历史画面。

【屈景烁取出你送他的第一套衣服。】

【屈景烁对比宫装和你送的服装,摇摇头,像是想甩掉什么想法。】

【屈景烁在侍人们进来前亲了一口你送他的衣服。】

陆远看看这句日志,又看看那个10……

1。

1,好小好小,但是是从喜欢迈向爱的一。

【屈景烁藏起你送的衣物。叫进。屈景烁即将在侍人伺候下换上阁主制服。】

陆远传音:“景烁……”

不同于之前在殿上用的默念,陆远出了声音。

音有些沙,他轻咳一声:

“我新得了一颗水晶球,能看见你每天做了什么事,你要不喜,我便毁去。”

轻轻笑了一声。屈景烁暗说,查岗啊?

查呗。

“我不怕看。”

他对陆远说:“不,不是不怕,我希望你多看。我望你多看看我,多喜欢我。”

陆远手失控,眼神晕乎,等恢复,已经不知给他的景烁又买了些什么,只见画面里,屈景烁被从天而降的大堆衣服包围,只露出发冠和一双眼睛。

众侍惊呼伏地:“真有……神!”

【屈景烁收起你氪的衣服,在收一条露背裙时,表情有些绷不住。】

【盯着裙子三秒,他笑着把裙子收进戒指。】

【默道,笨蛋。】

“皇帝早已备下了这套。”在侍人恭敬小心的整理中,屈景烁跟陆远说话,“是真想给我阁主位?”

“区区阁主位。他若是连这都吝啬,又怎么好意思接你回景国。”

“区区?陆远,他又不是你,你以为他像你一样,傻傻的,什么好的都想叫我啃一口?”

难道以为这样便会让裴氏吃醋?这样就能让裴氏意识到他对夏侯皇帝的爱?

如果没有隐私保护,如果陆远可以读到屈景烁任何想法,此刻一定会笑。因为人在无语至极时,是真的会笑。

太爱了-

999的厚爱。

……

宴会上,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面对阁主,众臣都纷纷赞颂他为边境和平作出的贡献。说,前朝,今朝,因阁主的一去万里,因阁主今又归来,彼五载、此十载,至少十五年,百姓们避免了兵戈血火的摧残。

有人很小声地说,是景国兵强马壮的十万大军把匐俱·阿什那和那乌兰王吓破了胆。

说,阁主有贡献但没吹得那么多。

这个很小声的,在被坐得更远的皇帝叫出列前,先被有双卡、其中一卡正为“匐俱·阿什那”,“被吓破胆的凛国现国王”的裴国师怒而纵星辰之力击飞。

“无知之辈!”

国师完全不复平时半分澹然:“没有阁主,这次和谈,绝无成的可能!”

被击飞者恼羞成怒:“国师安敢出此断言?!”

“我夜观星相,乃天言:此次不战而成和谈,皆因阁主的慈悲。”

安敢?

安能不敢。

就凭我是匐俱·阿什那。

就凭我知……我不忍我妻子伤心。

我知他不愿见战争,我知他想要和平,我知他想念万里之外的故土。

所以我,弃了国君的尊严,弃了丈夫的身份。

惟愿他能快乐。

宴到半途,皇帝接到金贝群岛的军事急报,提前离席。几位重臣,包括国师,一并离开。

走之前,皇帝和国师都看向屈阁主。

阁主正在跟一名坤泽谈笑。

坤泽名常瑛,开国武威公之子。虽是坤泽,自幼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着长大,寻常的天乾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不知由这个坤泽联想到了另哪个坤泽,脸色齐齐一变。

迫于主线不完成、系统就要搞事、阁主便没得看,再不情愿,也要离开,皇帝和国师走成了一步三回头。

屈景烁在听常瑛讲景帝是如何打江山的。

听到某一战时,眉心微蹙;再又听到某一战时,表情越发沉凝。

怎么这皇帝打天下的经过里,中好几战,跟陆远描述的地形地貌、最终破局方式,都有那么七八成相像呢。

正听得认真,一宫官来请:“太后想见见阁主,常将军,太后让你也一道来。”

屈景烁心道:“来了,回国第二难!来自后宫的刁难!”

面上一派柔顺:“本该主动去向太后见礼的,倒是我失了规矩。”

两人往寿宁宫。

【本世界男主‘夏侯弲’称帝前,是功高震主获罪的异姓王之后。前朝皇帝,斩夏侯家全体成年天乾。】

夏侯弲的父亲,是反派的父亲末帝所杀。

太后面对杀夫仇人的血脉,要是不刁难才不正常。

屈景烁怀着一迈进太后宫中就被罚跪着敬烫茶等等整人手段的预期,结果真正见到太后,太后先向他恳切一递茶:

“仙师,帮帮吾儿。”

“……从何说起?”

屈景烁接茶,服食仙丹锻造的皮肉火都不怕更何况热水,但是真接到手中,跟预期中下马威式的滚水完全相反,茶温度很是适宜:“太后不要折煞臣了,但凡有令,臣能做的都会尽力而为。”

“仙师能撒种成墙,呼风唤雨,却不知可否能医皇帝对逝去之人的……相思疾。”

第80章 第 80 章 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水……

长春宫, 为帝后寝宫。太后说。若只是空置至今,倒也罢了,可当皇帝还没有既心悦又出身够高的坤泽。

“可是, 屈阁主, 你初至景朝, 想必还不知。”太后眉宇间笼罩哀愁, “皇帝宣长春宫为他斋戒祈福的地方。称,那是供奉神的庄严之所, 未得他准, 连哀家都不得入。”

“仅凭这点,恐怕不能断言陛下心中有一个已死的挚爱之人。”

屈景烁端起茶杯,并无迟疑的饮了一口。

太后原本暗藏顾虑的眼神骤然舒朗许多。

屈景烁只作未觉。

太后说:“哀家曾邀国师来过几次,国师没有一次喝过哀家这的茶。”

“国师心中定也是领太后的盛情,不想推辞的。应是惯了清苦自修,以保身心清宁,好更适合侍奉神灵,为我们景朝祈福,这才不敢喝太后这顶顶好的茶。”

太后淡漠一笑。

屈景烁说回长春宫被当作祭殿一事:“古往今来, 也有把前朝皇后寝宫作为祭祀的专用场所,行祭神之举的先例。娘娘不必过忧。”

尤其当这所帝后寝宫死去过多位皇后之后,没有皇帝再愿把皇后往里放,将其改为帝王斋戒之所, 屡见不鲜。

长春宫虽未死过皇后,但如果风水适合祭神, 被当作祭殿也十分正常。

太后颔首:“哀家岂会不知。可异样不止这点!”

“哦?”

太后屏退左右,连带常瑛,令宫官“带阿瑛去外间吃些新出的点心。”

抓住屈景烁的手:

“皇帝从长春宫出来, 常在门口伫立久之。脸上表情,哀家又不是没经历过,岂会不懂,那正是在思念一个人的模样。”

“思念一个人。”屈景烁低声重复,目光含笑而渺渺。

太后眼神幽幽。

“太后莫要误会。并非阿什那,我心中那人非此界之人。”

“原来,你这苦命的孩儿,竟跟我的皇儿一样……又有一回,哀家遣人去寻皇帝,哀家的人等在外头,直等到夜里,皇帝才出来。巧刚下过一场迟来的春雪,皇帝不许人给他打伞,在雪里自己玩雪。”

屈景烁险伶伶憋住了笑,皱眉:

“陛下,玩雪?”

“还堆了一个雪人。”

太后叹。

“他不是平凡人家的青年,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若这不是相思,如何才是相思呢。”

屈景烁沉默片刻:

“确值担忧。”

太后哀恳望他。

太后,恨自己是真,然而把保固国本置于私人仇恨之上。是为皇帝的帝位稳固,夏侯家千秋万世,太后,愿忍下恨,求助于仇人的血脉。太后可以利用自己,自己为何不顺水推舟也借太后之力,更轻易完成任务呢。

屈景烁闭眼,过了一会睁开:

“太后,陛下爱的并非一个死人!”

他凑近太后,轻声开始弄鬼了:“而是不可对任何人,包括您,说出来的——活人。”

“他是皇帝,坐拥四海,岂有爱而不可得甚至不敢说的……活人?”

【男主跟一个中庸国师彼此有意,只是因为帝后必须要有生育功能,才没把中庸国师变成皇后。】

“太后娘娘,我被陛下封为阁主,有代神传谕之权,已遭到前朝无数攻伐。若有一人,已手握释神之权,陛下还想他再握有后权,更危险的,是此人还不能生育,”屈景烁话里话外把嫌疑往中庸国师身上引,又动用些许灵力,令声音直落入太后脑中,添加更多的震撼力度,令听者瞳孔愈凝,“娘娘您说,百官是否会加倍攻讦于他,言官是不是要为他前仆后继地死谏?”

帝王无后。光这一条,还不算危及社稷,动摇国本。

但叠加上“夏侯姓全体成年天乾尽数被斩”呢。

皇帝叔伯皆死,堂兄也死了,连抱养一个侄儿都无法,立中庸为后,那只能现在捡个孩子回来养。

前代有这样的历史,太子跟皇后结盟,由此走出江山易姓的第一步。捡回来的小东西,那更可怕了,他跟皇帝跟同握神权后权的国师都没有血缘。裴氏若利用养子重走前代历史,以裴代夏侯,更简单。

神权和后权不宜落在同一个人身上——若此人不能生育姓夏侯的后代,则是不宜叠加不宜,绝无可能。

“司天监,裴氏,”太后很快恢复镇定,“哀家早该想到他。太史局,没谁有能迷惑皇帝的样貌,更没谁能有瞒天过海,私入后宫,与皇帝相会的能力。也只有他,既生得俊秀,又为中庸,还会这样精湛的阵法,有这样神异的遮蔽众人的手段!长春宫,定有裴氏妖道留下的法阵。”

太后手握更紧:

“屈阁主,你可愿为国解难?”

“娘娘莫急。一切都还只是臣个人的推测,并无实据。以防冤枉国师,又冲撞陛下斋戒之所,还是弄得更清楚些再行动。”

【‘你’嫉妒得发疯,表面在男主和中庸国师面前示弱,博取他们的同情和好感,暗地挑拨他们关系。】

“臣有一计,或能证实陛下心中之人究竟为谁。不过,需要劳烦太后娘娘配合臣。”

群臣散后的紫宸殿。陆远打开面板,查看[公主日志]:

【屈景烁与常瑛相偕入太后寝宫,常瑛一路安慰屈景烁,让他不要紧张害怕。】

陆远拧眉。坤泽又怎么样,坤泽就不危险了吗。

上一个,跟景烁共嫁过兄弟的坤泽,现在在干嘛。

反了阿什那氏,自立为赤翎王,追着阿什那氏打,要以国为聘,“候迎”他的“月亮”。

谁能保证常瑛不会变成第二个乌兰·博塔格。

以看情敌兼潜在反王的心态陆远查看常瑛信息和属性,点下查看的一秒,系统弹出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头衔]: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

系统恭贺:

“累计查看‘景昭公主’的互动对象并在心中跟自己对比次数超过100!”

“……有比较过这么多?”陆远查看头衔,[醋海里的乘风破浪者],看介绍十分实用,能看见与景烁交互的npc对景烁的好感度变化。

“等等,心中?你们怎么又侵犯我的隐私——”

【屈景烁与太后私谈,谈得很融洽。】

【太后留屈景烁与常瑛品尝点心,没过一会推说不适,令屈景烁跟常瑛继续吃,言谈间,流露出希望二人交好的意愿。】

陆远立刻打开实时画面!

像噎着了,屈阁主泪眼汪汪,常瑛额角见汗,忙不迭喂水顺气。

手抚在阁主胸口,不知为何常瑛脸微红,脑门上飘着硕大的一串+1+1+1……仿佛没有尽头。

陆远霍然站起。

“陛下?”

“慈宁宫!”盯着画面,陆远说,“不必备辇,太慢,走过去。”

屈景烁正感谢常瑛的关怀,说,明日带礼去府上拜访。

他欲拉进跟常瑛的关系,听他多漏漏景帝打天下时的事。

景帝很有才能,更难得某些理念习惯跟陆远很像。景帝的失败和成功都可以提供非常重要的经验。他想陆远以后若遇到不能调用仙法的战阵,以景帝为镜子,或许能赢得更容易。

比上次那般只能借用全不相干的战法,如果是以相似的将领为镜,他定能帮到远远更多的。

不料景帝本人忽然杀至,把他从常瑛面前拎走了。

辇道上。

“陛下,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屈景烁掏出手帕,想为皇帝擦汗。

皇帝往旁边闪开。

屈景烁巴巴站在原地望他,手抬着,帕子被夜风吹动,简直要跟他素白的手指融为一处。

含情凝睇,楚楚堪怜。

——“用我的屡屡倒贴,衬托……”

陆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你别贴过来,我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你靠近。”

说话者——陆远——在心中落下宽面条泪。

是惩罚吧?

一定是!

因为在此前的现实中、游戏里,从没遇到过一个亲密接触自己不会反感的人,做好了单身着死去的他,曾经对屏幕里的景烁:

“也只是隔着屏幕自己才会有抬手冲动。”

“若真正站在眼前,面对面,自己恐怕要离三丈远。”

……

……

好了,现在为探寻景烁究竟要为这段执念找怎样的了结,也因倒计时的警报,他不得不真离景烁三丈远。

忽觉风大,却不能把景烁抱在怀里,为景烁挡风。

皇帝脸僵硬。

屈景烁垂目:

“我只是想为陛下擦擦汗。”

皇帝来时,不知为何,很是急迫,没坐龙辇。

出太后宫中时,皇帝却为他叫辇。屈景烁一听,顿时拒绝。这是个无耻勾引男主走剧情的好机会,看看男主额头那层薄汗!手帕,御花园池边,一次可以走俩。

“我知道在陛下心中,我是个为了攀附权势,什么都可以舍弃的无情无义的坏人。”

“我没这么说。但是你再随便靠近我,会发生什么,我不敢保证。”

比如今晚就对团子形态的你,从脸吻到脚。皇帝这么想着,表情十分冷酷。

“我不奢望,能一日两日,就改变陛下对我的看法,我只求陛下给我一个弥补少时过错的机会。”

屈景烁仿佛在拭泪:

“陛下不必把我看作洪水猛兽。我一个弱小的坤泽,难道还能勉强陛下你一个天乾不成?”

不是猛兽,是嘶嘶吐着信子的昳丽白蛇。

蛇瞳一凝,蛇身一盘,是狼是狮子,都要被缠绕成三魂出窍。

熏香,来自手帕。另外的淡香,来自唇齿熟悉的那具肌肉润泽的,该丰盈处丰盈,该纤细处极致纤细的身躯。

皇帝鼻子动了动,运功散热:

“我自己来。”

皇帝走近,手指抽走了屈景烁掌心锦帕。

麦色有力的手指,分毫不曾碰到雪白细滑的皮肤。

做了个擦汗的动作,皇帝把素帕自然而然往袖袋中一揣:“你要是不喜太后,不必强自应对。我让太后无大事不得找你,有大事也先跟我说。”

突然换到太后,屈景烁微微一怔。

“太后很是慈蔼,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眼睁睁看着绣兰花金丝纹手帕-1,他脑中冒出数个关于厌胜之术的猜想。

男主把自己抬得这么高,等用完自己刺激完了裴氏,抱得国师归,就得处理自己了。

他的绣鞋手帕等等贴身之物,正可用来施加咒诅,但他怕吗,他才不怕。

他有他的远远。

说到这……

陆远看见Q版公主捂脸,白团子变成粉团子,头顶:

“想你。”

“远远……想跟你一起——”

陆远心跳砰然。

“也在夏天的步道上,水边……散步,吹风,还想……你抱抱我。”

“对了,要带上防蚊虫的熏香……你还给我一些蓝色的泡泡和绿色的萤火虫,这样天上有星星,地上有星星,水面也有星星,我们在星星之间。”

心情:

+1

+1

……

“陛下,此处离花园不远。近水处夜风更凉爽,我陪您去池边走走?”

皇帝应了。起初,阁主跟皇帝并行,渐渐,皇帝落到阁主后面。

陆远招来粉色未褪尽的屈景烁团,把团子小心翼翼捧上宽阔肩膀。

屈景烁没注意皇帝走在自己身后,他根本……无法分神。

心上之人,温柔的,炙热的吻,像是燃烧的云,蹭过他上身每一处。从脸,颈项,到胸膛。

屈景烁脸因羞涩而灼热,身体却偏向陆远亲吻的地方,如索更多。

一前一后,看似有距离,呼吸在同步急促、滚烫,心跳在交融。

夜晚的池边也并不黑暗。

亭台上,和两道影子身后稍远的地方,侍立着护卫和侍人。

人们的手里,四周的树梢,还有游廊的廊沿,都挂满了琉璃宫灯。

“可以拿一些鱼食给我吗?”屈景烁蹲在池边,饶有兴味看向池中圆润的锦鲤。

皇帝接过侍从递来的鱼食,亲自倒了些在阁主白皙的掌心。

“不要撒太多。”

“知道啦。它们已经很不窈窕了。”屈景烁克制地喂鱼。撒了约莫二、三十颗的时候,池中升起蓝色的泡泡和绿萤火虫似的光。

屈景烁攥着剩下的鱼食站起,看向蓝色的泡泡,绿色的光点,橙色的灯火,水面倒映的银白色的星河。

陆远收到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

“获得[头衔]:[心愿拼图师]。”

“解锁奖励:可以通过系统相机,拍摄下‘景昭公主’心愿被实现时的画面,永久珍藏!”

屈景烁转身看向皇帝,一呆。

皇帝笑意没来得及收,姿势也很奇怪,像是现代,影迷在帮喜欢的演员拍照时摆出的姿势。

咳一声,皇帝冷脸走近:“这些泡泡和光点,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皇帝眼睛一瞥虚空,继续:“什么勾引我的小把戏吧——”

“不……我不是……”屈景烁仿佛被他的严肃表情和逼近吓到,往池边滑下。

皇帝瞳孔一震,提气轻身,瞬间掠至。

一手抓住腰带,一手揽住屈景烁双腿。屈景烁攥在手里的鱼食撒了两人满身。

惊魂未定似的抬手攥住皇帝龙袍,又立即松开,他连忙下来,请罪:“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着受了天大的惊吓。

很害怕。

但是,还不忘用新手帕清理皇帝龙袍上些许鱼食。

屈景烁因为皇帝救援及时,衣衫完好,唯一很不好的,他腰带上的东珠被皇帝生生握碎。

水并不深,就算是不会水的滑下去也绝对安全,然而皇帝刚才那一下,显然没有带上理智。

以至失控如此。

皇帝隔着衣袍,攥住屈景烁手腕,抽走他第二条手帕,这条是绣青竹的,放入衣袖:“别再玩这种小把戏。”

松开他手腕,神情似怒。

皇帝把握坏了的腰带顺势拿走,解下自己的,令屈景烁系上。

在最近的暖阁里,屈景烁换上新备的衣袍。他出来时,听外间候着的宫人们说,皇帝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