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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级绿茶 纸灯笼 19815 字 1天前

席鸢伸手,为他拭去泪水。

这一抚方才回神,屈景烁摇头用哭腔道:“不能,不能杀……我双亲把我嫁出去,就是为了家族能长久风光……肖继文如果死在这,万一,肖家追查出蛛丝马迹,必跟我的家族结仇,我家里不会放过我的……”

又仰起湿润面孔:

“你可有办法让他别将今晚……我与他……说出去?”

席鸢点头。

盯了片刻哭泣的人,席鸢忽然抓住屈景烁的手,把人揽到怀里:“你的身体烫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屈景烁挣扎:“放开我……我自己可以……”

他没说“没事”。

说的是,“自己可以”。

席鸢冷笑:“你这体温,怕是攸关性命的药吧。”

屈景烁垂眸不答,呼吸越来越乱。

抬起那张红霞布满的美丽面孔,他的手覆上,感受对方剧烈得有些危险的心跳。

“果然。为何要命的时候三贞九烈?前头拉我的手时却又能大大方方?”

“因为只是拉手……不会……可若是……”席鸢被怀里甜香滚烫的身体扭动着揉擦出火星,“会被发现……”

席鸢正待问“发现什么”,却陡感觉到了不对。

碰到自己衣衫的,是哥儿不该有的健康。哥儿因为身具阴阳双重属性,脆弱纤细,仅如同大一点的蚕。这个却只是比自己小一圈。

较普通男子则是绰绰有余地健康完备。

席鸢念头电转之际,手拉开点距离眼也把屈景烁从头到脚重作打量。

说来,摒开这张梨花带雨,绝代佳人的面孔的欺骗,这位屈少爷的身高也比一般的男子要高。

席鸢换了语调问:“会被发现,什么?”

强健的手臂把挣动的人拦腰再次箍紧。

比先前更紧几分。

屈景烁等了又等还没等到嫌弃,自己却是要被他抱着腰挤着胸给弄到受不住。汗水完全沁透的衣服跟薄膜似的黏在后腰,胸口,根本挡不住对方微凉衣料的厮磨。

席鸢的吐息还在他耳边添风加柴吹拂。

抓住席鸢的手,他闭眼,放到自己被拽出的衬衫衣摆边缘:“嗯……别用力……好了,你知道了?”

席鸢目光如鹰隼那样攫住滑动的喉结。

这个闭眼的男人完全不知道他这副姿态如猎物引颈就戮,还是毛皮光艳肉质无双的猎物,自己将喉咙,主动递送到捕食者牙下。

“是不是,很嫌弃我了……啊?!”

席鸢的手已经被放开,却自发动了起来:“你是如何以这副男子身体‘嫁人’的?”

“他们,都不知道。”

“包括你的夫君?”席鸢额心疤痕殷红如淌血,眉目则愈发森黑,“咬着唇,是不肯说?”

“别,轻些……啊……”

屈景烁闹了迷糊,不知怎么脑子一下热,一下冷的,药不是只该热才对:

“我说,他们都不知道。你是,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

这个词叫席鸢彻底化探问为掠夺。

“不要了!”

“你竟然连朕……连我也敢玩弄于鼓掌之间,当受此惩处。”

屈景烁听见了脑子里的任务完成音,迷迷糊糊想道席鸢的取向果真是正常的,这招有用,果然被嫌,没能听清外界传来的话。

眸光涣散的人问了句“什么……阵?”已被乍冷乍热冰火两重魇住,神智似迷离。

已察觉到自己失言,席鸢叹想中毒的又何止他:“戏唱多了而已。倒是你,还有精力问我话?是嫌我手太轻太慢?”

“不……啊已经够快了……”

禅房里红色灯烛氤氲开暖光,火焰里灯芯毕剥作响。

影子越靠越近,两张脸贴在一处,吻成密不可分的一团黑影,红烛摇落一片烛泪。

屈景烁醒来时手摸了个空。

后知后觉,这不是在第一个世界,也不是在萧家。

他坐起来,抱着被子,迷蒙想昨夜好像是一起躺在床上的,衣服也没脱没换。

可现在,屈景烁拉起布衣,辨认出这是神庙里卖给所需信徒的素衣,而非昨天自己湿透的衬衫。

昨天跟他一起抱着滚到床上的人,更是无影踪。

管他有影没影,反正赖定席鸢了。

下床,走向挂着风衣的衣帽架,他准备披上顶寒气耍赖去。

刚裹上外套,正在照镜子,镜子里突然出现一道高大轩昂的影子。

屈景烁差点吓得叫出声。差点是因为席鸢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席鸢手掌大,屈景烁的脸又小,这一捂把大半张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算计之色未褪、惊恐之意方涌的眼睛。

“昨天说的话,可是真的?”

没问“哪句”,屈景烁只是小鸡啄米式点头。

席鸢眼神温和:“我既真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便会对你负责到底。”

“唔唔?”屈景烁觉得这话怪。

分明昨天夜里是“席鸢主外,自己主内”,自己被吻下去了……什么第一个男人啊。

“唔才素你的、呜!”

这人说着说着手竟按他胸肌。

“你也当记住,你是我的。”

手威胁似地捏紧。

“不可再让其他男人碰你。否则,你的情郎,第二年清明就在里头了。”

……

屈景烁实心而论,是愿意再也别碰萧雪音,或者让萧雪音碰的。

席鸢的威胁,是其一,感觉这个鸢,跟原剧情里的鸳又差开十万八千里,比上个渊更恐怖。看那肖公子,莫名就从假中邪变成了真中邪。

在走廊上遇见他,竟是吓尿了裤。

更别说什么指认,造谣毁他清白。

肖家已经决定要让肖继文再搁庙里驱邪驱半年。此期间内,不得下山半步。

虽然席鸢只说要让他的“情郎”一年内入土为安,没说要把他怎么样。可他直觉,等着他的应也是很残忍的惩罚。

更重要的一点,萧雪音跟他,彼此心里都没对方。

他完全没有给萧雪音白月光当替身任由萧雪音发泄的兴致。

然而反派一个“为保家族金尊玉贵而跟萧雪音成婚的好色花心哥儿”,从家族的角度,亦或自身好色的角度,都不可能遵守席鸢留下的那句话。

【‘席鸳’目睹‘你’与‘萧雪音’亲密。】

【他拔出‘你’送的古剑刺向‘你’。】

第47章 第 47 章 夫人,想你夫君活命吗………

恺乐大饭店。

顶层餐厅包间。

萧雪音切好牛排, 倒满红酒,看着屈景烁吃完,他刻意延迟了话题, 想多欣赏一下他满足的笑靥。

因为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一出, 不但笑会失去, 他还会露出苦闷烦恼的表情。

他不爱看他那样子。尤其恨他是对着账本露出难色。

恨他蠢得半点不像那个人。

想象到这里, 心就硬了。萧雪音朝身后侍立的男仆招手,心腹递来厚厚一本册子。

萧雪音将册子往屈景烁面前一推, 果真就见那张俊丽面容皱成苦瓜。

屈景烁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

“我说呢, 今天从早到晚没一次冷脸,也没强逼我欺负我,原是在这儿等着。你要干嘛,还考我?要我帮你查账?真不会。”

萧雪音见了他这破罐破摔的惫懒态度,简直想现在把他按在桌上弄得嗷嗷喵喵。

强忍怒火吸了口气,萧雪音温声:

“夫人不喜欢这些,我不会再考。”抚慰一般,萧雪音握住屈景烁戴着钻戒的手。

反射了灯光的大钻石衬得手指更纤柔,手也反射出玉一般莹润的光。

本是有目的无真心地动作, 可真摸到对方的手,感受到那温暖和细腻,萧雪音硬邦邦的心又回软,抓紧了:

“疼夫人尚不及, 又怎会为难夫人。”

屈景烁红唇撇了撇,哼一声。

萧雪音抬手想摸他的脸, 被屈景烁躲开。

屈景烁拿起账本挡住自己:“先说这是要干嘛,说得不好,不给你摸。”

“不好有罚, 好了有赏么——罢了先说正事,我只是觉得凡事要讲证据,指认一个叛徒,须得拿出他背叛的证明。”

“这好像是我们家银楼的账本吧?”屈景烁翻到第一页看那几个大字,一个个地睁大眼辨认,“叛徒难道是我们家的?是谁,谁背叛了?”

“就是你们家老管家的那个儿子,虞鸿渐。母亲父亲拿他当半个亲儿看,交给他的跟给你的都差不了多少。他却背着你们挪用公款,伪造账目。”连自家家产的字号都记不清,人怎么可以糊涂到这地步。

这种货色只配幽闭后院解决自己需求。

再次确认这点,萧雪音失却兴致,颓然收回摸着屈景烁的手。

“我想派我的人驻银楼查账,防止这个叛徒再生祸端。景烁,你跟母亲和父亲提一下。”

“这是你的功劳,我怎么好抢你的功?”

虽然最后萧雪音会得逞——这个世界,他下线后不久,会爆发大乱,越是有钱越会在风暴中央,手无寸铁的普通富人,保不住家产,倒不如他给这两年对他挺好的屈母和屈父,留下些符箓金丹,增加两老的元气和手段,以葆百年——但屈景烁不介意多偷偷欣赏一下过程中萧雪音憋恨含屈的模样。

绿茶草包有绿茶草包的手段:

“是萧哥哥你查的叛徒,还是你去说吧。萧哥哥,我妈妈和爸爸都很喜欢你,你说了,他们只会更稀罕你,一定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你的!”

笑容更浅了些,萧雪音神情淡得整个人如一缕烟。

像恨不得下一刻就消失,再别看到对面的蠢钝哥儿。

“我到底不姓屈,不好直接对岳母和岳父开口。”

“可你是我夫君呀,我们是一家。”屈景烁舀起冰激凌。

红唇上沾了点奶油沫子,粉粉的舌尖一舔。

萧雪音冲动耐心一齐到顶:“就知道吃,去不去,不去的话我今晚就要讨赏了,便亲手帮夫人换上我新买——”

“去。”

屈景烁开口同时,萧雪音盯着那点舌尖探身。

在屈景烁刚沾过冰淇淋的唇上和唇瓣,萧雪音仔细舔吻一圈。

坐回时,水晶吊灯照射下的菱唇红肿发亮。

屈景烁嘶嘶吸气擦着被亲疼的唇,餐巾下发出含混的抱怨:“我很甜吗,很甜也不能真把我当冰激凌啃呀。”

“最想动的地方我还没动。”笑出一声,喝了口酒,萧雪音边回味刚才的吻,边从脑海冒出被珍珠点缀的细腻弹手的两峦:

“倒真有点希望你拒绝我的态度再强硬些。”

一楼宴会厅似是哪个商界新贵正为自己老父庆寿。

被服务生领着下楼的屈景烁和萧雪音不认识寿星,也不认得主人,但见了不少熟面孔,都是商政两界的人物。

现在没有交集,以后说不定会打交道,二人也顺手随了一份不算太贵重但具格调的礼品。与主人家聊了几句,繁忙的主人便致歉道要去招呼其他宾客。

“本就是我们夫妻不请自来,没事,将来有机会再细聊。”萧雪音跟主人礼别。屈景烁挽着萧雪音,二人穿过络绎而来的新客。

正与一对宾客擦肩而过,被萧雪音搂抱在怀的屈景烁忽听到系统提示音。

他惊诧地挣开萧雪音。

回头。

只见一道熟悉的气宇轩昂背影。

“喂,先生!”屈景烁下意识喊住那男人。

男人转过头,一张面孔没什么表情。

屈景烁最先在意的却不是他的表情,而是他的额心。

没有疤痕。

再看那脸,屈景烁小小地愣了下,眉梢一扬笑道:“不好意思,认错了。”

他迅速转开目光,在偌大宴会厅里扫视。

虽然是英俊出众到邪异又不失霸气的难得相貌,可再俊,没有疤也白搭,不过路人甲。

男人黑瞳陡然森冷。视线一转跟萧雪音暗含敌意的目光对上,如金铁交击。

有意将那细腰往怀里箍,萧雪音直白表现出不满:“在找谁?难道是哪个旧情人的声音叫夫人听见了?”

屈景烁遍寻无果蹙眉摇头:“不是旧情人。”是正相好。

以防那位正相好的还没有看清,不肯让他触发接下来的剧情,屈景烁故意:

“他好像已经离开了,我们也回去吧,夫君——”凑到萧雪音耳边,屈景烁说了句话,刚说完自己的脸颊和耳朵染上红晕。

萧雪音的唇险险停在屈景烁耳垂旁,硬是忍住了才没再大庭广众下收妖。

把人往怀里占有欲十足地抱紧遮蔽,他声音微沙:“你先挑起的,回去再怎么哭求都没用了。”

“宋副会长,您的手!”

目光停留在两道几乎合成一道的背影,男人不甚在意地摊开手掌,任由同他前来的属下抽出手帕帮他包扎伤。

掐痕深如铁刃所伤。包扎的那个狠狠倒吸了凉气:“这是怎么弄的?”

男人沉默着,只是一瞬不瞬死盯了前方。

包扎的看一眼副会长的指甲,分明修剪得整齐平滑。左思右想他也不懂,对方是怎么造成这样像是锐器切割进肉的伤口。

“噌!”

暗室之中,响起剑出鞘的铮然之声。

三尺青锋,先是倒映了额心宛如淌血的狰狞疤痕。

接着映出一双比剑刃更锐利寒冷的眼睛。

席鸢拔剑,擦剑,杀气、怒意、和怜惜交战在心。

他还记得那支口琴吹奏的曲。讲得某国王室盛极而衰的故事。

那个小少爷担忧他的家族。

他还说过,他的双亲把他嫁出去,就是为了家族能长久风光。

他或许是逼不得已的。

可就算有苦衷,为何主动凑近那只是为商业结盟而存在的假夫君,对那假货说有情之人才说的话,做出有情之人才会做的事?难道其实也有真心在里面。

难道他那夜说的只是挑衅自己尊严的谎话。

“敢骗朕?”席鸢笑着收剑入鞘,“就用你赏的剑,斩了你的新情郎。”

将剑往腰间挂上,席鸢推门一踏月光,便是再无影踪。

萧宅。

后院,坐落在花木之中锦鲤池旁的玻璃花房内,屈景烁的睡衣被扒到露出肩膀,胸口抵到玻璃上。

萧雪音指间夹住挤出,本就不够的空间多添一只手,更是酸胀不堪。

“夫君,我说在玻璃花房里面,没说你能这样欺负我。”

隔了一层厚厚加绒的布料又有暖气,冷倒不冷,就是望着满池子游动的鱼有些羞。

尤其是,把他弄得衣衫不整的那人还要在他耳边说话:“不狠些欺负你,你还不能这样兴奋。”

“别——”

“况且,为夫说了,你先挑起,回来再怎么哭求都没用。”

萧雪音朝那肩膀咬下。

席鸢来时,遥见二人身影相贴,很是亲爱。

而花房附近无人,他们便连门都没有关。

玻璃又完全透明,竟是与幕天席地般也差不多少。

怒气一涌,剑已在手中。

剑柄正中萧雪音要穴。

一脚把昏厥的萧雪音踢到旁边,席鸢持剑朝向屈景烁。

“你……怎么会在这?”屈景烁拉起滑落肩头的睡衣,后背已经抵在玻璃上,退无可退。

一道清光闪过,屈景烁紧皱眉头闭目。

没有痛感。

他惶惶睁眼,低头,只见自己的睡衣从中间被划破。

干净的刚刚洗浴过的胸腹露出。

见那润白肌肉上并无一丝痕迹,席鸢手中叫嚣着要沾血的剑锋微向下压。

他剑指着萧雪音那方向,问:

“萧夫人,想你的夫君活命吗。”

屈景烁含泪点头,又道:“我可以解释!”

“我先不想听解释。”席鸢走到萧雪音身旁,脚尖一掂。

萧雪音病后瘦归瘦,可个子更高了,一米九往上的身量,竟在他脚上如同轻飘飘没有重量,男子昏迷的躯体如香蕉皮般飞起。

萧雪音被席鸢揪着前襟拖了一路,席鸢在花房一通挑拣,选了个高背椅子。

席鸢把萧雪音放成靠坐姿势,用萧雪音的腰带固定住昏迷的男人的上半身。

屈景烁的假慌快要变成真慌:“席老板,这是干什么?为何要把我夫君摆成这个——”

席鸢提剑朝屈景烁走近,一句话未完,已把睡衣划得破碎。

第48章 第 48 章 “宝宝,手别挡着。”……

“他死, ”清光打萧雪音的方向一晃,席鸢剑尖轻点靠近玻璃的躺椅沙发,“或者, 你乖乖躺上去。”

“你先冷静一点, ”上衣变成碎布, 屈景烁手臂护着自己, 这个动作反而挤出肌肉的沟壑,让看的那一方更无法冷静, “屈家为扩张珠宝市场需要贷款和可靠的航线, 萧家能提供这些,萧雪音要是死了,合作不成,我的家族一定会把损失怪罪到我头上。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这不是你主动往其他男人怀里躺的理由。”“主动”二字冷且沉,“再者若只图这点东西,又何须萧家?”席鸢将剑一掷。

镶嵌重宝的剑柄砸中昏迷的萧雪音。

萧雪音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皮蠢动着似要张开。

屈景烁心中一紧。席鸢则期待地看过去。期待着他要醒来,再给他来一下。

萧雪音终究没能睁眼。席鸢走过去探查:

“可惜。废物。”

屈景烁无语。见席鸢如鹰的眼睛投来目光, 忙又恢复惶然: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除了萧家,就是沈宋的联合总商会,掌握淮城另外百分之六十的航运,同时还涉猎银行业。但是那沈家和宋家人我都不认识, 他们怎么会帮我?”

席鸢走过来把屈景烁打横抱起扔在沙发,心中斟酌。

小少爷天真得很, 对人没有防备之心。

若是无意漏了口风,自己的计划就可能要变动。

一变,完成席鸳遗愿灭萧家和得到这个人的时间就要推迟。

他不能忍。

“一个男人, 可以容许自己老婆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吗?”

屈景烁不明所以:“不、唔……轻些……别咬……当然不。”

“我也不能,不能忍两三个月变成三四个、四五个月,所以现在还不是回答你那个问题的时候。”席鸢舔了一口屈景烁滑动的小巧喉结。

“宝宝,手别挡着。”

被热意挟裹,屈景烁手乖乖从胸口移到双眼。喘息不止,胸膛起伏,倒叫露出的胸肌更引人注意。

一张只留出挺直鼻梁和菱唇的俊美脸蛋粉白粉红,又汗津津的,似叫雨水打过一场的荷花瓣:

“别……别叫宝宝……羞人。”

“那便叫,萧夫人。”

“你!”

席鸢扭动屈景烁的脸,攥住欲挡双眼的手腕,让他看向昏迷不醒的萧雪音:

“夫人,现在我愿意听了,说说,为什么主动往这等货色的怀里躺?”

“他名义上是我的夫君、别,别捏。”

屈景烁面红耳赤紧闭了双眼:

“别欺负我了,我说,我全都告诉你,萧雪音他有心慕之人,那人是个聪明有手段的,跟我除了外表全两样。他拿我做替身,所以没有爱,也愿意娶我,又因为这点,他想在我身上发泄对那恋慕之人的……所以,若我不当一个他想要的妻子,他就会……”

“如何。”又是忽然轻飘的语气。

屈景烁毛骨悚然。

因为,在神庙里,屈景烁曾听他用这种不带丝毫杀气的语调问他关于肖继文的处理——

他是又起了杀心。

一个戏子,为何杀性这么重?

屈景烁暗暗纳闷至极:“他只是威胁……要鞭打我,其实并未真正打过……”

主动伸手搂住席鸢后颈,屈景烁在他唇上亲了亲,舌尖被反咬住:“但是……我若对萧雪音冷若冰霜……他的威胁,就会变成真……”

席鸢激烈回吻。沙发垫的弹簧急剧吱呀吱呀。屈景烁手指抓在起了雾气的玻璃上,纤长雪白的手被另一只浅麦色的手覆盖,交握。

果真有隐情。

姓萧的竟是拿他当替身不说,还威胁他,硬逼他热情。

席鸢牢牢握紧那只手。

屈景烁恍惚之际,只觉左手上的婚戒似被褪下,随即又有触感差不多只是凉些的东西套上手指。

他强撑睁开泪雾弥漫的眼睛,打量这跟之前只看外表并无不同的钻戒。

又往地毯上看去,一枚闪亮的钻石随视野晃动反射了长短不一的光。

“你不摘下,看起来就是一样的。”席鸢说。

屈景烁缓了一会才明白弦外之意,摘下戒指,细细摩挲内侧。

摸到了不认得的文字。

“你哪来的这一笔?这钻戒可不便宜?”

“郗家老爷子大寿,我去唱了一场,合了老爷子心,得了笔大钱。”

郗家,就是今天在恺乐大饭店遇到的那位新贵。

屈景烁心道,难怪会触发完成提示,席鸢当时可能正在哪个帘子内候着。

边想着,他边摸完了戒指内圈。

是六个字。

“是名字?可为什么?”

“是名字,是吾本名。”

最后也是最美的神情席鸢不愿给萧雪音看。手把屈景烁的脸扭了回来,席鸢盯着,直到浓长睫毛的颤抖从剧烈到平息。

屈景烁回摸上席鸢英俊面庞,酝酿着言语。

【被‘你’赖上的‘席鸳’本就无爱,只有责任,而‘你’三心二意踩踏他尊严,他忍无可忍,刺‘你’之后还欲同‘你’割发断誓。】

【‘你’只图‘席鸳’皮相,绝不想真正跟‘席鸳’私奔去过苦生活——‘你’从始至终打的主意就是,在‘席鸳’这里只求愉悦,在‘萧雪音’那里只求家族和自身的荣华。】

【‘你’为了挽留自己这份愉悦,哄‘席鸳’说你只是为了家族,等合作结束,红荷盛开之时,必定跟‘萧雪音’离婚。】

一个“等”字含在唇齿间,尚未吐出。

席鸢执起他手。

“想求合作,不必跟萧家,就那棵樱树,开花前,我让你风光十倍地出嫁。”

荷花变樱花,夏提前到春。随席鸢目光扫向花园子里暂还枯槁但很快就要抽芽、开花的樱树,屈景烁懵然之间只本能问:

“不是再嫁吗?”

“他拿你当心慕之人的替身,你为屈家委曲求全,这样的叫作交易,不叫作婚姻。”

怔了怔,屈景烁露出笑容。

席鸢擦掉他脸颊上泪水:“不愿?”

屈景烁笑得勉强:“我愿意信你的,只是萧雪音因为他的……与我相似,怕不会轻易答应。”

“我想要什么从来不须谁答应。”

席鸢下床,按住屈景烁,解释,只是善后。

接着他走向萧雪音。

边“善后”席鸢背对着屈景烁说:“我想要什么,他们只会主动奉上。”

没去管被“善”的拿自己当替身的混蛋夫君,屈景烁盯着席鸢背影有些恍惚。这背影跟那宴会厅里的贵人,甚至是那夜遇到的帮派斗争的首领,竟如一个模子刻出。

“那都是敬你爱你的。萧雪音对你似有些好感,但你要他跟我离婚,他还没有找到他那恋慕的人,恐不会——”

“不敬更好。比起收贡品,我更喜欢强抢。”

……

萧雪音按住头上纱布坐起,一阵天旋地转。

虽然裹纱布的只有头,可他睁眼开始就觉全身都在疼,像遭了顿毒打。

医生、夫人、家中仆佣一致说,他是被花房里松脱的壁灯给砸中。

医生说,砸得比较重,就是一时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也正常。

他却觉得不正常,并且犯了狠怒。

拽过那勾引自己去花房的妖孽,不顾屈景烁说着要回家帮他邀功,萧雪音负伤反更有力。

若不是对方还有用,他早强迫更进一步了。

不能更进有不能更进玩法,把派人进驻屈家银楼的事都扔在后头,他把对方整得化成一滩水,只能与他一样高卧在床。

萧雪音恨屈景烁的心软,草包,毫无经商资质,更毫无上进的心,恨之外,还有嫉妒,还有怎么也填不满的占有谷欠。他不知自己哪天就真做了只短命鬼,他嫉妒所有比他健康的人,尤其嫉妒该跟他一辈子的妻。他没尝够,没尝够,没尝够美食绮罗,花柳繁华,没有尝够他。

翌日。

屈宅,客厅。

一身长袍的虞鸿渐走进客厅时,先是呆了呆。

“这位是?”

屈景烁没等旁人介绍:“叫大哥。”

虞鸿渐在他甜丝丝的笑和明媚的眼波里,又呆了呆。

该死。虞鸿渐没叫大哥,只顾暗骂。

电话里,他的人只告诉他新认回来的大哥儿是个蠢货——家里在此之前,还有屈夫人奶妈妈的外孙也被认作了屈家的干儿,他原本是老大,现在成了二哥。

老三还是个黄口小孩。一听大哥是蠢货,他失去了危机感也失去了兴趣。

于是等屈景烁认祖归宗的那天,他也只推说滨城的生意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脱不开身,托人带礼和信便算。

虞鸿渐是在骂自己的人。

这样的容貌身材若是生在男子身上也就罢了,生在哥儿身上难道不值一提?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也跟萧雪音一样尚未婚配。

反应过来又觉不好怪罪。

或许在所有人包括他的人眼里,他都跟屈家是一家,便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可究竟不是。虞鸿渐是个浓眉大眼,阳光俊朗的相貌,一笑就灿灿地很讨人亲近:“干娘,找我有什么事?”

屈经天——此乃屈夫人的本名,并非改夫姓——冷着一张微带病容的脸,朝虞鸿渐招手:

“过来坐,我有些事要问你。”

屈景烁其实有点怵自己这个妈妈,尽管知道妈妈是好妈妈。但是,尤其是正经的时候,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真略吓人。

再又是自己让虞鸿渐挨训。

听着虞鸿渐用“跟郗家合伙做投资”、“买了几支有内部消息股票”等等理由应对,边向他时不时扫来意味幽昧的目光,屈景烁越发坐不住,趁双方应对最酣没空管他的时候,偷偷溜了。

屈景烁正在花园摸猫。

身后传来一声迟到的:

“大哥。”

第49章 第 49 章 虞:抱猫公主;萧:他不……

虞鸿渐就见一片绿蓝紫红间, 比他只年长数月的大哥抱着猫起了身。

他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花园子里竟有这么多能在寒冬不凋的植物。或许因为空的舞台并不引人驻足。

而现在彩灯亮着,童话里的公主站在台中央。

绿的坚桦,蓝粉云杉, 紫色洋丁香, 烈烈如火的红瑞木, 抽出黄白新芽随风摆动的忍冬, 色彩簇拥着绝伦的色彩,美丽衬托着夺神的美丽——

名贵猫儿睁大一双黑溜溜眼睛警惕看他, 抱猫的公主也扑扇了一下长睫毛, 大大的桃花眼里有对他这个弟弟的好奇,亦有稍许防备:

“二弟,你不是一向很忙吗,怎么有空逛花园?”

这是记仇了?记自己当初,他认祖归宗都没亲自回来见他一面的仇?

本来虞鸿渐还带了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屈夫人屈老爷手里那份他不觊觎,两老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对半分给他打理这部分,他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即便是夫人老爷本人也不行, 更别说他这个嫁给萧家的大哥。

当初给夫人老爷代为打理各种事务的时候,大哥还不知在哪里流浪,既没有做贡献,分一半该满足, 如何还敢觊觎他手里这半?

可这会儿见了抱猫盯着自己的大哥,他觉得大哥只是遭小人蛊惑。

大哥只是太纯洁温柔, 太以夫为天。大哥没有错,不怪大哥。

谁娶到大哥是三生有幸,萧雪音, 现在看来不过一介小人,不配这滔天福气。

虞鸿渐一边想象出人带猫将背景换到自家后院的情景,一边就觉得该从现在打基础,给他留下好印象。

威吓问罪不如改成蜜糖炮弹。

如此,等萧雪音那个病骨头彻底没了,便可顺溜溜把萧夫人换成虞夫人。

他挂起笑:

“当初大哥认祖归宗,弟弟本该亲来贺喜,可惜当时真是事忙走不开,弟弟在这里跟大哥道歉。”虞鸿渐一拱手,上身倾出弧度,姿态诚恳:“大哥莫要就此与弟弟生疏,更莫要偏听外人言语,对弟弟有所误会。”

“外人?你不会是在说萧哥哥吧?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屈景烁显出矛盾之色,仿佛是既想斥责这说夫君坏话的人,又因为人是弟弟般的存在,而不忍心,“倒是你,若真做了错事,认了改了便是,我和妈妈爸爸都不会怪你。”

“是,我是错了。”虞鸿渐深吸一口气,想自己今晚大概会彻夜失眠,还得锤床。

“我错在看错了姓萧的。大哥有所不知,你回家前,因我长年代表干娘干爹跟年轻一辈结交,当初干娘和干爹还要我帮忙参谋过,这些青年才俊哪个更适合大哥。”

“你莫不是?”屈景烁仿佛发自内心地高兴,眼里亮晶晶,戒备少了,感激和亲近多了:“那我得谢你帮我选了萧哥哥这么个良人!”

虞鸿渐如愿看到他对自己印象变好,却连强撑笑容的力气都失去了。

黑了一阵脸,想到耳目描述,萧雪音是随时可能西去,虞鸿渐才好不容易强打精神。

将刚才对屈夫人说的话,又更详细地对屈景烁解释,结果未说两句,屈景烁就垂下头不言不语地摩挲起猫,看起来苦闷又委屈巴巴,像是听不懂,又为听不懂而自卑的样子。

虞鸿渐一下子心软了,马上切话:“总之我都是打有把握的仗,挪出一分钱必填回十分钱,大哥切莫把我与那些败家子等同。”挪出一分,他的确填回十分,但这十分挂在哪个姓下便不必跟大哥说了。“大哥,有哪些想去的地方,弟弟今天有空,便作为当日缺席的致歉,陪大哥逛一逛淮城里好吃好玩儿的地方,如何?”

屈景烁恢复神采,眼睛闪亮亮地:“我想去影片公司!”

虞鸿渐走近:“不是玩吗,怎么还去工作?”他听闻这个大哥投资开办了一家电影公司,以为他是去视察。

“就是玩啊。”屈景烁躲避他目光,低头撸猫,“萧哥哥都不许我去公司的。由你出面,说是你想去我作陪,萧哥哥就没法生气。”

“他为什么要限制你到这地步?”虞鸿渐顺势说:“大哥,是弟弟的错,弟弟投错了票了,才会害了你,合该负责,姓萧的对你竟这般坏,你要想跟他离婚,弟弟定然全力帮忙。”

“怎么就扯到离婚了?”屈景烁赧然:

“是因为……我开影片公司,目的不是那么纯洁……我选的,多是合我眼缘的……男星。”

虞鸿渐这时正伸手摸他怀里的猫,猫惊叫一声,飞速地溜走。

跟猫一样地惊诧,只是没有叫出声,虞鸿渐嗓子变了调:

“什么?”

虞鸿渐僵着张俊面,到底还是带屈景烁上了轿车,往影片公司开去。

一路探问,虞鸿渐大致明白了影片公司里男星们的成分,脸色渐回了人样。

跟他想象中又脏又乱又低级,会染脏大哥身体的男伎大伎院不同,里头的多是些少爷公子,有些他甚至打过交道。其中包括大公司总经理的儿子,交通次长的公子,还有一位,尤其贵重,堂姐夫乃是在任的阁佬。

“这么一帮人,跑来当什么电影演员?其心昭昭。”虞鸿渐很快又重回了愤懑,暗骂,“孙家的、陈家的,都还跟我有点交情,可他俩这两头猪,却合伙把我蒙在鼓里,偷偷拱我家的白菜!”

待血从头顶下来,又经窗外冷风一吹,虞鸿渐后知后觉:

原先的紧张根本是白紧张,大哥说了“选的,多是合他眼缘的”。

天生丽质的人,尤其是男人,毕竟少,也只有大家族养出来的公子才能盘靓条顺地一下就入大哥的眼。

到下车时,虞鸿渐的痛心疾首已经全换成了严阵以待。要去的不是低级货色集中的大伎院,全是跟他不相上下的情敌。

自己干什么要提带他出来玩。

忍着一口黑血,虞鸿渐随脚步欢快轻捷,如一阵风似的屈景烁进入了他曾经办公的经理室。

坐在沙发,虞鸿渐看着屈景烁指过一张张合影,依次给他介绍那些奖对应着哪些电影,电影内容是什么。

“小孙总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美化太多太多,真就太少太少,”像个前辈一样,明明还比孙家少爷小俩月的他的大哥笑吟吟地伸长手臂,最长的三根手指往照片上一按,“后来改了,美化改成细化、深化,这部才总算合了格。”

起初虞鸿渐不过是为了讨好他,抱着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鼓掌的轻薄态度。

后来听着听着,他发现自己这个在商业上草包得很的大哥,说不定是把天赋全错点在了演技上。

作为接受过新思想熏陶的人,他对于正经的演员并不抱持鄙夷,反而很好奇。他也就站起来,真心实意邀请:“大哥,听得弟弟都想看你指导一场了,就不知总经理肯不肯赏光让我见见世面?”

他们刚到的时候公司空空荡荡,这时,再往摄影棚走,一路就多了无数个肩宽腿长、衣饰奢华的男人。

且纷纷像是开屏孔雀般,他们尽往大哥跟前凑,说要总经理指教。

这些人真是装都不装了。大哥不在,就晒网失踪,大哥一出现,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拦路。

趁屈景烁回答某人的问题,虞鸿渐对上其中一个,投去恶狠狠的目光,拿眼无声怒骂:

孙子。

此孙就是才被他大哥夸过改进很大,还跟他有交情的“小孙”。

孙少爷无视虞鸿渐的杀人目光,挤开刚问完问题的那个,抓住屈景烁的手,恳切道:“阿景,你可算来了,我有个地方怎么也演不好,被导演骂了好几次了,你快来教教我。”边说边把屈景烁半拉半抱进了一间摄影棚。

萧雪音头上伤疼得无法办事,一整天休息在家,就想抱着屈景烁打发无聊时光。知道屈景烁回去是帮他说话做事,所以等待的前半段,他还算耐心。

结果等了又等,一直等到了下午,红日都要西落,还没等到屈景烁回来。

给屈家去过电话,萧雪音痛骂虞鸿渐一番,怒火阴燃地戴上顶毛呢帽子遮住纱布,赶往电影公司。

横冲直闯地往员工口中的摄影棚走,掀开帘布的一瞬间,萧雪音张开的唇齿却没能立刻吐出声音。

萧雪音望着镜头对面的人,恍恍惚惚,如坠迷梦。

利落短发变成了缀红缨的如意帽和黑亮的假的大发辫,空的玻璃杯换成了水晶摆件,可是眼神没有变,跟梦中一样的柔和深邃,嘴角的笑没有变,唇瓣柔软上弯的弧度与梦中一样。水晶摆件反射的光芒从他笑靥上一打而过,瞳仁如冬末春初的溪水泛着泠泠清光。

萧雪音猛地浑身颤栗:“阿景?”

他快步走近,却在这时,听见他声音的屈景烁扭动了颈项,朝他惊喜地甜甜一笑:

“夫君!”

萧雪音脚下僵住。

水中月,镜中花。

试探过那多次了,他不是他。

只是表演罢了。

萧雪音走过去握住屈景烁肩膀:“刚才那个角色,是什么?”

拉着红缨屈景烁歪头:

“顶顶有名刚被特赏,春风得意的皇商。”

“再演。”

屈景烁闻言,怔不过三秒,心中恍然:

这是想拿自己当白月光的更合格的替身呢。

他心中呵出一长串冷笑,面上乖顺无比,站回去就演。在演之前,叫停了拍摄。

他不能忍不合格的玩意儿真出现在镜头里。

萧雪音大皱其眉。怎么再演一次,完全不一样。

虞鸿渐旁观者也不清,想了想,认为是萧雪音在,大哥紧张之下发挥失常。

居然爱重姓萧的到这地步,虞鸿渐越看着那表演越是醋海翻浪。

萧雪音虽然失望至极,但是对自己家夫人跟别的男人手挽手亲密,依然无法容忍。

戏看着看着,见孙少爷向屈景烁伸出手,竟像是要邀请跳舞,萧雪音上前,一把拽开了他。

孙少爷猝不及防后领被扯,重心陡失,摔在地上,很重一声闷响。

锦绣堆里长大的公子哥儿哪能忍疼,不禁“哎哟”一声。

屈景烁对于萧雪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时抄起旁边的花瓶。

导演看在眼中,感觉他是要往萧雪音头上砸,边手忙脚乱扶起孙少,边惊呼:“总经理!萧少爷!”

屈景烁手指攥紧冰凉的瓷面,手背绷出青筋,在迎上萧雪音转过来陡然变亮的视线时,屈景烁抽出了花瓶里带着香气的红梅,递向萧雪音。

面上是担忧:“夫君,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别生气,送你花——”

话未说完,萧雪音眼中光亮陡然转黯,阴森地燃起怒焰。

夺过屈景烁手里的花,萧雪音一把掷在地下。

皮鞋毫不留情踩过梅花。

“夫人陪完弟弟,记得早些回家,莫要忘了你已嫁了人了,莫要忘记你真正的家在哪。”

萧雪音毫不留恋转身,大步走出摄影棚。

“没事吧,大哥。”虞鸿渐手里一直攥着个醋钵儿大小的铁拳,预备着萧雪音动粗,结果没动手,他还有点失望,不能救美的同时,泄一泄愤。

孙少爷弯身,心疼地捡起凌乱破损的花,用手帕小心翼翼整理,同时暗示:

“再美的花,若是遇到不懂欣赏和怜惜的冰雹,也要被糟蹋,倒不如换个地方开,比如我家就有一座遮风避雨的暖屋——”

虞鸿渐听到这心里已经翻起白眼: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还活着呢,轮不到你。

虞鸿渐抬手按向孙少爷肩膀,想打断他的双关。在这时,遥遥传来一道清沉声音,跟虞鸿渐搭肩膀的动作同步——

“轮不到你。”

第50章 第 50 章 像块软软栗子蛋糕;差点……

觅声望去, 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来者的五官,而是眉心一道殷红如新裂的疤。

虞鸿渐回过话里深意,一惊, 立刻去看大哥表情。

屈景烁, 表面上, 比方才见到萧雪音时冷淡, 然而就连场中的导演和员工都看见他玉雪般的面孔乍染上鲜嫩的红。

脚下往席鸢凑近一步,又停住, 屈景烁声音是克制不住地轻颤:

“你怎么来了?”

“总经理, 我按您要求去‘庆云’找林老板,但林老板不在!”紧随席鸢之后赶来的中年人汇报,边抹了把亮晶晶的额汗。

“席老板在。他说林老板回老家了,一时半会没法来,但他有空替工,我寻思席老板的功架绝不输,就请了他来指导特训——只是、只是席老板,您错地儿了,不是这间!”

这部电影是有戏曲元素。屈景烁记得自己确吩咐过找名角来指导演员形体。

“就是这间, 我要找的花已经找到了。”

席鸢岳峙渊渟立于孙少爷跟前,很无礼地伸出一只手。

孙少爷本不该容个伶人居高临下看自己,还强要自己的东西。

可在那双幽黑眼睛的注视下,孙少爷只觉凉气嗖嗖漫上。

僵硬着手, 孙少爷把整到一半的梅花递给了席鸢。

虞鸿渐瞪眼旁观,从这所谓的席老板身上, 感到了一点邪乎而危险的东西。

他管住手,观其变。虞鸿渐看席鸢,屈景烁看他。

脑中回闪:【‘虞鸿渐’对‘席鸳’一见钟情。】

【使出种种手段, ‘虞鸿渐’只为拆散‘你’跟‘席鸳’。】

【但他,最后也没得到‘席鸳’,‘虞鸿渐’找不到失踪的‘席鸳’也找不到‘萧雪音’,只能拿‘你’泄愤,‘你’失去地位家财他仍不放过,送来一杯酒,‘你’饮酒后毒发身亡。】

这个世界,“席鸳”跟“萧雪音”之间走的是恨海情天最后OE,跟“虞鸿渐”之间是一见钟情,席萧,具体什么恨他还不知道,情也好像只有“萧雪音”单方面的兴趣;但是,“虞鸿渐”的一见钟情倒明白清楚。

瞧他这便宜弟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分明,眼珠子好似要瞪到别人脸上。

由于是余光偷看,屈景烁没能看清细节,略一打眼下意识以为剧情发生,被便宜弟弟馋相逗得,好笑地收回视线。

屈景烁收回注意的下一秒,虞鸿渐在席鸢背后做了个“击飞”的拳势。

席鸢没看目标外任何人,手指整理花瓣,径直走近屈景烁。

屈景烁以为他是要把花还给自己,便在两人只有一臂的距离时,顶着红通通的耳朵,抬手:

“谢谢。”

抬到半途,席鸢更快一步出手,把梅花虚别在他耳畔。

屈景烁怔住,眼梢掠过众人,当即闪躲。

席鸢不舍强迫,便欲收手,纤白而有力的五指忽不让似地一抓。

握住了浅麦色的手腕。

让花停留在他艳丽的面孔边,屈景烁嫣然一笑:

“好看?”

席鸢眼瞳里有冰消雪化,草长莺飞,摇头:“不好。”

这一抓,再一笑,烙在虞鸿渐瞳孔,危机感如巨浪喧腾狂啸,比先前看见大哥名义上的夫更甚。

摆在明面上略显刻意的讨好,跟明知不可为,却忍不住,孰浅孰深、孰更真,他酸得不肯深想,答案还是清晰浮现脑中。

虞鸿渐眼中出现浅浅血色——眼瞪得太用力了。

始终虚隔,没让那被踩过的花真沾到屈景烁皮肤,席鸢端详着认真道:

“什么梅什么雪,冷清索然,配不上你。”

这位本该是所有竞争者中地位最低的人,却说出了最直白的话,几乎全场乍惊。

唯独孙少爷还在那个肃杀的眼神里魂游。这时捕捉到关键字,他脑子没转,嘴巴却下意识动:“就是,赶紧扔了吧。”

虞鸿渐一记肘击,孙少爷回了魂:“我说花,没说人啊!”

屈景烁撇开视线,睫毛长长垂下,让他染上红霞的艳丽面孔又添几分欲迎还拒的羞怯和缠绵:

“什么才配?”

席鸢把花往怀里随意一揣,用没理过花瓣的手抬起屈景烁的脸。

四目相对,一直跃跃欲逃的,不逃了,定睛注视。强硬的,柔下来:

“三天后——”

目光语调,皆一泓温水,手指理红缨,席鸢凑近绯色耳朵:

“我亲手为你戴上配的。”

“三天内,给我查,查清这个戏子的一切。”虞鸿渐双脚搭上办公桌,狠抽了一口烟。

烟雾缭绕里,他浓眉朗目的俊脸变得朦胧,罩着一层阴霾。

对着躬身的属下,他拍出一张首版是席鸢登台照的报纸。

萧宅。

萧雪音今天事忙,不在家,屈景烁快乐极了。

连跟一桌朋友打牌连打连输,也没能将笑从他脸上抹去。上午打牌,中午睡觉下午美滋滋逛花园。

屈景烁正美着,被自己的便宜弟弟在花园子给堵了住——

“很甜的,来一点儿?”

屈景烁递出糖炒板栗。

虞鸿渐存着事来,见面前走路都风风火火。

但大哥的笑太温柔,吹灭了他的火,大哥手里拿的板栗飘出气息格外香甜,太诱人了,身不由己地抬手,他抓了把糖炒板栗。

一颗甜栗下去,虞鸿渐周身气势下去一截,边吃,边开了口,声音含混:“大哥,不要跟那个席老板再接触了。”

屈景烁正在咀嚼板栗,腮部一动一动地,跟虞鸿渐不同,他吃东西不开口,只眼睛微微睁圆,是无声问:

“为什么?”

虞鸿渐看他这样,觉得大哥不像大哥,像个需要守护的安琪儿或者小宝宝,愈发不肯让席鸢那等存在沾染,掏出一沓照片:

“这个席鸢,接近你,很可能是别有用心。”

屈景烁打眼一扫,血腥惨烈的画面惊了他一跳。

吞咽到半途的栗子差点咽不下去噎死他。

在便宜弟弟和自己的顺气下,屈景烁咽下板栗,五官拧紧地一推照片:

“你直接说,我刚吃了一肚子零嘴,就不看了吧?”

“泽兰,帮忙把茶杯端过来。”虞鸿渐很惭愧,惭愧自己喝醋喝多也会醉。没有眼色。

喂茶道歉,虞鸿渐略去细节:“席家原先也是阔过的,有名的绸缎庄锦云庄是席家族产,但是后来因为一些商业纠纷,萧家跟席家结了仇,萧雪音的父亲用手段斗垮侵吞了席家资产,席鸢父亲被活活气死,祖母上吊,母亲被抢家产抵债的推伤,最后失血过多而亡。席鸢跟萧家,有等同于灭门的仇恨。”

板栗袋子噼啪一声掉在地上。

黄澄澄散发热气的板栗往四面八方滚动。

屈景烁是真惊了,但惊的不是席萧两家有这么深的仇。

而是横亘着灭门之仇,他们还能纠缠不休、恨海情天。

假若易地而处,他恐怕早在见萧雪音的第一面,就拼了命也要弄死萧雪音。

“他当时,居然还能那么冷静地问我的意见?”

屈景烁低声。

正蹲下将剩余没撒出去的板栗捡起的虞鸿渐没听清:“什么?”

“我说,那看来是萧家对不起席鸢。一个少爷,变成伶人,我现在也算萧家人,我不能避开他,反而更该对他好。”

站起来,把没脏的一小半放回屈景烁手中,虞鸿渐继续丢下重磅炸弹:“脏了的板栗就该扔进垃圾桶,席鸢还没改名字的时候,在戏班人缘很坏,曾受构陷,开罪贵客,被逼爬过狗洞。”

屈景烁越是心疼得含了泪水,虞鸿渐越是铁硬了心:“吃过狗吃的饭,被狗链子栓过挨烙铁烫,还——”

“慢着,他被烙铁烫过?”

虞鸿渐不明所以:“是。除了阉割,你能想象到的一切磨折男人的手段他都经历过。虽然身体论‘那方面’还干净,可论尊严,他已经是个半人半狗的玩意儿。我不能看着这种玩意儿,污了大哥。”

屈景烁皱起眉。

席鸢一身皮肤凉滑,摸起来犹如新锻的钢刀刀面,绝非是受过烙刑的样子。

这个时代可没有激光祛疤。

“大哥,大哥?”虞鸿渐挥手。

屈景烁渐渐回神,然后便是泪水涟涟:“他竟然吃过这么多苦,还一切起因都在萧家。我以后,更该对他好些。”

虞鸿渐险气个倒仰,深呼吸了好几次,又耐心劝诫。

屈景烁执迷不悟:“你不必再说,我现在就要去看看他。”

说罢,屈景烁越过虞鸿渐,让泽兰吩咐备车。

“大哥!”

屈景烁脚下顿了顿:“就算他是别有用心,可在我身上,他能得到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懂,家里的钱也不归我管。好弟弟,你别担心我。”

虞鸿渐望着远去的高挑背影,狠狠踹了一脚假山,疼得嘶嘶吸气。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心软!”

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毕竟对自己这个弟弟,大哥也是很心软。

像块软软的栗子蛋糕。

自己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在归宗仪式上“失踪”,他也不生气,还愿意拿自己当弟弟亲。

如果没有心软,他恐怕连得到他一声“弟弟”的资格都早已失去,尽管,他根本不止想当他的弟弟。

“你怎么就不能只对我一个——”

屈景烁扑了个空。

没见到席鸢,无法在光明下仔细确认席鸢身上有没有瘢痕,屈景烁失望一瞬,然后被戏园子正在唱的新戏吸引,把看席鸢的身体抛到了脑后。

屈景烁随心而行,扑空再正常不过,成日派人盯了戏园子大门的虞鸿渐,可不会扑空。

翌日一听眼目的电话,虞鸿渐火速赶至戏园子。

虞鸿渐对席鸢多的半分耐心也无,坐下就甩照片:

“你好像很有底气?看看这个,你还能那么有底气吗!”

席鸢目光垂下,第一张照片上,赫然一沓血经。

字迹跟当初垫在匣子底下随头花送来的信笺一样。

席鸢薄唇微张,神色趋于凝重。伸手拿过照片,一张张依次看。

虞鸿渐忽然打了个寒噤。

席鸢就在这时抬眼。

虞鸿渐瞪着他,见他眉心疤痕和双眼一齐流下鲜血,不由往沙发背一靠。

“是谁?”虞鸿渐定睛再看时,席鸢面无异状,不过眉眼略显得凶了些:

“刺血抄经求子——是谁,逼他做这种事?”

“没人逼,我大哥自愿的,我大哥,”虞鸿渐咬了咬牙,“真正深爱的人,始终只有萧雪音一个。”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虞鸿渐出于人本能的求生欲,没有继续发出刺激。

他是面对过真木仓实弹的。被两辆马车堵在路中间,被指着下车。

那时他尚且敢笑着侃侃而谈,不露怯色。

可面对席鸢的眼睛,他无法开口。

他感到了更胜黑洞洞枪口的恐怖。

“杀人本该偿命,还敢逼他抄经。萧家,很好,很好。”

“父亲今天病了。”萧老爷子,昨天还能跟新纳的哥儿又洞一次房,一夜后,忽然传来消息说病倒了。

病得无端。且意外重。

话都说不清。

“你抄的经文他估计也没精神看,要不少抄一部分,夫君?”

让自己刺血抄经求子的人病,不说幸灾乐祸,屈景烁也完全不同情。

双手环在萧雪音脖子上,看他从桌上的砚台里沾了猪血抄经,屈景烁抚摸了他的喉结:

“夫君,你模仿我的字,仿得真像,我好高兴,你居然愿意在我身上这般用心。”

怕是不久后不用自己,自己的好夫君都能得到自己的“亲笔签字”,处理屈家的银楼事务了。

“别乱动。再勾引,一会儿就用这筒子里所有毛笔依次在你身上试。”

萧雪音整个头被迫埋进了屈景烁胸口,身后抱住他的人还在撒娇。

屈景烁收了手指,但没放开怀里的萧雪音。

隔了薄薄的一层绸缎,摩擦间的触感让萧雪音心猿意马,笔越来越慢:

“父亲本就病重,若蒙骗他被他发现,他的病更要重了。”

“骗都骗了。”屈景烁小声。

萧雪音毛笔一顿,明白过来他说什么,语调陡冷:“你是我的。”

他青白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屈景烁温暖泛粉的手:“你的血,你的骨,你的头发,都是我的。什么‘送儿神’?满天的神加在一起,也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你一滴血。”

屈景烁因为知道他对自己的占有念,是他心中那白月光之故,并不动心,只觉荒谬可叹。

“我会永远陪着夫君的。”

将下颌搭在萧雪音没有裹纱布的地方,屈景烁的语调和面容都似很动情:

“我是你的。”

就在第二天,席鸢所说“三天后”,屈景烁被按在萧雪音抄过血经的书桌上,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我是你的。”

席鸢的眼睛不如以往有神采——像是,泥塑做的偶,成精到一半,半人半死物的模样。

屈景烁不觉害怕,先是确认过他身上果真没有疤痕,边任由他为自己戴花,边抚摸了他的脸,触手如铁如冰:“憔悴了。”

短暂一怔,席鸢单手撩拨了宝石翡翠组成的花叶。

花一摇,带动点襟下方银光锦摇曳,布料摩擦胸口,摩擦出下方人口中一阵喘息,抓过那只被反复检查过无一丝伤痕的手,席鸢吻了吻,声音沙哑:“你倒没有憔悴,反而更光彩照人。萧雪音为你骗他父亲,代抄血经,你是不是很高兴。”

“我高兴,怎么就一定是因为萧雪音?为何不能因为——别!”

“再说一次,你是我的。”席鸢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一天。

对某个人,占有的念头强到这地步的一天。

为君之时,他尚年轻,不急后代,蓬勃野望,只在拓土,后宫空置——以至现在,他不知自己心中喧腾的是古来帝王对宠妃的占有之心,还是什么。

他只是想听他再重复一次。

“我……是你的——啊!”

席鸢猛地含住。唇齿相交。

“姓萧的成天到晚地忙什么?老婆都看不住。”萧雪音刚带着自己的人迈进银楼,听到从二楼传来这么一句话。

“他看不住,有的是人想替他看。”

“你说什么?”

萧雪音很少这么隔着一层楼跟人喊,气喘之下,连咳两声。

虞鸿渐探身,也不知他是咳的还是听到自己话气的,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有意还要在火上更加油,虞鸿渐恨不得把这个大哥夫气到直接驾鹤西去:

“我说,有的人不把那身份低的玩意儿看在眼里,绿帽迟早要戴在头顶。”虞鸿渐转向掌柜,举起酒杯一口喝干:“说来也巧,席老板按惯例今天是要登台的。知道咱们萧少爷忙,他就不登台了,倒像是专为咱们萧少爷唱好戏似的。”

萧雪音咂摸片刻,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往车上一坐,萧雪音厉声:“回家!”

司机少听他这么急,边发动汽车,边多嘴了一下:“少爷身体不舒服吗?”

“舒服,舒服极了。”萧雪音连续发出几声怪异的冷笑。

司机打个寒噤,当即死死闭了嘴,一路开了个风驰电掣。

萧雪音问得屈景烁行踪,一路冲过几重门几条廊,上楼直奔书房。

门没有锁。

望着缝隙萧雪音心在胸腔狂跳,抖着手咬着牙,猛然推门!

屈景烁坐在书桌前练字,闻声抬头:“夫君?”

通身整齐,连发丝都没有一根凌乱。

萧雪音方才问佣人有无客来,得知没有,心依然不能放下,及至亲眼看见这副场面,骤然呼出憋了一路的长气,竟是要扶住门把才能站稳:

“在做什么?”

屈景烁边回答,边转动着手上的钻戒。

【‘萧雪音’突然赶回。】

【这次差点要成功的捉奸,让本就花心、喜新厌旧的‘你’开始了警醒和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