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得书房内一片死寂,铜炉里的炭火明明还烧得正旺,可寒意却顺着青砖缝隙悄然而至,如鬼魅般爬上众人的脊背,冻得人寒毛直立,连烛火都似被这凝重的气氛压得瑟缩颤抖,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摇曳扭曲的阴影。
林福和林安对视一眼,眼神中既有对对方观点的不认同,又有对林家未来的共同担忧。那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能听见彼此心底的沉重叹息。
林元正在书房内缓缓踱步,靴底与青砖相触的声响时轻时重,仿佛敲打着他起伏不定的思绪。良久,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郑重道:“皇商之位,确如双刃之剑,既然林家将不得已入局,那便做最周全的谋划。”
“林康,你明日启程回长安,找些门路探听朝廷内是何人主理此事,摸清背后势力。此去长安,定要万分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林福,明日协同账房管事,将林家近三年的账目重新盘查,算出我们能承受的分润底线。账目之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务必做到精细入微。”
“林安,你即刻梳理工坊产能,暗中做好扩大经营的准备。此事切记低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另外,将林家在上洛之外的田产契约、商铺地契重新造册,以他人名义过户,账册也要做些隐秘处理,若真卷入风波,这些都是能护住根基的后手。咱们林家的基业,不能毁于一旦。”
林元正脸色忽明忽暗,眼底翻涌着沉沉阴霾,他袖子紧握拳头,一字一句道:“通知林寿,也该让那些家生子有所行动了。咱们林家只做锦上添花的买卖,绝不做火中取栗的蠢事!”
话音落下,他重重拂袖,震得案头竹简簌簌作响,烛火也随之剧烈摇晃,将书房内人影映得扭曲如鬼魅。那袖风仿佛带着林家未来命运的重压,沉甸甸地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安瞳孔微缩,向前半步急问道:“家主,你的意思是...要让那群家生子悉数潜入长安?”
林元正轻轻摇头,喉结剧烈滚动两下,深吸一口气,胸腔凝滞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他目光冷厉,如鹰隼般扫视过众人惊愕的面庞,沉声道:“我要那些家生子隐姓埋名,化整为零。不止长安、洛阳,河北、河东,但凡商贾云集的通衢大邑、军政重镇………”
“无论是否在李唐治下,都要悄无声息安插人手。树挪死,人挪活,林家的根须,该往更远处扎了。“
林福、林康闻言脸色微变,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对视一眼时皆是满目骇然,这意味着林家要将暗桩布遍天下,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那骇然的目光中,既有对家主大胆决策的敬畏,又有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唯有林安目光闪动,沉着冷静,却难掩眼底燃起的跃跃欲试。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家在这番谋划下,在商海与朝堂的风云变幻中崭露头角。
………………
一连十多日,林家表面如常,门庭往来宾客照旧,奴仆洒扫作息未改,可深宅之内,书房门频繁开合,林家堡垒也常趁着暮色深沉,送走了对林家忠心耿耿的家生子。
林元正居中坐镇书房,案头的密信与令牌越堆越高,他时而对着舆图圈点批注,时而召来管事低声吩咐,将林家的势力如蛛丝般悄无声息地织向四方。每一次圈点,每一句吩咐,都像是在绘制林家未来的宏伟蓝图。
终于,林康快马加鞭从长安带回最新消息。原来此事根源,竟是李唐藏库空虚,太子李建成因军需吃紧,已多次向长安世家大族、富户商贾募集钱粮,手段也一次比一次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