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马车碾过冰棱猛地颠簸,他顺势放下手中窗帘,将刺骨寒风彻底隔绝在外。
新官道修好之后,长安城与上洛郡之间的路程大幅缩短,得益于路面平整、驿站完备,这辆载着林康的马车即便在冬日风雪中缓行,也只需一两日便能抵达。
官道两侧每隔数里便立着崭新的界碑,驿站的暖炉与换马早已备好,让往日漫长的旅途变得高效许多…………
傍晚时分,彤云压城,暮色将林家大宅的飞檐染成暗金色。林康掀开结着薄霜的车帘,下了车。他抬头望向大宅,眼神中透露出急切与忧虑,寒风卷着细雪掠过他肩头。
他紧了紧衣襟,靴底碾过积雪发出细碎声响,目光扫过前庭悬挂的冰凌,脚步匆匆往家主院落而去……
不多时,大管事林福、三管事林安匆匆赶到林元正的书房。屋内暖意融融,铜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
林元正身着厚裘长袍,云纹暗绣在烛火映照下若隐若现,他背手立在窗前,凝望着院中飘落的细雪,轻抚胡须,似在沉思。林康神色凝重,将朝廷招募皇商一事的来龙去脉,向林福、林安详细又述说了一遍。
林元正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神色有些复杂,沉声道:“对于此事,你们有什么想法?”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映得屋内气氛愈发凝重。
林福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此事依我之见,林家万不可贸然掺合。朝廷此举看似广纳商贾,实则不过是为充实国库设下的局。历来皇商之位都被皇室宗亲与世家大族牢牢攥在手中,突然放开名额,分明是要借咱们这些商户的财力,填补国库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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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双眉微蹙,轻声一叹,有些惋惜道:“不过错过这般良机,实在可惜。林家若能拿下皇商之名,往后无论是商铺、工坊、田庄都能少些税赋,届时莫说是寻常刺史府,便是世家大族见了林家的商队,也得礼让三分……”
林元正眉头微蹙,抬手虚压制止林安激动的继续说下去,转而看向林康,语气沉稳:“林康,长安商铺诸事向来由你打点,又常与各方周旋。此番朝廷抛出的皇商之局,依你看当如何应对?”
林康沉吟片刻,方才垂首行礼,神色凝重道:“家主,依我之见,此事利弊参半。皇商之位确实能带来特权、税赋减免等便利,表面上来看能为林家添些名望。但如今林家工坊所出的煤炭、茶叶、烈酒、棉布、香水皆是抢手货,商贾争相订货,即便不走皇商渠道,销路也不愁。”
“确实如此。特别是新坊市开市后,我们所收的订单堆积如山。工坊里的匠人们便是日夜赶工,恐怕仍是供应不足商铺出货。”
林福脸色有些焦虑,紧接着说道:“这时候林家若为了皇商虚名卷入朝堂纷争,实在是得不偿失……”
“你们说的这些利弊,我林安又何尝不知?林家若成为皇商,必然要将赚来的银钱分润出去,亏损许多。”
林安轻咳一声,双眉紧蹙,神色颇为无奈,继续说着:“可诸位不妨看看眼下,林家虽繁盛富足,可明面上在朝廷却无半点根基。随便一个狄县令,借着官威就能刁难我等,卡我们的商路,扣我们的货物,工坊产出再多又如何?他们可曾想过林家此前为上洛所行的善举?”
见三人沉默不语,脸色难看,林安神色稍缓,缓缓说道:“可一旦林家得了皇商身份,背靠朝廷,那些刁难算计自然就少了,更要紧的是,无论咱们林家商铺开得再多、田庄置得再广,在世人眼里终究是个商人。即便家财万贯,见了官身仍要行礼避让。可一旦成了皇商,便是有了朝廷背书,往后出入州府不用再低三下四,宴席上也能与官员平起平坐。长远来看,这才是家族兴旺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