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叔脸上的笑纹很深,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不说话时却让人莫名有些害怕。
也许是有心虚的缘故,毕竟一起出来玩的,结果人家的小孩遍体鳞伤进医院,她们几个屁事没有,看看隔壁别墅的,死的只剩一个人了,正常操作应该是这样才对。
大家心虚不已,被赵道长一看更觉得没脸,尤其是两个男生,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了保护他们都进了医院,他们却活蹦乱跳的,连块皮都没掉,说出去他们的脸往那搁。
赵道长什么话也没说。
只跟他们说了点家长里短,问了些情况后便到一边打电话,听着像是在跟自己师父汇报情况。
南初晴坐了回去,她腿有点软。过了会,赵道长回来了,问:“你们要不先回去休息?有贫道在此即可。”
郭俊烨说:“没事道长,我们也想在这里等。”
赵道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夜晚的医院格外冷,雨还在下,产妇的家属也相继搀扶着走来,人人面如土色,仿佛被抽干灵魂般。警察跟在她们后面,众人互看一眼,无言以对,各自坐在一边。偌大的等候区竟无一人开口,安静得如同午夜的墓地,偶尔听得一两声抽泣声,此后再无其他声音。
哀大莫过于心死。
忽的听得噔一声,所有人瞬间站了起来,几名护士推着担架车出来,医生跟在身后,声音不大,却像晨钟,说:“王乐颖的家属在吗?”话未落音,产妇的家属立刻围了过去。
南初晴又黯然坐下。
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瑞瑞不安。
过了会,又是“噔”的一声,南初晴立马站起来,大家同时围了上去,见到医生不由得心提到嗓子眼里,郭老摘下口罩,众人更紧张了,都死死看着他,郭俊烨赶忙问:“爸,怎么样了?”
郭老笑道:“别那么紧张嘛,不过是伤了点肠肝,不碍事的,先送ICU,等生命体征稳定了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正说着,照江雪被推了出来,南初晴赶紧围了过去,却被护士挡开,她连忙让开,只远远看了照江雪一眼,见她脸色苍白的模样,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护士推着车去坐电梯,南初晴眼看着照江雪走远,想跟上去又想留下来听她的情况,这时,赵道长拍了拍她,说:“你跟去看看,这里有我。”
南初晴感激不尽,连忙赶紧跟了上去,却也只是在电梯里才能仔细看她。照江雪盖着被子,双眼紧闭,只露出小小的脑袋。她头发还是湿的,右眼睑旁的淤青更重了,脸上戴着呼吸机,呼吸机戴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脸更小了,人更脆弱了,好像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掉,南初晴看得直掉眼泪。
出了电梯,照江雪就被送到ICU去了,按规定,家属不能进去,南初晴只能在外面干坐着。
她看到产妇的家属也在外面坐着,便找了靠边的位置坐下,开始在网上查询各种跟ICU有关的事情。
越看,越害怕。
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把脸埋进膝盖,躬着身子轻轻啜泣,一哭就停不下来。直到感到有人拍她的肩膀,她才赶紧擦干眼泪抬起头。
“小小姐,没事的啦。”赵道长笑道,“把心放进肚子里,大翁好好的呢,刚才那医生也说,问题不大,等醒了以后,好好养几个月又生龙活虎了。”说着,就把报告单递给她。
南初晴拿过来看,什么右侧肋骨断裂,肠道出血,小腿骨裂……看得她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赵道长赶紧掏出手帕递给她,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拍着她肩膀,安慰道:“医生说,看着挺严重的,其实都没什么,该缝该补的他都缝好了,就等伤口自己愈合,不用太过担心。”
“可是我在网上看,说进了ICU都凶多吉少,只有重症患者才会被转进ICU。”
“这……”赵道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方面的知识,他也不懂,只能说,“这种事因人而异吧,兴许明天大翁就出来了。倒是你,还没吃饭吧?”
“我不饿。”南初晴勉强笑了笑。
“多少吃点东西,我看这里有外卖可以叫,要不叫一份?”
“不用啦师叔,我真吃不下。”
“那,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刚医生说了,进ICU的话,基本上就没家属什么事了,明天下午要是还没有转出来,那就只有到探视时间可以进去看一下,别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赵道长说,“你朋友都先回去了,要不你也先回去吧。”
南初晴摇摇头,她哪都不想去,她要在这里等到照江雪出来。
赵道长见劝不动她,便也没再多言,只在她旁边坐着,偶尔看一下手机回一下消息,偶尔看一眼南初晴,群里的师兄弟都在问大翁的小福袋长什么样?他才不告诉他们呢。
跟大翁说的一样,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呢。
半夜,等候区安安静静的,赵道长等着等着睡着了,南初晴却依旧睁着眼不知在看什么,在她对面第一排的椅子上,坐着产妇的两个家属,看起来像是她妈妈和她婆婆,两个女人同样也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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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来了个年轻的男子,男人从塑料袋里拿出两瓶水来,“妈,喝点水,阿姨,你也喝点。”
两个妇女摆摆手,也不接过来,只呆坐着如磐石般。
年轻男子说:“我刚去看了小宝,他睡得可好了,我还拍了照片,阿姨你看,还挺像姐夫的。”
其中一名妇女抬眼看了下,忽然小声啜泣起来,喃喃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旁边的妇女赶紧劝解,边把自己这个没开眼的儿子推开。
南初晴呆愣愣地看着她们,妇女的话落入她耳中,让她沉思良久。
她们的说话声也吵醒了睡着的赵道长,赵道长问:“几点了?出来了吗?”
“没有。”南初晴说,她看了下手,“四点了。”
“哦,不好意思,我居然睡着了。”赵道长笑了笑。
南初晴没接话,过了会,她突然问:“师叔,翁翁是不是,是不是没有认识我更好啊。”
赵道长愣了愣,知晓她多想了,他也不解答,只拿出手机,打开群聊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