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最恶的人类, 也不一定能拥有这般模样的识海,换个人看到这番景象恐怕都要吓得屁滚尿流难以置信。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即便是墨君洲本人, 身处此地都有了种无比陌生的感觉。
不过他并不害怕恐惧, 反而极度兴奋, 他修的这条路的尽头,就应该是这般模样。
他知道这条路很难,可从未怀疑过,而现在, 现实告诉他,他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很好!”
毕竟此刻的他还很年轻,墨君洲立于半空,双眸半闭,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昭示着他并不平稳的心情。
下一刻,他陡然睁开眼,黑色瞳孔变成赤红双眸,某种有隐隐的疯狂显现。
他伸手在虚空一握,地面一座枯竭的黑色大山内,岩浆陡然喷发。
炽烈的火光将这一片天空染红。
磅礴的灵识力量在识海里爆发,墨君洲立于高空俯视大地,眼眸里是一片残忍的兴奋,埋藏深处的暴戾被这极端的力量引燃,前所未有的快感充盈心间。
此刻,他只想毁灭一切。
云瑕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异常澎湃的灵识力量,他猛地回头,瞳孔一缩。
只见床上的墨君洲双眸紧闭,乌发飞扬,胸口处的魔纹爬到了侧脸上,他唇边挂着一抹疯狂笑意,气息恐怖,整个人宛如魔神降临。
“墨君洲!”
云瑕刷地起身,正要走向他,就在这时,墨君洲床前的一张矮榻突然“噗”的一声化为齑粉。
这股灵识力量显然是外溢出来的,没有目的地针对接触到的一切,矮榻,柜子,帘子,木桌……
直奔云瑕而来。
这样的力量显然是属于魔尊的!在魔尊的力量下,他会像那张矮榻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刻,云瑕脑中浮现了无数想法,他不会死在这里吧??这也太离谱了!
墨君洲这小子在干什么,这属于谋杀亲夫了吧!就算对他不满意也不至于这样吧?
如果他真没在这小子手上了,等尊上恢复了记忆,那……
云瑕不敢想下去了。
短短一瞬让人压根没法做点什么,就在云瑕以为他真要凉了的时候,那股力量碰到了他的身体。
如小石子落入水中,激起涟漪。
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随后,逐渐恢复平静。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云瑕呆滞地站在原地,身体僵硬,他还能感觉到灵识力量未散,且十分恐怖,整个房间都被囊入其中。
但在那股力量接触到他以后,屋子里不再有东西变成粉末,隐隐保持在一个诡异的平衡点上。
他看到床上的人皱起了眉,呼吸深且急促,魔纹已经渐渐爬到了眼睛上。
显然不对劲!
云瑕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朝前跑去。
“喂!你……”
就在他动的那个刹那,房间里的平衡被打破,那股力量轰地散去,整间屋子化为尘埃,云瑕一下子暴露在了外面,旁边就是院子,再远点是他其他几位师兄弟妹的屋子。
云瑕:“……”
他缓缓转头,墨君洲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
“砰。”
“砰!”
“砰——”
又是三声开门声。
竺婉儿震惊地捂住了嘴:“这,这是怎么了?”
宫邱:“天啊,云瑕师兄!你们,他……”
怀营惊愕:“刚刚那股力量……”
云瑕想到了什么,立刻扭头去看墨君洲,幸好,墨君洲脸上的魔纹已经退了回去。
他走上前把墨君洲扶起来。
“抱歉啊师兄,等会儿我会跟你们解释,就是这个屋子……”
“哦哦没关系,这是空间法器,能变回来的。”
接着,怀营施法恢复了他这一处房间,云瑕把墨君洲带回去放在床上,随后闭着眼睛探查他的身体。
怀营三人在后面看着他,有些迷茫有些难以置信。
等云瑕探查完毕,怀营才开口。
“师弟刚刚的力量果然是他?”
云瑕点头:“不错,是他。”
竺婉儿道:“啊?你们吵架了?不然怎么会爆发出那样的力量,你没受伤吧?”
云瑕摇摇头:“我没事。”
宫邱心比其他人要大,还在那摸着墙壁啧啧感叹:“整间屋子都没了诶,这可不是普通的房间,除了一些生活用品,这里的建筑都是有术法稳固的,甚至能抵挡很大一部分攻击,他居然一下就给弄没了,好生厉害。”
“可是,我没感觉错的话,那是一股极其精炼的力量,像被千锤万炼过,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抵挡不了分毫,但我不确定,只是那个瞬间,我……遍体生寒。”竺婉儿有些后怕。
“啊?有这么厉害吗,”宫邱看着竺婉儿和怀营的脸色,挠了挠头,“会不会太夸张了点,他怎么会对云瑕师兄释放这样的力量?”
怀营看着云瑕,脸色严肃谨慎了起来:“是不是你们又爆发矛盾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感应错了,毕竟我对灵识之力并不了解。”
云瑕心里庆幸他们不了解,立刻装作惊讶的样子看着他们:“什么?没有没有,你们确实搞错了,他没到那种地步,我们也没有新矛盾。”
“那为什么?”
云瑕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其实他刚刚在修炼,但是你们也知道,我们这些天给他输送了许多灵识力量,那股力量不仅修复了他的识海,多余的还积压在了他的识海内,我们都不是纯粹的灵修,所以我们的灵识力量都不纯粹,各不相同的力量聚集在一处无法融合,被他一次性引爆,结果他自己也没预料到这股力量这么厉害,就变成这样了。”
“啊?是因为我们?”
云瑕一脸真诚:“是啊,不然没有别的理由了呀,他只是一位圣君,不是魔尊的一把手,我们需要他的也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他的智慧,哪能有这样的实力。”
“好像,也有道理诶,他要真这么厉害,之前也不会被萧同甫弄得那么惨了。”宫邱连连点头。
云瑕趁机继续道:“是啊,说起来还是你们太厉害了,没修炼过的灵识之力都这么厉害,你们是不是有灵修的天赋啊。”
“什么?哈哈哈那怎么可能,估计是我们几人的力量太斑驳了,阴差阳错之间搞出了个这样的笑话,幸好幸好,师弟你没事就好。”
旁边的宫邱一脸得意:“怀营师兄,说不准呢,你们刚刚不都被吓了一跳吗?要不我回去以后去长老们那里测一测,或者我真的有灵修的天赋。”
“去去去,别贫嘴了,你这傻大个能有这天赋我名字倒过来写,有天赋的人是竺师妹也不可能是你。”
“啊?师兄你瞧不起我啊!”
竺婉儿也在旁边笑:“是啊师兄,要不我们三个都回去测一下?”
怀营无奈:“你们啊,别把云瑕师弟的话当真了啊。”
云瑕成功地打消了他们的疑虑并转移了话题,心放了下来。
“哈哈哈,说不准我也有点天赋呢,师兄,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啊。”
怀营无语地看了眼他。
“好了好了,你好好看着他吧,我们都回去了,唉,今天也真是的,好事坏事轮着来,我们几个没事,但不排除他自己刚刚受伤了,我们都不是灵修,只能等他醒来再看了。”
几人离开了房间。
云瑕看着空了许多的房子,没忍住回身戳了戳墨君洲的脸。
“你说你,明明是……的时候那么可靠,小的时候怎么是这样的,刚刚你在干嘛呢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墨君洲没给任何反应。
云瑕叹了口气,自己也脱掉鞋子爬上床,躺在墨君洲身边,闭着眼睛思考。
刚刚那股灵识之力应该不是墨君洲主动控制的,更像是本能,那时候估计墨君洲在自己识海使用力量,或者说熟悉力量,反正不会是像主动攻击外部的,那外溢的力量显然是他没能完美控制所造成的。
云瑕记得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尊上在无意识的时候,他的力量也没有伤害到他。
想到这里,云瑕眼睛有点热,他侧身面对墨君洲的方向,静静地看着他。
尊上,好久不见了,你放心,失忆的你我会好好照顾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时刻准备着等你回来。
只是……别让我等太久啊。
他抬手抱住墨君洲,把脸埋在墨君洲肩窝里,在熟悉的冷香气息中缓缓睡去。
墨君洲还在自己的识海中。
方才他在掌控自己的力量时出了意外,有一个瞬间他觉得整片识海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这是很离奇的。
更离奇的是,此时他居然没办法脱离这片识海空间了!
第77章 第 77 章 残忍
还是那片识海, 墨君洲站在空旷滚烫的大地上,表情惊愕中带着些茫然。
他皱着眉仔细感受了一下,这片识海虽然是他的, 但他并非百分百掌控它。
这是种非常诡异的感觉,跟无法控制身体不太一样的是,这更像他明明知道面前有东西, 很重要很关键的东西,而且就在面前,但就是看不见摸不着。
墨君洲冷冷地扫了眼周围, 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刹那出现在极远的地方, 再下一刹出现在极高的云层里,甚至出现在地底深处, 岩浆之心。
……
他在识海里不停翻找, 却怎么都找不出来,这种感觉太不爽了。
想离开又无法离开, 他貌似被什么东西禁锢在了这里, 而最让他烦躁的是,禁锢他的东西很像是他自己的力量。
这是未来的他做的?
“轰隆——轰——”
此时的识海如同沸腾的地狱, 墨君洲这样挥霍力量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但他并不在意。
甚至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在他真实年纪的更早时起, 他甚至对自己都有种毁灭欲, 就体现在不把自己当回事, 以至于从未败过,无人敢惹。
他在自己识海内肆无忌惮地进行着“毁灭”,整片空间混乱不堪,焦灼绝望的味道充斥鼻端。
就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久到随便换个仙魔两界的大能都绝不敢再继续下去了,墨君洲还只是宛如魔神漠然注视着这里。
久到他将自己的识海翻来覆去毁灭了不知道多少次。
终于,极度的混乱中,墨君洲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动作,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抓握,这样的挥霍下,他竟然都不觉得疲惫。
他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此时的他的认知。
只能说不愧是天生的灵修者,他恐怕已经在这条路走得非常非常远。
远到此时的他还无法窥探的地方。
那么这样的他,仅仅是圣君?
据他所知,圣君一般不以实力被赋予称号。
不过也说不准,他相当于来到了未来,那过去那么多年的他做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对此,他并不好奇,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会找回记忆。
墨君洲微微闭眼,手随意地收了回来,与此同时,整个世界在刹那平静下来,天空变回阴云暗沉的颜色,地面重组,压实,岩浆再次喷发流淌,将大地瞬间烤干,皲裂。
一切变回了“井井有条”的模样。
所有的变化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只有行到极致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实力。
而墨君洲十分清楚,此刻的他甚至不是实力的顶点,因为——
他望着空空荡荡的掌心。
他没有黑莲。
一朵都没有。
这时不可能的。
或许,这是他失忆的原因之一?
墨君洲眸光一闪,他一直找不到的那样“东西”会不会就是黑莲?
那种明明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明明存在却无论如何都不得一见无法具现出来的东西,是黑莲吗?
未来的他难道预料到了自己会失去记忆?所以他自己用某种办法封住了那个“东西”?
墨君洲再次想到他被困识海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失控,那个失控的瞬间发生了什么?
反正墨君洲一点不为自己的境遇着急,他干脆一步步从高空走下来,一边走一边回想。
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灵识外溢但没管,随后他似乎碰到了什么?
外溢力量,外面的是……
云瑕?
与他有关?
墨君洲脚步忽地停住。
云瑕……
他沉着脸思考良久,突然抬眸,在识海内捏了一个云瑕出来。
他望着面前的人,即便才见了几次面,不知为何他对这人印象极深,轻而易举的就把属于云瑕的神态生动地勾勒了出来。
墨君洲望着面前冲他笑着的人皱起了眉。
“你说我喜欢你?”墨君洲终于亲手触碰了他,他捏着“云瑕”的脸,把人家的脸转了好几遍地看。
云瑕一开始表情不变地看着他,墨君洲心念一动,“云瑕”抓住了他作乱的手腕,朝他挑了挑眉。
“你当然喜欢我,不然呢?”
墨君洲倏地放开手。
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指尖,为什么明明没有一点跟云瑕有关的记忆,他却能如此轻易就把那人的反应变化出来?
喜欢?
墨君洲冷笑一声,抬眸的时候眸中已是一片冰冷。
“荒谬。”
他很清楚,他走的这条路不会允许他有任何弱点,而所谓喜欢就是弱点,如今很清晰的现实就摆在这里,他不可能有任何弱点。
其中原因他不知道,也不是很感兴趣。
他捏住云瑕的脖子,手指一点点收紧,看着在自己掌心慢慢窒息的人,满脸漠然。
“我与他还相距甚远,但那毕竟是我,我了解我自己,你绝对不会成为我的弱点。”
他残忍地让云瑕露出痛苦的表情,看着两颊通红,眼睛泛起泪珠。
“云瑕”可怜地望着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出深深的齿痕,喉咙发出难受至极的呜咽。
他发出与云瑕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向他求饶。
少年墨君洲嘴角扬起笑意。
……
云瑕这个晚上睡得很好,虽然墨君洲那边出了点问题失去了记忆,而且性格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整个三界只有他觉得魔君本人性格好了——但他还是很安心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的时候墨君洲还没醒,姿势还是之前的姿势没变。
云瑕没太在意,昨天他探查墨君洲身体得出的结论是,墨君洲没什么大碍,他进不去墨君洲的识海,只能大概感应一下发现对方没什么大事,估计是在修炼的时候不太习惯这具身体出了点什么岔子。
云瑕整理好自己,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墨君洲已经起了,正坐在床边两手撑着身体,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后墨君洲看向这边,云瑕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早啊。”
云瑕心想,如果我这时候扑过去会怎样?肯定会被丢开的吧,真是可恶啊,好想抱住他。
想到这里,云瑕磨了磨牙齿,恶狠狠地走近床边。
墨君洲坐在原位没动,眸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那眼神……
那赤红色的双瞳……
云瑕恶狠狠的步伐顿时软了下来。
算了算了……
“一大早干嘛这幅表情啊,我还没说你呢,昨天是谁惹了祸丢给我收拾的?你还好意思瞪我?”
墨君洲依然眸光沉沉地看着他。
云瑕:“还瞪呢?还有,我那盒点心,师兄冒着极大的风险辛辛苦苦帮我从凝闻坊带回来的点心,当日特供,点心师傅更是闻名全城的师傅,一个月只做十份,想买都买不到必须靠抢,过期不候,这样的点心我一个都没来得及吃呢!”
说到这里,他径直走到墨君洲面前,两手撑着他的肩膀,用力看着他,继续控诉:“这样点心,你说,珍不珍贵?我甚至看都没看够就被你给毁了,一粒渣渣都不剩,我连尸体都找不着。不行,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得记着,有机会赔我,必须陪我!”
这一大段话叽里咕噜砸下来,饶是墨君洲也被他带得跑偏了,一时忘了自己之前想的事。
“据你们自己所说,你们每去一趟城里都要小心翼翼,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去买点心?一旦被发现就离不开魔界了,你们这群,呵,卧底,就这么没有警惕心?真要这样,恐怕早在圣城就已经被抓起来了吧。”
云瑕被戳破也面不改色:“看来你对我们的实力挺认同的,没错,我们挺厉害的。”
墨君洲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云瑕不为所动:“怎么,还有问题?”
墨君洲只觉得可笑:“当然还有,据我所知,凝闻坊最好的点心师傅是每月只有十日出来做点心,而不是一个月只做十份,所以也没有那么难买。”
云瑕顿了顿,这样啊,倒是他记岔了。
“是吗,这条规矩已经改了,你还不知道吧,这么多年过去,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不是吗?”
他一脸平静,墨君洲有一瞬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但随即他就一把拍开云瑕的手,面色烦躁:“不就是一盒点心,你要是不担心,我随时可以跟你去城里买。”
云瑕摸了摸被拍疼的手背,正要说话,墨君洲这下是突然反应过来了。
“你拿我寻开心?”
云瑕眨了眨眼:“那你开心吗?”
墨君洲差点给他气笑了:“你说我开心吗?”
云瑕沉默了。
他不说话,气氛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中。
墨君洲看着他的脸色,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难道……这是他和没失忆的他的相处方式?
他怎么会跟这种人处得来?
墨君洲非常不理解未来的自己。
但……
算了,跟他计较那么多干什么,现在把关系搞砸了,对日后没好处。
墨君洲闭眼叹了口气,逼着自己妥协,那张俊脸头一次露出那样僵硬的表情。
“你别说,倒是挺开心的。”
“什么?”
墨君洲冷哼一声:“你连我开心都看不出来,还说喜欢我?”
云瑕:“……”
行,这话他没法反驳,有意思。
他们就这样吵吵闹闹许久,云瑕出去带了早餐回来跟他一起吃。
墨君洲虽然没有这个习惯,更不打算吃,但在跟云瑕拌了几句嘴后,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一嘴,随后又莫名其妙地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他沉默地盯着云瑕,云瑕说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他说话,便扭过头来。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想跟我谈恋爱了?”
墨君洲转身就走到床边坐下,闭眼开始修炼。
第78章 第 78 章 夫妻吵架
“喂, 你的眼睛记得变回黑色,红瞳太惹人注目了,要掩盖一下。”
墨君洲压根没理会。
见他不应声, 云瑕便走到他面前,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看着他:“记得了吗,把眼睛变回黑色, 魔界很少人是红眸,你身份很容易暴露,我那几个同门都不知道你是红瞳。”
最关键的是红眸本来就不多, 而墨君洲那双红瞳还跟其他的红瞳不太一样,那是一双让人一看就浑身发寒战栗的眸子。
所以云瑕必须要让他知道这一点。
墨君洲震惊地看着他, 云瑕却还捧着他的脸,一脸认真, 清澈的眼睛倒映着他自己的错愕的表情。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接触让墨君洲极为不适, 他恼怒地将云瑕推开:“我再说一遍,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他耳朵有点发红, 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导致力道有点大,云瑕被他推得撞在柜子上, 发出“砰”的一声。
动静不小,连墨君洲心里都咯噔一下。
柜子上的把手正好硌在云瑕的后腰, 有点疼。
云瑕捂住腰, 低着头, 缓缓滑到地上,久久不动。
墨君洲皱着眉看他,有那么疼吗?
但想到这人割破了点皮肉就非要让他处理伤口的劲……
太脆弱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柔弱”的人, 难道这就是仙界人的特点?
跟个瓷器似的磕不得碰不得,一碰就要叫。
不……应该只是他一个人的特点。
就在墨君洲在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看到云瑕肩膀抖了抖。
墨君洲:“……”
不会哭了吧???
这至于吗?
他心里涌起一股烦躁又陌生的感情,看到云瑕哭,心脏就闷闷的,很不好受,像被对方死死牵扯住一样。
这种感觉更让他焦虑心烦。
墨君洲掐着眉头狠狠揉了揉,极为不情愿地走到云瑕面前。
“……别哭了,有这么疼吗,我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你究竟是怎么在魔界活下来的?”
云瑕的肩膀又抖了抖,整个人缩在了一起。
看他这样,墨君洲心里竟然抽痛了下。
这样的本能让他难以置信,但真实感受摆在这里又让他无法忽视。
良久,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说了,大不了你打回来,我可以让你打十拳,不,一百拳都可以。”
他心想,以云瑕这小鸡仔一般的力气,就算让他从白天打到晚上,疼的只会是他自己的手。
云瑕还是没给他反应。
墨君洲等得有点急了,甚至主动捏着他下巴抬起他的脸:“你到底……”
结果抬起脸来一瞧,云瑕压根没哭,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
墨君洲一愣之下,气都不气了,只是瞪着他:“你装哭?”
活这么大,都没人敢这么对他,加上之前自己的反应,墨君洲又恼又怒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再敢耍我,我保证捏碎你的脖子。”
云瑕表情倒是冷静,他毫不躲闪地迎着墨君洲的目光:“我没装,谁告诉你人伤心的时候一定会哭?你知道吗,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从来没有推过我,也没有大声凶过我,我知道你失忆有点难以接受我,我可以等,等你想清楚或者恢复记忆,但……你也不用这么排斥我吧?”
他落寞地垂下眼帘,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是让人心疼的受伤。
“我只是为了提醒你记得把眼睛变回来,但你都不理我。为了你,我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但你醒了,即便你对我不好,昨天晚上我还是安心地睡了,可是没想到你还是……”
墨君洲怔怔地看着他,手忽然就松开了云瑕的下巴。
云瑕硬气的时候,墨君洲可以比他更硬,但云瑕一软下来,说些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墨君洲就有点慌了。
他有点无法描绘自己的心情,又不想在云瑕面前说些什么软话。
最后只能说:
“我,已经把眼睛变回去了。”
云瑕眨了眨眼,默默地点点头,然后自己扶着柜子起身:“那你继续修炼吧,我不在这里打扰你。”
说完就出去了。
墨君洲看着门被很显然是刻意留心地缓慢关上,凝视那个方向好一会儿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眸光闪动了几下,回到床边坐好,闭上眼睛开始修炼。
接下来几日,两个人之间气氛着实不太好,互相闹别扭,云瑕晚上更是没有回他们房间睡觉,反而跑到宫邱那里睡。
宫邱这个人比较单纯,还挺乐呵的觉得挺新鲜,是后面竺婉儿和怀营找他聊了一次以后,他才跑回来支支吾吾地跟云瑕说:
“师,师兄啊,其实我不太适应跟别人睡一张床,晚上容易睡不好,那个,要不你,呃……”
云瑕:“。”
哦,不适应,那每天晚上缠着他说书讲故事的人是鬼?睡不好是指呼噜震天响的人睡不好?
从宫邱房间出来,云瑕去找了怀营,跟他商量了一下边界的事情。
从这些天他们打听到的亲眼看到的消息看,边境各城依然还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反而更加戒备了。
云瑕觉得有些奇怪,都这么久了怎么还……
不过再一想就明白了。
因为他们从圣城赶过来用的是飞行仙器,这飞行仙器还是仙界少有的法器,速度极快,不需要休息,而实际上按照寻常方式赶路的话最近才会到达边境。
于是云瑕让他们最近别去了,再等一段时间再进城,更保险些。
而且他还没解决墨君洲体内禁制的问题,所以在搞定这个问题之前能拖几日是几日。
怀营觉得有道理,万一正撞上他们严查的当口就不妙了,便同意了云瑕的建议。
从怀营房间里出来,云瑕忽然有些无所事事。
前些日子他基本都围在墨君洲身边,现在人已经醒了,而且醒来的是个跟他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过去的墨君洲……
因为那天早上的事情,他们很少交流,那天早上一开始他是想套路一下墨君洲的,但说着说着就真情实感上了,导致接下来就有点尴尬了,见了面气氛就变冷。
除此以外,他也有给墨君洲多点时间适应的想法。
不过一直这么下去不行啊,墨君洲这个破小孩怎么这么难搞。
但即便这样,他也依然没法讨厌他,因为他很清楚,魔尊毕竟是魔尊,从前的他是奠定今日的他的基础。
那个暴戾残忍的尊上只是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了他,除此以外,他做什么其实都不奇怪。
倒不如说墨君洲能好好像他说的呆在这里,已经挺让云瑕意外的了。
只是性格不太好,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暴戾。
云瑕忽然想起来,他这几次看到墨君洲修炼的时候,气息都不太稳定的样子,时不时就会有灵识力量溢出,幸好没造成上次那样的影响。
云翔猜测是化魔丹的影响加深了,让他没法很好控制自己。打个比方就是灵魂不能脱离□□存在,而魔丹相当于□□,识海需要依托。
可对此,他也没办法。
云瑕站在院子里想了一会儿,决定先不回房间,打算出去走走顺便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情。
也当作放松放松-
他们的空间法器是可以隐匿起来的,平时一直相当于隐形,这样就算旁边有人经过也不会看得见,除非是极其敏锐的人或者某些大能。
从法器里出来很简单,但是要进去就不是那么随意了。
云瑕直接开门走了出去,门在身后一关,整个院子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只能看到一片深红树林。
他们当初特地选择了个很偏僻的地区,在一片红色的树林的深处,此时是白天,能见度不低,灰色的天空亮度在白天的时候也还行。
云瑕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色,便一边往外走一边散步。
但他现在还没法真正放松下来,一边走一边想事情。
另一边的院子里,云瑕出去的时候竺婉儿正好开门出来,看到云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又看看云瑕的房间门。
她看向站在门边的怀营:“师兄,云瑕师兄一个人出去了?”
怀营点点头。
“他一个人啊,会不会有危险?虽然说这里是树林深处基本不会有人来……”
怀营道:“这附近一定范围内都在空间法器的结界范围里,只要不离开一定距离都没问题,放心吧。”
宫邱正好也出来,听到这句话:“哇,这个空间法器这么厉害?师兄,你好多厉害仙器啊,那个飞行仙器也是。”
怀营笑着说:“毕竟这次行动有一定危险性,长老们很重视。”
竺婉儿的心思还在云瑕身上:“那利羽圣君呢,他怎么没跟云瑕师兄一起出去走走?好几天过去了,他俩可怎么办啊。”
“还在矛盾中吧,或许没这么快和好,可能……到外面去散心去了。”
毕竟这个小院着实不大。
宫邱忍不住挠头:“之前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明明师兄和我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只是不想打扰利羽圣君修炼。”
竺婉儿真的很无语:“你这都相信啊?”
“因为,因为师兄给我讲故事啊,我就没太在意。”
竺婉儿和怀营:“……这孩子没救了。”
“不是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吗,都还过去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和好?”
怀营和竺婉儿都被呛了一下:“师弟!”
房间里的墨君洲:“……”
谁跟他夫妻吵架!
吵架只是吵架罢了!
这些人就在院子里大咧咧聊天,背后说人闲话,不知道他在房间里能听得到吗?
仙界人就是这样的?
第79章 第 79 章 “我气死你。”
宫邱:“啊?你们都怎么了, 难道不是吗,那个利羽圣君脾气这么大啊,一晚上过去都没顺过气来?”
怀营道:“他今日好像情绪确实有些低落。”
“这样啊, 真是难哄。”
竺婉儿已经意识到了,把手指竖在唇边,然后指了指隔壁的房门。
宫邱立刻反应过来捂住了嘴。
怀营摇头叹气:“走吧, 去议事厅。”
竺婉儿却想到了什么,说:“师兄,我还是觉得不能放云瑕师弟一个人在外面走。”
怀营停住脚步:“嗯?”
“现在毕竟是非常之时, 万一他出去散心越散越伤心,没留意到结界范围, 走出去了呢?”
怀营一愣。
宫邱:“你的意思是叫他回来?行啊,我现在就去。”
竺婉儿翻了个不淑女的白眼, 宫邱如果不是在其他方面有擅长, 绝对不会被选来这里!
“你去哪里啊你去,你去了他还怎么散心?”
宫邱委屈:“那你想怎么样嘛。”
怀营倒是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 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 他很配合地说:“是不是应该找个人跟他一起散步比较好?”
竺婉儿赞赏地看着他,用力点头:“对,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
“哦哦我明白了!”宫邱这小傻子盯着墨君洲房门,还刻意加大了音量道, “那让谁去?我等会儿有事啊, 别叫我, 婉儿师姐你是女的,不合适,怀营师兄……师兄要带我修炼也不方便,那就只剩下一个闲人了。”
竺婉儿无奈, 演得有点夸张了师弟!
房里的墨君洲缓缓睁眼,这些人当他是傻子吗?
本以为他们会立刻过来敲他的门,但并没有,过了好些时候,墨君洲都以为他们放弃这个提议了,门却被敲响了。
墨君洲睁开眼睛盯着门。
门外的人非常有毅力,很确信他就在门里,敲得一点不着急,孜孜不倦,不等到他露面就不罢休似的。
墨君洲深深吸了一口气,未来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的,这几个人实力跟他显然不是一个层面的,他轻易就能把这几个人捏死,这时候却还要跟他们周旋。
本打算不理会这些人,但云瑕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
他终究还是下了床走到门边。
怀营跟墨君洲客气委婉地说出来意以后,墨君洲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既然他想散心,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让他一个人呆着吧。”
虽然说是这么说了,他却没有把门关上。
宫邱连忙扒住门扉:“诶等等等等,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吧这附近还是有点危险的,云瑕师兄他最近没休息好,万一在外面累到了,迷路了或者遇到什么强大的魔兽了怎么办呢,你还是去陪陪他吧。”
墨君洲:“……”
这种话究竟是怎么说得出口的,累到走不动路?迷路?这破法器的结界怎么看都没这么大吧。
至于魔兽就更是无稽之谈。
怀营看懂了墨君洲的表情,一脸的尴尬,正要说话,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对了,我好像忽视了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没跟他说过结界的事情?”
几人包括墨君洲同时看向他。
竺婉儿:“什么意思?意思是云瑕师兄不知道有结界但还是出去了?”
墨君洲:“那他应该更明白不要跑太远。”
“可我之前不知道有结界的事,还是经常跑到外面去玩啊,而且云瑕师兄也知道我经常出去,我也常给他摘些花草果子回来,但他会不会以为附近没什么危险的啊。”宫邱抓着头发说。
几人沉默了。
竺婉儿犹豫着说:“应该没什么事吧,云瑕师兄不是宫邱,他心里应该有数不会跑太远。”
宫邱叫道:“我心里也有数的好吗,我也没跑得很远啊。”
没人理他。
竺婉儿:“他出去多久了,好像时间不短了吧?”
墨君洲心里微沉,云瑕之前心情确实不好,这么久都没回来,会不会为了真排解走太远了?
怀营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很久,毕竟他第一次出去,多走走也正常,就算离开结界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们别太担心。”
宫邱也说:“真没事的,我在这里附近都转熟悉了,一头魔兽都没遇到过,而且他真遇到什么事难道不会想办法通知我们吗?放心好啦。”
竺婉儿恨铁不成钢,这些男人啊,关心云瑕师兄没什么,但你们还记得我们的目的吗?真是的!
她看向墨君洲:“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圣君,我还是有些担心,要不您去看看?免得等会儿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是不是?”
怀营忙说:“有道理的。”
宫邱看大家不说话,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把这当回事了,正要点头附和,墨君洲终于开口了:
“让一下。”
“啊?哦哦好的。”
宫邱连忙跳开。
三个人看着墨君洲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竺婉儿才笑着说:“我就说嘛,他肯定还是担心云瑕师弟的,依我看,他们很快就能和好啦。”-
云瑕除了第一天到的时候稍微看过一下周围,其他时间一直在院子里,没出来过,每回到烬城打探消息也没参加过,不仅因为墨君洲,也因为他本人也是被搜寻的人之一。
所以这反而是他第一次出门。
别说,习惯了这样的阴沉色调以后,云瑕反而能从这样阴森的地方看出些景致来,别有一番趣味。
他自己不出门,但他知道宫邱是坐不住的,经常往外面跑,所以认为这附近没什么危险,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反而给了他安全感。
于是很自然的,他渐渐离开了结界范围。
“真是的,来这里这么多天我居然都没出来走过,明明我不是宅男,居然能在那个小院子里呆那么久,真是有够离谱的。”
云瑕一边走一边吐槽。
走着走着看到路边有一株眼熟的植物,他在魔宫里的时候看过一点药理方面的书,不过属于看过就忘那种,但魔君特意抽出时间给他讲过一些比较特别的又好用的药材。
比如眼前这个,云瑕记得这个叫做烧云草,是一种暗红色的药草,长得很像烧红的云所以叫做烧云草,一大片一大片地长在一起的时候更是直观。
烧云草对人的灵识很有帮助,能一定程度稳固识海,也能稍微帮人使用灵识力量,并不常见,挺珍贵的。
“哇!”
他立刻上前把药草采了,一边采一边絮叨:“居然是烧云草,运气不错啊,这种药草都能被我找到,我记得要么遇不到,遇到了就不用担心不够用了,唔……好像这药草有个注意要点,是什么来着……忘了,算了。”
等摘到一只手几乎拿不下的时候他顿住了。
“等等,我这是在干什么?给你采药?呸!我才不,我又不是抖m。”他看着手里的东西老半天,突然就将辛苦采来的药草全丢到了地上,起身就走。
十来米外的墨君洲:“……”
这人是学变脸的吧,不久前还兴高采烈的。
墨君洲早就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在云瑕刚发现这处药草的时候。
云瑕并不难找,毕竟他走得慢,墨君洲没花多少时间就发现了他的踪迹。
但墨君洲没有现身,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跟在云瑕后面,不知不觉跟着他采了老半天药。
他给自己的解释是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也可以观察观察这个人。
想到某个事情,墨君洲觉得云瑕绝对不简单,起码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墨君洲皱眉看着地上的药草,他并不稀罕这些东西,但云瑕自己刚刚说的这挺难遇见的吧,那采都采了,就这么丢掉了?
不是说很喜欢我吗,亲自采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扔了?
墨君洲心里不爽,盯着地上的东西好一会儿才打算跟上去。
结果脚步还没迈出去,就看到云瑕臭着一张脸回来了。
“哼,我辛辛苦苦采的,为什么要扔掉?我就要把它们放到你面前,但是嘿,不给你用,我气死你。”
墨君洲:“???”
哪里来的小气鬼?
他让云瑕给气笑了。
“怪谁?就怪你,这时候你就应该陪我一起出来散步看风景,而不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可怜兮兮,孤家寡人地当个采药小童……真是好生凄凉啊,我怎么就这么惨。”
云瑕半跪在地上,重新把草药捡起来放在怀里,然后跪在地上继续采,一边采一边在那演得声情并茂。
“你过得好的时候,我陪着你,跟你一起同甘,你过得不好的时候,我也陪着你,跟你一起共苦,世界上还有像我这么好的人吗?你居然要抛弃糟糠之妻!”
墨君洲:“…………”
他额角青筋突突地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里不是戏台吧,你还演上了?
“哎呦!”
忽然,云瑕惨叫出声,墨君洲吓了一跳,差点快步走过去。
好歹忍住了,见自己跟云瑕有了段距离,墨君洲还小心地换到了一个更好的位置——云瑕的侧方阴影处。
藏好身形后一看,只见云瑕手指上都是血,上面有好几道伤口,一看就是被极其尖锐的东西划伤的,还有明显拉出来的狰狞伤痕,一看就让人忍不住皱眉产生幻痛。
云瑕这时候终于记起来被他忘了的部分了——烧云草附近通常会长一种叫掩云草的植物,一定要小心辨认,不可直接上手拔,不然必定会受伤。
云瑕:“……”
第80章 第 80 章 看不透
地上的就是罪魁祸首, 确实跟烧云草很像,不同的是它的根很长,深深扎入土地里轻易无法拔起来, 除非直接砍断。
它的根茎上有非常锋利隐蔽的倒刺,这种倒刺看着软,实际上也软, 一开始摸上去甚至没感觉。
可是当你用力去拔它的时候,那些倒刺就会飞快反扎入人的皮肤里并且变硬、伸长刺尖,在人条件反射地松手的时候顺势划出伤痕。
是一种伪装类型的, 非常“恶劣”的植物,不只是疼, 这种植物造成的伤口即便施法用药也没法快速愈合,只能是促进加快。
墨君洲这次是真吓了一跳, 这样的伤口一看都知道很疼, 云瑕一个这么怕疼的人,这次恐怕真要哭了。
然而云瑕并没有哭。
看得出来他很疼, 跪坐在地上低着头, 捧着自己的手在发抖,这种发抖显然是疼极了的, 控制不住的抖,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流。
不一会儿, 草地上就血迹染斑驳了。
墨君洲眉头紧锁地盯着云瑕的脸, 云瑕没说话, 默默地施法给自己疗伤,嘴唇有点发白,额头上冷汗也冒出来了,呼吸很深很沉。
墨君洲不理解, 刚刚还那么多话一个人在演戏,受了伤反而不说话了,为什么呢?
以他的性子,不是应该哭,或者叫出来吗?
可他疼得脸和眼睛都红了,还是没哭。
墨君洲就这样默默看着他,看着他止血,从纳物袋里拿出东西笨拙地包扎,然后用缠着白布条的手指把散落的药草收拢包好。
该回去了吧。
墨君洲心想。
云瑕站起身,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前面。
终于说了受伤后第一句话。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天理何在?不过话说魔界这种地方有天理吗?”
墨君洲扯了扯嘴角,心道,当然没有。
又想,嗓音有点哑了。
云瑕叹了口气,小声说:“来都来了,唉,还是再采一点吧。”
随后在墨君洲看傻子的目光中,继续采药。
墨君洲气得闭着眼睛顺气。
那破药不是采了很多了吗,干嘛还要采,雁过拔毛吗非要采光?下次再来又不是不行!
手指不是很疼吗,不是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简直没脑子!
墨君洲很想一走了之,但那个傻子毕竟是给他采的药,万一有什么人或者什么魔物不长眼跑过来……
墨君洲胸口快速起伏,他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气过,关键是他还不能找那个让他生气的人发泄。
云瑕又采了不少,手指被牵扯得隐隐作痛。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是反正都伤到了,他不会再被伤第二次,二是他想至少采够一次的量,还有第三,他还不太想这么快就回去。
又过了许久,墨君洲终于等到他结束采药,要回去了,他的目光在云瑕手指上略过,上面沾了不少泥,回去还要换掉。
却见云瑕越走越慢,越靠近空间法器的位置,脚步越犹豫。
墨君洲头一次那么耐心地等着。
忽然听到云瑕小声嘀咕:“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我这么久没回来都没想出来找找我,不找的话,在门口等着也行啊。”
墨君洲:“……”
“好吧,你可能都不知道我出来了。”
墨君洲:我当然知道,你刚离开的就知道了,我又没有五感尽失。
“这几天都没睡好,宫邱那小子怎么能打那么大的呼噜,也是我傻,昨天晚上才想起来可以封闭自己的听觉,是被你给气傻的吧。”
墨君洲: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云瑕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歪着头看着怀里的一大包药草。
“这么想想,我是不是有点贱啊,我俩闹矛盾呢我居然还想着给你采药?发到网上去肯定收获999+的嘲讽,加一列表的劝分吧。”
墨君洲:这是在说什么,还有,你哪里……那什么了,为什么会有人这么骂自己?
“我给你十个数,不出现在我面前这些药草就跟你无关了!”
“十,九,八……五,四,真不出现?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这一瞬,墨君洲甚至怀疑自己被他发现了。
“真不来啊,三——二——哼,你以为我很稀罕你来?”云瑕看了看四周,眺望了一下不远处空间法器的方向,
不得不说有一个瞬间,墨君洲想,干脆出现好了。
可能因为云瑕的表情……真的很希望他出现。
“不来?罢了,看到这些珍贵的药草了吗?”云瑕把被包起来的一大兜药草往地上一扔,然后夸张地跳到一边,两手一摊,“本来是你的,但现在,没啦!哈哈哈与你无关,我喂大地都不喂给你。”
墨君洲:“……”
呼——呼——
风尴尬地路过。
云瑕却不觉得尴尬,反正没有观众,他演得非常起劲,若无其事地把药草重新抱回怀里,一边向前走一边摇头晃脑地说:“我亲自采的药草,我说了算,我爱给谁给谁。”
墨君洲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扬起了嘴角。
挺可爱的。
回到小院,怀营几人呼啦啦一起从议事厅里走了出来。
“云瑕师弟,你终于回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嗯?你们在等我吗,等我干什么呀,我顺便采了些药草所以呆得久了些,让你们担心啦。”云瑕一边把药草放在一边的石桌子上一边说。
“你们快看我找到了什么,哈哈哈真幸运,差点就走远了,幸好我还记得路。”
宫邱看了看他身后:“师兄,就你一个人……”
他的话突兀地断开,其余两人眼睛也瞪大了。
因为他们看到本该和云瑕一起回来的墨君洲打开房间门,从门里走了出来。
“啊?什么一个人。”云瑕正忙着把药草拿出来摊开,没太留意他的话。
倒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无意间一回头,对上了墨君洲的目光。
云瑕一顿,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会出来,还没想好台词呢。
话说这是墨君洲第一次自己走出这个房间吧,除了第一天他拉他出来那次就基本没出门过。
正在措辞的时候,倒是墨君洲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低头瞟了一眼。
“烧云草。”
他捻起一根看了看,在云瑕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道:“跑那么远就为了这个?”
云瑕本能地把手指藏进袖子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墨君洲目光一垂,在他袖口略过:“不然?”
云瑕一噎,他知道烧云草的话说明知道烧云草的用处,云瑕有种被人看光光的感觉。
不过嘛。
“所以?我就喜欢做些多此一举的事情,这东西对我没用,不代表对我眼睛没用啊,我看它们长得好,采回来观赏不行啊?”
竺婉儿噗嗤笑出声,被云瑕一瞪立刻收起表情,拉着宫邱怀营往旁边走:“嗯嗯,天色有点暗了我去点灯,也好让云瑕师弟看个明白,走吧走吧你们也来帮帮我。”
那三个灯泡走了,云瑕回头继续整理。
“这烧云草长得如同火烧的云,一株太少,像这样把许多株放在一起更像真实的红云,确实更好看。”
这是吃错药了吗还是修炼修魔怔了,墨君洲居然附和他的话?
难道说……他这是在递出和好的台阶?
云瑕心里一喜,卧槽他居然能等到这一刻,还以为他有得磨呢。
云瑕本来目的就是给他用的,他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见到台阶就走下来了。
“是吧,我也觉得!你眼光不错哦,那这些就给你了。”
墨君洲:“…………”
这就给他了??他话都还没说完。
“你不觉得你太容易……”
“什么?”
墨君洲没说话。
他只是觉得云瑕在外面受了那么些罪,结果一点都不当回事,没告诉他,甚至没想让他知道,这么轻易就撇过去了?
他就不觉得委屈吗?
想起云瑕手受伤时候的模样,墨君洲心脏又抽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你手怎么了?”
“手?”
云瑕本能地把手往后藏,完全没料到他会注意到自己的手,或者说,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
但是……为什么要藏?他的目的不是跟他怄气啊,赶紧把关系搞好解决真正亟待解决的问题才对!
云瑕一下子想通了,立刻把两只手都拿出来,白色的布条一根根缠住大半手指,上面沾了不少泥灰。
“受伤了呀,你看,好疼的。”
墨君洲被他又一次的变脸给搞懵了,眼看他藏了好几次,而且他刚问的时候他本能也是藏的,怎么突然又肯直说了?
看不透,完全看不懂这个人。
墨君洲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望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手,忽然发现了指缝处有一抹鲜红。
“又出血了。”墨君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云瑕一愣:“又?”
“你就只注意到这个?”
“呃。”云瑕无言以对。
“别管这些了,先去包扎。”
“你让我先把这些收起来,万一等会儿下雨来不及收。”
“……下什么雨,你看这里像会下雨的吗?”
两人吵吵闹闹地回了房间。
竺婉儿高兴地拍拍手:“太好了,他们终于和好了!我就说让他出去找人这个点子很有用吧。”
宫邱:“但我们都看到了,他是从房间里出来的呀,而且云瑕师兄似乎是一个人回来的。”
竺婉儿:“这不是更说明了问题吗,圣君肯定是悄悄跟着云瑕师弟的,没让他发现,回来以后假装没出过门地从自己房间出来,我怎么没发现他俩这么可爱呢!”
宫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云瑕师兄今晚会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竺婉儿:“你算开窍了呀。”
“可惜了,没法听师兄讲故事了。”
竺婉儿:“……你今年三岁吗?”
宫邱:“哈哈哈哈开玩笑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