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云感觉自己变成了空气。
随着风穿过云层,在漫长的天际里漂游,他的记忆停留在大货车撞来的那一秒。
死亡原来是这个感觉。
他感觉不到悲喜,只有意识存在于天地间,一度让他认为,这就是死亡后的状态。
随着风一直飘荡,不知过了多久,陈江云眼中出现一个村落,村落傍山而居,看上去只有十几户人家。
村落上空,汇聚了大片的乌云,滚滚云层中,有闪电隐约划过。
不好!
陈江云心中暗道。
他已经死过一次,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消散无踪,但云层中闪烁的雷电,让他有种本能的颤栗感。
啪!乌云翻滚着,忽然一道紫色的闪电亮起,陈江云感觉到身体被雷电淹没,并被裹挟着劈到了村落旁的一座水池中。
······
“爹,清河跟李家二牛在村口打起来了。”
赵长风背着手在自个家水塘闲逛,已经年过四十的他,两鬓有些霜白,或许是早些年替朝廷打过仗,身上有战场拼杀过的气概,他虽然慢悠悠的走着,赵清泉看到他背影,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和害怕。
赵清泉是赵长风的长子,生下来那天村里发大水,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吓坏了胆子,他一出生哭的就比其他娃娃敞亮,如今十七八岁,胆子却是没练出来,干事有些畏畏缩缩。
赵清泉喜好读书,他总觉得爹教导他要有血性要有刚强之气是无稽之谈,他觉得,真正有能耐的人,应该是饱读诗书,为天下而经策论,不是街上斗狠,耍厉,这都难登大雅之堂。
“爹,清河不是二牛的对手,头都被打破了。”赵清泉焦急的道。
赵长风蹲在水塘边,伸手揪过来一株稻草,看着干瘪的稻谷,眉头皱起。
今年收成恐怕不太行,过几天村里恐怕要征粮,南方起战事,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得想办法度过难关···不然一家子迟早饿死。”
“爹!”清泉见父亲没有反应,再次喊了一声。
赵长风甩了甩手,面不改色的道:“连个二牛都打不过,我年轻时候,十里八乡,就没有我挑不翻的人!”
“滚回去让他打,什么时候打过了再回来。”
赵长风骂了一句,看着清泉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这清泉生性懦弱,弟弟被打,不帮忙打回去,跑来找我这个老不死作甚?
清泉看着老爹蹬来的目光,梗着脖子想说哪有你这样的爹,别人家都是护短,你撒手不管,但是看着老爹深沉的目光,他涨红脸半天没憋出个响屁,最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赵长风望着大儿子,叹了口气。
他的想法,赵长风岂能不知?
读书的好处他自然清楚,可这也得分家室,身在底层的淤泥之中,没有仁义道德可讲,只有斗狠才能脱离而出。
而当脱离底层时,面向更广阔的世界,读书才有用。
这些道理,清泉不明白,赵长风也不想改了儿子性子,就随他去了。
“不知道何时,我们赵家才能从这莽莽大山中走出去,去面对更旷阔的世界。”
赵长风望着这十里水塘,这点水塘严格意义上说,是赵家唯一的家产,产出稻谷,偶尔可以捉些水蟹渔获。
赵长风从军归来那年,村头给他分了五里水塘,在当时就已经是村里头的大户了,没办法,毕竟赵长风在军中,也稍有功绩。
他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绝不会把自己当个大户,做悲天悯人的蠢事,加上为人强势,办事不拖泥带水,会斗狠,所以才在这十里八乡扎稳了脚跟。
不然这几分田地,早就被人瓜分侵占了去。
思绪飘散,天空中汇聚起乌云,望着黑压压的天色,赵长风拍拍屁股,准备回家。
这些日子倒也清闲,唯一能做的就是熬时间,等到稻谷一熟,一年就又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