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入九曲冰峡,陆云袖便觉一股比入口处更胜十倍的酷寒扑面而来,这寒气并非静止,而是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如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穿透层层衣物,直刺骨髓。眼前景象更是骇人:两侧是千仞冰壁,光滑如镜,映着幽暗不明的天光,显得森然可怖。脚下是仅容一人通过的冰径,蜿蜒曲折,深不见底,冰面之下隐隐有蓝光流动,正是那吞噬一切的“虚空冰隙”。罡风在狭窄的峡道中回旋激荡,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声响,直欲撕裂人的耳膜心神。
“凝神静气,内守丹田!”白影清冷的声音穿透风噪,如同定海神针。她身形看似不快,却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稳如磐石,每一步踏出,足尖都似有若无地轻点冰面,留下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浅痕,人已滑出数丈之远。这“踏雪寻梅”的轻功身法,已是江湖顶尖,在如此险地更显神妙。
陆云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与腿上的隐痛,默运师门所传的静心诀,牢牢锁定前方那道素白身影,竭力模仿着对方的步法轨迹。她深知,在此地,行差踏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复。
行至第一处冰峡拐角,异变陡生!
前方看似平坦的冰面,毫无征兆地泛起一片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无形的气墙。白影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寒罡!退!”她身形如风中柳絮,看似轻飘飘地向后一荡,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陆云袖的后心衣襟,将她猛地向后一带。
陆云袖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传来,身不由己向后疾退数尺。就在她刚才立足之处,那片扭曲的空气中,无数细小的冰晶凭空凝结,随即化作无数细密如牛毛、锋锐如钢针的冰屑,“嗤嗤嗤”地激射而出,打在两侧冰壁上,留下密密麻麻的针孔小洞!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即使未被直接击中,陆云袖也感觉半边身子几乎冻僵,气血运行骤然迟滞。
这便是“冰魄寒罡”!若非白影见机得快,她此刻已成一具冰雕。
“此地寒罡乃万年玄冰精气所聚,无形无质,随罡风流动,防不胜防。”白影语气凝重,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赤红如火的丹药,自己吞服一粒,另一粒递与陆云袖,“‘赤阳丹’,速服下,可暂时护住心脉,抵御寒气。”
陆云袖依言吞下,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迅速驱散了那股可怕的冰寒僵硬之感,心中对白影的感激与敬畏更深一层。
两人更加谨慎,步步为营。白影在前,长剑虽未出鞘,但周身气息愈发凝练锋锐,无形的剑意如同最敏锐的触角,探查着前方每一寸空间的细微变化。陆云袖紧随其后,精神高度集中,将全部心神都用在踏稳脚下、跟紧白影之上。
行至第三折冰峡,地势愈发险恶,冰径狭窄处仅一尺宽,下方蓝光幽幽,深不见底。就在此时,白影脚步陡然一顿!
“小心!”她话音未落,左侧光滑如镜的冰壁之上,竟无声无息地裂开数道缝隙,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冰壁中“滑”了出来!他们身着与之前鬼面人相似的漆黑劲装,脸上却未戴鬼面,取而代之的是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僵硬面孔,眼神空洞冰冷,如同死尸。更诡异的是,他们竟能如壁虎般吸附在近乎垂直的冰壁上,行动迅捷无声。
“是‘寒渊尸傀’!阎罗鬼面竟将这等阴毒之物也带来了!”白影冷哼一声,眼中杀机迸现。她深知,这些尸傀生前必是武功不弱的好手,被邪门秘法炮制后,无痛无觉,力大无穷,且浑身剧毒,最是难缠。
三道黑影甫一现身,便以三角之势直扑两人,动作僵硬却快如闪电,漆黑的指甲带着腥风,直插要害!
白影不退反进!她身形微晃,如同幻影般从两道尸傀的夹缝中穿过,同时右手闪电般在剑柄上一拍。“铮!”一声清越龙吟,古朴长剑并未完全出鞘,只拔出了寸许!但就在这寸许之间,一道凝练至极、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寒芒骤然亮起!
“嗤!嗤!”两声轻响,如同裂帛。那两道扑向陆云袖的尸傀,僵硬的动作骤然停滞,头颅与脖颈之间出现一道极细的血线,随即头颅滚落,无头尸身兀自向前冲出几步,才轰然倒地,断口处竟无鲜血喷涌,只有散发着恶臭的黑气弥漫。快!快到了极致!这便是绝顶剑术——“寸芒惊鸿”!以寸许剑锋,凝聚无匹剑气,一击枭首!
而扑向白影自身的那道尸傀,那漆黑的毒爪已近在咫尺!白影左手并指如剑,快如疾风般点在尸傀手腕的“阳池穴”上,一股阴柔冰冷的内力透入。那尸傀的动作骤然一僵,仿佛被冻住一般。白影右手并未收回的长剑剑鞘顺势向前一送,精准无比地点在尸傀心口的“膻中穴”。
“嘭!”一声闷响,尸傀如同被重锤击中,整个胸膛塌陷下去,倒飞而出,撞在冰壁上,碎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冰。
电光石火之间,三个凶悍的尸傀已然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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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袖看得心惊肉跳,方才那尸傀的毒爪几乎擦着她的面颊掠过,若非白影那惊世骇俗的一剑和点穴手法,她绝难幸免。她这才真正体会到这位白影前辈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等境界!恐怕谷主和云岫前辈全盛之时,也不过如此。
“此地不宜久留!走!”白影还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几点尘埃。她抓起陆云袖的手臂,身形骤然加速,如同离弦之箭,在狭窄的冰径上飞掠。
接下来的路程,险象环生。她们数次遭遇冰魄寒罡的突然袭击,白影或以精妙身法闪避,或以内力硬撼驱散。也遇到了几处隐藏极深的虚空冰隙,全靠白影那神乎其技的感知和轻功,才得以安然渡过。期间又有两拨尸傀和两名隐匿在冰柱后的鬼面人杀手试图伏击,均被白影以雷霆手段斩杀。陆云袖虽帮不上大忙,但也全神贯注,以短匕格挡开几枚偷袭的暗器毒镖。
越往深处,寒意愈盛,但空气中那股奇异的、源自大地深处的精纯暖意却也愈发明显。罡风的呼啸声也发生了变化,不再单纯是物理上的噪音,而是夹杂着一种直透灵魂的、令人心烦意乱、幻象丛生的诡异呜咽——惑神罡风!
陆云袖只觉得眼前景象开始扭曲晃动,仿佛看到灰翎师姐浑身浴血地站在前方,凄声呼唤着她;又仿佛看到谷主和云岫前辈毒发身亡,云栖谷陷入火海……她心头剧痛,呼吸急促,脚步不由得有些踉跄。
“紧守灵台!皆是虚妄!”白影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股清冷肃杀的剑意,直贯陆云袖脑海。同时,一股冰凉精纯的内力自她握住陆云袖手臂处传来,瞬间驱散了那些纷乱的幻象。
陆云袖悚然一惊,冷汗涔涔而下,连忙收敛心神,默念静心诀,不敢再分心他顾。
不知在鬼门关前走了多少遭,当她们转过第九道险峻的冰峡弯口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比之前“冰魄洞”广阔十倍的巨大冰窟出现在眼前。冰窟中央,并非纯粹的寒冰,而是一片奇异的景象:一个方圆数丈的深潭,潭水并非液态,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半凝固状态,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寒气逼人至极,正是寒渊最核心的“玄冥冰魄”所聚之地。然而,就在这至寒之地的中心,却生长着几株赤红如血的奇异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