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闹什么!”
“封家姑娘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当初是你非求着我上门提亲,如今亲事才定下半年,你又要退亲,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而且——
“出尔反尔,你叫我如何和封家交代,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顾屿时入仕后,顾老夫人也是要有应酬的,又因和封家的婚事,也算是挤进了官家夫人的交际圈,等顾屿时官位越来越高升,她和封家夫人在各种宴会碰面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她到时如何面对封家人?
当初顾屿时还未高中,顾家和侍郎府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是她舍了这张老脸上门提亲。
当时谁不是在看她们笑话?觉得顾家没有自知之明。
好不容易婚事定了下来,现在顾屿时又闹出这个事端,顾老夫人简直是气得头晕目眩。
有人匆匆赶来,一见这场景,忙忙扶住顾老夫人:“娘,你有什么话好好说。”
顾屿时偏头看向来人,他的二弟顾屿辞,眸色不由得微动。
顾屿辞自出生起,身子骨就惯来不好,此时也是强忍着咳嗽,脸色苍白地尽量安抚母亲:
“哥不是无故放失之人,他会退亲,定是有原因的,您消消气,先听哥怎么说。”
顾老夫人冷笑:“原因,能有什么原因?”
顾老夫人再气,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耐着性子,准备听听顾屿时的理由。
顾屿辞不断地给兄长使眼色,但顾屿时脊背挺直,一言不发。
顾老夫人一见他这样就来气,气得手指颤抖:
“不知和谁学的做派,长着一张嘴,竟是不会使了!”
顾屿辞也不由得无奈,低声喊:“哥!”
他记得封家那位姑娘,曾来过府上做客,见他体弱,也并未露出任何不好的神色。
他这般身体,日后恐是要拖累兄长的,他早就做好了未来嫂嫂会嫌弃他的准备。
但封温玉不曾有过,甚至在知晓他身体情况后,给他送来过不少补药。
顾屿辞心底感念,也早将其当成自家嫂嫂,对兄长行事,顾屿辞心底其实也不赞同。
顾屿时望着眼前一幕,不由得想起前世。
顾屿辞身体不好,又和封温玉年龄相仿,封温玉嫁入顾家后,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
婆媳之间关系多是微妙。
但有顾屿辞在其中吸引老太太注意,老太太和封温玉这对婆媳很少有龃龉。
直到顾屿辞病逝。
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直接将老太太的身体拖垮,彼时,他和封温玉已经成亲七年,膝下一直未有所出,子嗣成了老太太的执念,甚至临死前,都在逼他纳妾。
“休妻,或是纳妾,你必须选一个!否则我死不瞑目!”
“阿时,是我对不住她,是我顾家对不住她,但阿辞早逝,你又没有子嗣,到了地下,我无颜去见你爹啊!”
当年,不论老太太如何施压强逼,他都不肯纳妾,但世人待女子严苛,背负压力更大的人只会是封温玉。
想至此,顾屿时忽视了顾老夫人的话,垂眸沉声道:
“我奉旨前往江南查案,明日就要出发,和封家的婚事已成定局,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望母亲不要再提起此事,免得给她带去困扰。”
顾老夫人气结:“我看你当真是翅膀硬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顾屿时置若罔闻:
“儿子还有要务在身,先回前院了。”
转身之际,顾屿时看向顾屿辞,他眸色复杂,许久,他抬手,落在顾屿辞单薄的肩膀上,顾屿辞不由得一怔。
他和兄长其实并不是很亲近。
顾屿辞隐隐清楚,兄长心底对他或多或少地有些隔阂。
父亲早逝,府中的重担压在了兄长身上,母亲对兄长一贯严厉,寒冬腊月时也不能有半点懈怠,而他生来带着病根,常年卧病在床,母亲不免经常对他嘘寒问暖。
或许在母亲看来,这是在所难免。
但是,两相对比下,任谁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遑论母亲常叮嘱的那一句——你弟弟身体弱,你要照顾好你弟弟。
可兄长本不欠他的,他却成了兄长的责任。
顾屿辞怔愣下,听见兄长的严声嘱咐:
“我向圣上求了御医给你看病,改日御医会亲自登门,我不在府上,你不要怠慢了人家。”
顾老夫人的恼怒戛然而止,转而变成惊喜:“此事当真?”
顾屿辞也惊愕地抬头。
他没有想到兄长刚登上朝堂,第一件事居然是请旨给他看病。
顾屿辞有些失声,带着些许无措:“哥,我……您刚入朝堂,岂能因我这点小事劳烦圣上……”
顾屿时看得出他的僵直和无措,他沉默了一瞬,无声地收回了手,淡淡道:
“好好看病,别叫母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