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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俞婉媚重伤

尾牙宴结束,阿忠和阿星回宝华楼,乔君贤送岳宁回家。

他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大黑却先蹿了过来。乔君贤连忙给它拉开后座车门,用粤语说道:“大黑,你去后面。”

大黑纵身一跃,跳上了后座。

“大黑听得懂粤语了?”岳宁有些惊讶,她一直都用西北话跟大黑交流。

大黑听见有人叫它,歪着脑袋。

“大家都跟它用粤语说话,它好像就懂了。”乔君贤解释道。

岳宁坐进副驾驶,转过身伸手摸大黑。她知道大黑聪明,却没想到它这么聪明。大黑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

“它跟你一样聪明。”乔君贤这话一出口,便惊觉说错了,怎么能说狗像女朋友呢?

岳宁却浑然未觉,挠着大黑的下巴说:“那是,我们大黑可是最最聪明的姑娘。”

大黑像是听懂了,骄傲地“汪汪”叫了两声。

岳宁转回身,问道:“你后天去鹏城吗?”

“去的,年前再去一次。”

“那后天早上你来接我和爷爷一起过去,我们要去一趟粤城。”岳宁说。

“要跟福运楼签约了吗?”乔君贤知道宝华楼管理公司要跟福运楼合资。

岳宁摇了摇头:“内地这些项目推进哪能这么快?年底了,我们回去祭拜奶奶和爸爸。”

“我一起去吧!你爸爸肯定像小姑父一样,很担心你。我去给他磕个头,让他知道我们在认真谈恋爱。”

“乔君贤,明明是你想让我爸爸知道我们俩在谈恋爱。”岳宁笑着说。

“不行吗?”

“行,一起去。”岳宁应道。

说完,岳宁打了个哈欠。

店里忙碌是一方面,大赛和TS的那一桌酒席也耗费精力,况且三月份之后她就要陆续参加港城大学的会考了。

她早晚都会温习功课,每天起得很早,便闭目养神一会儿。

乔君贤本想跟她说话,见她闭上了眼睛,便作罢。别人看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却不知她有多拼,真把自己当几个人使了。

她还抽空帮自己烧尾牙宴,他担心她太累,可她却说,省下来的钱发给员工,增加公司吸引力不好吗?乔君贤伸手关掉收音机。

岳宁闭着眼睛听音乐,突然没了声音,说:“别关,听听挺好的。”

乔君贤再次打开收音机。开车过路口,进入隧道后,收音机没了信号,沙沙作响。车驶出隧道,收音机再次恢复正常,正在播报新闻:“正在服刑的崔俞婉媚,突发状况,被送往伊利沙伯医院救治。”

广播里并未提及具体情况。港城这地方不大,屁大点事都会报道。

接着又说蔡致远最近和从台湾来港城发展的某位女明星打得火热。致远哥哥的感情生活,岳宁实在搞不清楚。

乔君贤送她到楼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知道了。”岳宁往前一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自己一直忙,有时忙得连给他打电话都忘了。乔君贤正回味着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大黑突然吠叫起来。那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狗仔被吓得不敢往前。

岳宁指了指自己,问道:“你们采访我,还是采访他?”

“岳小姐,我们采访你。”

岳宁把大黑交给乔君贤,走到那群记者面前:“有什么事?”

“岳小姐,你知道你的亲生母亲崔俞婉媚生命垂危吗?”

这么严重?岳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会去看她吗?”

岳宁再次摇头:“不去。我和她没关系。”

回答完记者的提问,岳宁从乔君贤手里接过狗绳,低头对大黑说:“大黑,我们回家了。”

大黑还不忘看向乔君贤,对着他摇了摇尾巴。

“后天,我来接你去乔园,跟小乐玩,好不好?”小乐就是乔老太太的泰迪,大黑一听,开心得直摇尾巴。

岳宁可以想象,小乐又要叫唤成什么样了。

乔君贤说:“你多抓几只老鼠给小乐,小乐就喜欢了。”

小乐是娇生惯养的狗,乔君贤居然让大黑送老鼠给小乐,这不得吓死小乐吗?

岳宁低头跟大黑说:“你别听他的,送老鼠给小乐,奶奶会把你赶出来。”

大黑迷茫地看着他们俩,不知道该听谁的。岳宁牵着它:“回家了。”

一人一狗回到家里。岳宁洗了澡,正在温习功课,大黑趴在她脚边。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大黑站起身,冲出房门。

岳宝华进来看见大黑,摸了摸它的头。“爷爷。”岳宁走出去,“怎么这么晚?”

“刚刚来了一个日本旅行团,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不在,我给他们做了。”今天岳宝华在宝华楼当值。

宝华楼和陆培德的那一场比赛播出后,港城观众看得目不转睛,日本观众亦是如此。法国米其林三星大厨做的膀胱鸡,大家都看不懂。但张骏明和陆培德的那场比赛,摆盘精美、刀工高超、翻炒绝妙,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宝华楼这种位置不太好找的地方,都被他们找了过来。最近日本客人一批接一批。

祖孙俩正在说话,电话铃声响了。岳宁去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崔慧仪的声音:“宁宁。”

“姐姐。”

“我陪着我爸来医院了,俞婉媚在狱中一直被欺负,这次被打成重伤,刚刚做完手术。医生说,很可能就这两天了。她说想见你。”

“就这两天?她不会真要死了吧?”岳宁有点意外。

“是。”崔慧仪说了俞婉媚的情况。

俞婉媚再怎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岳宁冷淡地说:“她见我干什么?我和她没什么话可说的。我不会去见她的。”

在医院里的崔慧仪,听到这个答案后挂了电话,走进病房。

崔家昌坐在轮椅上,问女儿:“怎么样?”

“宁宁说,她不会来。”病床上的崔俞婉媚,形容枯槁,气息微弱地问:“跟……跟她说……我要死了吗?”

“我说了。”崔慧仪说,“她说她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有什么要说的,还是跟慧书说吧!”崔慧仪低头看着她爸,“爸,要不你在这儿陪着你的二太,我回去休息了。”

崔家昌看了一眼俞婉媚,对崔慧仪说:“带我回去。”

崔慧仪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好。”

她推着崔家昌出去,他们身后传来俞婉媚的哭叫声:“家昌……”

崔家昌没有回头:“我是看在慧书的份上,给你保外就医。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指望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分?”

“慧仪,我……我想问岳宁……是……是不是她买凶来杀我?”俞婉媚用尽力气说道。

“你疯了,宁宁是什么人?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崔慧仪转过身,看着俞婉媚说。

俞婉媚看着她:“记……者……很……很想知道吧?”

崔家昌转过轮椅,看着俞婉媚:“你在监狱里被打,是因为你没钱,没人罩着,还因为你做的事太肮脏。跟岳宁有什么关系?”

俞婉媚大口喘着气,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再说就算死了,也不想回监狱了。

监狱简直就是地狱,从进去的第一天起,她就被人“教规矩”。

没有家属探望,也就没钱孝敬大姐和狱卒,她天天被人欺负。

本以为会有出头之日,没想到她的好女儿,把一个混混踢爆了肾,又给人治好了。这个混混是从大陆来的,属于一个帮派。混混本不值一提,可她女儿这样做,那个帮派的头目说很佩服,佩服就佩服了,居然还说要报答她,没别的好报答,知道她恨她这个亲妈,就叫狱里的人“好好招呼”她。

她天天被打得鼻青脸肿,狱卒根本不管。今天放风的时候,她又被那群人打,打到昏迷,直到刚刚醒来,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她自己不行了,得为儿子考虑。儿子被他们送到了加拿大,一个人远离港城。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进去被这样打,就是有人指使。”

身为港城人,难道还不知道现在港城监狱是什么样子吗?

宁宁的热度摆在那儿,这种新闻要是传出去会是什么情况?监狱霸凌严重,一直遭人诟病,这次出了这种事,监狱不想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吗?到时候铺天盖地的脏水都往宁宁身上泼……

崔慧仪停在原地,俞婉媚说:“你……你……让她来。”

“行!我叫她来。”崔慧仪走出去打电话。

“宁宁……”崔慧仪跟岳宁说了俞婉媚的话。

岳宁不敢相信电话里听到的内容。陆培德被打,自己踢了那个混混,出钱给人治,是因为对方没有免费医疗资格。

这件事结束后,她根本没关注后续。

压根不知道,这群人居然还会去找俞婉媚的麻烦。

慧仪姐姐说俞婉媚要跟记者说这事,意思是她买凶杀她?

“她在想什么?”岳宁冷笑一声,“叫我来是吧?那我就来!”

她挂断电话,岳宝华问:“宁宁,她说什么?”

岳宁拿起电话给苏菲打电话,简略说了情况:“苏菲姐,帮我通知电台和报社,不仅是亨通旗下电视台和报社,其他媒体也一并通知。跟我一起去医院,我倒要看看俞婉媚想闹什么幺蛾子。”

岳宁跟苏菲说完,对岳宝华说:“爷爷,您带我去医院。”身正不怕影子斜,想威胁她?想得美!

第182章 转移舆论焦点

岳宁还要换衣服,再从浅水湾过来,记者们的速度比她快多了。

见他们祖孙过来,记者们立刻围了上来。

岳宁主动说道:“我刚刚接到电话,说崔俞婉媚女士病危,她指明要见我,还说如果我不来见她,她就要跟你们说我买通狱霸,在监狱里殴打她的事。”

岳宁这话一出口,记者们顿时哗然。

“那你有没有做这样的事?”一位记者问道。

“我听到这话觉得很离谱,简直太离谱了。她自己买凶害得崔老板终身残疾,就以己度人。我本来不想来,但她既然这么说了,我倒想听听她到底能说出什么。”岳宁跟记者们解释道,“我先进去了,你们等我。”

港城的富豪大多很反感狗仔,多数情况下最多就是对他们的偷拍视若无睹,很少有人像岳宁这样,不管狗仔是黑她还是夸她,她都不在意,始终客客气气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大家下笔也就少了些刻薄。

“好啊,等你出来。”记者们回应道。

岳家祖孙走进医院,来到病房。

岳宁只看到了崔慧仪和背对着他们的崔家昌。

“姐姐。”岳宁唤道。

“宁宁。”崔慧仪拉住她,“我原本也不想管这摊子事。”

崔慧仪无奈地看着崔家昌:“他非要给她保外就医。让她死在监狱里,不好吗?”

崔家昌垂着头,并非是他非要管这个女人的烂事。今天下午,他接到监狱的电话,说俞婉媚出了事。那一刻,他既有“老天有眼,现世报”的舒坦感,然而想到远在加拿大的慧书,如果他不给俞婉媚救治,只怕慧书到时候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妈。

他打电话让慧仪来处理,给俞婉媚保外就医,为她动手术。

俞婉媚醒了,他将情况告诉了她,也跟她说慧书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他能做的就是让她的亲儿子给她送终。

可她说临死前要见一见岳宁。

慧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花时间帮自己给俞婉媚治疗没问题。但俞婉媚要见岳宁,却惹恼了慧仪。慧仪质问她哪来的脸见岳宁,岳宁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她现在忏悔,能抵消岳宁那些年受的罪吗?能让岳宁的爸爸复活吗?

问过之后,慧仪觉得自己无法替岳宁做决定,便给岳宁打了电话,岳宁自然拒绝了。

慧仪准备离开,他自己也不想再看这个女人了,就想跟慧仪一起离开。

没想到这个女人叫住了她,本以为是要念及这么多年的情分求她。没想到,她居然说岳宁通过帮派人员,指使狱霸打死她。

她说她不想追究这件事,她只想用她的这条命,给慧书换个靠山。

还跟他说,她要为慧书找个靠山,要让岳宁认下慧书这个弟弟。她怕自己死了,也怕他死了,慧书就无依无靠了。

崔家昌已经恢复到医生所说的最好状况,语言功能已经恢复,只是说话有些大舌头,上肢恢复得也不错,然而他的下肢没有知觉,大小便失禁。他也明白,自己这样的人,不过是睁眼天亮等天黑,活不长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唯一的儿子。

慧书那个性子,如果没有人照顾,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他倒是想让慧文和慧仪照顾慧书一二,但是他实在开不了口。

慧仪和岳宁关系很好,要是岳宁认下慧书这个弟弟,慧仪也会关照慧书吧?

崔慧仪看着自己的亲爹,向岳宁详细说明了里面那个女人的打算。

岳宁听罢,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祖孙俩走进病房,站在崔俞婉媚的病床边。

曾经食品商店的“一支花”,凭着美貌做了富豪二奶的俞婉媚,现在就像一根干瘪的树丫子盖着被子。

俞婉媚眼窝深陷,双颊没什么肉,皮肤暗淡无光,确实看上去时日无多了。

“有什么话,说吧!”岳宁说道。

“让……让……”俞婉媚一句话都没力气说完整。

“爷爷,你先出去。她想跟我单独说话。”

岳宝华看着孙女,有些犹豫,岳宁说:“没事。”

岳宝华走了出去,岳宁关上门,坐在椅子上:“这下可以说了吗?”

“帮……帮我照顾……慧……书。”俞婉媚说,“我……要你亲口承认……慧书是……你弟弟。”

“血缘上,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可感情上,你觉得我会把你当妈?再说了,公众早就知道我对你的态度,我要是承认了,公众还以为我有什么把柄被你抓住了,被胁迫了。反常即为妖,懂吗?公众肯定要深挖,到时候少不了流言蜚语。”岳宁不紧不慢地说,“你以为自己反复琢磨出来的主意,其实一点都经不起推敲。这个办法不行,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这一番话让用尽力气琢磨着如何让岳宁照顾儿子的俞婉媚愣住了。

岳宁淡笑一声:“另外,你儿子靠我,或者靠慧仪姐姐是靠不住的。如果你真担心你儿子,就熬到你儿子回来,自己跟他说吧。在我看来,崔慧书的脑子随你,思路不清,不适合做生意。崔世伯虽然把大部分财产给了两个女儿,他手里的那些资产还是足够另外两个子女和三太一生衣食无忧。你唯一需要跟你儿子说的是,要是愿意,就找个早九晚五的工作,比如当个公职人员,或者去大公司里做个职员。要是他不想受拘束,反正也不缺钱,那就每天吃喝玩乐,做个富贵闲人,这就是对他最好的照顾。”

俞婉媚轻声咳嗽起来,哪怕这样的咳嗽都让她五脏六腑牵扯着疼,她本就憔悴的脸扭曲起来。

“俞婉媚,你以己度人了,以为你会买凶害钟月珊,就认为我会找人来打你。岳志荣忠厚善良,莫维文君子如玉。我是他们养大的孩子,哪怕我再恨你,也不会做让他们失望的事。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岳宁站起身,“我后天要回粤城祭拜爸爸了,我会告诉他你的结局。”

俞婉媚强压着疼痛,咬牙,用尽力气说:“不欺暗室,但是公众信吗?要是有你找人打死亲妈的传闻传出去,公众会怎么看你?”

这次她终于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俞婉媚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咳嗽让她胸口震动,疼得她额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滴,但这不妨碍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岳宁打开包,拿出一个日本刚刚上市的随身听,她买来是为了随时随地听英语的。

“刚才我们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记者们就在楼下,我一下去就把录音带给他们,他们可以去调查。”岳宁说道,“还有其他要说的吗?我不知道哪家的记者找上了你,也不知道你是否录音,反正只要我全程录音就可以了。”

俞婉媚没想到岳宁藏了录音机,她呼吸急促起来。岳宁拉开门:“你还是留着力气等你儿子回来吧。看起来,我们今生不会再见了。我只希望,你生生世世远离我们父女。”

岳宁看了一眼崔家昌:“崔世伯,等下新闻播出,如果你真心为崔慧书考虑,就好好看看我说的话吧。”

崔家昌有些不解,崔慧仪送岳宁出来,岳宁跟她说:“可能你们俩刚才离开的时候,有记者潜入了病房。”

“人都快死了,还要新闻?”崔慧仪被这些无孔不入的记者弄得很恼火。

岳宁想起最近哥哥和姐姐在车上激吻被狗仔偷拍到,新闻报道说他们“激咀半个钟”。

“这是他们的工作嘛。”岳宁笑着说,“我下去了,那群记者还等着新闻呢。”

祖孙俩一起下楼,到了医院门口,记者们全都围了上来。

岳宁伸手示意:“这里不方便,我们去前面咖啡馆。”

岳宁转头对爷爷说:“爷爷,帮我把录音机拿来。”

岳宁带着记者走进医院对面的咖啡馆,这个时间咖啡馆里人已经不多了,岳宁要了一个包间。

这个年代的咖啡馆,不像几十年后的那些咖啡店,疯狂开店,搞9.9低价竞争。

咖啡馆讲究格调,有包间还提供简餐。

记者这个活不好做,吃饭没个固定的时间,岳宁说:“喜欢喝什么点什么,要是没吃晚饭的话,就点餐食,别客气。”

“不用了。”

“真不用了!”

记者们纷纷说。

“有最低消费的,都要付钱的呀!点吗!”岳宁笑着说。

记者开始点餐,岳宁给自己和爷爷点了牛奶。

“你不喝咖啡吗?”有记者问。

“我下午三点以后就不喝咖啡了,怕睡不着。”

岳宝华拿着录音机进来,岳宁从随身听里拿出卡带,有个记者帮她插好插头。

里面播放出她和俞婉媚的对话。

岳宁喝着牛奶,记者们有的转录,有的奋笔疾书。

录音播完,岳宁把卡带交给HTV的记者,她说:“我在家接到崔小姐的电话,以我对俞婉媚的了解,就做了一些准备,果然如我所料。”

“那岳小姐,你跟那个人是否联系过,有没有跟他说过你恨你亲妈?”一个记者问道。

“我唯一跟他见面就是踢他的那一脚,后面只是为他付了医疗账单。实际上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踢人的时候没仔细看。”岳宁微微一笑,“不过,我不认为他们会这么做。如果他们这么做了,只能说是好心办坏事了。这份情我领了。”

“你领情?”记者有些疑惑。

“是的,他们讲义气,这份义气我承情。但是我更希望大家通过这件事,认识到,这样做是违法犯罪,我不希望有人为了我触犯法律。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是纯粹的坏,比如俞婉媚就是纯粹的自私。也有很多人是迫于无奈才走上了犯罪的路,尤其是一些不识字,没有技能,来了也没有身份的人。”

“岳小姐很同情这些人?”记者有些意外,港城帮派横行,社会问题大多是由这些人引发的。

岳宁叹了口气:“这些人怀揣着梦想来到港城,最终却被现实打垮,为了活下去,才从事一些非法勾当。我来到港城,看到高楼大厦的同时,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这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我在西北的贫困山区长大,经历过那种苦。所以我来到港城之后,就希望自己发达了,能帮西北的乡亲脱贫。刚开始我想,能不能把他们带到港城?我在旺角,晚市结束后,看到隔壁街上有站街女在揽客,我自己上街也曾被小偷扒窃过。我就想,不能把那些没多少文化、没什么技能的人带过来了。”

“你原来想要带人过来?”记者问。

“其实港城大部分新移民,不就是因为亲戚朋友在这里,然后投靠过来的吗?”岳宁反问道。

“是。”记者们回答。

岳宁接着说:“所以,我找了崔慧仪小姐、赵熙如小姐、傅丹琴女士,还有乔君贤,他们陆续在内地都开了厂,我把乡亲们都安排在了内地的厂里。我看某一期的港姐选拔,主持人问某位佳丽,如果她是港督,会怎么对待从大陆一直过来的人。她说,她会建高高的墙,让他们不要过来。当时大家给了她很多掌声。我想说,本是一家,怎么能割断联系呢?还是大禹治水的法子,堵不如疏。咱们这些港城的商人,多去内地投资,给内地,尤其是华南这些城市创造工作机会,让那里的人生活条件好起来,背井离乡的人就少了。另外,我们要正视港城对人才的渴求。像我们宝华楼引入的这些厨师,就是高技能人才,能为港城提供更好的餐饮服务。当然,社会问题非常复杂,我只是从我,一个大陆来的人,和一个商人的角度去看问题,尽我所能为这个城市尽一点绵薄之力。”

岳宁接受完记者的采访,回家给蔡致远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知道这件事,蔡致远笑着说:“你的事,哥哥怎么会不知道?”

“哥,新闻这块,你从我和俞婉媚的个人恩怨往港城社会问题上引导,往关心港城底层,尤其是新移民问题上引导,然后主要是鼓励港商往内地投资。帮派等问题,涉及的纠葛太深。监狱里发生这种事,港英政府也不希望目光聚焦,也不希望承受压力。这虽然是和稀泥的办法,但却是几方都能满意的做法。”

“小丫头,我知道了!”

第183章 俞婉媚死了

岳宁家的狗叼只老鼠都能上新闻,更别说岳宁的亲妈俞婉媚生命垂危,岳宁前去探望这件事了。

刚开始,各家电视台的报道各有侧重。有的讲述岳宁和俞婉媚母女之间的恩怨情仇;有的渲染江湖恩义;有的聚焦监狱管理;HTV则将这件事与内地非法移民问题结合起来报道,通过岳宁对非法移民的看法进行引申。

电视画面中,政府当局出动直升机、军舰和大量警力堵截偷渡者冲关的场景触目惊心。内地非法移民问题已然成为港城当前最为严峻的社会问题。

港城这些年针对内地非法移民实行抵垒政策:内地非法入境者若偷渡进入港城后,成功抵达市区,便可成为合法居民居留港城;若在边境禁区被执法人员截获,则会被遣返内地。在内地改革开放之前,边境管理极为严格,即便如此,靠着这个政策逃过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自1978年开放之后,内地放松边境政策,内地非法入境者数量呈爆发式增长,据说1978、1979年有十多万人从粤省涌入港城。港城本就是一个仅有五百万人口的城市,这十多万人中,大部分识字不多,也没有什么劳动技能,港城哪有那么多低端岗位来安置这些人呢?

起初,电视台和电台的报道重点各不相同。可到了第二天中午,仿佛得到统一指令一般,纷纷将焦点转向移民问题。

昨天讲述母女恩怨的,借着俞婉媚梳理起内地人逃港历史以及逃港人员结构。

昨天渲染江湖恩义的,今天走进九龙城寨探访那些逃港人员。

镜头里,记者穿过狭窄逼仄、像蜿蜒曲折肠道般的通道。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晾衣杆交错纵横,衣物如同破旧的旗帜,在昏暗的光线中随风摆动,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阳光艰难地透过这层层阻碍,洒下的光斑也显得黯淡而无力。建筑像是杂乱堆砌的积木,毫无规划可言。

楼房紧紧相依,墙体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有些建筑甚至向外倾斜,摇摇欲坠,却依旧顽强地挺立着。街边的排水沟里污水横流,各种垃圾在其中漂浮。

一间间狭小的房间里,塞进了无数的人。人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或疲惫地劳作,或麻木地休息。孩子们在狭窄的过道里玩耍。在这里,每一寸空间都被充分利用,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地方。

一个抽着烟的女人拉住了记者,记者跟着她进了一间阴暗狭小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床板,女人进屋就脱了那件花花绿绿的廉价外衣,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朝着记者扑过来,记者连忙将她推开,女人顿时破口大骂,嫌记者浪费她时间。

记者又走进一家粉面店,里面的桌椅破旧不堪,地面油腻腻的。记者点了一份餐食,等待过程中,和老板攀谈起来。老板说,他来港城将近二十年了,当初为了生计来到这里,却发现自己只能被困在这里,每天忙忙碌碌,也只能勉强糊口。

在这个港城最大的贫民窟里,在港城人的印象中,这里是罪恶之城,街头火拼、绑架、盗窃等犯罪行为,乃至更恶劣的事情,都与这个地方脱不了干系。然而,很少有人关注这里的人们是如何艰难求生的。

那些报道俞婉媚在监狱被打成重伤、指责警匪勾结、警察不作为的媒体,今天拿出数据,分析因非法移民消耗了多少警力。

许多长期存在的问题,如今都被归到非法移民问题之下,非法移民成了众矢之的。

当晚,岳宁被请进HTV的演播室,与港城的几位有识之士一同探讨这个问题。

一位大学教授分析了的抵垒政策的背景。

港城在日占时期人口降至六十万,新增人口中,一大半是从内地迁移过来的。就像岳宁来投靠岳宝华,大家在内地都有亲人,自然希望港城能给亲人留条路。

如今内地开放了,去年内地大领导访美之后,中美两国关系迅速升温,看美国眼色行事的英国,与中国的关系也快速升温。

内地亲人通过合法途径来港的难度降低了,那为何不能关闭这条非法渠道呢?

岳宁记得抵垒政策今年就会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一律遣送回内地的政策。

另外一位嘉宾分析了两地巨大的收入差异,最后提到岳宁:“这方面岳小姐最有发言权。你那些来港的厨师,在内地工钱是多少,在港城收入又是多少?”

“虽说薪资其实很难保密,但在公开场合,我还是得说,我们公司的薪资是保密的。从市场行情来看,港城的厨师工钱大约在一千五港币到四千多港币不等,内地厨子的收入从三十人民币到七八十人民币。”岳宁稍作停顿,接着说,“实际上,手艺人来港城的想法并不迫切,因为他们在内地能吃得饱。所以,真正来港的主力是农民。我在西北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三两油。我是个实在人,也有力气,可因为性别和年龄,只能拿对折的工分,一年收入只有四十多块。可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吃饱饭的天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西北山连着山,怎么都跑不出去,要是像这里,游到对岸就能吃饱饭,我会不会游过来?”

岳宁看向林先生:“这就是我说的,如果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港城的商人要把工厂开到鹏城,开到粤省。如果把非法来港的人比作流失的沙土,治理海边沙土是不是得种红树林?港城的投资就是栽种的一颗颗小树苗。树苗长成大树,沙土也稳固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但是你不怕红树苗长不大吗?”经济学者林先生问她。无论是港督访京,还是中国领导访问英国,都谈及港城的前途,很多人对港城前途信心不足。

“我在内地听了很多广播,也关注去年十月份中国领导人访问英国的新闻,当时就港城未来发表声明,让港城的投资者放心。当然,口头上的承诺,大家未必全信。那么十二月份,大领导与日本首相会晤时,把四个现代化量化为,到二十世纪末,争取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人均1000美元,实现小康水平。到了今年一月份,领导人再提:加紧经济建设,就是加紧四个现代化建设。也就是说,未来内地会以经济建设为核心。这意味着内地未来的方向和投资者的方向是一致的,那我们就放心大胆地投。”

“你打算投多少呢?”林先生追问。

岳宁微笑着说:“一步一步来,宝华楼是福运楼的分支,宝华楼餐饮管理公司明年开春第一件事,就是和福运楼合资。这是我的第一棵红树苗,大家陪我一起看这棵树苗能长多高,好不好?”

“拭目以待。”林先生回应道。

“你说看好内地,可你最近的动作,却是重仓日本。”另一位学者说道。

岳宁点头:“这么说吧,未来十年我强烈看好日本,未来数十年,乃至我的一生,都看好中国。两者并不矛盾,我会按照各自特点和节奏进行投资。”

“日本你看好十年,中国你一生都看好?”主持人饶有兴趣地问她。

岳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赌我的眼光,十年很快就会过去。”

岳宁在日本有诸多生意,自然不会说日本只有这十来年的发展机遇,不会提及昭和男儿很快会变成平成废宅。

“日本未来十年和中国的未来几十年,不是一个概念吧?日本未来十年发展良好,几乎已成定局。但中国有太多不确定因素。”那位学者继续质疑。

“那您就当是我的个人看法。”岳宁也不想过多争辩。

内地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还需要一个过程,九十年代进入内地投资都算很早的。

九十年代的港城还有一波移出潮,从1990年前后开始,很多港城人,甚至富豪,都贱卖港城资产,远赴枫叶国。

岳宁上辈子研究过港城这段历史,令她瞠目结舌的是,港城移民潮最高峰时,非洲的一些小国家都来打广告吸引移民。她今日说这些话,是希望1991年日本经济泡沫破裂时,能让大家安心一些。当然,来去自由,这个城市缺了谁,都照样运转。

岳宁做完节目回家,打开门,爷爷就迎了出来,对她说:“宁宁,崔小姐来电话,说俞婉媚晚上七点多死了。”

“崔慧书还没回来吧?”

“肯定来不及。”

岳宁想起那张照片,想起小时候自己看着照片叫“妈妈”的情景。这个人跟自己真的没什么关系,一点点情绪都不值得浪费。

“死了就死了吧!刚好明天跟爸爸说一声。”

第184章 做烧猪

第二天上午,乔君贤去接岳家祖孙,岳宁牵着大黑,和岳宝华已经等在路口了。

乔君贤见她只背了个日常的双肩背包,就连岳宝华也只带了一个不大的行李袋。

“祭祖,不带点东西吗?”乔君贤问,他今天特地开了这辆空间比较大的车,就是想着能多装些东西。

“不用,不用,都准备好了。”

岳宝华拉开后座车门,大黑立马跳了进去。

乔君贤心想,可能岳宁是从内地来的,内地人不太信这些吧?

他们先把大黑送到乔园,之后乔君贤开车前往口岸。

电台里播报了俞婉媚的死讯,警方正在调查死因。接着又说起她昨夜在热点访谈里的一番言论,言语之间鼓励港城商人前往大陆投资,甚至还放言,未来十年看好日本,一生看好中国。

就此,记者采访了港城大学的一位教授,这位教授说:“我们不讨论日本在二战中做了什么。就说日本从明治维新到二战,乃至二战后,当时日本已经穷困到那种程度,经济却很快就能恢复活力,然后快速发展起来。中国呢?其最繁盛的时期,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康乾盛世?岳宁说日本未来十年会辉煌,这点我认同,但是说中国会向好发展,我只能说,她还是个孩子。我衷心希望她能在会考中考出好成绩,如愿进入港城大学,接受系统性的学习。”

后面他的话就全是围绕内地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港城资本去内地投资,大概率会血本无归展开的。

“谢谢吴教授!我们也祝福岳宁能考出好成绩。”

岳宁坐在车里听着广播,心想这位吴教授还等着她进学校,给她传授世界观呢!不知道这位吴教授会不会移民?

岳宁记得上辈子,宁烧腊开到温哥华,配送中心找了个九十年代来温哥华的港城大叔做仓库管理员。

那位大叔戴着一副眼镜,颇有学者风度,岳宁就跟他聊了几句。大叔不免说起当年他在港城的风光岁月,他是大学副教授,老婆是银行主管,说起这些他滔滔不绝、津津乐道。然而说到了温哥华之后,他眼神闪烁,一两句话便带过,转而聊起儿女,脸上又露出骄傲的神情,因为儿女都考上了加拿大名校,在加拿大人的公司任职。

听他着重提及加拿大人的公司,岳宁心里感觉很微妙,本想怼他一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后来配送中心的主管私下跟岳宁聊起这位大叔,说他很难相处,特别看不起内地来加拿大的同事。实际上,他除了在港城那段日子和儿女的成就拿得出手之外,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据说他来这里之后,刚开始做理货员,后来考了巴士驾照,去开公交车了,还出过车祸,不能开大巴了,后来零零散散做过很多工作。

“今天早上爷爷看报纸,他说,你说得没错。但是必须加上一个限定条件。”

听见乔君贤的话,岳宁回过神来:“什么限定条件?”

“就是中国改革开放,以经济建设为首要任务的政策不变。他说中国人是世界上最勤奋聪明的民族之一,整个东南亚,大部分富豪都是华人,就算是在骨子里排华的白人社会,华人从一开始的底层劳工做起,几代之后,通常都能积累不错的身家。所以只要政策不变,内地发展起来会很快。”乔君贤开车进入停车场。

“肯定会坚持改革开放,国际环境不一样了。现在美国拉拢中国对抗苏联,给了中国发展机遇。十亿人齐心协力奔小康,那能量得有多大?”

“你真的很乐观。”乔君贤笑着说,家里聊天的时候,爸爸和爷爷可没那么乐观,都说未来有很多变数。但是,他们是中国人,如果中国人都不支持中国了,难道还指望洋鬼子来支持吗?就像抗战的时候,乔家拿着全部身家赌中国会胜利,现在也是如此,他们就得率先回去。

三人过了口岸,坐车到城里,再乘火车前往粤城。出了站,福运楼的车子来接他们。岳宁跟乔君贤说:“带你一起做地炉烧猪。”

“什么?”

“拜山要用烧猪。”

车子到了福运楼,岳宁走进去。此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福运楼的总厨,也就是她的师伯姚福元陪着他们一起吃了饭。

岳宁换上厨师服,提上一大袋腌猪肉的香料。

姚福元喊道:“侯亚明,你和宁宁一起准备。”

“知道了。”一个厨师走了过来,“宁宁,猪已经来了,一起去看看。”

这是马耀星的好兄弟侯亚明,之前这个兄弟有点懒散,第二批选拔的时候差了一点。岳宁让他在福运楼勤快些,多练练,等第三批选拔。阿发从西北过来,要找个师傅带,何运邦就向岳宁推荐了侯亚明。

“走。”岳宁转头,看见一群厨师跟在她身后。

午市已经结束,厨师们本该去休息了,但是今天岳家祖孙来了,大家都想在祖孙俩面前表现一番。手里有本事的厨子们,希望下一批能被选去港城。想想牛河邦去了才半年,都已经买上大房子了,从一家子挤在二十平方米的竹筒楼,到一家子搬进四百来平的大房子里。学徒们都知道,开春福运楼就要和宝华楼合资了,以后福运楼就是港城人来接管,这两位可是大老板啊!这么一来,想学本事的跟着,想偷懒的也被迫跟着。

岳宁见阿发那小子藏在一群厨子中间,便叫了一声:“阿发!”

阿发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岳宁说:“过来!”

侯亚明带着他们去福运楼的后院。后院里,一边养着鸡鸭鹅,正聒噪地叫着,池子里则养着鲜活的鱼。

“啊!”乔君贤突然惊叫一声。

岳宁一步上前把他拉到边上。

乔君贤深吸一口气,鸡鸭鹅混合的味道不太好闻,他看着笼子里盘着的蛇说:“快走,快走。”

岳宁笑话他:“吃得时候那么欢快,怎么看见了就怕了?”

穿过一道门,靠近河边有个凉棚,三头猪挂在凉棚下。

乔君贤看着那几头猪说:“这么大?”

“都是两百多斤的黑毛猪。”侯亚明说道。

“为什么要三头啊?”乔君贤有些不解。

“我爸,我奶,罗爷爷罗奶奶。不是要三头吗?”岳宁说。

侯亚明接着说:“她还让我们准备了十只鸡,十条鱼。”

“这么多?”乔君贤说道。

“嗯啊!三牲嘛。”岳宁非常豪爽地说,“让我爸、我奶他们分给邻居尝尝。”

岳宁拍拍猪,又闻了闻,说:“可以的。”

岳宝华站到一口黑黢黢的地炉边。

地炉烧猪也叫深井烧猪,像挖井一样在地上挖开一个大坑,里面砌上砖瓦,做成一个中空的炉子,下面烧木材,把整只猪挂在中间。

他蹲下去查看。想当年到了年底,大户人家要祭祖,谁家不提前来福运楼订上一头烧猪供奉祖先?

这些年,内地破除封建迷信,祭祖的活动少了,烧整猪的需求也就少了,大多是把五花肉放在炉子里做烧肉,福运楼的这几口地炉也就用得少了。

“华叔,已经清理干净了,也用炭火烤过了。”姚元福说道。

“好。”

岳宁看了看说:“爷爷,您帮我引火,我们烤猪坯。”

岳宝华去拿了荔枝木,引火烧地炉。

岳宁跟侯亚明和阿发说:“阿明、阿发,跟我一起去腌猪肉。”

岳宁带着他们腌制烧猪坯。

猪肉肥厚,尤其是后腿部分,一定要腌透。她教大家怎么划刀、怎么腌制。腌料是在宁宴调配好的,方子她也带来了,给了侯亚明。

腌制好之后,岳宁准备去预烤。

要是用五花肉做烧肉,只需要把五花肉放水里煮透,再上腌制料,挂入风干房风干,然后进炉子里烤。但这是整只猪,哪有那么大的锅子。那就先低温反复烤三遍,让猪肉基本烤熟,然后在风干。

“可以!”她转头叫阿发,“走,跟我一起去抬猪。”

“你一个人扛过来不就行了?”阿发嘟囔着。

其他人早就争着要去抬猪了,岳宁却说:“我让这小子给我抬。”她踢了阿发一脚,“走!”

阿发跟她一起把猪吊挂在地炉里,盖上黑陶瓮盖。这么大只的猪,低温慢烤要点时间,岳宁便回厨房做明天要用的红龟粿。

虽然大伙儿都想来帮忙,不过等下福运楼的晚市就要开了,就不麻烦福运楼的人了。岳宁蒸了糯米,把糯米打成年糕,这活儿乔君贤最拿手了,就让他去打了。

她去炒豆沙,原本她打算在港城就把这些东西做好,跟那些纸钱元宝一起带过来。但转念一想,西北困苦,爸爸教她的时候缺这缺那的,都没吃过她用完整材料做的东西。岳宁决定过来现做,务必要让爸爸吃到刚出炉的菜。

她做了红龟粿,做了甜粄,做了白切鸡,把三头猪反复烤了三次,挂在外头扎了孔,再冲洗干净猪身上的腌制料,挂在那里滴干水分才行。

岳宁微微呼出一口气,说:“走了,明天早上五点再来。”

被岳宁抓在身边的阿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去睡觉了。

“阿发!明天早上五点来楼里。”岳宁对这小子说。

“五点?”阿发惊叫起来,“我起不来!”

岳宁伸手拧这小子的耳朵:“你去问问福运楼的师傅,他们做学徒的时候,别说是让你五点来,就是三点来,你照样也得赶到。”

“对啊!你不来,我来。”一个师傅说。

“来来来,我一定来。”阿发连连应下,他可怕了岳宁了。

三个人回到宾馆,岳宁跟岳宝华说:“爷爷,明天七点半出发去山上,我让车子来接您。”

“我跟你一起去福运楼。”岳宝华说,“我年纪大了,醒得早。”

“也行吧!”

乔君贤说:“那我也五点。”

“你肯定要五点,这是给你机会,在我爸爸面前表现。要不然我爸晚上托梦给我,说我太小,不许我找对象,怎么办?”岳宁说。

乔君贤立马转过去看着岳宝华:“咱俩拍拖,爷爷同意的。”

岳宝华摇头:“我隔辈了,说话不作数的。”

乔君贤:“……”

第185章 上山祭拜

整猪用地炉烤,比用五花肉放进炉子里烤的难度大太多了。

即便是岳宁这样经验丰富的大厨,照看三头猪也忙得不可开交。

炉温过高,猪皮容易外焦里不熟,皮烤黑了,皮下脂肪却还没化开,肉也没熟透;炉温过低,等肥肉都熬成了油水,全化没了,表皮还没起泡,吃起来口感僵硬。

炉温低了就得添柴,炉温高了,就得开盖散热,要是柴火太旺,就浇一勺水降降温。烧猪并非靠地下的柴火直接烤制,而是依靠炉壁上土砖、土瓦传递来的热量,使烧猪达到爆皮和烧熟的效果。

听着炉内哔啵作响,猪身开始爆皮,岳宁赶紧调转猪身,让两边受热均匀。猪身完全爆皮后,整个后院弥漫着烧猪的香气。

岳宁又添了一勺水,把炉温降下来,再盖上盖子,用的两百度左右的温度,让肥肉的油脂进一步润泽瘦肉,这样烤出来的烧肉,瘦肉不会柴。

再次揭开黑陶瓦盖,本就浓郁的香气愈发浓烈,仿佛要将整条街道都笼罩其中。

岳宁和阿发把三头猪都抬了出来,挂在挂架上。就像牛排需要醒肉一样,出炉的烧猪也要静置一刻钟,让汁水重新渗透到肌肉纤维中,这样口感会更加鲜嫩多汁。当然,现在这么做还有个原因,岳宁是想让流出来的油脂滴掉些,免得等下在路上淌得到处都是。

这可真是要命了,此时大约是六点半,这股香气飘过不宽的河道,钻进不太密封的木头窗,引得睡了一夜后肚皮空空的人们直咽口水。河对岸的人纷纷走了出来,四处张望,终于发现香味来自福运楼的后院。

“烤金猪。”一位老爷子嗅着空气里的味道说道。

“什么?”

“解放前,福运楼到了年底,地炉从早烧到晚。那些宗族拜神祭祖,必然会到福运楼订一只金猪。这福运楼的地炉烧猪,你们是没吃过……”

“没吃过烧猪,难道还没吃过他们家的烧肉?有时候皮烤得硬得能磕掉牙。”

“最近味道好些了。说是跟港城的酒楼合作了。”

“什么时候,我们粤城的酒楼要靠港城来带了。”

“太香了,福运楼卖这烧猪吗?我想尝尝。”

“一头猪,差不多是你一年的工资。”

“……”

渐渐地,香味开始消散,人群也随之散去。

三头烧猪,像三只貔貅一样卧在大红盘上,猪身上盖着红纸。今天除了祭拜岳家母子俩,岳家祖孙还和罗家商量好了,要祭拜罗老爷子。福运楼的后厨,几乎全是罗长发的徒子徒孙,这会儿全都来了。

乔君贤看着外头一辆卡车和一辆面包车,这才知道今天的阵仗有多大。内地经过这十年,一些民俗还没恢复,祖孙俩在港城采购了香烛纸礼,借了进出口公司的车,预先送了回来。

岳宁得意洋洋地说着她的准备过程,乔君贤讷讷地说:“我以为你不迷信。”

“鲁迅先生说过:‘广东人的迷信却迷信得认真,有魄力。’”岳宁一脸骄傲地回应。

她这么一提,乔君贤在脑海里回顾了一遍那篇文章,问道:“文章不是在批判、讽刺广府人的迷信吗?”

岳宁可不认同:“里面还说了你们江浙人迷信,说你们:‘迷信还是迷信,但迷得多少小家子相,毫无生气,奄奄一息。’”

乔君贤想反驳,可鲁迅先生确实这么写过。

岳宁这会儿已经把他拉上了面包车:“认真做事,认真生活,一年也就这么几次,认认真真迷信一次又何妨?”

她这“认真迷信”,可把罗长发的这帮徒子徒孙累坏了。

墓地在山上,车子开不上去,车上还有三头烤完后每只两百多斤的猪,看着就让人望而生畏。

乔君贤一看这情形,觉得自己这个岳志荣的未来女婿此时不站出来,更待何时?乔君贤站在一头烧猪边上,问道:“谁跟我一起抬?”

只见岳宁提了一个大背篮,篮子里垫着芭蕉叶。她走过来,把一头猪提起来,竖着放进背篓,蹲下身子,把这么一个大背篓扣在了背上,说道:“乔君贤,你看着猪,我走山路走惯了,我来背上去。”

乔君贤看着她背着猪上山,心里想着,自己还用得着她这么照顾?乔君贤可不乐意了,他跟岳宝华说:“爷爷,您看着东西,我和阿发抬猪。”

阿发傻呵呵地说:“不用,让她背,以前那些羊不肯回圈,全是她扛回去的。”

“你跟我一起抬。”乔君贤拉着阿发一起抬烧猪。

阿发懊悔多嘴,认命地跟乔君贤抬烧猪。

三头猪,还有这么多贡品,岳宁认真诠释了鲁迅先生说的“迷信迷得认真”。

三个坟前都磕了头,她蹲在她爸的坟前烧纸,这都已经烧了半个多小时,身后还有两大箱等着烧的元宝。

她边烧边跟她爸聊天,从她到港城说起,讲到董晓梅也就是俞婉媚是怎么死的,还有她怎么把陆家的那位兄弟收到旗下的,甚至连阿根和葛月芹的事都说了。

乔君贤见她手边元宝不多了,又给她添了些。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沓纸:“爸爸,这些都是我实践之后调整的菜谱,我跟您说,这昆仑鲍甫,龙趸皮的发制……”

乔君贤忍不住提醒:“宁宁。”

岳宁抬头看他,其实她何尝不想说呢?一路上她都想着,要把人带过来给爸爸看,让爸爸放心。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她又不敢开口了。

莫伯伯说找对象不能太早,年纪小思想不成熟,匆匆决定一生大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还劝爸爸,一定要让她好好读书,读完大学再说。

虽然那时候考大学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莫伯伯信心满满,认为国家那么缺人才,高考一定会恢复。

爸爸本就婚姻不顺,对此深有感触,再加上他一直觉得莫伯伯有大学问,说的肯定都对,自然完全同意。

另外,爸爸临走之前有太多放不下的,尤其是在西北,女孩子十五六岁就定了人家,十七八岁孩子都抱在手里了。他生怕她一个人在生活重压下早早嫁人,荒废一辈子。

现在,自己早早找了对象,对象是很好,可总归是没听爸爸的话。既然都决定要跟爸爸说了,那就说吧。

岳宁说:“爸爸,我跟您说……”

阿发这时走过来说:“宁宁,志荣叔这么多钱,花得完吗?”阿发和岳宁一起烧纸。

“有钱了,我爸可以开个酒楼。”

这些年不许搞封建迷信活动,物价也还没通货膨胀,她给她爸和她奶烧了这么多,应该够她爸开酒楼了吧?

岳宁接着说:“爸爸,您开酒楼,一定要思路开阔。我跟您说,爷爷不是有一家宝华楼吗?我在宝华楼的基础上,进行了高中低三条线的布局……”

岳宁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她的商业规划。

乔君贤真想一脚把阿发踹走,这小子好端端过来凑什么热闹?眼见着箱子里的元宝越来越少,奶奶那边和罗老爷子那边都烧完了。

岳宁转身扒拉看了一下,还剩下半箱元宝,此时都八点多了,大家还要回去开午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