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春风,裹着股说不清的“痒”气,吹得人心神不宁。
这风不像寻常春风暖软,是带着细沙的“迷风”,刮起来“呜呜”响,像女人的低泣,又像孩童的嬉笑,听着忽远忽近。最先被风缠上的是晒谷场的张大爷,他明明在翻晒谷种,却突然指着空场喊:“快看!我家老婆子在那儿筛豆子呢!”可空场里只有风吹起的谷糠,哪有半个人影?他追着影子跑,差点摔进谷堆,被后生拉住时还喃喃:“她笑我筛不干净……”
风越刮越急,村里的怪事越来越多。王屠户在院里杀猪,一刀下去却对着猪栏喊:“爹!您别拉我!这猪得杀!”可他爹十年前就过世了;纺车婆娘家的纺车明明停着,她却盯着空转的轮轴哭:“儿啊,娘给你纺新棉线了,你咋不穿?”她的儿子早夭多年;连最机灵的阿木,都举着陀螺对着墙角笑:“爷爷,你看我转得多快!”可他爷爷去年冬天刚走,墙角只有风吹动的蛛网。
“是‘归墟迷魂风煞’!”玄诚子顶着风跑来,头发被吹得乱舞,他举着的符咒刚展开就被风吹破,“这风里裹着归墟的阴煞,专乱人心识、引幻觉,让咱们把虚影当真人、把幻听当真话!它利用咱们心里的牵挂和遗憾,造出亲人、故去之人的幻象,勾着咱们走神、犯错,等心神乱了,煞气就趁机钻空子,蚀咱们的魂魄!”
他指着追影子的张大爷:“这不是老糊涂,是煞气迷了心窍!幻觉里的‘亲人’越真,人陷得越深,最后会跟着幻影走出村,被风里的煞气卷走,连尸骨都留不下!这风煞比冰雾幻煞更阴,冰雾幻煞靠冷雾,这风煞靠春风,趁咱们放松警惕时下手!”
村民们看着亲人对着空处说话、哭泣,心都揪紧了。谁心里没点牵挂?谁没个思念的故去之人?风里的幻觉像钩子,勾着人心最软的地方,让人明知是假,却忍不住想靠近。王屠户他婆娘抱着男人哭:“别追了!那不是爹!”可王屠户瞪着眼:“就是爹!他说我杀猪没他当年利落!”挣得她手都酸了。
“迷魂风煞怕实、怕响、怕人间的烟火气。”李长生扛着一捆艾草和铜锣走来,艾草被风吹得摇晃,却挡着风里的煞气,他把艾草分给村民:“把艾草绑在手腕、门框上,艾香能醒神,让幻觉散;敲锣打鼓、大声说话,用实在的声响盖过风里的幻听;再把家里的红布、旧物拿出来,摸得着的实在东西,能定心神!”
他让后生们在村里架起篝火,火堆里多添柏叶和松脂,浓烟滚滚,逆着风向飘,把迷魂风挡在火墙外。“烟火能冲散风里的煞气,浓烟裹着阳气,幻觉见了烟火就淡!”李长生边敲铜锣边喊,“都清醒点!看看身边的人、手里的活、脚下的地!那影子是假的,幻听是虚的,只有咱们守着的家、种着的地才是真的!”
阿木被幻觉勾得快走出院门时,手里的陀螺“啪”地掉在地上,陀螺砸在青石板上的脆响让他猛地一颤。他看着地上的陀螺——是爷爷亲手做的,木纹里还留着爷爷的体温,这才想起爷爷走前说:“阿木要守好家,别让邪祟骗了。”他捡起陀螺,用力往门框上的艾草束撞,“咚咚”响,风里的“爷爷笑声”突然变尖,像被撞破的纸人,渐渐散了。“师父!幻觉跑了!”他举着陀螺喊,声音在风里发颤,却透着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