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细雨斜织,梁平与燕十三妹扮作商贾夫妇,青布斗篷下藏着燕家古籍与龙魂令。行至江州地界,忽闻街边茶棚内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列位看官!这'红衣悬棺案'已连毙七命,官府仵作验尸时,竟发现死者心口皆被剜去三寸见方的血肉!"
燕十三妹握茶盏的手骤然收紧,茶水在粗陶碗中泛起涟漪。梁平不动声色地将碎银拍在桌上,混在议论的人群中打听。原来每逢月圆之夜,江州便有妙龄女子失踪,三日后必在城郊断崖的悬棺中被发现——她们身着艳红嫁衣,十指缠满红绳,苍白面容却带着诡异的笑意,恰似《牡丹亭》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痴魂。
"第七个死者是李记绸缎庄的幺女。"老茶客压低声音,"听说下葬前夜,那棺材里传出了《霓裳羽衣曲》的琵琶声!"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凄厉哭喊。只见白发老妪抱着浸透雨水的嫁衣疯跑,破碎的金线绣着半朵海棠,竟与燕十三妹怀中锦帕的残纹如出一辙。
梁平与燕十三妹对视一眼,顺着血迹寻至荒宅。腐木梁上垂落的红绸随风飘荡,地上散落着残缺的《女诫》抄本,墨迹未干的批注触目惊心:"女子无才便是德,剜心方能净魂"。月光穿透破窗,照见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刻痕旁都画着衔尾白蛇,正是玄阴教失传已久的"噬心咒"图腾。
燕十三妹蹲下身,指尖拂过青砖缝隙里暗红的血渍:"这些女子不是被谋杀,是被当成祭品。"她展开古籍,泛黄纸页上的巫蛊记载赫然显现,"《山海经》曾言,以纯阴之体祭白蛇,可永葆容颜。二年前玄阴教覆灭时,教主最宠爱的侍妾便是因容颜老去而被剜心......"
话音未落,梁平突然揽住她腰身旋身避开。一支淬毒的银针擦着耳畔飞过,钉入梁柱时腾起阵阵青烟。暗处传来阴冷笑声:"不愧是燕家后人,竟能认出噬心咒。"红衣女子从梁上飘落,面纱下的面容却如同枯树皮般皲裂,手中琵琶弦上凝结着暗红血痂,"你们可知,这些姑娘的心,都用来修补我的'不老仙颜'了?"
梁平挥剑挑开锈蚀的铜锁,腐臭混着廉价胭脂的气息扑面而来。地窖深处,七具悬棺在铁链摇晃中发出呜咽,棺木缝隙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燕十三妹点亮火折子的刹那,看见棺盖上刻着《女诫》残句——"贞静清闲,行己有耻",却被血指反复涂抹得模糊不清。
最角落的棺木突然发出细碎声响。梁平劈开棺椁,惨白月光下,少女脖颈戴着鎏金项圈,腕间系着褪色的红绳。她空洞的瞳孔映着来人身影,突然伸出布满鞭痕的手抓住燕十三妹的衣袖,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呢喃:"姐姐...救救我..."
掀开染血的嫁衣下摆,少女大腿内侧烙着玄阴教的蛇形印记,淤青与齿痕交错如蛛网。燕十三妹指尖颤抖,想起《孔雀东南飞》中"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的控诉。这些姑娘不过二八年华,本该如《诗经》所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却被当作盛放的花朵般肆意折辱。
"他们...每晚都会来。"少女蜷缩着往阴影里躲,锁骨处的溃烂伤口渗出黄水,"说...说这是为'祭典'做准备。"她突然抓住梁平腰间玉佩,浑浊的眼泪滴在龙形纹路间:"我本要嫁人的...阿郎说会骑着白马来接我..."话音戛然而止,脖颈项圈突然迸发幽光,少女瞳孔瞬间涣散,嘴角却诡异地勾起笑容。
燕十三妹颤抖着合上少女的双眼,瞥见她贴身藏着半块残破的绣帕,金线绣的并蒂莲已被血渍浸染。这场景让她想起《长生殿》中"感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的誓言,此刻却化作最刺目的讽刺。梁平握紧镇龙宝刀,刀身映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少女们用指甲留下的日期,每一道都诉说着暗无天日的等待与绝望。
"《礼记》云'以义制利'。"梁平的声音带着冰刃般的寒意,"可这世间,竟有人将他人血泪熬成私欲的膏粱。"他转身望向黑暗深处,镇龙宝刀龙吟骤起,"今夜,定要让这些魑魅魍魉,血债血偿。"
雨丝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梁平与燕十三妹循着腐肉与檀香混杂的气息,在江州城郊的废弃观宇前驻足。朱漆剥落的牌匾上,"太阴宫"三字被血渍晕染得狰狞可怖,檐角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呜咽。
推开斑驳的殿门,腐臭与脂粉味如浪潮般涌来。内殿中央,数十名赤身女子被铁链锁在刻满蛇纹的石柱上,月光透过破碎的琉璃窗,将她们苍白的身躯切割成无数道伤痕。梁平瞳孔骤缩,眼前景象恰似《地狱变相图》中最惨烈的刑罚——女子们脖颈套着青铜项圈,脚踝缠绕铁索,在冰凉的青砖上蜷缩成颤抖的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