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的霓虹在眼角皱纹里碎成光斑,梁平摩挲着蟒纹檀木椅扶手,西装内袋里的龟甲早已沁满体温。二十年光阴让"荣记商行"的金字招牌镶上了金边,也在他鬓角染出霜白。议事厅高悬的"天地交泰"匾额下,洪兴、14K的堂主们垂首听令,可暗处传来的挑衅风声,却像潮湿天气里的旧伤疤般隐隐作痛。
"老大,深水埗新冒出个'鬼面帮',扬言要踢馆。"陈阿水递来的密报上,用血画着扭曲的六芒星——正是当年澳门赌场的熟悉符号。梁平解开衬衫领口,露出心口处朱砂绘制的地天泰卦符咒,墨迹早已渗入肌理,随着心跳微微发烫。窗外突然炸响的鞭炮惊飞鸽群,恍惚间竟与当年街头火拼的枪声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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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蘅将熬好的汤药放在案头,银镯子碰撞瓷碗发出轻响。她望着丈夫眉间的川字纹,想起年轻时在邙山脚下算卦的光景。"阿莎和月娘又推了说亲的人。"她的声音混着当归苦涩,"月娘说要等治好身上的诅咒,阿莎...说要跟着你打完最后一场仗。"梁平握着汤匙的手骤然收紧,汤药在碗中荡出细小的涟漪,倒映着墙上斑驳的《周易》卦象。
深夜的书房,幽冥引女子的黑雾凝成半透明的人形。"西方黑巫师的气息在港九弥漫,"她的声音带着千年怨怼,"那些挑战你的人,背后都有咒术波动。"梁平展开泛黄的舆图,龟甲自动指向维多利亚港深处。地天泰卦的卦象在桌面浮现,九三爻"无平不陂,无往不复"的爻辞刺得他眼眶发烫——他太明白,泰极否来的道理。
铁闸外突然传来摩托车轰鸣,鬼面帮的挑衅信拍在商行门前。信纸上用血写着:"听闻梁老大精通卦术,敢不敢用命赌一场?"梁平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苗吞噬字迹的瞬间,他摸到青蘅悄悄塞来的平安符,又想起阿莎擦枪时哼的非洲民谣、月娘刺绣时专注的眉眼。这场注定到来的腥风血雨,他不仅要守住泰卦的亨通,更要为那些把青春葬入江湖的人,寻一条退路。
墟土泣血:卦象深处的文明之殇(退隐迷局)
红磡的码头飘来咸鱼干的咸腥,梁平将烫金的请柬递给阿莎时,对方攥着狙击枪的手突然发颤。请柬上"名门联姻"的烫金字样刺得他眼眶发酸,二十年前那个在赌场废墟中攥着钢管的非洲少女,如今睫毛上还沾着昨夜盯梢的露水。"深水埗李老板的公子留洋归来..."他的声音被货轮汽笛碾碎,没看见阿莎藏在身后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他送的辟邪铜铃。
月娘的绣房飘着茉莉香,梁平展开富商托人带来的翡翠镯子,镯身上雕刻的并蒂莲与她腕间褪色的红绳形成刺痛的对比。"你该有个安稳归宿。"他话音未落,绣绷上未完成的鸳鸯图突然被扯破,丝线缠住月娘泛红的指尖。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雨滴敲打青瓦的声响里,梁平没听清她用闽南语呢喃的那句:"我早把心绣进你命里了。"
议事厅的檀木长桌上,陈阿水将洗白的酒楼账本摔得震天响:"兄弟们跟着您从澳门杀到港城,现在说金盆洗手?"铁臂熊闷头灌下威士忌,酒瓶砸在"忠义堂"匾额下:"当年要不是您,我早烂在葡警的牢里!"梁平望着满墙弹孔,龟甲在掌心沁出冷汗,地天泰卦的爻辞突然变得滚烫——九三爻"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这退隐之路,怕是比征战更凶险。
深夜的书房,青蘅将安神汤推到他面前,自己腕间的乾卦玉镯却与他掌心的坤卦烙印轻轻相撞。"阿莎在码头买了块地,说是要种非洲的作物。"她的声音像浸了苦药的丝线,"月娘把那些说媒的翡翠镯子,都熔成了给兄弟们挡煞的平安锁。"梁平猛地攥住茶杯,滚烫的茶水泼在泰卦卦象图上,晕开的水痕恰似他此刻纠结的心思。
鬼面帮的战书再次划破平静,这次信纸上用血画着倒置的泰卦。梁平望着窗外亮起的江湖讯号弹,听见阿莎在楼下擦拭枪支的声音,月娘哼着的闽南小调,还有兄弟们压抑的怒吼。他抚摸着胸口的朱砂符咒,突然分不清,这是命运的轮回,还是一场被爱与责任困住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