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外飘着雪粒子。

青砖地上的冰碴子反射着晨光，晃得人眼睛疼。

阿楚裹紧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粗布棉袄，打了个哆嗦。

晏辰正弯腰研究门楣上挂着的红灯笼，手指戳了戳冻得硬邦邦的绸布。

“看这宅子格局，还有这喜庆劲儿，”阿楚吸了吸鼻子，“咱们这是掉进江宁苏家了？”

晏辰直起身，往正厅方向探头探脑。

穿锦戴银的仆妇们正端着铜盆快步走过，裙角扫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

“恭喜你，答对了，”晏辰扯了扯自己同样粗陋的衣袖，“而且看这阵仗，多半是宁毅刚入赘那天。”

阿楚眼睛瞬间亮了，拽着晏辰的胳膊就往月亮门跑。

“走走走，看名场面去！错过苏檀儿掀盖头我能后悔一年！”

两人刚溜到正厅外的回廊，就听见里面传来茶杯摔碎的脆响。

一个苍老的女声带着怒气炸开：“一个赘婿也敢在苏家摆谱？！”

阿楚立刻踮起脚尖，扒着雕花木柱往里瞧。

晏辰紧随其后，还不忘压低声音吐槽：“这老太太嗓门可以啊，不去唱京剧可惜了。”

正厅中央，身穿大红喜服的宁毅站在那里，青色的头巾衬得脸色有些苍白。

对面的苏老太太拄着拐杖，胸口剧烈起伏。

旁边的苏仲堪夫妇一脸尴尬，想劝又不敢开口。

阿楚激动得攥紧拳头，嘴唇动了动。

晏辰知道她想干嘛，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往后缩了缩。

就在这时，宁毅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我入赘苏家，是按规矩来的。”

阿楚在心里跟着默念，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加油的手势。

晏辰则注意到苏仲堪偷偷松了口气的小动作，忍不住挑了挑眉。

“规矩？”苏老太太冷笑一声，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苏家的规矩就是让你这种人进门的？”

宁毅没接话，只是垂眸看着地面上的瓷片。

阿楚急得直跺脚，要不是晏辰拉着，差点冲进去替他辩解。

“淡定，”晏辰在她耳边低语，“这是他的高光时刻，咱们别瞎掺和。”

阿楚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

正厅里的气氛僵持得像块冻住的猪油。

苏檀儿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几分清冷：“奶奶，今日是孙女儿的大喜日子。”

阿楚眼睛瞪得更大了，拉着晏辰的手都在发抖。

晏辰也屏住了呼吸，等着那句经典台词。

果然，苏檀儿接着说：“既然宁公子入了苏家的门，便是苏家的人。”

阿楚和晏辰在外面同步无声跟读，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的激动。

苏老太太显然没料到孙女会这么说，拐杖顿在地上半天没动静。

宁毅抬眼望向屏风，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Awesome！”阿楚没忍住，低呼一声。

旁边端着茶盘路过的丫鬟脚步一顿，疑惑地转头看过来。

晏辰赶紧把阿楚往柱子后面拽了拽，用口型说“低调”。

丫鬟皱着眉走了，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正厅里的风波还没平息，苏老太太气呼呼地甩了袖子：“哼，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能耐！”

说罢，拄着拐杖往外走。

经过回廊时，阿楚和晏辰赶紧缩成一团，屏住呼吸。

老太太的拐杖在他们脚边擦过，带起一阵冷风。

等那抹青色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外，阿楚才拍着胸口直喘气。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晏辰的胳膊，“刚才差点被发现。”

晏辰正盯着正厅里的宁毅，随口应道：“没事，发现了就说我们是来送祝福的。”

阿楚白了他一眼：“你觉得这话有人信吗？”

两人正拌着嘴，就见宁毅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苏仲堪夫妇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走走走，看苏檀儿去！”阿楚拉着晏辰就往里面钻。

刚跨过门槛，就被一个小丫鬟拦住了。

“你们是谁？”小丫鬟叉着腰，脸上满是警惕，“这里是内厅，闲人免进！”

阿楚眨了眨眼，指着自己和晏辰身上的粗布衣服：“我们是新来的杂役，听说少爷少奶奶今日大喜，特来……呃，帮忙扫扫地上的碎瓷片。”

晏辰在旁边配合地点头，还做出一副勤劳能干的样子。

小丫鬟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显然不太相信。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苏檀儿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小丫鬟愣了一下，嘟囔着让开了路。

阿楚冲晏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屏风后的房间布置得雅致，苏檀儿正坐在梳妆台前，凤冠霞帔衬得她肤色胜雪。

宁毅站在她身后，两人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你想怎样？”苏檀儿看着铜镜里的宁毅，语气平淡。

宁毅的声音从镜子里传过来：“我只想安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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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和晏辰蹲在角落里，像两只偷看热闹的猫。

晏辰拿出藏在袖口里的半包瓜子，递了一颗给阿楚。

阿楚刚要接，就听见苏檀儿冷笑一声：“安稳度日？赘婿在苏家，哪有那么容易。”

宁毅沉默片刻，忽然说：“或许，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阿楚嘴里的瓜子差点喷出来，拉着晏辰的手激动地晃了晃。

晏辰也看得认真，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敲起了节拍。

苏檀儿显然也很意外，转过头看着他：“你能帮我什么？”

“比如，打理布庄？”宁毅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苏檀儿的眼神变了变，重新转回去看着铜镜：“我苏家的布庄，还不需要一个赘婿来插手。”

阿楚急得用手指在地上写“傲娇”两个字。

晏辰凑过去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檀儿猛地转头：“谁在那里？”

阿楚和晏辰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宁毅也循声望过来，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两人身上。

“那个……”阿楚慢慢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路过，顺便……欣赏一下这屏风的雕工？”

晏辰跟着站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屏风：“确实不错，这镂空手法，堪称一绝啊。”

苏檀儿皱着眉，刚要说话，就见宁毅忽然开口：“让他们走吧。”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如蒙大赦。

“谢谢大佬！”阿楚说完，拉着晏辰就往外跑。

跑到回廊尽头，两人才停下来，扶着柱子直喘气。

“刚才太险了，”阿楚拍着胸口，“差点就被当成刺客了。”

晏辰整了整衣襟，一本正经地说：“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事。”

阿楚白了他一眼：“刚才是谁吓得差点把瓜子壳咽下去？”

晏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宁毅，后面有商战等着他呢？”

阿楚想了想，摇摇头：“还是别了吧，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两人正讨论着，就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差点撞到廊柱上。

“不好了！不好了！”小厮大喊着往正厅跑，“乌家的人来砸场子了！”

阿楚眼睛一亮，拽着晏辰就跟了上去。

“快走快走，第二幕来了！”

穿过喧闹的庭院，就听见前院传来桌椅翻倒的巨响。

乌启豪那标志性的嚣张笑声穿透人群，刺得人耳膜疼。

阿楚踮着脚尖往前挤，嘴里还念叨着：“让让让让，借过借过，看帅哥打架了！”

晏辰跟在后面，无奈地拨开挡路的胳膊：“咱们是来看剧情的，不是来追星的。”

“这不是一回事吗？”阿楚头也不回地说。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就见乌启豪一脚踩在八仙桌上，手里把玩着玉佩。

宁毅站在他对面，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周围的苏家子弟气得脸通红，却没人敢上前。

“宁毅啊宁毅，”乌启豪笑得得意，“你说你一个赘婿，不好好待在后院给苏檀儿端茶倒水，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阿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这台词也太老套了，编剧能不能走点心？”

晏辰正想说什么，忽然注意到人群外站着个穿灰袍的男人。

那人戴着斗笠，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最奇怪的是，他手里拿着个现代款式的打火机，正低头把玩着。

晏辰心里咯噔一下，碰了碰阿楚的胳膊。

阿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瞪大了眼睛。

“Another traveler？”阿楚下意识地说了句英文。

旁边的苏家仆妇疑惑地看着她，显然没听懂。

晏辰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

就在这时，宁毅忽然动了。

他没去看乌启豪，反而走到旁边的棋盘前，拿起一颗黑子。

“要下棋吗？”宁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乌启豪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下棋？”

阿楚激动地抓住晏辰的手：“来了来了，名场面！”

晏辰也紧盯着棋盘，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宁毅没理会乌启豪的嘲笑，自顾自地落下一子。

“这一步叫‘仙人指路’，”他抬眼看向乌启豪，“你敢接吗？”

乌启豪被激起了好胜心，跳下单桌：“下就下，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隔着棋盘坐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阿楚和晏辰挤在人群里，看得津津有味。

“你说宁毅会不会让他输得很惨？”阿楚小声问。

晏辰摸着下巴，故作深沉：“依我看，何止是惨，简直是颜面扫地。”

果然，没过几招，乌启豪的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他手里的白子举了半天，迟迟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