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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入伙儿 逼迫

这时候石榴和香蒲也把糖葫芦端上来请太太们品尝。

众太太们又是一顿惊叹。

霍老太太道:“县城点心铺子也有饴糖果子,也挺甜的,就是吃起来黏牙,我这牙口不好就不大敢吃。这个冰糖葫芦倒是好吃,脆脆的,酸酸甜甜,好吃。”

成老太太也尝了尝,“这个白糖山楂也好吃,哟,这做法新鲜,山楂外面裹着一层糖衣,这糖衣硬硬的甜甜的咬起来嘎嘣脆,不错。”

魏太太已经开始吃琥珀山药豆了,她也是懂点厨艺的,“除了山楂、山药豆,是不是也能换成橘子、柰果儿、梨子这些?”

她原本想说枇杷、荔枝、龙眼的,又想可能有些人没吃过,想象不出。

裴母笑道:“都可以的。阿宁还带人做了山楂糕、果丹皮,回头给大家带一些回去尝尝。”

其实还有山楂饼的,只是山楂饼需要低温烘烤,时间久,就不给众人分了,自己留着吃,只分山楂糕和果丹皮给他们。

太太们又夸沈宁能干,兰心蕙质的。

裴母也觉得儿媳妇非常聪明能干,大家夸得很对,只是突然想起宫嬷嬷说宴席上要适当的谦虚一下,她就道:“这也是沾了陈老板家的光,他家老大送来不少山楂果子,我们原本也买了两篓子,这么多可哪里吃得完呢?阿宁就说做成零嘴儿给大家分分,没胃口的时候吃两块,开胃助消化呢。”

太太们都感兴趣,魏太太也好奇,很想立刻拿来瞅瞅。

不过沈宁是做伴手礼回送的,这会儿可不会拿出来分,她只能等。

外面沈宁和裴长青已经邀请大家起来消消食儿,一起去参观一下铺子。

曾知县和丁教谕带头,其他人跟随其后。

沈宁他们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魏太太和几个太太却讲究的,她们不会混在男人堆里去参观,要等以后单独来逛。

众人去了前面铺子,虽然靳老板、霍三少、曹二爷、陈大等人都提前看过铺子,也都觉得铺子的装潢平平无奇,简约大方嘛,在他们看来就是朴素,舍不得花钱嘛。

可他们都不敢小觑,因为他们知道沈宁的铺子看的不是装潢而是货品。

他们都期待沈宁会上什么货品,会给自家带来什么影响,自家能否跟着赚钱。

五间铺子,一楼冲大街的那面都是可以拆卸的门板,显得亮堂宽敞,也方便顾客出入。

铺子里面没有墙壁和门做隔断,而是用花隔、幔帐、屏风做了分隔,隔而不断,通透亮堂。

楼梯开在东南角,这间也是从外进入内里的入户门,设置了供人歇脚的长凳和小几,以折叠屏风隔开,铺子提供茶水。

第二间是糖果铺子,摆放着齐腰高的柜台,柜台上又摆放了古色古香的糖果匣子,里面盛放着各色包装精美的糖果,闪着莹润的光泽,看得人口水直流,很想尝尝。

第三间铺子是一些番货,装饰陈列的作用更多,暂时不卖,没那么多货。

第四间摆放了一些好看的瓷瓶、瓷盒、瓷碗,旁边插了木牌小标签,写着香皂、洗发膏、润肤霜、口红等字样,却还没有实物。

第五间里摆放着人高的衣架,分别陈列着发网、假发、头花儿、披肩、手套、袜子等。

铺子地面没有放置烛台,而是从房梁上吊下一排排铁链,铁链上挂着精美的灯笼,烛光莹莹,照着铺子里的家具、货物也发出润泽的光芒,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二楼就是大户贵宾室了。

大客户、有钱人,讲究个私密,就可以上楼细看,尤其富家千金和太太们要买内衣、鞋袜这些。

一楼男女顾客都可以逛,二楼就分男客女客。

两间男客,其余都是女客私密区。

曾知县打头儿,其他老板跟随,一间间逛过去,从楼下又转到楼上,看得意犹未尽。

曾知县捋髯轻笑,越发得意自己眼光好,把这大铺子租给沈宁。

他觉得沈宁有一种本事,她的作坊和铺子不只是成阳县的,她会卖到京城等地去,能给成阳县带来更多的客商和税收。

他忍不住再一次嫉妒一下自己的继任者,轻轻松松捡个功劳。

其他老板也很是感兴趣,有的装潢上来了灵感,有的货物摆放上受了启发,还有的已经想好要和沈宁合作什么新生意。

成阳县那几家点心铺子原本和沈宁没有太深的交情,毕竟没有大宗生意往来,顶多就是慕名跟着参加一下商户们聚会,学学沈老板的新菜谱,沈老板家来铺子里买点心的时候多给些赠品尝尝。

今日来参加开张礼也是觉得成阳县多半大老板都来了,他们不来显得不合群。

这一来就觉得来对了,一点不亏。

沈老板家那纯净的白糖、那晶莹剔透的冰糖,那不就是为他们点心铺子量身定做的吗?

有了这样的好糖,那他们家的点心口味肯定会更上层楼啊。

他们现在体会到酒楼饭馆老板们庆幸沈宁不开饭馆的心情了,真是庆幸沈老板不开点心铺子啊!

否则他们的生意就要黄啦。

现在有沈老板的白糖和冰糖,还有那什么冰糖葫芦、冰糖雪梨、冰糖橘子山药豆的,他们点心铺子的生意会更好!

他们也跟着沈老板沾光了!

怪不得靳老板那些人那么上赶着巴结沈老板呢。

这……谁不上赶着巴结?

几家点心铺子老板下意识就加快步伐,想挤到沈宁跟前去说说热络话儿。

可惜,他们被邱文举挡住了。

邱文举也很想凑到沈宁身边去,即便可远观不可亵玩,那他就近欣赏欣赏也是好的啊。

可惜,他也挤不进去。

以曾知县、沈宁、裴长青和丁教谕几个为核心,还有几位老爷子,然后是靳老板杨老板陈大等人,在后面常老板什么的,咋也轮不到他呢。

参观一圈,曾知县点头赞道:“沈老板别具匠心,定然大有作为的!本官拭目以待。”

沈宁谦虚道:“全赖大人治下清朗,也仰仗众位老板们抬爱。”

众人脸上有光,纷纷说哪里哪里,都是沈老板厉害。

这时候就有人问铺子叫什么,可写了匾额,既然县尊大人和教谕在,不如一并写了。

提议的人是杨四,他暗搓搓使坏呢,寻思沈宁的铺子,可她是裴家妇,他倒是要看看这铺子是叫沈记还是裴记。

一个匾额,是让知县写还是教谕写?

回头写完免不得要被人比较长短,嘿嘿。

能挑拨沈宁和曾知县的关系,杨四爷觉得自己很英明。

不过他这个提议倒是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曾知县也早有此意。

沈宁和裴长青也借机请曾知县为铺子写匾额。

曾知县捋髯笑道:“可有现成的名字?”

沈宁:“大人学识渊博,自然是请大人赐名。”

曾知县心里很美,他早就看好沈宁,觉得她一定会把这个铺子做大做强,指不定以后就是京城有名的铺子呢?

她让自己起名,希望自己以后能跟着她的铺子也扬一扬名才好呢。

这年头知县知府什么的可不缺,想扬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略一沉吟,环顾四周道:“沈老板生就玲珑心,总是能做出别人没有的奇货,不若叫……成阳奇货斋?嗯……岂止是成阳,放眼天下也是稀奇的,就叫天下奇货可好?”

“好!大人起的好名字!”众书吏们先高声叫好。

众老板们也纷纷说好名字。

沈宁谦虚地表达自己就开一普通店铺,没有什么天下奇珍。

其他人却不乐意,纷纷说就是奇珍,“天下奇货,非常贴合。”

“对呀,这纯净的白糖冰糖,谁家有?”

“不说别的,就这发网、手套袜子,我等也是头回见。”

“大人奇字用的妙啊。”

见他们如此捧场,沈宁就和裴长青谢过大人和诸位了。

淮平已经捧了文房四宝过来,冬天冷,砚台还配了一个专门的炙砚炉,里面的墨汁磨得正好,半点都没有冷冻滞涩之感。

几人帮忙铺平了上好的熟宣,曾知县一挥而就:天下奇货。

曾知县是正儿八经的科举进士,自然写得一手好书法。

众人又是一阵恭维夸赞。

又有人让丁教谕也一展墨宝。

丁教谕笑微微的,并不拒绝,他笑道:“曾大人起的好名儿,不如老夫为以此名为题写一副对联赠与沈老板。”

沈宁立刻道谢。

丁教谕虽然不是进士,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举人,也曾在国子监进过学的。

多年练习,书法自然是极好的。

待丁教谕写完,众人欣赏一番又是一阵恭维。

曾知县:“教谕好书法、好对联。”

丁教谕谦逊一番,又告诉沈宁和裴长青找哪个工匠来雕刻匾额。

书刻匠人不是普通的木匠,他们既要雕刻技术精湛,还得识字,懂一些书法的精髓,如此才能丝毫不差的将书法刻在匾额上。

雕刻匾额的大字匠人和雕版印刷的小字匠人又不同,手艺精通点也不一样,得找准,不能混为一谈。

裴长青表示记下了,回头就去请人雕刻刷漆,尽早挂上。

当然,回头还得给县衙和丁教谕各送一笔银子过去,这叫润笔费。

他们可能不要,但是自家不能不送。

参观完铺子,题完字,宴会也到了尾声。

曾知县又鼓励一番,便告辞。

阮荷花等人已经将伴手礼分装好,油麻纸包了果丹皮、山楂糕和一些糖果,再装进粗棉麻线勾的手袋里。

手袋方底或者圆底,桶状,开口有系带,可以收紧。

手袋的配色简单大方,蓝白色、白绿色、粉白色等,花纹也有条纹、方块等。

不说太太们喜欢,即便男人们都一眼喜欢上。

他们也配有招文袋、荷包、香囊等,材质有棉布、锦缎、皮革的,式样也好看。

但是谁嫌好看的配饰多呢?

这个手袋比缝制的更柔软、更合用,里面空间似乎也更宽敞。

靳老板自诩和沈宁关系亲近,几乎见天来铺子里逛逛,之前咋没看到这么好的工具袋呢?

他眼神有点幽怨,沈老板,这么好的东西咋不早点给我用呢?

这可比袖子里缝口袋方便多了。

沈宁无视了他的眼神,因为这批手袋是她跟裴云订制的。

今儿才做完呢,数量有限,仅供开张礼。

曾知县要走,沈宁给他和县衙诸人额外准备了伴手礼。

除了别人都有的糖果,还另外准备了茶叶,茉莉花茶、乌龙茶和黑茶都有。

知县单独一份,陆裕几个吏员头目也单独一份儿,其他人就一个班房一份了。

档次自然也有高低之分。

魏太太离开时对沈宁笑得多了两分真心,“等闲了我也来铺子逛逛。”

沈宁自然表示欢迎。

丁教谕几位也一起告辞。

等县衙诸人离开以后,靳老板等人并不走,宴席之后才是他们的主场呢。

他们得跟沈老板商量生意啊。

撤了酒席,重新上茶点,没了知县大人在此他们随意自在很多,可以畅所欲言。

至于生意,目前似乎只能聊茶叶、针织品,白糖冰糖糖果没什么好聊的,因为她也没多少存货。

虽然蔺承君之前带来不少蔗糖,也都做成了白糖,可程序复杂,周期长,产量低,她也没多少存货,还得留着做糖果呢。

至于洗涤用品,这个过年时候再说。

谈好茶叶售价,众人纷纷拜托沈老板多进白糖冰糖。

靳老板和沈宁关系好,沈宁早就说会给他一些好糖用,他不急,可其他餐饮老板和点心铺子急。

人家有,自己没有,生意就要受影响。

沈宁答应过年时候和洗护用品一起上架,大家才罢休。

时间差不多了,年长的老爷子们先告辞。

今儿高兴,都多饮了几杯,这会儿也有了酒,自然要回去歇着醒酒。

很快其他人也相继告辞。

俩豆腐坊的老板磨磨蹭蹭的,很想找沈宁告状,让沈宁给评评理。

他们都觉得沈宁为人正派,和他们都没有私下里的关系,处事就能比较公正。

柳大爷悄悄道:“陈老板、李老板,有事儿下次聚会再说吧,今儿沈老板请客又忙又累,也没空说这等私事儿呢。”

两人梗着脖子互相敌视一眼,哼了一声,“那就过几日再说。”

客人们一批批告辞离去。

沈宁和裴长青带人送到门口。

她大大方方地对杨老板道:“杨老板生意兴隆,麦掌柜不得空,哪日得空让他来坐坐。”

杨老板笑道:“一会儿我回去替他守着酒楼,就让他来听沈老板使唤。”

杨四爷悄悄捅咕杨二,杨二一副我晓得的表情,很是嫉妒。

他很想跟沈宁和裴长青交好,可惜沈宁对他态度一般,并不比别人更热络,甚至略冷淡。

最后就剩下成家和宋家还没走。

成家是一早说好多留一留,一起吃晚饭,然后聊聊孩子以及生意的事儿。

宋家仗着是亲家,理所当然地多留一会儿,帮忙招待客人,而且留到最后才显得两家亲近。

如今宋福瑞和裴云有自己的铺子和事业,摆明不抢大房二房的铺子,宋大心态也……稳了一些。

看着沈宁和裴二郎如今的声望,看着他们和知县、县衙诸人以及众老板的关系,他再也不是先头“我家就这样,也不再有大图谋,不稀罕巴结他们”的想法,换成了“弟妹娘家有点本事,也该当帮助一下自家更上层楼”。

这在县衙以及众商户中有地位和没有地位,那感觉是绝对不同的。

谁不想被人捧着呢?

晚饭也不必正儿八经的吃,毕竟宴席都是硬菜,吃得时间又久,各人这会儿也不饿。

裴母让厨房熬了银耳羹、小米粥,还做了汤面,就着自家的酱菜、腐乳什么的吃。

大鱼大肉之后吃顿清淡的,解腻,老人家都喜欢。

晚饭摆在后院堂屋和东间,顾千里和蔺承君也过来了。

他们和成三爷也是老相识,加上裴长青和沈宁自然相谈甚欢。

成三爷之前就想跟顾千里和蔺承君商量出海的事儿,成家有意跟曹家加入海外贸易。

蔺承君和顾千里前些天一直忙,没得空,回来以后就让人给成家送了信儿。

顾千里虽然代表皇帝,可目前皇帝在出海船队中并不算突出的势力,即便有蔺家入伙儿也还是不够,他需要更多支持。

成三爷和曹家是不错的合作对象。

成三爷:“一开始我们可以出两艘海船,配备所需水手、护卫、口粮,需要顾大人帮忙改造火炮,换成重炮。”

想出海贸易,船上没有护卫和火炮是不行的,毕竟海上海盗横行。

顾千里同意,他现在租用南边家族的海船,话语权会被打压,如果成家和曹家愿意加入,那对他更有利。

他知道曹家不可能和那些家族联手。

曹家以往想分海运一杯羹,总是被联手排挤不得成,如今投靠皇帝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各方都有需求,几人一拍即合,商量得很顺利。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沈宁和裴长青。

你俩不入个伙儿?

沈宁和裴长青其实早就算入伙儿了,俩人没什么家底,算技术入股。

甚至报酬也已经拿到——足够的蔗糖、茶叶、牛油、育种司、针工局等等,这些都是他们的报酬。

沈宁道:“放心吧,我们如果有什么好东西,肯定第一时间提供给你们。”

几人笑起来。

蔺承君:“就等你这个承诺呢。”

沈宁又请他们不要忘记多寻找农作物。

他们现在豆腐村设置试验田,等培育了足够多的优良种子以后就建议朝廷去琼州设置育种司试验田,因为南边温度高,可以达到一年三熟,非常适合培育良种。

众人自然也满口答应。

小孩子们不饿,晚饭随便吃两口就拉倒了。

他们瞅着大人在聊正事儿,就在一边儿乖乖地没打扰。

见他们说完正事儿又开始闲聊,成六郎一个劲儿地捅咕成五郎。

成五郎会意,又给珍珠和阿年使眼色。

成三爷看在眼里,咽下嘴里的面条,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个孩子,“怎的,皮痒?”

俩孩子立刻后背一紧。

小鹤年勾了勾唇,替成三爷夹了一个麻酱鸡蛋,“三伯伯,你把这个蛋黄拌在面里,比麻酱更香呢。”

成三爷笑了笑,“多谢阿年。”

小珍珠:“三伯伯,我箭术基础学差不多了,兵书也学完一卷,后面是不是应该复习复习,过几天再学第二卷呐?”

成三爷颔首,“读书习武确实要劳逸结合,给你放……”

小珍珠抢着道:“五天假,谢谢三伯伯。”

成三爷原本想说三天,见小丫头要五天,他没有拒绝,颔首同意。

成五郎和成六郎幽怨地盯着成三爷。

爹/三叔,你咋区别对待呢?

跟我们你只会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三日不练师父知道,让我们一天都不能偷懒。

咋滴珍珠就能休息五天!

小珍珠瞥了他们一眼,又说让成五郎和六郎也在她家玩几天。

成三爷瞥了儿子和侄子一眼,也笑着同意了。

小珍珠欢呼一声,“三伯伯最疼人了,三伯伯最开明了,最不是那种霸道不讲理的家长呢。”

裴长青:我霸道不讲理了么?

咋不见你跟亲爹这般拍马屁?

最高兴的莫过于成五郎和成六郎,纷纷悄悄给小珍珠比大拇指。

成五郎还悄悄往小珍珠口袋里塞小银葫芦了。

东间炕上成三娘子听着下面男人和孩子们对话,心里酸溜溜的。

三爷对自己娘家的侄子侄女可没有对珍珠这么好,自己侄女比这丫头哪里差了?

她想给儿子和侄女定亲,他也不同意。

成三娘子心头一颤,妈呀,三爷不会看上珍珠,想把珍珠定个儿子吧?

不行不行,这丫头野性那么大,要是做自己儿媳妇岂会被她拿捏?

哪个做婆婆的不是使唤儿媳妇,可要是摊上小珍珠这样的儿媳妇,哪个婆婆能拿捏住她?

成三娘子觉得绝对不行。

无独有偶,宋母也在想这些美事儿。

这年代姨表亲、姑表亲结为亲家的不在少数,很多婆婆都会给自己儿子娶娘家侄女或者堂侄女或者外甥女,就为了亲上加亲。

她觉得既然三儿媳和裴二郎夫妻感情好,那给珍珠和宝儿定个娃娃亲也挺好。

如此宋家和裴家就能一直绑定,以后裴家发达宋家也能沾光。

她打算回头点点裴云,让她试探一下沈宁和裴母的意思。

她和裴母关系还没到那个份儿上,不好意思开口提,若是再来往阵子,关系亲近些才差不多。

关系不到位,有些话是不方便出口的。

待成三爷带着老太太和成三娘子等人回家,成五郎和成六郎就成功留在裴家做客。

宋母见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她也不好继续逗留,也跟裴母告辞。

她对裴母道:“我要在县城多住阵子,我不爱和那些人混一起,咱们多凑一处说说话儿。明儿咱们去看看阿云和福瑞的铺子如何?”

裴母也想看看闺女和女婿的铺子,便答应了。

宋母见裴母跟着自己的节奏,笑了笑,觉得要和裴家搞好关系那可太简单了。

她对沈宁道:“老三两口子多亏你和二郎拉拔,我和他们爹年纪大了,也有些精力不济,看顾不过来,以后还得指望您二位呢。”

她如今高看裴二郎和沈宁,自然不介意自贬抬举二人。

沈宁和裴长青早就商量过对宋家的态度——那就是表面和和气气,只要对裴云两口子有利的事儿就支持,若是宋家拿他俩当筹码给大房二房捞好处那就不掺和。

这两次会面宋母宋父和宋大多方试探,应该也领会到他们的意思了。

等客人都离去后,阮荷花和张本力也领着作坊员工把第一二进院收拾完毕。

借酒楼的餐具、桌椅也都刷洗干净还给人家。

里里外外的卫生也都收拾完毕,没有死角。

晚上多了成五郎和成六郎,沈宁给孩子们安排了房间。

原本珍珠阿年和宝儿要跟着爷奶的,现在加了小哥俩,还有裴宝珠在,就不那么方便。

沈宁索性把几个男孩子安排在一起,包括二蛋和高进禄。

高进禄高兴得很,感觉自己和阿年珍珠更加亲了。

宝儿非要黏着珍珠,就继续跟着裴父裴母。

且说下午杨老板离开宴会以后,本想去酒楼跟麦掌柜说一声的,结果杨四却把活儿揽过去。

杨四爷笑道:“大哥,酒楼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瞅着你累了,不如先回家松快松快,我和二侄儿去酒楼。”

杨老板确实有点累,毕竟参加同行的宴席可不是去玩乐吃喝的,要跟同行斗心眼儿,还得掂量怎么奉承知县等人,可一点不轻松。

他最近消耗大,有点力不从心,便同意了。

杨四爷和杨二就去了酒楼。

这个时间酒楼生意好,麦掌柜正和几位老主顾聊天。

瞅着他言笑晏晏的样子,杨四爷小声对杨二道:“麦掌柜此人极有心机,等你爹不在了,这酒楼的大厨主顾们保管只认他而不认东家。”

杨二脸色就不好看,轻哼:“大哥呢,也不认吗?”

杨四爷:“如果你大哥掌家,这些不还是给他管吗?你大哥习惯了淮州,不会回来的。”

杨二脸色阴沉,轻笑,“我爹真是有些老糊涂了,放着自己家这么多人不用,非要重用一个外人,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包藏祸心,谁知道他是不是有阴阳账本呢?”

麦掌柜回身看到他们,笑着上前招呼,又问杨老板去沈老板宴席的事儿。

杨二皮笑肉不笑的,“麦掌柜可真关心别人家呢,巧了,沈老板也关心你呢,问你怎么没去,还让我们给你带话儿,让你有空去坐坐。”

麦掌柜谢了,看俩人的态度他也没立刻去沈宁铺子,而是找个小伙计去说一声,他明儿过去。

吩咐完,他就进了专属大掌柜的房间。

杨四爷和杨二跟了进去。

麦掌柜蹙眉,“两位有事儿?”

杨四爷笑道:“大掌柜,大哥想让你带着二少爷多历练历练,以后酒楼的账本由他亲自管。”

麦掌柜挑眉,“东家亲口说的?”

说着要历练,却又直指账本,这哪里是历练,这分明是夺权呢。

麦掌柜的账目一直都是直接对杨老板负责的,即便是杨大也只能给他打下手,无权过问。

以往不管那些人说什么做什么排挤他,都动不到账本上。

他们可以质疑他做事的目的和动机,但是不能质疑他的账目。

账目是一个掌柜和东家最起码的信任,是底线。

阿猫阿狗都可以查他的账,那他和东家的信任就岌岌可危了。

杨二得意道:“对,我爹亲口说的。大掌柜,你不会不知道我爹的意思吧?我大哥以后是在淮州的,成阳县这里就得我来管。你若是舍不得我大哥呢,你可以去淮州的。”

麦掌柜知道杨二故意说没脑子的话刺激他,当然,这也是杨老板纵容的。

知道老子不管他,杨二可不就越发嚣张?

麦掌柜面上依然和气带笑,“二少爷要看,也得等月底,我们月中店里小盘账,月底对账。”

实际每天都会拢账,但他凭啥答应杨二?

他打算明儿跟杨老板开诚布公谈一谈。

他知道杨老板肯定会说“什么?那个逆子竟然敢如此无礼?大掌柜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来骂他”,哎,也没啥用,骂一骂,也没什么处罚,那简直就是变相鼓励,是以杨二才会越发过分。

有时候对某人某事处罚不痛不痒,那就是变相鼓励。

麦掌柜决定明日跟杨老板好好谈谈,若东家继续态度暧昧,那他……也不是不能请辞的。

大少爷和二少爷都长大了,也都能独当一面,他这个大掌柜确实该退位让贤。

这会儿沈宁正躺在炕上跟裴长青感慨呢,“老麦也真是不容易。”

裴长青坐在旁边帮她按摩,笑道:“要是麦掌柜离开杨家,你要请他做大掌柜么?”

这话张氏也问过。

沈宁摇头,“咱们生意现在不算大,自己管得过来,大掌柜么我们自己培养,有个五六年也就成了。至于麦掌柜,人家有自己的生意,我看他也不想再给人打工了。”

这当老板的像蔺承君那么用人不疑的不多,他对蔺大掌柜以及其他掌柜都很信任,而他们也回报了他的信任。

麦掌柜这是遇人不淑啊。

她被按得舒舒服服的,夸道:“裴总这手艺越来越到位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为开铺子和摆酒准备,感觉请客比干活儿累。

请客吃饭看似是放松,实际却要绷着神经,所以感觉累。

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己人手不够,等过几年可用的人多了,这些事儿都有专人负责,她就学那些老板动动嘴皮子就行。

那样就轻松多了。

被伺候得舒服,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更加惊恐、尖锐的声音传来。

裴长青瞬间醒了,立刻抬手捂住沈宁的耳朵,免得惊吓到她。

她睡得沉,若是被惊醒会难受的。

尖叫声此起彼伏,在静谧的冬夜显得格外刺耳。

沈宁醒了,“什么声音?”

裴长青:“不知道后面谁家出事儿了。”

他们铺子位于西大街,后面不少大宅子,住的都是有钱人家,要的就是闹中取静,交通便利。

很快裴父裴母、孩子们以及蔺承君顾千里、前院儿都有了动静。

等夫妻俩穿衣点灯来到院中的时候,顾千里和唐钜已经带人出去查看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累,咱们歇几天哈,主要是没存文了,现写来不及,停几天攒点再更。么么啾~~

第172章 猝死 离开

这会儿尖叫声依然不断,间或嘈杂声隐约传来。

声音听起来不大,估计有点距离,而既然他们能听见,估计尖叫的人受惊不轻。

真是拼了命喊,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动静。

裴长青快速安排一下,他要亲自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和县衙差役们熟识,可以问问情况。

结果小珍珠宝儿、成五郎和成六郎几个孩子比大人兴奋,纷纷背上小弓箭挎上刀剑,要去帮忙。

高进禄一副开了眼见了世面的样子,也跟着摇旗呐喊。

小鹤年和二蛋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沈宁:“咱们后院住的可都是需要保护的人,你们负责保护爷奶还有蔺叔叔。”

蔺承君:“……”

他很配合地缩了缩肩膀,小声对珍珠几个道:“有点吓人哟。”

小珍珠立刻吩咐道:“宝儿,你和阿年负责保护蔺叔叔,五六,你俩跟我去……”

沈宁:“太吓人了,我和爷奶也需要保护,还有你们石榴姑姑和香蒲姐呢。”

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保不齐是凶杀呢,可不能让孩子们去凑热闹。

小珍珠安抚道:“娘,你别怕,你和爷奶先回屋吧,我们在院子里巡逻。”

巡逻啥啊,有张本力带人拿着棍棒在周围巡逻呢,压根儿不需要他们。

小珍珠想把大人们哄回屋里,他们好上房瞧热闹呢。

沈宁:“珍珠,外面县衙差役们出动了,有宵禁的,咱们可不能乱走,免得被人误会成歹人就不好了。”

小珍珠答应了,“娘,放心吧,我们不会乱跑的。”

他们学武之人最重规矩啦,不会随便给大人添乱的。

不过他们也不敢随便往屋顶上扔抓钩,毕竟抓钩都是铁制的,很沉,扔上去会把瓦片打坏的。

他们可以先爬到墙壁上,再爬上屋子,这样就不会弄坏瓦片啦。

沈宁就请蔺承君一起进裴父裴母房间坐坐,大家一起聊天等消息。

小珍珠几个就上了北院墙,哦,没上房,因为宝儿太小、高进禄太笨上不去屋顶,她怕出事儿就退而求其次了。

小鹤年原本不想上的,你想啊,冬至月的半夜,谁要上墙头吹冷风啊?

可小珍珠他们在墙头排排蹲,一个劲儿地召唤他。

无奈,他也上去,二蛋和高进禄便也跟上去。

得亏墙头没插铁签子。

虽然墙高,可也高不过人家屋顶,视线依然受阻。

不过好歹能看到街上的动静,有人打着灯笼拿着棍子往北边儿去。

看了一会儿,小珍珠断言:“是杨家大宅出事儿了。”

可惜啊,没有爹娘说的望远镜,要是有望远镜就能看清了。

五六哥俩不懂,“你怎么知道的?”

小珍珠指了指,“你们看,那边儿灯火通明的,就是他家。要不是他家出事儿,何必整个大宅子都点灯了?”

几人看小鹤年,“阿年,是吗?”

小鹤年点头,吸了吸鼻涕,“对。”

好冷啊。

过了好一会儿,裴长青拎着棍子回来,面色古怪。

几个孩子顺着梯子溜下墙壁,纷纷问他什么事儿。

裴长青只关心两句倒是也没责怪他们爬墙。

他犹豫一下,“……杨老板死了。”

他原本不想说的,不过孩子们很快就会知道,也没什么好瞒的。

“啊?”

孩子们惊呼一片,杨老板今儿白天还来吃酒,好好的啊,怎么突然死了?

孩子们纷纷问道:“是被人杀了吗?”

宝儿和成六郎齐声问:“起夜上厕所摔死了吗?”

屋里沈宁几人听见动静,让他们赶紧进屋。

沈宁几个也很惊讶杨老板突然死了,问他怎么回事。

裴长青瞥了一眼那排萝卜头儿,清了清嗓子,“急症,暴毙。”

蔺承君:“哈?”

裴长青一本正经,“对,我判断是心脏病。”

蔺承君就没兴趣了,虽然杨老板总自诩成阳县首富,对标蔺家,可其实蔺承君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打个哈欠,回去睡觉了。

沈宁也让老人孩子们赶紧睡。

裴母心善,白天刚见过杨老板,晚上听说他死了很是唏嘘,“哎,这人啊,说不中用就不中用了。”

这么说着,她的心就软了软,觉得对大儿子一家不必过于苛刻。

她看裴宝珠的眼神儿越发柔和,“宝珠,困坏了吧,没事儿,赶紧睡吧。”

她又招呼珍珠睡觉。

小珍珠哪里睡得着?

她和阿年都敏锐地觉察爹撒谎了,应该是没说出全部信息!

她去男孩子那屋嘀嘀咕咕。

回到房间,沈宁小声问裴长青:“杨老板……死得不体面?”

虽然裴长青说杨老板死于急症,可她对他的神态举止异常熟悉,一看他神色就知道有问题。

若杨老板死于急症,不至于给人吓得那般尖叫,自然也不是凶杀,凶杀裴长青不至于藏着不说。

所以杨老板死了,死得不平凡,足以吓到人,且不体面。

裴长青对杨老板也没什么感觉,前世这种好色老板他见多了,这种死法儿也不少见。

他小声道:“马上风。”

沈宁眨巴眨巴眼睛,脑子里把马上风三个字过了一遍,随即瞪圆了眼睛。

很是无语。

主要是前几天靳老板刚笑话杨老板好色来着,什么年轻貌美姊妹花儿的,今儿她看到杨老板也是眼袋浮肿,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养生惜身,还玩什么姊妹花儿,也不瞅瞅自己那体格子配不配。

不过,突然去世终归值得同情,她也没再说啥。

第二日早饭时候,满大街小巷都知道杨老板暴毙了。

小珍珠几个照样起来晨练,回来就听了满耳朵八卦,杨老板的死就越发离奇玄乎了。

死法也是五花八门,什么被马捅死、起夜掉粪坑淹死、半夜被狐狸精吃心肝等等。

小孩子不懂死是什么,原本他们听闻认识的杨老板死了,还挺震惊。

但是听了满耳朵离奇死因以后,他们就变成听故事思维,没真实感了。

小珍珠是个爱听狗血故事的,自己补足一部分内容,就给沈宁等人讲,“说杨老板以前赶夜路碰到过一窝狐狸精,他骗了狐狸精的钱,所以才把生意做大了。有钱以后他就找高人做法想杀死所有狐狸精,有个道行厉害的狐狸精逃跑搬了救兵,回来寻仇呢。昨晚上杨老板起夜上厕所,那狐狸精就变成他的马,他以为自己的马跑了,就去追,结果被马一脚踩进粪坑里,就……摔或者淹或者熏死了。”

沈宁稍微摆出严肃脸,对孩子们道:“杨老板是我们的朋友,昨儿才来吃酒的,他突然去世我们都很悲痛难过。不管外面说什么,咱们家人不能拿此说笑,死者为大,要给与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她看了一眼几个孩子,语气略微重一点,“人要爱惜身体,否则就容易生病,急症就很危险,若是我们关心的人……”

她这么一说,几个孩子把自己关心的人一代入,瞬间小脸变白,齐齐抽了一口冷气,纷纷道:“娘/婶婶,我们知道了,不会再说笑了。”

看孩子们眼里隐然都有了泪光,沈宁便没再吓唬他们,又道:“杨老板工作非常卖力,为了赚更多钱,他经常熬夜不好好休息,这是健康大忌,你们要引以为戒。”

旁边的蔺承君隐忍得辛苦,赶紧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生怕自己笑喷出来。

沈老板是真会忽悠孩子啊。

裴长青也默默地往嘴里灌了一口海鲜粥。

想了想,沈宁还是商量孩子们去成家堡逮着,休假吗,去成家堡一样玩的。

杨家这事儿估计得折腾十天半个月的,杨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点都没封锁消息,竟然搞得谣言满天飞。

这些不体面的事儿不该污了孩子们的耳朵。

当然,她说的是“杨老板去世,杨家要报丧,到时候亲朋好友都要去吊唁,停灵七日,哭哭啼啼敲敲打打,还要做法事道场什么的,声音能传老远呢,你们小孩子读书睡觉都受影响。”

几个孩子碰头商量一下,觉得沈宁说得对。

成五郎小声道:“真的挺吵,还有和尚念经呢,哼哼啊啊的没完没了。”

他们就同意回成家堡了。

吃过饭沈宁和裴母给几个孩子把行李收拾一下,唐钜带他们去成家。

裴母舍不得珍珠阿年和宝儿,不过也知道孩子是去成家学本事的,自然不拦着。

高进禄和二蛋也忙里忙外好几天,沈宁也给他们放假,让他们跟着阿年去成家玩儿。

这可给高进禄激动坏了,因为在铺子里他既要做阿年布置的功课,还得跟着裴长青背书呢。

他可不爱背书了。

待唐钜带着孩子们离开后,靳老板和高里正一起过来。

高里正原本住这里,因为顾千里和蔺承君过来,他怕住不开就去闺女家小院儿住。

知道孙子跟着阿年他们去成家玩儿了,高里正努力酝酿出的一点悲伤之情也不见了。

他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怎么才能让沈宁和裴长青在他死后依然照拂他的儿孙们。

他知道如果自己家没本事,只靠人家照拂没用,所以他努力培养高三郎,希望老三跟上沈宁的步伐。

他也知道高三郎跟沈宁裴长青没有什么深厚感情,若自己不在,老三肯定维系不住两家亲密的关系。

他就寄希望于第三代,希望高进升跟着沈宁好好做事,高进禄跟着阿年好好学习。

从小的玩伴、从小一起长大,这情分是非常可贵的。

只要高进禄一直跟着阿年,没有意外的话,等阿年出息了高进禄也能跟着沾光。

至于再下一代的事儿,那就儿孙们自己安排了。

靳老板不知道高里正心里这些想头,他正为杨老板唏嘘呢,“这叫什么事儿啊?也太……”

太突然、太不体面。

裴长青:“杨家家风不正,从上到下一塌糊涂。”

不是说杨老板这个死法儿,而是家仆第一时间将主子不体面的死因给宣扬了出来。

这说明杨老板在杨家真是没有一点威信,甚至得不到一点尊重。

但凡家里人对他有敬重,都不至于让人这么快宣扬出来。

一般人家出事儿,主人会约束下人噤声,不得胡言乱语,下人恪守本分,也不会肆意议论。

可杨家?

不过想想他去杨家盘个火炕都能被丫头盯上投怀送抱,可见杨家家风如何。

从上到下,估计都是投机钻营之辈。

沈宁:“他家人若是有脑子,就赶紧约束下人,报个急症,再请家里相熟的郎中出面说说。”

总不至于让满城拿杨老板的死当笑话讲吧?

杨家人没脑子,麦掌柜有,只要杨家让他主持,他会想到的。

靳老板也想到了,“若是老麦帮杨家主持,这会儿该派人上门报丧了。”

按照惯例,家里死了人得给亲朋报丧,生意往来关系不错的也会报丧,除了继续保持合作也能收丧仪,来吊唁的人多也是逝者的体面。

半上午过去,他们也没接到杨家报丧。

靳老板叹了口气,“虽然我和杨老板有过矛盾,可也没盼着他死,他猝死我还是很难过的。哎,好运来怕是要没落了,令人不胜唏嘘啊。”

沈宁也没说什么,只让张氏和裴大柱带人去杨家关心一下,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这也是常规操作。

沈宁就没再过度关注杨家,毕竟她这里也很忙。

蔺承君和顾千里安排完这边的事情,他们还得回豆腐村,过些天要带制糖师傅南下。

他们得抓紧时间去南边制白糖。

秋冬收的甘蔗刚好能提供这一波所需的原料。

蔺承君又把沈宁铺子里的货物细数了一遍,“这些针织的手套袜子内衣会受贵族欢迎,细棉线和丝线的都要。另外,这些糖果,也要。当然,还没做好的香皂、洗发膏什么的,也要。”

顾千里:“既然如此,就让北上送蔗糖的船把这些货一起拉回去。”

蔺承君:“糖果我们可以自己做,针织品和洗护品从沈老板这里进。”

倒不是为了省进糖果的钱,主要是沈宁这里原料有限,到时候这些糖只怕都不够卖的,而他们在甘蔗产地,制糖和糖果自然更方便。

沈宁自然同意。

两人要尽快南下,所以也没在县城多逗留。

沈宁和高里正就陪他们回豆腐村,给他们送行。

裴长青想一同回去,却被两人劝住了。

“二郎,你志在科举,就该全力以赴。咱们是兄弟不必讲那些虚礼。就此别过,他日归来再会。”

裴长青抱拳,笑道:“那我就在此预祝两位乘风破浪,纵横海外,早日凯旋。”

两人抱拳:“我们也静候二郎佳音。”

裴父裴母想一起回去,沈宁劝他们暂时留在县城,一是帮忙照顾裴长青,二是珍珠阿年几个过几日要回来住,三是顺便照顾裴云。

裴父裴母也听劝,就留下了,只让给裴大伯和大伯娘他们带了礼物和信回去。

没错,老两口自己写的信,虽然大部分是拼音和简笔画。

沈宁和高里正带队回豆腐给蔺承君和顾千里送行。

众师傅听闻让他们回去,一个个意外又激动。

现在出发,他们能回家过年呢。

这一趟出来,不但解决了家里的麻烦,还找到了靠山,以后还能拿更多工钱!

蔺老板好人!

以后他们是铁定跟着蔺老板干,绝无二心的。

临出发之前,沈宁拿出一本图样交给蔺承君,“这是我研究那些番货发现的图样,应该是海外贵族喜欢的纹样,你们可以用在丝绸、瓷器以及糖果上。”

海外喜欢大庆的瓷器丝绸,不过他们贵族和有钱富商更喜欢订制自己喜欢的纹样。

毕竟纹样承载了他们的文化和信仰。

不等蔺承君说什么,沈宁又给了顾千里一份裴长青画的南洋、西洋地图,方便顾千里他们出海。

“顾大哥,这是阿年综合了阿恒、萧先生以及成家、曹家还有蔺老板所言绘制的,这份舆图应该不够精准,但是大体如此,你们出海一边勘察一边完善才好。另外,最好多带善学语言的少年人,尽可能地学习海外语言,了解当地风土人情。”

顾千里自然答应。

他感觉,这将成为他掌控船队的有力武器。

两人郑重其事地道谢,把各自的图册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

沈宁笑道:“煽情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重新扬名海上,开辟属于我们的海上之路,我期待你们带回更多的海外商品。”

我希望你们乘风破浪,去往更广阔的海洋,知道天无涯,海无边,警惕未来的危机在海上。

蔺承君来的时候带了长长的车队,那些车队运完货就离开了。

沈宁安排了豆腐村的运输队送他们去桃源的水路驿站,顺便采购桃源特产和木材回来。

顾千里和韩风行李不多,可蔺承君的多呢,他一个人至少五辆大车。

另外还有二十个制糖师傅加上他们的行李,再有制糖的一些工具。

沈宁把大部分糖漏给他们,这样他们回去就能直接制糖,同时制作更多糖漏。

豆腐村以后不会大规模制糖,自然不需要那么多糖漏。

高里正絮絮叨叨地叮嘱高三郎、陶四舅和陶启明,“路上一切小心,轻易不要和人起冲突,若是有人找茬儿也不要怕,拿着沈老板的帖子去找桃源知县。”

陶启明笑道:“姑爷爷,放心吧,我们晓得呢,到了桃源我们还可以找冯王二人呢。”

王永现在是育种司副司正,冯彬负责当地贡品的遴选、登记,跟他们来往多,已经很熟悉了。

前阵子他们一直住在高家的。

高里正:“运输队的事儿尽量找县衙。”

太监不是那么好找的,欠人情不好。

几人都答应了。

沈宁之所以让他们去,自然是为了让他们跟着顾千里熟悉一下路线,以后自家要常走这条路线。

这年代大城镇治安还好,乡村尤其荒野之地治安就靠运气。

成阳山少,歹人不好躲藏,陆裕又重拳出击,所以打家劫舍、劫路的歹人很少。

可桃源不但有山,还有大河,又是南北交通要道,客商多,打工讨生活的人也多,喜欢走弯路捞偏门的人就更多了。

劫路的尤其多。

高三郎他们没有经验,若是自己出行保管会被盯上。

可他们跟着顾千里,这些捞偏门的就得忌惮几分,知道他们是官家势力,不敢随意打主意。

这些利害关系,自然要给他们说透,免得他们在成阳县走熟了,以为外面也这样太平。

高里正恨不得自己亲自带队,倒是被沈宁劝住了。

“有顾大人和蔺老板呢,里正伯该放手给年轻人。”

高里正笑道:“也是如此,听阿宁的,我还得盯着砖窑呢。”

这两窑一烧就是几十万块砖瓦,一烧就是俩月,可得盯住了。

他们盖作坊借了人家好些砖瓦,都要还呢,作坊也还要扩建呢。

育种司倒是不用他们提供砖瓦,县衙已经调集砖窑徭役,足够用的。

送走蔺承君和顾千里以后,沈宁又和高里正一起看看砖窑,再跟大伯娘、裴大伯他们调整一下作坊的分工。

现在家里作坊主要做干米粉,供西路发货的腌蛋、腐乳等。

牛油锅底、方便面、酱料等都和靳老板合作,毕竟人家做餐饮是专业的,大厨功夫精湛,也能推陈出新。

类似需要精湛厨艺以及火候掌控的,沈宁就和他们合作,她提出理念,他们来试制。

她还要调整一下人员配备,再往县城送几个熟练工。

她和裴长青在培养自己可用人才的同时也注意培养后续人才,讲究可持续性发展。

豆腐村是她和裴长青的根基,也是珍珠和阿年未来强有力的支持。

一个人要走出去,在外做官经商,总不能单打独斗,需要身边有人。

身边的人终归是从小培养的最贴心、最忠诚,也终归是利益捆绑最深的人才会团结。

这就是宗族、同乡的力量。

她和裴长青就是要给孩子打好这个基础。

培养年轻人的能力和集体忠诚度、荣誉感。

沈宁观察这两年,裴家老一辈都顶用,第二代一般,都不够出色,顶不起一个作坊。

张氏是例外,她有销售天分。

第三代倒是又可以。

大丫非常细心,做财务不错。

二丫也有销售谈判天分。

铁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跟张氏一样有闯劲儿。

三叔家孩子目前还看不出什么,四叔家裴金子倒是不错,和高进升也能撑起一个作坊。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有一波优秀的人顶在前面,能让他们安心搞作坊和铺子,没有来自外面的强压。

如果没有她和裴长青,豆腐村搞不起作坊,搞也会被人吞掉。

所以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利益共同体,村里人也会看到这个关键,愚钝的看不到,高里正也会让他们看到的。

调整好作坊,针工局前来学习的第一批宫女太监也要学成回宫了。

沈宁会的针法有限,她只会基本针法,至于花型得靠陈玉箫和谭秀带着他们摸索、创新。

沈宁会编织的款式更有限,她只会织围巾,只知道手套袜子的大体织法,具体怎么织都是陈玉箫和谭秀带人摸索的。

这母女二人被她发掘出了特殊天分,她们在棒针钩针方面的确有天分,还能根据自己的理解绘制针法图!

这就厉害了!

在她们的教导下,第一批学徒已经能够独立织围巾、披肩、毛毯、手套、袜子、内衣,除了基本花型,也掌握了几个简约大方的花型。

宫嬷嬷决定先让一半学徒回宫开班收徒,带人织手套袜子内衣这些不需要什么复杂花样的东西,另外一半让他们继续在这里跟谭秀和陈玉箫一起研究更多花型,同时绘制棒针和钩针花样图册。

这样她就能在豆腐村多住些日子啦。

沈宁原本邀请她和裴父裴母一起去县里的,宫嬷嬷却说不喜欢凑热闹,在家里正好。

她在家里其实也挺热闹,苏婆子、谭秀陈玉箫和陈琦三人住在这里,早上她和苏婆子一起做饭,吃过饭去高家看学徒们干活儿,再回来帮大伯娘一起看着作坊,还会去看看地窨子编织组呢。

识字班当然也没停,虽然阿年、二蛋不在,可他们习惯了老带新,只要有老生在,新生就可以随时入学学习。

今年冬天周边村子也有孩子背着干粮和柴火过来学习的。

周边那些有眼光的村民看到沈宁让阮荷花娘家的侄子侄女去作坊做工,也都动了心思,想着让孩子去学习班学习,学成以后保不齐就能进作坊干活儿呢。

如今陈琦代替二蛋当了代课老师,蒜苗、锁头俩当正副班长,都正经学习呢,一点没耽误。

阿年之前邀请陈琦一起去县里的,毕竟高进禄都能去,陈琦当然也行啊。

是陈琦自己不乐意去的,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了,也不那么热衷和小孩子玩幼稚游戏。

他很喜欢待在裴家,即便主人家不在,他也觉得心安。

这是珍珍的家。

虽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不是他记忆的那样,他也喜欢。

他发誓今世一定要学出点样儿来,能给他娘和姐姐当靠山。

再沈宁再一次邀请他同去县里的时候,他对沈宁道:“沈姨,你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一点都没耽误读书,裴叔布置的功课我都有完成,书也都有好好背的。”

沈宁挺高兴,“阿琦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你娘和姐姐呀也算有依靠了。”

封建时代,没有女人能自己靠自己,因为没有父亲兄弟儿子,周围的人会吃了她的。

陈琦能懂事,也是谭秀和陈玉箫的福气。

谭秀现在跟以前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用穿绫罗绸缎,金闪闪的首饰插满头来给自己增加底气,她在裴家就穿普通的布衣,头上也是简单的银簪发钗,戴着朴素的银耳饰银镯子。

她彻底把陈老爷抛到了脑后去,甚至懒得想老头子给不给她和儿子闺女留钱的事儿了,一心和女儿研究针织花样儿,再就是照顾儿子起居,让他能专心读书。

有沈老板当后盾,她感觉自己倍有底气,啥也不怕了。

谁也不能再随便发卖她了呀。

没有后顾之忧,有了安全感,就能全心全意做喜欢的事儿了。

她对沈宁道:“阿宁,你放心去县里,家里就交给我,针工局那边儿,还有宫嬷嬷,我保管都给照顾好。”

沈宁笑道:“我当然放心,你也要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有需要只管说,陈家那边儿要是有什么事儿也只管说。”

现在谭秀不爱回陈家,沈宁自然不会催她,她和陈老爷又不是正经夫妻,估计也没有夫妻情分。

谭秀见沈宁主动为她考虑,很高兴,“有需要我肯定会说的,现在瞅着老头子还挺康健的,也不至于分家产,暂时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宁也笑。

听她们说笑,隔壁看书的陈琦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老头子来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该挂了吧?

大黑心和二黑肝就会联手把姐姐嫁给淮州府衙推官做妾,再把阿娘和他拉去外地卖掉。

这一世,他们是别想了。

至于老头子死不死,陈琦倒是没感觉,反正他死不死,陈家也不能随便卖了他们。

送走针工局的学徒以后,沈宁把家里安顿好,就跟宫嬷嬷谭秀几个道别,又带人回到县里。

沈宁一行人刚进县城,就被靳老板和康老板的人迎住。

“沈老板,我们东家有要事相商。”

沈宁再不回来,他们真的要下乡去请了。

第173章 成阳商会 建商会,正风气

沈宁回家,靳老板、康老板以及另外几个老板纷纷赶过来。

很快沈宁就知道靳老板和康老板为什么那么急着找她了。

杨老板死后,杨家直接斗成乌眼鸡了,名副其实的乌眼鸡,绝无夸张。

杨老板的舅兄,也就是杨太太的大哥,他伙同几个兄弟住进杨家,要替妹子外甥撑腰。

而杨老板的几个兄弟,甭管同母的还是姨娘生的,也都跑来要给大哥主持公道,要严查害死大哥的凶手。

杨四爷几个拉拢扶持侄子杨二,赵舅兄几个一边斥责杨二里外不分一边和杨太太统一战线,又火速派人去淮州请杨大少爷回来主持大局。

结果杨大少爷前阵子恰好感冒风寒,本就没好利索,闻听父亲突然去世,他急火攻心病得越发厉害,又不肯耽误,非要火速赶回成阳县见父亲最后一面。

祸不单行,杨大少爷乘船返回成阳县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落水,天寒地冻,等被救上来以后就气若游丝,即便请了大夫却也无力回天。

杨大少爷……没了。

这下杨大太太几欲哭死,恨不得跟杨老板和大儿子去了。

原本只要杨大少爷在,只要他回来,杨家就没什么好争的,不管赵舅兄还是杨四爷等人都得听杨大少爷的。

现在杨大少爷死了,杨四爷等人又力挺杨二,赵舅兄几个却力挺杨太太和杨大少的长子。

可杨大少的长子也才六七岁,根本难当大任,那不还是赵舅兄等人说了算?

杨二几个自然不肯。

杨二觉得自己是嫡次子,大哥没了就得他当家。

结果赵舅兄等人又怀疑杨四爷派人害死杨大,告到县衙,还要告到府衙,要求彻查。

而杨四爷几个之前就指责杨老板死得蹊跷,保不齐就是被人害死的,还将那对姊妹花儿给看押起来。

那对姊妹花儿据说跟赵舅兄有点关系,是他给杨老板介绍的。

赵舅兄又叱骂杨四爷血口喷人,说他也给杨老板送过女人,大家为了杨老板幸福着想,都给他送过女人,凭什么诬赖?

按说杨家人和赵家争斗跟麦掌柜没什么关系,他就是酒楼大掌柜,东家换届也不会让他当老板,顶多还是让他当大掌柜,甚至换掉他。

他伤心于杨老板突然去世,想去吊唁,却被杨家拦着不让进去见最后一面。

不仅如此,杨二还火速带人接管好运来酒楼,查封了账本,又说麦掌柜这些年贪墨了酒楼很多银钱,将他扣起来,要求聂氏拿钱平账。

靳老板和康老板知道以后立刻跟杨家交涉,但是杨四爷和杨二咬定麦掌柜监守自盗,要求彻查等等,不肯放人。

康老板气得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杨家这是吃人不吐骨头啊,让老麦白给他们拉犁几十年,最后再把给的工钱抢回去,天底下就没有这样刻薄寡恩的。”

靳老板忙劝他,“不至于不至于啊,别把自己气坏了,沈老板这不是回来了嘛,肯定会好好解决的。”

沈宁见他们一副自己出面就能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的架势,她什么时候这么有影响力了?

“这事儿不报县衙吗?”

长在红旗下的好孩子,遇到事情找警察、政府,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么大事儿,得请知县大人定夺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谁不服谁举证上诉。

众老板却倾向于他们内部解决这件事儿,如果找官府,就等于请官府来查自家的家产几何了,一般生意人都不愿意如此。

若是这一次杨家的事儿让官府掺和,那以后他们家万一也出了此类事件呢?

但凡让官府插一杠子,那家产就得缩水一截,这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他们得益于沈宁夫妻跟县衙关系好,得知县青眼,知县对他们这些商户也比较客气,若是从前发生这样的事儿,那就得看谁钱多谁更能通神让官府偏帮了。

可麦掌柜哪有钱跟杨家对抗?除非杨太太和赵舅兄他们愿意为他对抗杨四爷等人。

否则就只能拼尽麦家家底,再拼康老板,其他老板若是同情麦掌柜也会出手援助一二,但是未必乐意跟杨家血拼。

最后得好处的就是县衙和府衙,若是麦掌柜这边儿厉害也可能闹到南直隶去。

反正甭管怎么闹,最后必然是两败俱伤,麦掌柜肯定落不到好。

靳老板等人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内部解决,找一个威望足够强的领头人出面平息这件事儿。

要足够有威信,众人服气,也足够有本事,能弹压杨家。

现在看只有沈宁够格。

她不但和知县交好,还是皇帝钦点的皇商,是皇帝御赐的福气娘子,如今更是皇帝御赐的传奉官针工局掌司。

虽然她是传奉官,可她跟县衙官府不一样,她也是商人,而且富有正义感,不会为了敛财吃两家。

真的,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康老板眼眶红红的,“沈老板,请你救救老麦吧。只要你能救他,以后我和老麦愿为驱使,只要你有吩咐,我们绝无二话。”

沈宁这才抬手虚压了压,“康老板不要激动,我们都了解麦掌柜,他不是那样的人,杨二想污蔑他也没那么容易。”

见沈宁愿意帮忙,康老板紧绷的脸也稍微松弛一点。

沈宁道:“这样吧,咱们紧急成立一个联合商会,把众老板一起召集起来,大家集思广益,一起出力。”

有更多人给杨家施压,杨四爷和杨二也不敢太过分的。

靳老板拍手道:“这个提议好。”

也只有沈老板才能把成阳县的商户们给召集起来,别人可没这个本事。

以前杨老板以领头人自居,可他也只能召集一部分人,他靳老板和另外一部分人是不买账的。

他也一样。

还有陈老爷,也不能把所有商户召集起来。

只有沈老板!

众人纷纷同意,谁也不反对。

沈宁便让他们各自去联系相熟的人,后日上午去靳老板酒楼集合。

待他们离去后,沈宁和裴长青回后院,裴父裴母正等他们吃饭呢。

沈宁:“娘,我们有事儿要忙的时候,你们只管先吃。”

现在不是吃不饱饭的时候,老人舍不得吃留给他们。

裴母叹了口气,“我们现在也不干活儿,下午还吃了点心,这会儿也不咋饿。哎,杨家咋那样呢?杨老板这都死了多少日子了,好像还没下葬呢,就算冬天冷也扛不住硬放啊,再过阵子不得臭了啊?还有麦掌柜,还被他们扣着,这杨老板的儿子和弟弟真不是东西。”

杨家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和裴父也听张氏和厨房的妇女们说了。

裴母很不齿。

她有心问问裴端两口子这几日如何,有没有作妖,想着阿宁回去很忙,估计也没空搭理他们两口子,便也没问。

回头她问问石榴和新来的几个帮工好了。

裴宝珠这几天倒是吃得面色红润,脸上都长肉了。

珍珠和阿年不在,她能独占奶奶,觉得很开心,白天也去院子里玩儿了。

不过她怕沈宁不喜欢她,所以见到沈宁就乖乖缩在裴母身边儿,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沈宁压根儿没管她。

沈宁对吃完饭正在撕果丹皮当零嘴儿吃的石榴道:“你去准备些礼物,明儿早饭前我们去麦家拜访聂嫂子。”

石榴想了想:“二嫂,我收拾几包点心,再带些酸甜糖果可以吗?”

她寻思沈宁去安抚聂嫂子,不是正儿八经走礼那种,不需要带布匹、干果礼盒、点心礼盒那些,带点甜嘴儿的,吃了心情好。

沈宁点头,“挺好。”

带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到。

石榴就去准备了。

沈宁又跟裴母和裴父聊聊家里的事儿,宫嬷嬷、大伯娘、苏婆子他们,又问问裴母和宋母去裴云那里如何。

裴母吃完饭又开始勾发网,她笑道:“挺好的,你和二郎有出息,现在宝儿奶奶他们都可和善热情了,他家大郎还特意从靳老板家订了席面儿送过去给我们吃。不过呀,我都懂。”

从前宋家怎么对她,现在怎么对她?

那还不是二郎和阿宁出息了?

这也就是为着阿云和福瑞的脸面罢了。

沈宁:“这样就行的。”

她看向裴宝珠,小姑娘吃完饭又坐在那里吃零嘴儿,见她看过去,小姑娘瑟缩了一下,往裴母身上靠了靠。

沈宁:“宝珠,你跟着学学勾发网什么的,做好了就从你小姑家领活儿干。”

裴宝珠眼睛瞬间睁大,什么?还要让她干活儿的吗?

她以为跟着奶就不用干活儿呢。

明明珍珠都不用干活儿,还去玩儿了呢!

裴母倒是明白沈宁的意思,她知道沈宁不可能是为了让裴宝珠干活儿,也不是为了赚那点钱,自然是为了让裴宝珠学门手艺。

看老大两口子那不着调的性子,宝珠以后怕是艰难。

若是有个一技傍身,至少生活不用犯愁。

她对裴宝珠道:“宝珠啊,来,我教你。”

她是个勤劳闲不住的人,来到县里沈宁什么活儿也不用她干,作坊也是专活儿有专人干。

她哪怕想帮着洒扫一下都有人立刻抢过去。

她也就去厨下帮忙,可顿顿去那三个厨娘也不好意思,都让她歇着或者坐那里聊聊天,不让她摘菜洗菜洗涮什么的。

她就开始勾发网,织袜子,不为了卖钱,单纯自家用,也可以送老姊妹。

裴宝珠有些委屈,却也没有拒绝,毕竟她跟着奶住在二叔家,若是不听话,肯定会被赶回去吧?

相比起来,还是住在这里舒服。

二叔家吃的好,顿顿有肉,吃大米白面,都不用吃粗粮的。

所以干活儿就干活儿吧,也不用出去挨冻。

沈宁看她愿意学东西就不管了,回去帮裴长青温书了。

即便杨家和麦掌柜出事儿,裴长青也不会影响自己读书的,每天的学习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

他的学习打卡表每天都满满当当的。

度过了自己闷头背书的阶段,他现在主要是分析文章、释义、穿插回顾背诵等。

有人一起比自己一个人更有效率。

第二日一早,沈宁和裴长青带着石榴去了麦宅。

聂氏神色有些憔悴,精神状态倒是还好。

她早就从康老板那里知道沈宁要来看她,倒是也不意外。

她让儿女们赶紧出来打招呼。

夫妻俩三子二女,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成家,和康老板的长子在北地做南北货生意。

那边生意离不了人,而且山高路远的赶路太急容易出事儿,康老板和聂氏商量不叫他们。

大女儿也已经出嫁,如今小女儿和小儿子还在跟前。

沈宁和裴长青早就认识他们,见面又安慰几句,让他们不用害怕。

姐弟俩眼睛红肿,麦小弟愤愤不已,麦小妹正帮厨娘做饭。

聂氏对沈宁道:“沈老板,我以我的命保证,我们老麦没有贪过杨家一文钱。”

麦小妹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账本脆声道:“沈老板,我爹不但没贪过他家一文钱,他们还欠我爹钱呢。杨老板每年都说好听的,说我爹劳苦功高,要给什么什么分红,实际这个钱一两银子也没见着呢。”

麦小弟也义愤填膺:“对!”

聂氏对沈宁二人解释道:“这倒不算杨老板骗人,他说看重老麦,要让老麦做一辈子,还要给老麦养老,就把那些分红放在铺子里算入股,说等老麦五十五以后每年都领钱,一直领到老麦去世后十年。”

麦小妹:“娘,你还说姓杨的好呢?他说这些可写契书给爹了?我看他就是仗着我爹脸皮薄好说话,不管他要契书,就随便哄人。”

沈宁看向麦小妹,这小姑娘倒是眼明心亮的。

不过麦掌柜也不是脸皮薄,他估计是没期待过这笔钱,把主动权都交给杨老板,对方给他就要,不给也就拉倒。

否则他也不会积极发展和康老板的生意了。

沈宁和聂氏聊了聊,主要安抚一下,让他们不必惊慌急躁,事情肯定会好好解决的。

聂氏拉着沈宁的手,原本慌乱无依的心定下来,眼泪也唰的下来,她一个劲儿地道谢,却泣不成声。

之前她虽然看着精神不错,其实也是强撑,身心都受到很大的打击。

原本一直觉得自己男人受东家器重,宁愿少要钱也要回报东家的知遇之恩,原本她觉得男人和少东家即便不能延续东家的佳话,那也是好聚好散,不会有什么麻烦。

谁知道东家突然死了,少东家他们竟然要拿她男人开刀,污蔑他贪酒楼一大笔银钱。

这……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老麦那么看重颜面的人,被人这样污蔑,毁了名声,哪里还有活路?

若不是有康老板、沈老板、靳老板这些人出手相助,她和几个孩子哪里是杨家的对手?

只怕倾家荡产也未必能救出男人啊。

杨家是真狠啊。

沈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嫂子,放心吧,没事儿的。”

聂氏含泪点头,“劳烦你们啦。”

如果不是有和县衙关系好的沈老板,那还不是凭钱说话?

她家哪有杨家钱多?

安抚过聂氏,沈宁和裴长青告辞。

聂氏擦了眼泪,“今儿就不留你们吃饭了,等老麦回来,让他摆酒叩谢。”

麦小妹犹豫着,鼓起勇气,“沈老板,我、我可以跟着你去看看吗?”

她听说成阳县商户要组成一个什么商会,可以救她爹,她想去看看。

沈宁笑道:“成呀,来吧。”

吃过饭,沈宁给裴长青送走,就带上礼物领着石榴和麦小妹去了县衙。

她没给知县递帖子,也没特意找谁,就过来瞧瞧。

陆裕在呢就找陆裕,他不在呢就找三班六房相熟的头头。

三班六房现在跟她也熟了,见她带人进来就笑着招呼,问她找谁,要帮忙通报。

沈宁笑道:“我这刚回家送走了顾大人和蔺老板,又送走了宫里的众人,刚从老家回来。铺子开张那天诸位都去捧场,这些天又照顾铺子生意,以后还要受累多帮我们照看一下铺子呀。”

不说别的,这些巡逻的差役多往铺子那边儿溜达两圈,县里的混混也不敢去捣乱。

当然,以她家现在的名声,还有成家的关系,县里混子也不敢去她铺子闹事。

可感谢还是要说的,要让人家知道自己知道人家的付出,心怀感激。

她带了自制的奶茶、山楂糕、果丹皮、奶糖等零嘴儿。

别瞧不起这些小东西,在现代不算什么,搁这年代就是奢侈品。

毕竟这时候的糖、奶、茶、冬天的果子,那都是极贵重的。

果然,众衙役、书吏们都惊呼一声,“嚯,沈老板破费啦。”

沈宁笑道:“都是自己家做的,得谢谢我们三姑娘和麦家小妹啦。”

众人纷纷抱拳,跟她们致谢。

石榴和麦小妹有些脸红,不是她们做的,是厨娘们做的。

沈宁调配的奶茶方子,喝起来又香又甜,还带着一点点咸味儿,而且是带着原料和茶壶在这边儿现煮,非常方便。

不少人都过来喝两杯,赞不绝口。

六房几个头头典吏也都来了,冬日事儿少,尤其上午就更清闲。

沈宁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也就把杨家的事儿打听个差不多了。

杨二怕麦掌柜帮杨大,早就想对付麦掌柜,现在不想分产业给侄子,又怕麦掌柜帮侄子,索性把他拉下水。

沈宁笑了笑,对黄典吏几个道:“真是人为财死呢。”

黄典吏品着香浓丝滑的奶茶,颔首,“谁说不是呢?沈老板,你这是用茉莉茶煮的吧?格外香浓。”

沈宁:“是茉莉红茶煮的,冬天我不喝绿茶,怕伤胃呢。”

黄典吏笑道:“我可跟沈老板学到了。”

沈宁:“诸位当值辛苦,喝点茶提提神是好的呢,以后每个季度我让人送过来。”

六房才几个人,一年能喝多少茶?

她算着人头给他们送,当然,别想往家拿,往家拿就不够,其他人就有意见,想多要去铺子里讲。

她也不是做慈善白给,而是给他们套个软笼头呢。

跟老百姓打成一片的基层干部和办事员,他就是拿不起架子,做事儿就是勤快,就是不好意思骂人,不能比老百姓高人一等了。

她和一众商户就是百姓,就把这些三班六房的胥吏给架起来。

瞅瞅,他们对她多和善。

以前可不这样,以前高里正都说衙门难进,这些胥吏可难缠了,一个个臊眉耷拉眼的死要钱。

现在高里正都说他们亲切多了。

喝完两杯奶茶的功夫,陆裕和魏师爷一起过来,笑着跟沈宁打招呼。

其他典吏书吏赶紧忙去。

沈宁把奶茶方子递给魏师爷,笑道:“魏先生,这是我送给魏太太的,麻烦您转交给她。”

魏师爷很和善,“沈老板来了县衙,咋不直接去后头见太太,她一直念叨您呢。”

沈宁就借口家里有事儿,回老家了几日。

魏师爷也知道沈宁为什么来的,但是大家都不点明,他拿了奶茶方子就回后宅给魏太太送。

她那里一应材料都有,可以直接煮。

屋里就剩下沈宁和陆裕几个。

陆裕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放心吧,大人不会贪图杨家那点钱。”

曾知县不会,他也不会,主簿则是不敢。

原本没有沈宁出头,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送到曾知县和陆裕案头,多半下面胥吏就给搅和了。

他们最有可能拿钱办事儿。

现在沈宁出面,县衙自然给这个面子,麦掌柜不会有事儿。

沈宁道:“三哥,这事儿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衙门不重视起来,很可能让他们开一个很坏的头儿。东家和掌柜以后还有信任吗?原本掌柜是东家最信任的人,把生意交给他们,掌柜拿诚信办事儿,东家给与信任。现在他们这样做,破坏了这份默契,以后东家和掌柜们之间都要插根刺,所以必须把这事儿圆满解决了才行。”

这不是一家的私事,这是整个行业的风气。

杨家是大户,他家解决不好别人会受影响。

陆裕笑了笑,“弟妹想如何做?”

沈宁:“县衙出面,封账、查账,如果麦掌柜有错,就重判他,如果他是清白的,就广而告之,然后让杨家赔他,再重判诬告者。毕竟,杨家叔侄只是老板,不是官府,他们有什么资格扣押麦掌柜?这是非法拘禁,是触犯律法的!”

非法拘禁这个说法,陆裕是头一次听到,却一点不违和。

他点头:“弟妹言之有理,”

沈宁见他同意,笑了笑,“多谢三哥,三哥和知县大人不要觉得我们多事,委实是牵扯行业风气,不得不慎重对待。一个行业只有风气正,大家才能踏实经营。咱们县城要给百姓们安全感,让他们相信只要自己守法经营,如果有人诬告或者欺凌,县衙会给他们撑腰的。如果他们违法乱纪,县衙也一定会法办他们的。这样,县衙才会越来越有威信,震慑一干宵小。”

县衙有威信,平日里不用吆五喝六打打杀杀就能让百姓守法、纳税、服徭役,比什么都强。

既然她来县城开了铺子,做了生意,自然希望县城有一个好的经商环境,可不喜欢乌七八糟,那样即便她有后台也不舒服,也会萌生退意。

现在时机成熟,借着杨家这事儿成立成阳县商会,以后众商户有什么矛盾麻烦都可以商会解决。

谁家遇到官府刁难,也可以商会出面交涉。

沈宁将经商风气、生态环境的重要性挑重点给陆裕讲了讲,还给了实例,方便他给曾知县宣讲。

差不多了,她就起身告辞。

陆裕略沉吟:“弟妹,杨家的账谁负责对?”

对账这事儿太麻烦,县衙可没人手。

沈宁笑道:“自然是我们成阳县商会负责。”

陆裕:“成,我会跟大人讲的。”

第二日上午沈宁带人去了八方酒楼,各家老板基本都来了,没来的要么不在县里,要么在家守孝走不开。

没来的老板家里也派了代表过来。

整个酒楼弥漫着香喷喷的茉莉奶茶味儿,众老板正一边品茶一边对此事发表看法,脾气暴躁的已经吵起来。

沈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位蓄须的老板胡须上沾着奶茶渍,有的意识到拿了帕子一个劲儿地擦,却总也擦不净,没意识到的还喝得起劲儿。

原本两个正在争论的老板互相看着对方胡子上沾的奶茶渍哈哈笑起来,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沈老板到了!”众人齐齐起身打招呼。

沈宁笑了笑,跟众人打招呼,又聊聊奶茶的口味,看看各家调配的奶茶味儿有什么特色。

有几人觉得自己的口味儿独一无二,强烈推荐给沈宁。

沈宁也尝了,行吧,有那么俩卧龙凤雏,调配的奶茶味儿太抽象,她竟然品出点沤菜味儿和臭脚丫子味儿!

淦!

她终归没为了面子把那两口抽象奶茶给咽下去,大大方方地吐到了一边儿的空碗里,还倒清水漱了口。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嘲笑那俩老板,“早就说你俩口味儿奇葩。”

“可不是?幸亏你俩改行不做茶楼饭馆了。”

也不是机智改行,实际就是做不好亏了钱才改的嘛。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好得很。

霍三少和曹二爷几个看着,都很是感慨。

以前别说这么不带心机的说说笑笑,就各行各业这么多人凑一起也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现在他们居然为了杨家和麦掌柜凑一起了。

当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沈老板。

这个女人可真……有本事。

闲聊几句,沈宁就把话题引向了成阳县商会,又把给陆裕说的那番经商风气的重要性再给众人讲一遍,讲得更加仔细,举例也更多,毕竟大家都是一个行业的,感触更深,也更容易共情。

果然,众人听了纷纷附和。

豆腐坊的李老板大声道:“沈老板说得太好了,咱们做生意不但要讲诚信,也该讲道义,不能为了击垮别人不择手段。”

他狠狠瞪了王记豆腐坊的王老板一眼。

这两家自打承接了沈宁的素鸡、油豆腐等生意以后为了抢夺生意进行了几次较量,如今颇有些乌眼鸡的意思。

沈宁之前也听说他们的事儿,只是一直没发表意见,既然他们闹开说,那她也说出自己的想法。

“咱们做生意首先是为了赚钱,不赚钱谁瞎忙活?在保证了做人原则和底线的基础上,我们得保证生意的最低利润,若是没有利润,白辛苦,那不如不做。若是为了挤兑别人,宁愿不要利润,那是傻子。”

李老板对着王老板狠啐:“傻子!”

王老板气得跺脚。

其他人立刻制止他俩斗鸡。

沈宁继续道:“在保证最低利润的基础上,你想提高自己的竞争力,那就想办法提高自己的货物品质,让顾客们更喜欢选择,或者提高技术想办法降低成本,这都是方法。

咱们商会不限制最高价格,定高价还能卖出去那是自己的本事,我们会建议最低价,这是保障生意经营下去的基础。当然,如果最低价也没有竞争力,保不住铺子,那就是东西做得太差,顾客们不买账,就说明不适合做这个生意。”

王老板立刻啐李老板:“东西做不好,好好提升手艺啊。”

李老板回骂:“你有本事把价格定高高的别比成本价还低!用低价排挤人算什么?”

王老板回怼:“我收了一大批便宜黄豆,成本当然比你低。”

众人又赶紧劝住他们。

沈宁:“咱们商会倡导大家良性竞争,有财力的就想办法提高手艺降低成本,看看那些布庄、绣坊,人家改进了织布机,就能提高织布的速度,这是良性竞争。还有的布庄提高了丝线棉线的韧度,能把布织得更薄更结实,更受顾客欢迎,降低了成本提高了质量,这也是良性竞争。”

沈宁侃侃而谈,一开始李老板和王老板还纠结自己家那点事儿,慢慢地就和其他人一样被吸引了。

商会,商户们联合协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帮助商户解决纠纷矛盾,帮助对抗恶势力拒绝胡乱摊派,抵制恶意竞争,遏制不法经商等等。

如果他们肯齐心协力,共同维护这个商会,那他们就是一个整体,一个有力量的整体。

一个商户很容易被地痞流氓勒索,被随便一个胥吏拿捏,但是一个商会却不会。

商会有能力和县衙交涉。

他们要加入!

必须加入!

沈宁也想到了后续如果有人霸道强势,裹挟商会谋私利,甚至官商勾结,欺凌弱小商户的事儿,所以成立商会之初就申明:自愿申请加入,自愿退出,商会三分之二成员同意可以解散商会。

只不过加入要通过商委会同意。

【作者有话说】

这周榜单任务完成啦。下周再继续。我现在每天攒文,写得慢。

第174章 对账 证据说话

成阳县数得上的大商户都入会了,临时委员会一共有八人,众商户推举沈宁为商会会长。

众人请她带领大家跟县衙和杨家交涉,弄清麦掌柜的案子。

若是杨家蓄意陷害,要求杨家给说法,请县衙主持公道,如果麦掌柜真的有问题,也严惩不贷。

商会临时成立,暂时没有时间磋商细节,打算等解决完杨家和麦掌柜的事儿以后再行协商。

众人在靳老板酒楼随便对付了午饭,然后簇拥着沈宁一起去了杨家。

好运来酒楼在扣押了麦掌柜以后就封门歇业,即便不歇业也不行,因为几位大厨二厨不肯听杨二指挥,杨二一怒之下要换了他们,换掉他们临时也找不到可用的大厨,只能歇业。

甚至顾客们听闻杨家把麦掌柜抓起来以后也很震惊,纷纷表示不去好运来吃饭,都改去八方酒楼,直到麦掌柜被放出再说。

不得已,杨二只能把酒楼暂时关闭。

杨老板暴毙已经过去十来天,可杨老板和杨大竟然还没下葬!

杨家里里外外挂满了白布、白幡,可能因为管理不到位,有些地方的白布被偷走了,还有些地方的白布脏兮兮的也没人处理。

而杨家这些日子的常规项目就是:吵架!

杨太太骂了杨四骂杨二,再骂杨家几兄弟和侄子们。

杨四逮着赵家兄弟一通骂,赵家兄弟又回骂。

杨二因为杨太太要告他忤逆而崩溃,像小孩子一样撒泼放赖,“娘,你打小就偏心大哥,打小就瞧不上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你对我像对大哥那么好。我只想着大哥吃肉我喝汤,大哥出去打拼我在家照顾爹娘!可我没想到,大哥没有了,你宁愿把我杨家的家业给赵家也不肯给我!”

杨太太气得抖如筛糠,“你、逆子,逆子!我何时要给赵家?我要给你侄子,他是杨家的嫡长孙!你和那几个白眼狼混一起,到时候这家产还能是你的,早晚得是他们的!”

杨二哈哈大笑,讽刺得很,“嫡长孙?啊呸,一个破落商户,当自己是什么勋贵之家、达官贵人吗?还讲究个嫡长子嫡长孙?他才几岁?他能管家还是能做生意?他娘姓赵,他奶姓赵,到了这杨家的家业不也姓赵?”

真是笑死他了,整天说“儿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对你和大哥一视同仁。”

啊呸!

你把娘家侄女嫁给大哥,大儿媳是你侄女,你们可不更亲上加亲了?

你怎么不给我娶个娘家侄女?

怎么不让舅家也成为我的助力?

你不帮我,能怪我找叔伯吗?

就算叔伯也算计我,可他们也选择了我,你连选都不选我呢!

沈宁一干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激烈的场面。

找个人传话都……费劲。

最后还是康老板派了俩伙计过去扯着大嗓门通报:“成阳县商会会长和委员到——”

“赵太太、杨二少爷,我们成阳县商会已经与县衙通过气,愿意帮你们审查麦掌柜的问题。”

众人鱼贯而入,伙计妇女们雁翅般摆在两边儿,沈宁率领几名委员大步进了杨家中庭。

原本吵成乌眼鸡的杨家诸人也不吵架了,纷纷愕然地看着他们,看着沈宁。

见他们安静下来,沈宁拱手,用清润明亮的声音将成阳县商会的性质介绍了一下,然后道:“今日特意来邀请杨家入会,此后大家共同守护成阳县的经商环境。”

靳老板等人纷纷点头,沈老板先礼后兵,邀请杨家入会,免得杨家以为大家排挤他们。

大家都入会,杨家要想在成阳县继续做生意,就不能置身事外。

这年头大家是要合群的。

谁不合群,谁就被排挤在外,那就没人脉和生意可做了。

果然,杨太太、杨四、杨二以及赵舅兄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被沈宁带着节奏,当即就表示感谢,要加入成阳县商会。

既然要加入,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事儿就是内部问题,不需要大张旗鼓搞到外面人尽皆知。

这一次霍老爷子、陈老爷以及邱老爷子等人几个年长的都来了,一起劝杨家配合。

若是不配合,人家沈宁跟县衙关系好,强行给麦掌柜带走杨家也没辙儿。

只是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应该妥善解决,否则影响业内风气。

不只是杨家,其他几家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犯嘀咕,自己活着以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谁知道自己死后呢?

谁又敢保证自己不会猝死?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呀。

所以他们非常认可沈宁关于商会的提议,有了这个商会,多少能有一些约束。

在大家的劝导下,杨四愿意让他们参与调查。

主要是想查麦掌柜就得对账,而麦掌柜在杨家做了二十几年掌柜,那账目堆成小山,怎么查?

他们自己可没那个本事。

杨二一个堂伯立刻道:“沈老板,你们怎么查?不也是对账?这么多账,怎么对?你们有把握?”

沈宁淡淡道:“甭管多少账,只要想查自然是能查完的。不过麦掌柜只负责了杨家小小的生意,没必要那么大张旗鼓。只需要抽其中三年的账本对一对即可。你们可以提出最值得怀疑的三个年份,然后把那三年的账目全都摆出来,商会自然会派人对清楚。”

他们要选年份也容易,分红变少或者变多的年份呗。

成阳县就这么大,消费力也基本稳定,好运来的收入也大体有规律可寻。

很快杨家众人凑一起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这个要查麦掌柜刚掌酒楼的时候,那个要查杨老板不在家的那两年,还有的要查最近杨老板不怎么管事的两年。

老板越信任他,他不是越胆大?

他们选定了三个年份,杨太太拿了库房钥匙,让人去把所有的账目都搬出来。

等他们把一箱箱账目搬出来,沈宁和委员们一一过目,然后签收,又一一放回箱中,重新上锁。

钥匙由杨家和商会一起掌管,同时账目也由两方一起派人看守。

实际是三方,杨家自己就两方势力呢。

沈宁转身对靳老板道:“靳老板,商会暂借贵酒楼的静室一用,明儿上午开始查账。”

靳老板笑道:“荣幸之至。”

沈宁:“大家伙儿,明儿早点吃饭,然后齐聚靳老板家一起对账。”

说完,她朝杨太太几人微微躬身,转身带人离去。

离开杨家,康老板靳老板等人纷纷表示愿意出账房帮忙一起盘账。

沈宁摇头:“不必,我有人选。”

杨家的账目必然是传统账目,对账很麻烦,她得变变,自然也得寻求外援。

众人见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俱是好奇,恨不得立刻来到第二天。

沈宁跟众人告辞,带着石榴和麦小妹回家。

回到家,她便找到张本力,让他带俩人赶着骡车去成家把小鹤年几个小学生给接回来。

对账嘛,哪能少得了阿年和二蛋呢?

再把大丫二丫香蒲铁头几个集合起来,还有作坊几个细心的女孩子、男孩子。

不仅如此,她又让石榴带着麦小妹跑了一趟县衙,找工房崔典吏他们。

他们一直和裴长青合作家具,手底下有常年干活儿的木匠,让他们根据图样连夜打制算盘。

小鹤年他们已经有可用的珠算,但是算盘还没有正式做出来。

沈宁就在他们的基础上直接把算盘成型。

经过明天一账,她会让成阳县商会的会员全部改用新式记账法,也开始用算盘盘账。

晚饭时分裴长青从县学回来,他很关心此事,主动道:“阿宁,明儿我不去县学,给商会帮忙可好。”

沈宁不许,“你读书是大事儿,怎么能因为别人家的事儿耽误读书?放心吧,小意思,我们能行的。”

裴长青握住她的手,又怕她压力大、受累。

沈宁笑道:“放心吧,我没在怕的,只是故意端着架子给他们看呢。”

裴父裴母对儿子媳妇的恩爱习以为常,不觉得如何,石榴也已经习惯了。

裴宝珠却屡屡受创,惊讶得不行,再想想自己爹娘,就难免心里酸溜溜的。

其实自己爹娘在分家以前感情也很好的,有说有笑,反而是二叔二婶天天吵架打架。

分家以后,他们恩恩爱爱,自己爹娘却吵架打架了。

他们就不该分家的。

她心里有些怨恨,却又不敢流露出来,只能低头喝水掩饰。

沈宁和裴长青回房说了几句话,唐钜护送小鹤年、小珍珠他们回来了。

除了跟去的宝儿、二蛋、高进禄,还有成家五郎六郎,另外成三爷还派来俩账房,让沈宁只管使唤。

成三爷有事情忙,没有过来,让孩子们给带了书信。

小珍珠气愤不已,“杨家怎么能这样呢?麦掌柜多好的人呀。”

宝儿:“就是!”

麦掌柜买姥爷他们的红席,让姥爷他们赚钱,是好人。

这个杨二混蛋!

小鹤年颇为冷静,他道:“虽然我们跟麦掌柜亲近,但是要证据说话,不能过于武断。”

毕竟他们也不了解麦掌柜和酒楼的事儿。

若是他们身边的人,比如大奶奶、谭姨等人,他们颇为了解,就可以下断语,可麦掌柜和杨家,他们确实不了解,得找证据。

那俩账房笑微微的,用欣赏的眼神看着俩孩子。

小珍珠那般说,他们觉得她重感情,小鹤年这般说,他们觉得他沉稳理智。

真是好孩子。

沈宁和裴长青跟俩账房寒暄一二,说了明天的安排,又请唐钜带他们一同去休息。

小珍珠几个睡不着,围着沈宁和裴长青问好方法。

沈宁笑道:“没有捷径,只有对账,这样最稳妥可靠,也最能服众。”

酒楼不只有麦掌柜的营业账本,还有进出货的账本。

酒楼进了多少货,麦掌柜有接收账目,杨老板还有另外一份存底。

小珍珠拍拍小鹤年,笑道:“阿年,就靠你啦。”

小鹤年:“……我?”

大家笑起来,纷纷道:“对啊,阿年你算账又快又好。”

二蛋坚定道:“阿年,我帮你。”

小鹤年:“……”

他看向沈宁:“娘,我们帮商会打辅助。”

沈宁笑道:“你们是主力,明儿大丫二丫几个也会过来,还有香蒲几个一起帮忙。”

小鹤年:“……行叭。”

既然娘这么看得起他们。

高进禄激动得不行,大有一种要大展拳脚的感觉。

成五郎和成六郎这些天和阿年二蛋一起练武,也被安排一起读书,自然而然地就学了数字算术。

沈宁拍拍手,“孩子们,早点休息,明儿开始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答应,纷纷表示不怕,他们可以的。

沈宁看得欢喜,小孩子就是给力啊,只要哄好了,基础知识学好,就能顶大用呢。

第二日,众人吃过丰富的早餐便一起步行去好运来酒楼。

酒楼歇业,正好给众人盘账。

靳老板、康老板、霍三少、陈大等人也都来了,有的是关心麦掌柜,有的是想试试沈宁的水平。

二楼已经摆下长桌、椅子,用来对账。

沈宁主持,郑重地向众人介绍了小鹤年二蛋香蒲等人,然后请他们落座。

众老板有的了然有的愕然,纷纷好奇地看着孩子会计小队。

有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疑虑:沈老板这是做什么?这群孩子真行?

“陆三爷到了!”

“杨家和麦掌柜也到了。”

很快陆裕带着四个差役过来,他们是奉知县命令过来给沈宁镇场子的。

麦掌柜和杨家诸人紧随其后。

麦掌柜面色有些憔悴,人也见消瘦,精神却不错,笑着向众人拱手致谢,“承蒙诸位不弃,麦某感激不尽。”

众人纷纷安慰他。

杨二脸色很臭。

杨四爷却笑微微的,跟众人打招呼。

赵舅兄几个则拉着脸,对杨四爷几个怒目而视。

沈宁又介绍了一下会计小队,也不管杨二几个质疑,又让人把账本抬上来。

负责看守账本的几人就将账本箱子抬到陆裕和沈宁跟前,由他们开箱检验。

检验无误之后,沈宁亲自把一本本账本发放到孩子们跟前。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唱账目。

这时候的记账方式过于繁琐,不熟悉账目的人看多了会头晕眼花恶心,所以一般是一个念,一个算。

为了提高效率,沈宁让孩子们把账目换成数字模式,记在纸上,附在一本本账册上,如此再算账就快很多。

值得庆幸的是麦掌柜早先在豆腐村接触了数字账目以后,对此非常感兴趣,他跟阿年和沈宁学过。

他的账目是用数字和文字一起记录的,对起来方便很多。

靳老板、康老板、霍家也早就用这种双面记账方式,实在是方便。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中间长桌前的孩子们,他们一个个年纪都不大,但是却分外严肃板正。

他们有的用细狼毫儿笔,有的直接用炭笔,手上动作很快。

原本还低声议论的老板们这会儿纷纷噤声,全神贯注看孩子们。

整个酒楼只有小孩子唱账目的清脆声、翻动账册的声音以及笔尖擦动纸张的轻微沙沙声。

众老板们居然有些紧张。

黄典吏和崔书吏带人搬着一些算盘过来的时候都不由得放慢了呼吸,放轻了脚步,生怕破坏这安静的气氛。

沈宁看到他们上来,立刻起身迎过去,跟几人致谢,又请他们把算盘给孩子们发下去。

时间太紧,算盘只有打磨光滑,并没有刷桐油或者生漆,毕竟不管刷什么都得晾几日反复刷,来不及。

等对完账再刷也一样。

众老板瞅着这长方框子,纷纷好奇是什么,“沈老板,这是何物?”

“黄典吏、崔典吏,县衙这是做了什么新鲜物件?”

黄典吏纯粹是借机跟着崔典吏过来看热闹的,他笑道:“是沈老板指点工房做的算盘,这东西直接把算筹和算珠穿在一起,可好用得很。”

其实他也还不会用,但是他听沈宁说了就觉得很厉害,得学!

沈宁不居功,简单讲了一下萧先生、谢恒、程先生、小鹤年等人的沟通和交流,以及朝廷算学司研究口诀的事儿。

实际算学司的口诀并没有完善起来,毕竟从无到有是非常困难的,他们有理不清的线头,有无数种可能,需要去芜存菁,不断改善。

沈宁就只当集思广益,已经研究差不多,反正阿年和二蛋是会的,香蒲大丫二丫也会一些。

今儿就跟着阿年和二蛋再学学,她们也会迅速掌握的。

很快现场又没有说话声,只有噼里啪啦地打算盘声。

有人忍不住引颈翘望,恨不得去阿年身后看到底是怎么打的。

很快他们就看着阿年左右手一起打算盘!

左边给大丫报数,右边给二丫报数。

众老板直接惊呆,这孩子!他能一心二用!!

麦掌柜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他就知道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做亏心事,沈老板就不会见死不救。

他庆幸自己有底线,宁愿和老康另外找赚钱的路子也没额外拿过杨家一文钱。

别人对账他不放心,沈老板出面,他一百个放心。

若是真的对出他有问题,那只能是杨老板不想他好,悄悄对账本动了手脚,其他人不管杨四还是杨二的都没那个本事,杨太太和姓赵的也不行。

小鹤年和二蛋负责对账,香蒲则带着人查漏补缺。

很快,半上午过去,麦掌柜的账目没发现什么问题,倒是杨老板的底账发现了好几处问题。

香蒲:“老板,这里有多处涂改,数目相差有点大,我觉得杨家常年进货,大宗价格应该便宜,可他们反而改高了。”

这时候没有修改液,写错的划一下然后剪同色纸条粘贴上,再写新字即可。

粘贴的材料是浆糊,年岁久了会干涸,自动开裂,很容易揭下来。

有些严谨的人修改的时候会把旧字挖掉,然后补新字上去,杨家账目没那么严谨,也可能杨老板觉得反正自家看,不必那么麻烦。

这边香蒲说出来,那边儿杨四爷脸色有点负责,赵舅兄立刻喊道:“这几笔不是我进的,是杨四,杨四你可真敢啊!”

杨二也疑惑地看向杨四爷,“四叔?”

杨四爷哼了一声,“这些是你爹授意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赵舅兄冷笑:“整个杨家都是妹婿的,他要花钱随便拿,哪里用做假账偷钱?自然是入账的人捣鬼!”

靳老板等人也纷纷上前查看,做餐饮的自然了解物价。

靳老板啧啧两声,“哟,那两年杨家说找到了进海鲜的门路,价格低品相好,还有独门货,可给我们眼馋得不行呢。”

杨四爷立刻道:“不、不是那样的,价格不低,只是卖得低罢了。”

他想甩锅给杨老板虚荣好面子,亏本赚人气。

有一就有二,很快基本账册都有漏洞。

全是杨家的底账有问题。

康老板大声道:“这是杨家监守自盗,却要冤枉我们老麦,实在是欺人太甚!”

麦掌柜的小儿子也在一边大喊助威,“给他抓起来,别让他跑了!”他朝赵舅兄道:“赵老板,天大地大娘舅最大,你得给杨家主持公道。”

众人愕然地瞅着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子,他……还挺会抓重点。

大人教的?

那倒不是。

麦小弟见二姐跟着沈老板,他也获得了勇气,加之麦小妹回家通气的时候把沈宁的话说给娘和他听,娘也说了不少,他听来就记住了。

得让赵家和杨二他们狗咬狗!

这么一说,赵舅兄倒是真的挺起腰杆子,要给妹子和外甥们撑腰。

他让人看着杨四爷。

杨家几个叔伯兄弟便和他们对峙,各不相让。

杨二有些懵。

麦小弟指着他骂道:“你个不忠不孝的逆子,你爹和大哥意外身亡,你不但不悲伤,还伙同叔叔谋夺家产,真是大逆不道!”

他把娘和姐姐说的那些话可都给背下来了呢。

杨二被一个小子指着鼻子骂,大为光火,要揍他,却被差役拦住。

面对如狼似虎的衙役,杨二可不敢耍横。

别看现在陆裕和差役们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是给沈宁面子,在以前他们是怎么吃人不吐骨头的,他也知道。

他就亲眼看见过陆裕当场格杀江洋大盗,至于真的是大盗还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陆裕瞥了他一眼,杨二吓得一个机灵,立刻瑟缩回去。

麦小弟骂完杨二骂杨四爷,“臭不要脸的,我爹感恩杨老板提携,为杨家兢兢业业,五更起三更眠的,从来不敢大意,更不敢算错一个铜板,你们却要污蔑他,你们这么做,也不怕杨老板晚上找你们,让雷公打雷劈死你们!啊呸!”

杨四爷和几个叔伯兄弟以及杨二被他骂得脸色发黑,气得不行,却又不敢发作。

杨家几兄弟有些埋怨杨四爷,怎么账目弄得那么糙,竟然让个孩子一下子看出来?

杨四爷也有口莫辩,他突然心底发寒,感觉是大哥故意的。

大哥那么精明,难道不知道他做假账了?

可他没说,故意纵容自己?

然后最后跟自己算总账?

那边儿,小鹤年熟悉了麦掌柜的账本以后,也不用再打算盘,直接看数字,无误以后看下一项、下一本。

香蒲几个又从杨家底账找出不少漏洞。

大丫二丫再把麦掌柜账目一些数据和杨家底账对照,只要没有出入,就按照小鹤年的判断来。

有出入的,基本都是杨家底账的问题。

晌午的时候小鹤年把账册丢下,对沈宁道:“娘,还用继续吗?”

他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没有挑战性。

麦掌柜的账目没问题,杨家的有问题,但是他们又不负责给杨家对账,有问题他们自己对去。

靳老板以前说找个账房对账可贵呢。

沈宁转身看向杨家、陆裕以及众位老板们,“诸位一下如何?”

靳老板豁地举手,“按照沈老板提议的商会表决方式,举手,我同意麦掌柜无罪,麦掌柜账本没有问题,杨家自己有问题,自己解决吧。”

其他人也纷纷举手。

康老板道:“既然老麦没问题,那杨家是不是要道歉,给赔偿?”

总不能白扣押人家,白羞辱人家,白诋毁人家名声吧?

杨二立刻反驳:“我们只是请麦掌柜在家住几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有没有对他怎么样。”

道歉可以,赔钱他一文都不想赔。

赔出去多了,那他分的不就少了吗?

现在大哥没了,家里的钱都是他的!

第175章 解决 各有收获

三天时间,成阳商会在沈宁和小鹤年的带领下理清了指定的账目。

他们又请裴长青执笔帮忙写了陈情书交到曾知县案前。

即便杨四爷和杨二百般不乐意,可既然整个县衙和成阳商会参与了这起案子,自然不会由着他们反复横跳。

没证据的时候就理直气壮将人关起来,证据确凿又说自己好吃好喝招待没委屈人家?

那没用的。

曾知县在了解了整个案情之后,又细读了相关证据,再召相关人到二堂细问,最后给出判决。

麦掌柜无罪释放,还得了一个县太爷和成阳商会集体认证的“善经营、讲诚信”的美名。

杨四爷和杨二出于私心想祸水东引,陷害麦掌柜,则必须将他们诬告对方贪墨的银两数目赔给麦掌柜,否则就要各打五十大板,然后流放两千里。

这个判处有些重,然而正如沈宁和陆裕所说,他们开了个坏头,若不严惩必然会带累坏整个经商风气,严惩才能以儆效尤!

更何况县衙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流放这对叔侄,而是逼迫他们赔钱。

杨四爷还得填补账目上的窟窿,还得赔偿麦掌柜,这么一弄差不多就要赤贫了。

他想让几个兄弟帮忙承担,可他们都是瞅着有好处就扑上来,没好处就看热闹,但凡有一点坏处立刻一哄而散的,哪里会帮他出钱?

杨二哪里有钱?

那就只能把原本分家要分给他的钱赔给麦掌柜啦。

曾知县也接了杨太太和赵舅兄的诉状——他们认为有人暗害杨大。

这个陆裕早就查证清楚,杨大并非为人所害,确实是过于悲伤,不小心所致。

从最初接到状子开始,陆裕就亲率快班差役去往淮州,与淮州府衙陈情,请求协助。

他们问询了杨大铺子的掌柜、扣押了杨大的随身仆从、还捉拿了淮州地面以及沿途水路上的几个靠水上捞偏门的,当然也审问了船老大。

几经查问,证明杨大确实死于意外。

杨太太虽然伤心欲绝,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赵舅兄几个暗自高兴,杨二个吃里扒外的经此教训也该老实了,看他还敢争夺家产的。

杨家的家业现在该由杨太太管,等长孙长大以后再由他继承。

这段时间杨太太自然得仰仗娘家几个兄弟,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经营家业的本事。

冬日天短,日头西斜以后屋里很快就光线暗淡下来。

曾知县在后衙一天就处理了杨家的案子,见俱已结案便想退堂。

他想邀请裴长青和沈宁后宅做客,他再指点指点裴长青作文章,让太太多和沈老板亲近亲近。

魏太太跟他讲瞅着裴长青和沈老板以后前途无量,自家应该在他们还未彻底发起来之前交好,最好结成儿女亲家。

让儿子娶珍珠,或者让女儿嫁给小鹤年都可以。

不过她更看好小鹤年,觉得这孩子只怕比他爹还能耐。

曾知县听了很是夸赞了一番太太好眼力,却也说明做不得儿女亲家。

裴长青和沈老板不会答应的,甚至哪怕他们真的答应,上头也会出手阻拦的。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陛下亲赐小珍珠无数金玉珠宝呢,这是什么信号?

至于小鹤年,他天才孩童,如此聪慧,又与萧先生、谢家交好,他的婚事哪里由得别人去想?

当然,做不成亲家,做至交好友还是可以的。

他只需要诚心诚意多指点裴长青文章,就够交好他们的,他看得出这夫妻俩都是知恩图报的人。

曾知县如此想着,刚要喊退堂,就见一个浑身素白的小媳妇儿领着一双披麻戴孝的小儿女冲上堂来,扑通跪地。

两旁手执水火棍的皂班立刻威武地呼和起来,吓得小媳妇浑身颤抖,俩孩子更是哭起来。

陆裕立刻告诉曾知县,来人是杨大的遗孀和俩儿女。

同时杨太太也呵斥儿媳妇,让她不要乱出头说话,又让她兄弟赶紧把俩孩子抱回来。

杨妻哭得整张脸都浮肿着,一双眼更是烂桃子一般,她声音嘶哑,“大人,求大人做主,求大人劝说麦掌柜继续做我杨家的大掌柜,继续掌管我们家的生意……”

不等她说完,赵舅兄几个立刻哗然,纷纷喝止她,杨四爷几个也不同意,纷纷说如此杨家产业就要变成麦家的了。

麦掌柜也立刻请辞。

其他围观的老板们却被杨妻的请求给惊到,也是低声议论起来。

有人觉得杨妻聪慧,快刀斩乱麻,知道怎么才能对自己和儿女好。

若是杨家由赵舅兄把持,那以后杨家如何还真说不好,多少孤儿寡母请人掌管生意,结果最后人家肥了家私,自家却日益没落。

而请麦掌柜就不会有此顾虑,麦掌柜是大家认证的讲诚信,不会贪她一文钱。

赵舅兄看向杨太太,沉声道:“大妹,你可不能跟着犯糊涂。”

杨太太嘴角下沉,心思复杂,可她不是多聪明有决断的人,她想的是女人要靠父兄、男人、儿子。

她这个年纪能指望孙子?

现在父亲和男人、儿子都没了,她只能依仗兄弟。

老二个逆子,真是气死她了,竟然和杨四个混账一心。

这会儿杨二倒是愿意回归,可她心寒得很,又不想对他寄予厚望。

杨妻见赵舅兄等人呵斥她,她哭着哀求曾知县和沈宁等人,她流着泪道:“我夫君的生意也都交给麦掌柜打理,我们愿意给双倍的工钱,我们给分红,大人和商会做主白纸黑字写下来,绝不反悔。”

她受丈夫影响,知道婆婆一直偏心娘家兄弟侄子,总拿钱帮扶他们,早年闹着公爹把生意给赵家兄弟管。

公爹为了辖制赵家兄弟才又重用了杨四叔的。

丈夫说爹没了,娘肯定会彻底倒向舅舅家,所以他即便身体不利索也必须回家,既要回家主持父亲的丧礼还得快速掌控局面,掌握家里的产业。

谁知道……

老天不开眼啊,怎么就让好人短命了呢?

她哭得伤心欲绝,几欲昏厥。

即便她再可怜,聂氏也不肯丈夫再跟杨家沾边。

她甚至都不稀罕要杨家给的赔偿,只求别再来粘包赖了!

麦小妹恨杨家,但是又觉得杨妻可怜,也没说什么。

麦小弟却冲动又敢说,借着杨妻的请求又给杨家奚落一顿,给杨太太和赵舅兄都气够呛。

麦掌柜拱手,对曾知县和杨妻、杨太太等人道:“大人,小民才能有限,又上了年纪,实在无力管理杨家如此大的产业。”

杨妻带着孩子们一个劲儿地哀求,求他怜悯,求他施以援手。

杨太太忍不住了,虽然她也心有犹疑,可儿媳妇这般作态,分明就是直接打她的脸,直接否定她兄弟啊。

她斥责儿媳妇。

杨妻搂着俩孩子哭得肝肠寸断,“老天爷,怎么不给我们母子活路啊——”

赵舅兄几个脸更黑了。

这时候沈宁出声道:“小杨太太,我倒是有个建议。”

杨妻一听沈宁愿意出主意,立刻朝着她叩拜。

沈宁让开她的叩拜,古代重名节,尤其大门大户的女眷为了脸面极少见外男,更是决不能见官到堂上。

这对她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抛头露面,是一种非常沉重的精神打击和心理压力。

更遑论当众对人跪求。

曾知县顺水推舟,让杨妻起身回话,看她摇摇欲坠的还让人给她搬了个矮凳坐着说话。

众人都看向沈宁,想听她有什么好的建议。

沈宁朝着杨太太等人拱手,继续道:“若是生意太大自家不善经营,又管理不过来,可以考虑高价聘请一位大掌柜,这位大掌柜不但要人脉广,善经营,还要讲诚信,届时由他继续聘用其他掌柜。他可以直接对东家负责,东家为了鼓励他,也可以考虑给分红。重赏之下,必有能者嘛。”

杨妻都知道杨家目前的掌柜没有人能胜任大掌柜一职,麦掌柜一朝被蛇咬不肯再给杨家打工,那就只能另请高明。

赵舅兄率先发难,“我们凭什么相信他?万一他做假账糊弄我们呢?”

沈宁淡笑,“你们可以引入第三方监督呀,你们可以定期请人查账。”

赵舅兄还想问找谁。

靳老板等人已经明白过来,笑道:“这个办法好,可以请我们成阳商会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