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伪装
九阿哥自然不清楚大臣们心里的嘀咕, 要是知道,他也必然会赞同,自己的运气确实挺不错的。
只是阿哥们很少在外走动, 不像九阿哥那样做买卖,认识不少商人。
商人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是走南闯北, 认识的人不少, 九阿哥在这方面的人脉自然要消息更灵通一些, 于是才会找上门来。
九阿哥早就猜到皇帝早朝的时候会让自己陈述, 于是前一晚就先写了稿子,然后背了个滚瓜烂熟。
哪怕他如今被大臣们盯着,因为紧张浑身僵硬。
但是九阿哥昨晚硬生生背了两个时辰, 可以说哪怕闭上眼瞌睡的时候都能流畅说出口。
于是他一点都没磕巴, 反而把事情说得有条不紊,这让皇帝很是满意,其他大臣听着也十分惊讶。
毕竟平日只听说九阿哥顽劣,身为阿哥还喜欢做买卖, 钻钱眼里去,平常结交的都是商人居多, 满身铜臭味不说, 还不喜欢读书。
可以说吃喝玩乐, 九阿哥就没有不精通的。
所以昨天皇帝说跟缅甸这买卖让九阿哥领头, 御书房的几个重臣心里还是有点担忧。
不过皇帝都这么说了, 他们也不会开口扫兴, 说九阿哥担当不了如此重任。
等今天九阿哥这一出列陈述, 说得头头是道, 重臣们摸着胡子心里倒是对皇帝佩服。
不愧是皇帝的儿子, 甭管平日如何,在正经事上就很少会掉链子。
而且皇帝知人善用,明白九阿哥擅长什么,此事交给他来办确实可行。
九阿哥读书是不行,但是嘴皮子厉害。
早朝有些大臣并不清楚此事,听着九阿哥说了来龙去脉,顿时清晰明了。
加上他大胆提出借兵就要挖掘金矿一百年,还要留下驻军,大臣们都纷纷点头赞成,只觉得九阿哥这主意相当不错。
当然他们面上说不错,有些心里也忍不住嘀咕九阿哥其实也有点心黑。
不过对别人心黑,那大臣们是乐于见成。
吴温敏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翻译,就见哥单威被请上金銮殿来了。
哥单威行礼后叽里呱啦说了起来,神色尤为激动。
吴温敏原本就紧张,哥单威的语速却不断加快,他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刚开始两句还凑合,后边翻译起来的话就忍不住更磕巴了,显得断断续续的。
“拜见伟大的皇帝陛下,皇上风姿卓越,能见面……很荣幸……一路走来……东西多又好……人也好……”
九阿哥听着这断断续续的都开始头疼,更别提是皇帝了。
皇帝摆摆手示意翻译道:“让他说正事,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吴温敏又磕巴开始叽里呱啦翻译起来,哥单威一顿,也就转了话题。
于是磕巴的翻译又开始了:“这个跟九阿哥提了……三年,要可行的话……那个签契书……”
九阿哥都忍不住打断道:“你告诉他,咱们要签一百年,不是三年。”
吴温敏擦着额头的冷汗,又对哥单威翻译。
哥单威又是一顿,思考片刻后叽里呱啦说着,还一边点头了。
大臣们都很意外,还以为这位缅甸王子听说要签一百年,怎么也得讨价还价一番,这么容易就点头答应了?
九阿哥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其中可能有诈,不然哥单威为何这般容易应承?
难不成金矿是子虚乌有之事,是故意用来当诱饵,让他们出兵后到了地方,发现并没有。
但是兵已经借了,人都到了,他们再往回走,也还是给缅甸借势了,岂不是亏大了?
九阿哥正忧心忡忡的时候,四阿哥倒是出列道:“皇阿玛,儿臣感觉这翻译可能有误,让缅甸王子误会了。”
要不是误会,他哪里会那么容易应下?
皇帝想了想也这么觉得,只是满朝都没人听得懂这缅甸语,光凭翻译一张嘴,要是说错了,他们也察觉不出来。
唯二会缅甸语的,就只有苏澜了。
皇帝沉吟片刻,还是决定道:“来人,去请九福晋上朝。”
朝臣不由愕然,这还是第一次请福晋上早朝来的。
他们后来得知苏澜会缅甸语,而且说得极好还流利,不由面面相觑。
听闻九阿哥擅长外语,没想到娶的福晋也擅长此道?
苏澜正在院子里喝着茶,吃着点心,忽然前朝来人,说要请她去金銮殿,她不由一愣。
白云更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伺候她换一身衣裙,却一时不知道该换什么。
还是苏澜摆摆手道:“没事,皇上该是请我去当翻译,穿什么不重要。”
她低头看自己这一身还凑合,不至于寒酸。
如今金銮殿那边正等着自己,换衣服打扮什么的,耽误了事就麻烦了,苏澜直接就穿着这一身,简单戴上面纱就被引着去了前朝。
皇帝知道苏澜体弱,而且后边离着前头太远了,让人准备了软轿,用的不是平常的太监当轿夫,而是用上了会轻功的侍卫。
苏澜在软轿里只觉得稳稳当当的,掀开帘子看外边的景色却嗖嗖往后退,就知道这轿夫的腿脚速度有多快了。
白云原本还想跟着去,一看这架势自己完全跟不上,只好放弃了,被苏澜留了下来。
众人还以为要等许久,没想到只一会儿,外边就有太监通传道:“九福晋到——”
一道瘦弱娇小的身影缓缓而来,大臣们听闻九福晋从小体弱,嫁进宫里后没两天就病了,足足一个月才痊愈。
如今瞧着这位九福晋比想象中还要瘦小,单凭这第一印象,众人很是怀疑她是不是真能当这个翻译。
连混血儿的翻译都不行,九福晋就可以吗?
苏澜不慌不忙上前行礼,皇帝知道她体弱,担心这个儿媳妇累着,破天荒让人抬了椅子上朝。
她算得上是早朝里头,除了皇帝之外能坐的人了。
苏澜也不矫情,道谢后就大大方方落座。
这样大方的姿态,让皇帝很是满意:“请你过来,也是不知道这翻译是否妥当。”
苏澜来之前就猜到了,了然点头道:“还请这位翻译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来听听。”
吴温敏得知来的是个福晋,还是这么个瘦弱的女子,心里很是疑惑。
她看着就没去过缅甸,更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人,怎么会缅甸语,还会翻译,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是苏澜发话了,皇帝也很看重她的模样,吴温敏只好叽里呱啦把刚才翻译的话说了一遍。
苏澜一听,顿时挑眉道:“你这翻译错了,说的是十年,并非百年。”
九阿哥这才恍然大悟,真跟四阿哥猜测得那样,是翻译说错了,难怪哥单威答应得那么迅速!
三年变成十年,虽然多了点,却也还在哥单威的预料之内,于是爽快答应了下来。
若非苏澜懂缅甸语,这会儿已经被这个翻译给坏事了!
到时候签订契约,用的是缅甸语和满语两份。
这翻译不靠谱,如果写的是十年,满语那边哪怕写了百年,缅甸人也就能不认账了!
九阿哥暗搓搓怀疑,这翻译是不是缅甸那边派人来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这边吃大亏!
别说九阿哥,就连皇帝都开始怀疑起来。
毕竟这翻译实在太离谱了,十年和百年差别那么大,究竟怎么翻译错的?
苏澜看出他们的想法,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掐指算了一下。
然后她就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翻译被众人死死盯着,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声音都在颤抖着:“我、不、小人叫吴温敏。”
苏澜又问道:“你姓什么?”
其他人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这不摆明着的事吗?
翻译也是不懂,战战兢兢答道:“小、小人姓吴。”
苏澜转过头来说道:“皇上,这人不是中缅混血,甚至不太懂缅甸语。在缅甸男子都会在前面冠上吴字,好像大家都姓吴,其实吴是尊称,在当地是先生的意思。”
“至于女子,则是冠上杜为尊称。”
这人自称自己姓吴,证明压根就没在缅甸生活过,甚至不是缅甸混血。
他不过是会几句缅甸语,就混入商队之中。
翻译在商队里很得人尊重,月银更是比一般伙计都要多。
哪怕这人翻译错了,商队的人又听不懂,自然能蒙混过去。
吴温敏显然运气不错,跟着商队做的几次买卖都没出太大的纰漏,于是这身份就一直混了下来。
九阿哥整个人都惊呆了,这个翻译居然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九阿哥怀疑人生的一天~
第26章 安慰
九阿哥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他哪里想到自己找来的翻译,居然不是中缅混血,还可能是假的, 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吴温敏被苏澜戳破身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还以为跟以前那样,没人懂缅甸语, 自己会一些, 哪怕失误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哪里想到苏澜不但精通缅甸语, 甚至还知道缅甸当地的情况?
这真是京城里足不出户的贵女吗?怎么跟有通天眼一样什么都知道?
苏澜有着白泽这个天底下没有什么不知道的老师, 哪怕只知道一点皮毛,也能清楚不少事。
加上她偷偷掐指算了一下,此人还真的不是缅甸混血, 甚至就没有在缅甸生活过。
他会的缅甸语是跟养父学的, 这个养父倒是跟缅甸人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会说一点点缅甸语。
这人就是跟着养父学的,可惜养父原本就是半桶水,他就连半桶水都不行, 发音更是含混不清。
以前商队的人做买卖,靠比划就能确认价钱, 然后让吴温敏看看契约有没问题, 就能定下来。
如今被戳破了身份, 吴温敏瑟瑟发抖, 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就砍了他的脑袋。
皇帝在上首气极反笑, 他真没想到有人敢骗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
他看了一眼满脸郁闷的九阿哥, 又瞥了一下眼神如常的苏澜。
这个小儿子还不如他媳妇来得淡定!
皇帝都不用发话, 挥挥手就让侍卫把吴温敏给带下去审问。
朝堂上众目睽睽之下闹出这样的事来, 皇帝只觉得晦气, 幸好还有苏澜在,不然这次跟缅甸的契约都谈不下去。
皇帝示意苏澜跟哥单威说清楚,毕竟哥单威见翻译被侍卫拖下去,满脸茫然又惶恐,生怕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也要被一并拖下去。
好在苏澜开口得很及时,简单说明了情况,得知那个翻译是假的,哥单威并不意外。
他叽里呱啦说着,双手还在比划,十分激动的模样。
众人的眼神不由看向苏澜:此人在说什么?
苏澜立刻解释道:“这位缅甸王子说那翻译的口音太重,有些发音还含糊不清,他听得很辛苦。”
她扭头又说了契约的事,三年变成一百年,哥单威不手舞足蹈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年份会不会跨越的幅度太大了一点,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皇帝看着哥单威的表情默默点头,这才是听见一百年契约该有的表情才对!
哥单威愣了一会又开始叽里呱啦,表情十分激动。
苏澜简单回了几句,很自然给众人解释道:“这位缅甸王子说需要时间考虑,还得写信回去,让他的父皇来决定。”
这么大的事,当然不是哥单威一个人能够做主的,怎么都要写信回去问一问。
苏澜倒是忍不住用缅甸语问了回去:“这一来一去需要的时间很长,殿下不是说外族对都城虎视眈眈,还来得及吗?”
不然契约定下了,他们也发兵了,但是到了地方发现他们的都城没了,可能皇族也给弄没了,到时候哥单威去哪里哭?
哥单威虽然只带着几个侍卫,好歹还带着军师,于是直言要考虑一下,三天内给出答复来。
皇帝听见苏澜的翻译后很是满意,点点头就答应了。
三天而已,他们还是等得起的。
哥单威退下后,苏澜也跟着走了。
剩下就是朝臣们继续商议,没她这个临时翻译什么事。
苏澜帮上大忙,皇帝自然不会吝啬。
刚下早朝,皇帝的赏赐就送了来。
得知苏澜喜欢金银,皇帝也是投其所好,送来的是好几箱的金子。
等太监把箱子送进来,苏澜打开后,发现里面不是金锭子,而是金条!
人间的帝王真上道,这金条的成色比金锭子还好,而且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香味更为浓郁,苏澜都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她打开所有的箱子,屋内变得金灿灿的。
白云只觉得整个屋子变得金碧辉煌,都快要睁不开眼了。
苏澜就打发白云下去,她摸着这些金条,趁着没人在,偷偷啃了一块。
这金条嘎嘣脆,一块有巴掌大,不像金锭子吃几口就没了,让她吃得一本满足。
苏澜忍不住啃了两块金条,就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九阿哥回来了。
她只好把最后一口金子吃掉咽下,擦擦嘴坐在桌前,像没事人一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九阿哥一进来,脸上就带着笑意道:“你今天真厉害,我第一次上朝,下朝的时候大臣们围着我不断夸赞你。”
他只感觉面上有光,之前那点郁闷都被夸得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果然他家福晋就是厉害,多少朝廷重臣都对苏澜赞不绝口!
苏澜笑着拉九阿哥坐下,他落座后却露出懊恼的神色来:“那翻译居然是个骗子,我居然被骗过去了,他还连曾家都骗过了。”
曾家多少年的商人啊,眼光十分毒辣,竟然还被这样的小骗子给糊弄了去。
九阿哥已经派人送消息去给曾公子,估计曾家和其他跟这骗子来往过的人得知后都要郁闷坏了。
“虽然皇阿玛说此人擅长伪装,加上懂得缅甸语的人太少,我才会被骗过去,也没打算追究,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苏澜安慰他道:“既然皇上不追究,爷也不必放在心上。骗子要骗人,总归不是被骗之人的错。”
“而且谁都没料到此人如此胆大包天,想必是无知者无畏。”
可不就是无知者吗?
这人遮掩身份成功了几回,没被人看出端倪,于是就膨胀了,以为在皇帝面前依旧没事,还能立下大功劳,指不定能混个小官当当。
因为贪心,他倒是不知道恐惧,如今在地牢里估计害怕得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回到进宫之前去。
九阿哥被苏澜安慰到了,叹了一口气道:“我难得办差,这次没办好,也不知道还有没下一回。”
苏澜看着他笑了:“虽说爷被此人骗了,险些坏事,这不是有我,所以没坏事吗?也算是将功补过了,皇上都送赏赐来了,证明此事就这么过去,还是功大于过的。”
时间紧迫,九阿哥遇到骗子了,依旧跟哥单威谈得差不多,就等对方点头,契约成立,金矿就到手了。
说九阿哥错了,却也算是小错,毕竟苏澜都后续补上,还第一时间揭露了骗子,没让此事闹大。
要是订契约的时候,或者订完后才发现是骗子,那损失才叫大!
只不过刚开头,九阿哥这样不算什么!
苏澜笑着道:“爷不如想想契约订好后,在户部要怎么办差。”
九阿哥好笑道:“哥单威还没点头,你就觉得他会同意了?”
苏澜眨眨眼道:“他为什么不同意?除了咱们,谁还能给他们借兵?”
要不是国库空虚,看在金矿的面子上,他们其实也可以不借兵的。
周边东南之国不比缅甸大多少,根本没能力借兵,不然也不会求到他们这边来。
而且他们兵强马壮,确实是借兵的好选择。
有他们在,起码缅甸这个皇族暂时还不会被取代。
不过这个皇族气数已尽,再怎么使劲挽救也救不起来,只能苟延残喘几年了,也足够他们牢牢把金矿掌握在手里。
九阿哥想想也是,喃喃道:“这翻译是骗子,那金矿总不会是假的吧?我当时也是太过于轻信人了,这个翻译是如此,哥单威未必没说谎。”
要金矿出什么问题,他这个起头之人就真是难逃一责了。
苏澜早就掐指算过了,金矿是真的,而且还不算特别小。
当然这时候她不能直接告诉九阿哥,于是就含糊道:“皇上英明,必然在哥单威提出金矿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估计最近就有消息传来。”
姜还是老的辣,皇帝对翻译自然不在意,对哥单威口中所说的金矿却不能不重视,必然私下派人用最快的时间去打探虚实。
不过他明白,缅甸这么个东南小国的王子自然不敢说谎,金矿必然是有的,但是里面挖掘了多久,是不是没什么余量才要送给他们,就需要仔细查探一番了。
九阿哥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下一刻高元就进来禀报,说皇帝召见他。
这话一出,九阿哥顿时一颗心又提起来了。
第27章 诚意
九阿哥到御书房的时候蔫头耷脑的, 生怕皇帝训斥自己。
皇帝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在想什么,好笑道:“你耷拉着个脑袋做什么,朕是不分青红皂白训斥的人吗?”
九阿哥一听顿时来精神了, 嘿嘿一笑道:“皇阿玛自然是大度之人,不会跟儿子计较这个。”
皇帝无奈摆摆手道:“行了,说正事。朕派人去查探金矿的人回来了, 金矿没什么问题, 开采的年份也不长。他们皇家有一大一小两个金矿, 这拿出来的该是最小的那个, 约莫挖掘个三十年是没问题的。”
九阿哥心想真让苏澜说中了,皇阿玛果真派人私下去打探了金矿的虚实,他这福晋也太聪明了吧!
他连忙说道:“皇阿玛英明, 儿子还没想到先去查探虚实, 要是对方那个金矿虽然有,但是已经开采多年,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皇帝瞥了九阿哥一眼道:“朕怎么看你不惊讶,早就猜出朕会派人去打探吗?”
九阿哥急忙摇头, 老老实实答道:“儿子刚刚才想起此事来,还跟福晋提了提, 担心金矿也是骗人的, 实在愧对这份差事。”
“福晋就安慰儿子, 皇阿玛素来周到, 必然早早派人去查探了。所以儿子刚才听着, 只觉得果然如此。”
皇帝有些意外, 苏澜倒是真的比自家儿子聪明得多, 这事她也预料到了。
这个小儿子看着有点傻乎乎的, 好在娶了个聪明的媳妇。
皇帝当初给九阿哥挑这个福晋的时候, 想着九阿哥的狗脾气,于是选了个脾气不错但是身子却比较娇弱的董鄂氏。
董鄂氏虽然进宫后就病了,不过病好后,就展现出她的聪慧来。
皇帝对这个儿媳妇越发满意,微微颔首道:“小九以后有什么决定不了的事,也可以先跟你媳妇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九阿哥连连点头,又听皇帝说道:“你媳妇这次立了大功,朕已经赏赐了一些小东西,大头还在金矿上面。”
闻言,九阿哥迷茫了:“皇阿玛已经赏了一回,怎的还要再赏吗?”
皇帝瞥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这事你领了头,原本也该赏,只是因为那翻译的事闹出点波折来,暂时先记着。”
“回头等接手金矿后,当年开采的一成都是你们的。”
九阿哥听得大吃一惊,苏澜提起金矿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能分一杯羹,哪里料到皇阿玛竟然直接提出要分金矿的一成给他们夫妻二人?
哪怕只有一年,那也是个不得了的数目!
“皇阿玛,这使不得,儿臣受之有愧。”
皇帝居然点头道:“这赏赐名义上是朕给你们两个,却是给你家媳妇的。你这领头的,除了借了名叫哥单威来拜见之外,后续翻译和提点都是你媳妇做的。”
言下之意,功劳都在苏澜身上,九阿哥就算是个附带的。
皇帝不好直接都赏了苏澜,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容易树大招风,索性把九阿哥这个领头意思意思也添进来。
九阿哥伸手抹了把脸,心里忍不住腹诽:这究竟是谁的皇阿玛,苏澜的吗?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亲生的,又抹了把脸无奈道:“是,儿臣记下了,回头就告诉苏澜这个好消息。”
苏澜馋金矿好久了,这次皇阿玛发了话,等金矿一开采,当年的一成就要陆续送到她手上去!
光是想想,九阿哥就知道苏澜肯定会很高兴!
他笑着谢恩后,这就想退下,皇帝叫住他道:“朕让人审问了那个翻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个胆大妄为之徒,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终究露了马脚。”
“曾家那边也派人查过,他们对此并不知情,其他用过这翻译的人有那么几个曾有疑惑,却不了了之。”
毕竟会缅甸语的翻译实在太少了,有这么一个,哪怕真有什么问题,不是什么大事就会凑合着用。
九阿哥听后这才松口气,他真担心这翻译是谁派过来,故意坏事的,那自己就真是罪过大了!
皇帝挥挥手,告诉九阿哥也是想安他的心:“这事小九也不必自责,毕竟如此胆大妄为之徒,朕也是难得一见。”
他都很少遇到过,九阿哥这是运气不好碰上了。
正好也让小儿子吃吃亏,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容易,以后多带点脑子警惕一些。
皇帝挥挥手让九阿哥退下了,九阿哥笑眯眯出来,忽然脚步一转就去了内务府。
内务府总管听说九阿哥亲自来了,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不知道九阿哥有何吩咐,只管派人来告知就是,怎的亲自来了?”
他心里嘀咕不是出什么大事了吧,回想了一下,先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九阿哥笑笑道:“我突然想起一事来,宫外的府邸开始修缮了吧,想要加个库房。”
内务府总管松口气,居然只是这点小事,连忙应道:“九阿哥想加库房自然可以,图纸在这里,是想加在什么地方?”
工部负责府邸的门面和规格,内务府则是负责内里的修缮,只加个库房而已,倒不是什么麻烦事。
就是内务府总管原本以为九阿哥的东西多,所以想再加个库房来用。
只是他瞧着九阿哥打算扩建的库房却是加在另外一边,是给九福晋用的吗?
九阿哥还真的点头道:“对,给福晋加的。她最近得的赏赐有点多,以后估计更多,实在放不下。”
他摸着下巴开始犹豫,一个库房够不够啊?
毕竟苏澜如此厉害,前后脚被皇阿玛赏赐了两回,以后只会更多,要不把后边的院子都改建成库房算了。
内务府总管听九阿哥的意思,把后边一排院子都要改成库房,不由大吃一惊。
这九福晋到底得了多少赏赐,竟然要那么大的地方做库房吗?
虽说阿哥们的府邸都会给福晋留个不小的库房,但是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福晋的库房比阿哥的还大啊!
都说九阿哥独宠九福晋,看来果真如此。
这后边一排的院子是给侧福晋或者侍妾准备的,九阿哥直接推了全部做库房,显然短时间内后院都不打算添人了。
内务府总管暗暗心惊,小心应下,只觉得以后对九福晋要更恭敬一些才行。
九阿哥又溜溜达达回去,率先打发了宫人,低声告诉苏澜这个好消息。
苏澜得知凡间帝王居然要给自己金矿的一成,顿时心花怒放。
这皇帝真上道,有上贡给她的金子在,那就是貔貅保佑的地方,看来那金矿以后挖掘会十分顺利了。
九阿哥还笑吟吟邀功道:“我刚才特地去内务府交代了,把你的库房做大一点,索性后边一片院子都改为库房,不然那些金子就要放不下了。”
苏澜听得眼睛一亮,不错,他也挺上道的嘛!
“还是爷想得周到,回头住进去再改的话就麻烦了,还吵闹得很。”
九阿哥嘿嘿一笑,他也是这么想的:“等后边改建好,花园里再种上紫藤花。等咱们搬过去住的时候,就能直接赏花了。”
苏澜附和着点头,对花她不怎么在意,后边一排屋子以后全放满金子这件事让她的心情很不错!
九阿哥又提起那个骗子翻译的事:“皇阿玛派人审问过了,只是个胆大的骗子,好在没坏事。”
他也没问这骗子会怎么样,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澜并不意外,这骗子都敢骗到皇帝跟前来了,如果有九族估计都得跟着他陪葬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高元就送了信笺来。
九阿哥拆开后扫了一眼就笑了:“是曾家送来的信,看来那骗子的事把他们吓得够呛,这是赔罪来了。”
既是赔罪,自然有赔礼,只是不好直接送进宫,而是送去九阿哥在宫外的宅子里暂且放着,就送来了礼单。
他大略看了看,顺势递给身边的苏澜。
苏澜看着单子上的金银珠宝,心里琢磨着这曾家也是很上道了。
九阿哥也说道:“看来曾家人不知道哪里打听到你喜欢金银,索性就送这个了。”
要换做其他人,这赔礼几乎全是黄白之物,就有些失礼了。
不过曾家送的也不只是单纯的金银,有金子打的佛像,还有金银各一套的餐具。
哪怕他们没见着实物,这餐具也绝不会太简陋,必然是精品。
曾家还投九阿哥所好,送了不少西洋舶来品。
礼单非常全面,甚至还包含了一部分少见的药材,都是有钱都很难买到的,足见曾家的赔罪是诚意满满。
也亏得那骗子没得手坏事,不然曾家真是赔掉所有身家都未必能保住小命。
听闻皇帝并不追究曾家,他们认为是九阿哥帮忙说情,于是几乎掏空了家里库房的好东西来赔罪。
九阿哥看着赔礼很满意,苏澜看着那么多的金银珠宝也很满意。
她只是帮着翻译了一下人间的语言,居然就能得到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毕竟对神兽来说,人间的语言听着都是一样的,不过是稍微转换了一下形式罢了。
苏澜巴不得以后这种好事能多找自己,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苏澜的私房钱越来越多了!~
第28章 万字新章
苏澜按照之前的习惯, 把皇帝赏赐的金条又一股脑倒进一个大箱子里面,用来混淆别人的视线。
全部混在一起,别人就分不清数量到底有多少。
多了少了, 他们也不会察觉得到。
只是一个大箱子已经放不下了,白云提议再送一个箱子来,就是房间会变得更窄。
苏澜摆摆手婉拒道:“不用, 我倒一部分进去, 回头会取一些出来。”
她还对外说会拿出来, 其实都吃掉了, 于是大箱子里偶尔会少了,白云也没有多想。
宫女只以为苏澜拿出来数了数又放进别的小箱子里面,大箱子里少了什么, 她们哪怕察觉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苏澜对金条情有独钟, 已经不知不觉啃了小半箱。
她想到后边还会有金矿出产的金子,一定要让皇帝做成金条送来,啃起来特别满足!
不像金锭子,苏澜啃几口就没了, 感觉味道都没尝出来。
金条就不一样了,又大又沉, 能让她多吃几口来仔细品尝味道。
苏澜啃了几块金条当点心, 就听白云在外头敲门, 说是九阿哥请她去书房。
她还有点纳闷, 有什么事不能进来说, 非要去书房?
等苏澜去了书房, 见九阿哥手里拿着几张纸念念有词, 看见她, 连忙招手把人拉到身边坐下:“你来看看这个。”
苏澜凑近扫了一眼, 上面的字符跟平常看的不一样,却能看出是什么意思来:“爷看这个做什么,是要翻译吗?”
九阿哥笑了:“对,还是你聪明,一猜就中。这是广州船舶司送来的加急折子,皇阿玛那边誊抄后送过来,说是让你帮忙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把座位让给苏澜,自己则是起身亲自磨墨。
高元想上前帮忙,被九阿哥挥挥手打发出去了。
苏澜低头看了一会,发现这说的是一艘英圭黎的商船出发航行没多远遇上风雨翻船了。
船员掉下水,大多都被捞上来了,却还是死了几个。
货物全掉水里,那是完全捞不到多少。
这就算了,商船遇到风雨翻船只能认倒霉,偏偏这船主不认,还要船舶司来赔偿损失。
苏澜看得有点懵,凡间这船翻了,居然找港口的人赔偿的吗?
如此理直气壮,她都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忍不住问道:“爷,这说的船只遇上风雨翻了,让船舶司赔偿……真要赔吗?”
那么大一艘船,货物肯定不少,这要赔偿起来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九阿哥把手里的磨条一扔,没好气道:“就说那些英圭黎翻船了怎么写信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港口肯定察觉风雨要来,必然提醒船主不要开船,对方不听然后翻船了,居然把罪过推到船舶司身上。”
苏澜指着信笺的几句话翻译道:“船主这意思是两边沟通不好,港口会英圭黎语的人不多,说得磕磕碰碰的,让他们误会了没听明白,才遭了难,丢了货物。”
九阿哥愤愤不平道:“谁知道他们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作没听懂呢?反正翻船了,英圭黎人一口咬定他们没听明白,这事就要怪到船舶司身上。”
估计船舶司也是拿不准主意,只要写折子来问皇帝,还把船主的诉求信夹在里面一并呈上来了。
九阿哥叹道:“船舶司的折子说明港口是要提醒过的,但是船主说没有,两边各执一词,语言又不通,这就叫人头疼了。”
“原本皇阿玛打算请英圭黎的传教士过来当翻译,但是金銮殿上出了假翻译的事,英圭黎还可能包庇自己人。”
苏澜是听明白了:“所以这次还是让我去当个临时翻译吗?”
九阿哥点头道:“总归还是自己人可信一点,英圭黎传教士也会在,不过还是以你的翻译为准。”
“你先旁听,看传教士的翻译有没问题,没有就不必开口。”
苏澜到底是福晋,没有人能用,临时去救急就算了,真当翻译来做实在大材小用了。
但是皇帝担心英圭黎传教士的翻译有误,索性让苏澜旁听,有什么事也能立刻指出来。
苏澜疑惑道:“我怎么听说皇上也会英圭黎语,还需要我去旁听吗?”
九阿哥解释道:“皇阿玛的英圭黎也是跟着传教士学的,只会简单的对话,牵扯到解决纷争这种复杂的事就不够用了。”
皇帝用英圭黎语日常对话还凑合,谈判的话就不行了,文书方面更是欠缺,只能勉强看懂。
传教士可能包庇英圭黎人,但是苏澜却不会,皇帝自然更信任她。
九阿哥还补充道:“船舶司已经派人带着英圭黎的船主上京来,估计这两天就要到了,先跟你说一声,心里也有准备。”
苏澜没什么好准备的,反正凡间的语言对她来说都是共通的。
九阿哥倒是临急抱佛脚,买了几本英圭黎语的书,关起门来跟着苏澜学一学。
他会一点基础的英圭黎语,如今跟着苏澜一整句话知道意思,再顺着背下来,好歹词是多认识了一些。
就跟九阿哥说的那样,苏澜没等两天,那个英圭黎船主就到京城来了。
其实这点小事压根用不到皇帝来出马评判,只是涉及外国人,没处理好很容易变成两国之间的矛盾。
苏澜对九阿哥说道:“我猜皇上是想用这件事,以后来制定海难救治的标准。”
毕竟人命关天,船只要是翻了,岸边的人要是没准备,不去救,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淹死了,实在不太人道。
要是准备妥当去救人,也怕对方钻空子,或者反过来咬一口。
救人是善事,却不能被坏人利用。
而且见死不救也会影响他们的形象,以后商船来往多了,这样的事只会不少。
索性这次出了事,正好用来当范本,定下规矩。
规矩有了,以后救人就有章程,谁有了坏心思也会收敛。
九阿哥眨眨眼,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就说这么点小事,皇阿玛居然亲自出马,竟然是因为这个吗?
九阿哥看着苏澜,顿时觉得皇阿玛说的话是对的。
苏澜如此聪慧,以后他有什么疑问解决不了的,就该先来问问她。
这天一早皇帝派人来请,苏澜就知道那位英圭黎的船主到了。
九阿哥陪着她过去,这次会面没在金銮殿内,而是在殿前的空地。
船主叫爱德华,是个红发蓝眼的中年男人,特意换了一身燕尾服,站在朝臣当中有点格格不入。
他一上来就弯腰行礼,然后叽里咕噜开始说了起来。
苏澜进来后,皇帝再次让人赐座,九阿哥也得了座位在她身边坐下。
爱德华还有点疑惑,面圣的时候怎么有女子在场。
几个传教士就在皇帝下首帮着翻译,爱德华这时候只是问候皇帝。
皇帝倒是能听懂大半,只微微颔首道:“让他不必多礼,请船舶司的人上来。”
船舶司的负责人也跟着北上了,他先是陈述了一遍。
“船工在码头足足二十多年了,世代都在,对恶劣天气有所警醒。看着天边忽然有了大片红霞,还是暗红色的,他就提醒船主可能会有暴风雨。”
“只是外头天气还晴朗,甚至不见乌云,船主并不相信,还是开船出发了。”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暴风雨就来临,船只也出了意外,有人落水飘在海上,周围其他船工见了就纷纷出手帮忙救人。”
“船主也被救起,一个劲要捞起货物。但是当时暴雨越发厉害,救人已是勉强。微臣只能拒绝此事,然后尽快安置这些落水之人。”
“好在所有人都会水,全部被救起,只有几个人落水的时候受伤,还呛了水,并无大碍,及时喝药后也没有染上风寒。”
“不过船主对微臣没有帮忙捞起货物之事耿耿于怀,要求照价赔偿货物,微臣一再拒绝,船主十分生气,联系当地洋行,又找了传教士帮忙,要告御状。”
“微臣觉得此事无法调和,只好斗胆写折子恭请皇上来裁断。”
船舶司的人说得有条不紊的,既没有完全推脱责任,也没有胆小怕事直接答应了船主的要求来息事宁人。
皇帝听得很满意,看向了一边的传教士。
传教士就叽里咕噜翻译了刚才船舶司的话,然后爱德华很快也说了起来。
两人的语速很快,而且爱德华的英圭黎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皇帝几乎没能听明白,只零星听见几个熟悉的单词。
九阿哥听得就更迷糊了,他原本就知道点基础,标准的英圭黎语能听懂一半就不错了,还是日常对话。
如今这口音重的,单词含糊不清,而且说得飞快,这会儿九阿哥听得脑袋都要疼了。
他忍不住嘀咕道:“船主莫不是故意说快一点,就不想让别人听明白吗?”
苏澜对九阿哥轻轻点头,她也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
这么故意为之,想必他可能心里有鬼。
于是苏澜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掐指一算,如今因为皇帝赏的金条,她终于不再饿肚子了。
当然离她吃饱还很远,不过好歹垫了肚子,就能多用几次小法术,尤其这种窥探对方的命轨。
虽说一天只能看一次,不过对苏澜来说也足够了。
她掐着指尖几下,很快盯着船主的眼神就不对了起来。
这家伙果真暗藏祸心,就是故意开船落难的!
爱德华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忽然后背一寒,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扭头看向另一边,发现苏澜盯着自己。
那眼神似乎带着绿光,吓得爱德华说话顿时结巴了起来,都不敢说下去了。
难不成他一时激动说得太多,让这位贵女不耐烦,才会这么盯着自己吗?
皇帝也注意到苏澜盯着船主的眼神不太友好,不由有些奇怪,问身边的传教士:“怎么,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传教士连忙摇头,用生硬的满语答道:“尊贵的皇上,爱德华先生只是激动了一点,说了他在海上暴风雨后吓坏了。货物都掉在海里,船员也落水。他突然失去了一切,所以才一时无法接受。”
皇帝听后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苏澜:“你刚才也听了,确实是这样吗?”
比起传教士这些外人,他当然更相信苏澜的话了。
苏澜点点头道:“回皇上,这位叫爱德华的船主刚才说的确实跟传教士翻译的一样。”
传教士偷偷松口气,他原本还担心这位足不出户的福晋其实并不是很会英圭黎语。
要是她不懂装懂,非要说传教士翻译得不对,他真的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好在不管苏澜是真能听懂,还是假装能听懂,看样子并没有捣乱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传教士就听苏澜问道:“皇上,我能直接问这位船主几个问题吗?”
皇帝微微颔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传教士小心翼翼问道:“皇上,需要在下帮忙翻译吗?”
皇帝还没回应,传教士就听见苏澜开口说起英圭黎语来。
而且她说的还不是标准的英圭黎语,跟传教士不一样,而是用爱德华那一浓重的口音说的!
传教士都惊呆了,毕竟爱德华出身偏远的小地方,那英圭黎语的口音实在太重,他听着也得连蒙带猜。
这么偏的口音,传教士自己都不会,苏澜怎么就会了?
总不会她当场听过后,立刻就模仿上了吧?
还别说,真跟传教士想得那样,苏澜就是当场学会的!
反正语言都一样,她就是变换成对方的模式就行。
爱德华都惊呆了,要不是他从来没见过苏澜,都要怀疑两人是老乡了!
在异地能听见熟悉的乡音,爱德华顿时感动得双眼湿润。
只是等他听明白苏澜问的话,那一份感动立刻变成了惊吓。
因为苏澜问的就是:“爱德华先生是吧?你在开船之前应该已经接到消息,布料无法送回去英圭黎,等于是白跑一趟。”
“但是货款已经给了,要是在港口倒卖回去,价钱就得减少。所以你才想故意选在天气要不好的时候开船,遇上风雨后就能在船舶司那边讹上一大笔钱吗?”
爱德华被苏澜一连串的话问得瞠目结舌,额头都渗出冷汗来了,一边擦汗一边急忙否认道:“不,这不是事实,这位女士不要胡说。”
传教士听着也惊住了,被皇帝盯着,不得不照样翻译回去。
苏澜听后还补充了一下,让皇帝把她的话原封不动都听了。
皇帝挑眉道:“她说的是实话吗?英圭黎那边真不让进口布料了?”
他问的是传教士,别人可能不知道,这些传教士在英圭黎国内都是不一般的身份,对英圭黎的消息自然比别人要灵通得多。
传教士想否认,但是对上皇帝冰冷的眼神,吓得低下头,不敢打马虎,老老实实答道:“是,在下刚得到消息,英圭黎的国内新做了机器,布料能做得又快又好。”
皇帝一听就明白了,英圭黎出了新机器来做布料,所以想禁止进口,让国内的人只买这些新做的布料,保护本地的布料销量,免得被冲击。
于是这些布料进口商人就惨了,刚接到消息,货物却已经上船,简直左右为难。
其他人估计会想着亏点就亏点,总好过白跑一趟,直接换货物再回去就行了。
毕竟这边除了布料,茶叶和瓷器都不错。
只是爱德华却起了坏心思,想让船舶司来赔钱,还叫高了价钱。
这样他既可以不用回去,还小挣一笔,甚至能用这笔钱另外买别的货物,简直一石二鸟。
谁能想到船舶司的人那么刚,说什么都不肯赔偿,压根不说息事宁人,还真的告到皇帝跟前来。
爱德华想着皇帝可能听不懂英圭黎语,加上当翻译的又是英圭黎的传教士,这事闹大了双方都不好看,怎么都会息事宁人,说不准赔偿还能多拿一点。
他却没料到翻译当中还混了一个苏澜,这位女士还什么都知道,当场就质问起来!
九阿哥听见传教士的话,当场气得就要跳起来。
好在身边的苏澜察觉到了,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把人拦下。
大庭广众之下九阿哥要真把爱德华揍了,那皇帝碍于面子还真要给他点赔偿了。
九阿哥生怕自己用力一点,就要折了苏澜那瘦弱的手腕,只好压下火气乖乖坐好。
皇帝也气笑了,看着下首的爱德华就跟死人一样:“没想到这一个两个居然都骗到朕的跟前来了,觉得朕是好欺负的吗?”
“你们英圭黎发了禁令,却要讹到船舶司身上,真是好样的!朕该派人写信给你们的国王好好问一问,以后可不敢再跟你们做买卖了!”
这话就重了,毕竟英圭黎在这边进口最多的是茶叶和瓷器,要皇帝不让出口,爱德华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爱德华这会儿吓得腿软,被皇帝轻飘飘看了一眼,更是跪倒在地上,叽里咕噜开始求饶。
苏澜听了一耳朵,爱德华说的不外乎是那些陈词滥调。
什么禁令来得太突然,他的损失太大,一时惊慌失措,然后鬼迷心窍,并不是故意为之……
这种话骗骗一般人就算了,想骗在座的人,尤其是皇帝这样人精中的人精是不可能的。
苏澜面无表情地翻译了爱德华的话,皇帝脸色就越发沉了下去。
爱德华的声音越发小了下来,最后浑身哆嗦着不敢继续开口了。
皇帝的指尖点了点扶手,面无表情问道:“你们几个传教士来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传教士都是英圭黎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求情道:“尊贵的皇上,爱德华先生也是一时糊涂。这边不是有一句俗语,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皇上恕罪。”
苏澜忍不住看了这传教士一眼,还怪会说话的,居然还会说俗语。
但是他说得挺好,还是最好别说了,没见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吗?
而且传教士说的这话,好像皇帝不原谅爱德华,就仿佛是小人,还是不饶人没有气度的那种!
传教士会说俗语,可是对俗语的意思似乎是一知半解,说了还不如不说。
平日皇帝对传教士还是挺宽容的,知道是外国人,说得不够妥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今天他就不可能忍了。
皇帝冷笑道:“怎么,此人讹到朕的面前来了,朕就不原谅又如何?”
传教士吓得也想跪了,一个个也不敢继续为爱德华求情了。
不过皇帝生气归生气,爱德华这人却不好处置。
把人直接弄死了吧,回头谁添油加醋传出谣言,就是爱德华的商船沉了,货物没了,船舶司不想赔偿就把人灭口了。
如果直接关起来,还得给这人吃喝,着实不划算。
把他送去挖矿算了,能挖多久就挖多久,起码还活着!
皇帝打定主意,就发话把爱德华送去挖矿,还得先在京城游街一圈再送去。
“另外叫几个嗓门大的差役跟着,一边送一边大声宣读此人的罪过,免得有人误会了朕,那就麻烦了!”
犯错的是爱德华,凭什么让他这个皇帝来背锅?
苏澜忽然开口道:“皇上且慢!”
九阿哥惊讶回头,不明白苏澜怎么会拦下侍卫,难道想救爱德华吗?
他看苏澜的样子也不像要救人,不由面露迷茫。
皇帝也诧异,倒是因为对苏澜十分信任,于是面色和缓了一些问道:“你为何把人拦着?”
爱德华被侍卫堵上嘴巴,只呜呜叫着想求苏澜救他。
他一直养尊处优,可不想被送去挖矿,听说矿场苦得很,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从早到晚挖矿,直到死都不能出矿场!
只要苏澜愿意救自己,爱德华愿意把所有的身家都献给她!
苏澜只淡定起身说道:“皇上仁慈,只把这人送去矿场,没要了他的性命。可是船舶司被耽误了不少事,想必暗地里还被很多人误会而指责,平白受了指责。”
“大人兢兢业业为皇上办差,没得莫名被人污蔑。而且这次处罚要是太轻,以后如果有人还效仿就麻烦了。”
皇帝听后眉头舒展开来,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苏澜,这是要为自己讨公道了。
身为皇帝哪怕心里不高兴,却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刚刚他还想着有大臣来劝说,还能把惩罚加重一点。
偏偏在场的臣子没领会皇帝的意思,九阿哥跟个木头一样不吭声,幸好他还有这个聪明的儿媳妇在!
皇帝的面色越发温和了,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惩罚?毕竟这人的船只都沉了,货物也丢了,家又不在这边,哪怕想没收财产来弥补损失却也无法为之。”
总不能为了这么一个人,他就派人去英圭黎没收财产,那也太小家子气了一点!
就为了爱德华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东西,特地派人去英圭黎,实在划不来。
一来一回的,爱德华那点财产不值一提,皇帝还要贴钱去船队,实在划不来。
苏澜听后就微微一笑道:“皇上,此事并非爱德华一人之事,而是两国的问题。爱德华作为英圭黎人,也是因为英圭黎突然颁布禁令的缘故才会故意沉船,英圭黎难道不该负起责任来吗?”
如果没有禁令,那么爱德华就不会这样做,英圭黎不就是罪魁祸首了?
皇帝一怔,接而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得对,就该这么办。”
他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笑意,说的话却是阴森森的,交代传教士道:“写信给你们的国王,直接说爱德华的事,朕要追究,英圭黎该赔偿才是。”
传教士都惊住了,这走向怎么变成如此了?
明明是爱德华这个蠢货想讹诈船舶司,怎么到头来竟然把事情闹大了,要闹到英圭黎的国王跟前去?
几个传教士连忙着急劝道:“尊贵的皇上,此事是爱德华一个人的过错,实在没必要闹到国王面前!”
“是啊,爱德华做错了,送去矿场就好。要是皇帝觉得不合适,还可以让其他船员一起送去挖矿。”
“没错,一条船上的人估计都知道爱德华的打算,一起进矿场也是应该的。”
苏澜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为了让爱德华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过错,这些传教士连那些船员都要送进矿场去。
果然一条船上的人就要齐齐整整的,一起进挖矿吗?
不过她觉得那些船员就是被爱德华雇佣的,未必真知道他的打算。
哪怕船员知道后想劝,也不可能劝得动作为老板的爱德华。
当然知情但是不打算劝,准备跟着爱德华狼狈为奸的船员估计也是有的。
不管如何,这几个传教士是打算把此事只着落在爱德华一个人身上,而不是变成两国之间的纷争了。
他们还以为皇帝原本不想闹大,才会亲自处理此事,还把爱德华和船舶司的人大老远叫到京城来。
如今被苏澜一提,怎么皇帝就打算闹大了呢?
有传教士见皇帝不为所动,就把目光放在苏澜身上,跟她商量了起来:“九福晋,此事要是变成两国之间的问题,那麻烦就大了!两国一直如此友好通商,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苏澜听得微微挑眉,慢条斯理道:“不知道你有没听过咱们这边的俗语,打狗也要看主人。”
传教士点头,表示他们听过这句话。
“那么各位应该知道,狗咬了人,主人也该赔偿才是。”
传教士原本想点头,只是点了一半就僵住了。
苏澜还笑吟吟反问道:“难道各位觉得让主人来赔偿不对?只能把狗打死了,丢到主人跟前去才行?”
“那才叫把事情闹大了,还把关系闹僵了,你们觉得是吧?”
传教士彼此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位九福晋笑起来很美,却也很可怕。
什么把狗打死了扔到主人面前,她还想把爱德华打死了,千里迢迢送去给他们的国王吗?
那么远的水路,爱德华的尸身送过去,整个人都腐烂还臭了。
还扔到国王面前,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吗?
真要这么做,国王一怒之下,两国还真可能打起来,那爱德华的罪过就大了,他们这些传教士在大清也呆不下去。
苏澜见几人的面色露出迟疑,再接再厉道:“就跟之前说的那样,若非英圭黎的禁令颁发得太匆忙,而不是给商人们周转的时间。哪怕颁布三个月后才实行,也不会让爱德华这样的商人铤而走险。”
“正因为禁令颁布太匆忙才闹出如此是非,这必然是英圭黎的国王允许颁布的,难道不该让国王负责起来吗?”
传教士觉得这话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怎么他们一个个被苏澜牵着鼻子走了?
偏偏几人还真反驳不了,毕竟苏澜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禁令完全是一刀切,直接颁布后就不管在外边商人的死活了。
他们千里迢迢到别国来进口货物,却发现回不去了,货物要砸自己手里,谁能受得了?
要么就亏钱转手,要么就只能跟爱德华这样动起坏心思。
见传教士的表情更犹豫了,苏澜笑眯眯道:“你们几位无法决定得了,还是得写信跟英圭黎的国王说清楚,让他来拍板。”
无论国王要不要赔偿,传教士他们根本做不了主,还是得写信回去禀报,让国王来决定。
所以他们纠结什么呢,老实给国王写信吧!
九阿哥还添了一分心眼,在旁边附和道:“对,你们就在这里写信,写好后先让我们看看。”
说是我们,就是让苏澜先看看了。
别让这些传教士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回去,他们却没能事先察觉到。
传教士们能怎么办,他们互相推诿,最后让一个写字最好的开始写信。
这人写的还十分奔放,龙飞凤舞的,字母都快飞上天了。
他写得痛快,一口气写下来,还修改了一下,再次誊抄后,感觉那字更潇洒潦草。
皇帝接过来看了一会,让李德全送到苏澜跟前。
九阿哥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皱眉。
这传教士写的什么鬼东西,原本字母就难辨认,他们还特意写得如此潦草,是故意不让人看清楚的吗?
要是苏澜没能看明白,回头这信里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皇帝回头不就要怪罪到她的头上来?
对苏澜来说,不管什么字体,在她眼里也是一样的,跟语言相同。
只要是文字,她看一眼就能看清楚。
不管是写得如何潦草,苏澜看的不是字迹,而是这些文字想要表达出的意思。
而且苏澜看得出传教士还真的不是故意的,而是如今的习惯就是把字写得飘逸潇洒,才算是漂亮。
传教士写的意思也算是客观,把爱德华做的事,以及皇帝的处置都写在上面了,请英圭黎的国王来决断。
当然了,传教士这边写信还是夹带私货,同情爱德华的遭遇,隐晦想希望国王能够饶恕爱德华的一时糊涂。
都是一国人,传教士为爱德华求情这件事不算出格,也是人之常情。
要是传教士们一句求情的话不说,苏澜反而觉得他们奇怪了。
如果不是要求传教士当场写信,还要把信笺交给苏澜来看,他们估计还会多写求情的话,指不定会说挖矿有多辛苦,以后可能死在里面出不来之类的。
只是传教士能写信,他们也能。
于是苏澜笑笑道:“皇上,既然传教士写了信,不如我也写一封,到时候一并送去给英圭黎的国王。”
“不然就传教士的一面之词,国王看了有所偏颇就不好了。”
她就差直接说,英圭黎的国王很可能偏袒自己人。
传教士的脸颊火辣辣的,知道苏澜看了信,显然明白他们想要求情的意思。
皇帝虽然刚才看信只是一知半解,不过听苏澜这么一说,也不难猜出传教士在信笺里都写了什么,摸着胡子笑笑道:“可以,你也来写一封,回头跟朕说说都写了什么。”
苏澜应下,不过她这边倒是不着急,没必要当场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