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宁擒水低声道。
话音刚落,四周的温度骤降,荒草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数十道黑影从断壁后飘出,个个面目狰狞,正是这些日子在皇城作祟的鬼魅。它们围着玉佩盘旋,发出贪婪的嘶吼,却不敢靠近——玉佩上还残留着李长久的精血气息,那是金乌真火的味道,对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
“还不够。”李长久舔了舔嘴唇,从怀里摸出张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化作一团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红尾老君,别藏着了,你要的东西在我这!”
话音刚落,大地突然震动起来,远处的太庙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显然是青铜棺的封印被冲破了。一道巨大的黑影裹挟着漫天黑气,如同乌云般席卷而来,所过之处,那些低阶鬼魅瞬间被吞噬殆尽。
“好浓的怨气。”宁擒水皱眉,桃木杖横在胸前,“这老鬼吸收了太多生魂,实力竟恢复到了紫庭境巅峰。”
黑影在荒院上空停下,化作一个身披红袍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是两个黑洞,正是红尾老君的残魂显形。他死死盯着树枝上的玉佩,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把它给我……”
“想要?”李长久从假山后走出来,双手插在袖中,“先打赢我再说。”
红尾老君怒吼一声,黑气化作一只巨手拍向李长久。赵襄儿急忙撑开油纸伞,金光与巨手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她闷哼一声,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这一击的力量,远超她的承受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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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片子,滚开!”红尾老君的黑影转向赵襄儿,眼中黑气翻腾,“朱雀神的女儿,你的血肉最适合滋养老夫的残魂!”
就在这时,宁擒水动了。他桃木杖一点地面,地面突然裂开,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灵蛇般缠向黑影。这些藤蔓泛着金光,显然被灌注了灵力,竟是道家的“锁妖藤”。
“雕虫小技!”红尾老君冷笑,黑气暴涨,瞬间将藤蔓焚烧殆尽。
李长久却在此时动了。他没攻向黑影,反而冲向那枚玉佩,一把将其攥在手里。指尖用力,玉佩瞬间碎裂,一道微弱的红光从碎片中飞出,正是红尾老君寄存的那缕残魂本源。
“你敢!”红尾老君又惊又怒,黑影疯狂扑来。
“有何不敢?”李长久将碎片塞进嘴里,猛地咽下。同时,他体内的先天灵被激活,三足金乌的虚影在背后浮现,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啼鸣。
“啊——”
红尾老君的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被烈火灼烧。他与那缕残魂本源相连,玉佩碎裂的瞬间,他的力量便已溃散大半,此刻再被金乌真火冲击,更是痛不欲生。
“就是现在!”宁擒水大喊,桃木杖化作一道流光,刺入黑影的眉心。
“不——”
黑影剧烈挣扎,黑气疯狂翻涌,却在金乌真火与桃木杖的双重压制下,一点点消散。最后,整个黑影化作一缕青烟,被金乌虚影一口吞下。
皇城上空的阴云散去,月光重新变得清澈。
赵襄儿望着李长久背后的金乌虚影,眼中满是震惊。她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那是上古神鸟,掌管光明与火焰,早已绝迹于世间,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小道士身上?
李长久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味道不怎么样。”他转头看向宁擒水,“师父,这老鬼算是解决了?”
宁擒水点点头,又摇摇头:“残魂已除,但幕后之人还在。朱雀神既然敢动这个心思,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长久看向赵襄儿,少女正望着皇宫深处,神色复杂。他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在。”
赵襄儿转头看他,月光下,少年的笑容有些痞气,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忽然想起刚才的婚约调侃,脸颊微红,别过头去:“谁担心了……还有,那婚约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李长久挑眉,“先帝御赐的婚书,难道你想抗旨?”
“我……”赵襄儿语塞,随即瞪了他一眼,“我是女皇,我说了算!”
“那好办,”李长久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咱们立个三年之约如何?三年后,我若能胜过你,你就乖乖履行婚约;若是我输了,任凭你处置。”
赵襄儿看着他眼中的自信,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宁擒水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两个小家伙,怕是从这一刻起,就注定要纠缠不清了。
此时,皇宫深处的某座宫殿里,朱雀神望着窗外的月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金乌……帝俊……有趣,真是有趣……”
而冷宫的荒院里,李长久打了个哈欠:“好了,鬼也捉完了,咱们该撤了。”他伸了个懒腰,看向赵襄儿,“未来的女皇陛下,记得三年之约啊。”
说完,他跟着宁擒水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赵襄儿握着油纸伞,站在原地,望着少年的背影,突然轻声道:“记得。”
夜风拂过,卷起地上的符纸灰烬,皇城的诡案暂告一段落,但属于李长久和赵襄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红尾老君的残魂被灭,皇城的阴霾散去大半,但李长久知道,这只是开始。他跟着宁擒水回到紫天道门在皇城的落脚点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师傅,您老早就知道赵襄儿的身份?”李长久倒了杯凉茶,一口灌下去,“还有那朱雀神,明显没安好心,您就眼睁睁看着她算计自己女儿?”
宁擒水呷了口茶,慢悠悠道:“太初六神的博弈,不是你我能插手的。朱雀神想要空间权柄,叶婵宫却在暗中护着赵襄儿,这盘棋,咱们凑个热闹就行,别陷太深。”
李长久挑眉:“叶婵宫?就是那个不可观的神秘师尊?”前世他到死都没见过这位师尊的真面目,只知道她权柄通天,连太初六神都要给几分薄面。
“除了她,谁能拦得住朱雀神?”宁擒水放下茶杯,“你以为赵襄儿那油纸伞真能护住她?那是叶婵宫悄悄动了手脚,否则红尾老君第一晚就得破棺。”
李长久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说来,从他踏入皇城起,就有双眼睛在盯着?是叶婵宫?还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尊?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先天灵被拔出时的灼痛感,这一世,他绝不会再任人摆布。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唐雨的声音带着急促:“李道长,我家殿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宁擒水挥挥手:“去吧,记住,少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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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久翻了个白眼,这老头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装糊涂。
再次踏入皇宫,气氛已大不相同。侍卫们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到了太极殿,赵襄儿正坐在龙椅旁的侧座上,手里捧着一卷卷宗,眉头紧锁。
“什么事这么急?”李长久拖了把椅子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点心。
“你自己看。”赵襄儿把卷宗推给他,“这是近半年来皇城失踪人口的记录,我让人查了,失踪的全是青壮年,而且……都在冷宫附近出现过。”
李长久翻了几页,眼神渐渐凝重。失踪人数竟有上百,这可不是红尾老君一个残魂能做到的。他指着卷宗末尾的日期:“最后一个失踪者,是三天前?”
“嗯,”赵襄儿点头,“是个卖花郎,有人看到他进了冷宫,就再也没出来。”
李长久放下卷宗,起身就往外走:“去冷宫。”
冷宫比昨晚更阴森了。李长久顺着墙根走,手指划过砖石,突然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停下——这里的泥土是新翻的,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挖开。”他对跟来的侍卫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还是唐雨发了话,才拿起锄头开挖。不过片刻,泥土下露出了一只人手,肤色青紫,指甲缝里还嵌着草屑。
“不止一具。”李长久蹲下身,拨开周围的土,“这下面至少埋了十几具尸体。”
赵襄儿脸色发白,捂住了嘴。她从小在皇宫长大,见惯了权谋争斗,却没见过如此残忍的景象——这些人,显然是被活生生埋在这里的。
“红尾老君的残魂只需要生魂,不需要尸体。”李长久摸了摸下巴,“看来还有别的东西在这冷宫里。”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布鞋在跑动。李长久使了个眼色,侍卫们立刻散开,将那片区域围住。
脚步声停在一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从树后钻出来,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些纸钱和糕点。他看到李长久等人,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要跑。
“站住!”李长久身形一闪,挡在他面前,“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少年哆哆嗦嗦道:“我……我是来给姐姐送吃的……”
“你姐姐?”
“她……她被关在这里……”少年指了指老槐树,“她说她冷,要我每天给她送点心……”
李长久皱眉,老槐树下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他走到树下,伸手按在树干上,一股阴冷之气顺着掌心传来,比昨晚红尾老君的残魂还要浓郁。
“是树妖。”宁擒水不知何时也来了,他指着树干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树吸收了太多冤魂,成精了。”
那疤痕像是一张人脸,此刻正微微蠕动,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听起来像极了女子的哭泣。
少年吓得瘫坐在地:“不……不可能……姐姐说她只是被娘娘罚了……”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赵襄儿蹲下身,柔声问道。
“她叫阿翠,是浣衣局的宫女……”少年泣不成声,“三个月前,她说做错了事,要被关在冷宫反省,让我每天来送吃的……”
赵襄儿心里一沉。三个月前,正是皇城开始闹鬼的时候。这树妖不仅吞噬生魂,还能模仿人声,诱骗活人前来送死。
“它用你姐姐的声音骗你。”李长久道,“你姐姐早就被它吃了。”
少年愣住了,随即嚎啕大哭。
老槐树剧烈摇晃起来,树枝像鞭子一样抽向众人,树皮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球,个个都在流着血泪。
“孽障!”宁擒水桃木杖一扬,一道金光劈向树干。
树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树枝疯狂舞动,却被金光拦在三尺之外。李长久趁机祭出三张黄符,符纸化作火鸦,扑向那些眼球。
“唳——”
火鸦穿过眼球,留下一个个焦黑的洞。树妖的动作慢了下来,树干上的人脸疤痕扭曲着,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它的根扎得太深,得斩草除根。”李长久从侍卫手里夺过一把长刀,注入灵力,刀身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他跳到树上,对着疤痕狠狠劈下。刀光闪过,树干应声而断,一股黑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腥臭无比。黑血落地的瞬间,无数只惨白的手从土里伸出,抓向周围的人,正是那些被吞噬的冤魂。
“散!”赵襄儿撑开油纸伞,金光扩散开来,那些冤魂碰到金光,像是冰雪遇阳,渐渐消散,脸上露出解脱的神情。
树妖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没了声息,树干化作一截焦黑的木炭。
少年看着那截木炭,哭得撕心裂肺。赵襄儿叹了口气,让人把他带下去,好生安置。
“这树妖只是个引子。”李长久擦了擦刀上的黑血,“它能成精,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宁擒水点头:“是朱雀神的手笔。她不仅想借红尾老君逼赵襄儿突破,还想让这树妖收集冤魂,炼制‘九幽魂丹’,用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李长久看向皇宫深处,那里的宫殿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却藏着数不清的肮脏与阴谋。他突然笑了:“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赵襄儿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心里有些发慌:“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李长久拍了拍她的肩膀,“就是觉得,这皇城的热闹,还没看完呢。”
他转身往外走,背影挺拔,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赵襄儿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小道士或许真的能帮她打破宿命。
而此刻的朱雀神殿里,朱雀神正把玩着一枚血色玉佩,玉佩上倒映出冷宫的景象。她看到树妖被灭,非但不怒,反而笑了:“金乌的传人,果然没让我失望……”
她将玉佩扔给身后的侍女:“去,把这个交给九婴,让它准备好,该轮到它出场了。”
侍女接过玉佩,躬身退下。朱雀神望着窗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帝俊,羲和,千年了,咱们也该好好算算旧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