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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浮生 丹青允 17504 字 10天前

第51章 剧情章

山体崩裂发出骇人的巨响,在空旷的雪域里回荡。

厚重积雪沿着闪电削断的山崖滚滚滑落,如瀑布般飞流直下三千尺,场面甚是惊骇。

“发生了什么!”

爆裂声震天骇地,天镜宗一众长老闻声齐聚而来,透过水镜观察雪域异象。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密境突然之间雪崩了?”

“诸位且看!似有人影正被积雪掩埋!”

“不好!二小姐有生命之危!”

“遭了!”湘夫人紧张了,“夫君,阿黎他们还在雪境当中……”

话到了嘴边突然停顿住。

水镜在众人眼前映出清晰景象。

只见浩瀚雪野间,一道小小身影伏在冰面上,少女抱着她的铁锹哼哧哼哧凿冰,低垂的睫毛结了一层细冰,愈发衬得眼眸清亮灵动。

她专心而努力地挥动着手中铁锹,每一下都攒足了力气,情绪安稳丝毫不受雪崩的影响。

“阿虞竟然无碍?”祝掌门震惊地盯着水镜,“那么雪崩掩埋的人是……”

“晏川!!”

雪堆间轰然震开一阵白雾,纷纷扬扬的冰雪散落,祝黎自其中爬了出来。

什么,遭殃的竟然是雪境的两位监管者!

水镜前齐聚的诸位长老霎时一惊,齐齐将尴尬的目光投向掌门,又默契地各自撇开。

“晏川!”祝黎在漫无边际的积雪中呼唤失踪的道侣。

脸都丢尽了,雪境由她与喻公子全权监管,多年以来从未出过如此丢脸的窘事。

“晏川,你在哪!”她焦急奔跑。

什么动静?

专心凿冰的少女闻声慢慢抬起头,从雪堆间冒出脑袋。

“姐姐?”

祝黎被她唤了一声,蓦地愣住了。

“你,你……”

全身被湿雪搞得狼狈不堪,她匆匆拢住凌乱长发,惊疑地打量着祝之渔:“你为何能安然无恙!”

“感谢馈赠呀。”

祝之渔坐在他们砸出的冰坑间,顺势轻而易举凿开碎冰,接着撸起袖子露出将一双手臂浸入冰潭。

手臂霎时被冰水禁锢,失去知觉动弹不得,刺痛感由下而上攀附,似万千根针扎入骨髓。

“没这么简单。”祝黎盯着沉在潭底的虚影,“雪魄莲扎根于冰潭之下,有五百尺之远,想要摘到它,妹妹需得深潜潭底。”

寒气逼人,对于没有法术庇护的凡人而言,入潭便有性命之危。

“夫君,试炼到了这一步便算了吧。”湘夫人叹气,决定放弃这个女儿:“不是谁都能如阿黎那般卓越聪颖,阿虞终究是个平庸的孩子,留着她,至少还可为宗门联姻添力。若是入水冻伤了身子,日后还怎么婚配呀。”

“也是,有阿黎一人足矣,至于那孩子,便到此为止了。”祝掌门同意夫人的话。

“阿黎,试炼停止,带她离开雪境。”

“是,父亲。”

祝黎收到掌门的千里传音,心中一喜。

她淡淡瞥了一眼伏在冰面的少女,转身便要去寻找喻晏川分享喜讯。

“且慢,我有办法。”祝之渔的掌心在水中泛起微光。

她不用潜入水底也能摘得灵植。

雪魄莲感应到草木灵力的召唤,挣脱根茎,自冰潭之下缓缓上浮。

那朵光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升至水面。

“摘到了!”

肌肤冻得泛青,冰水顺着手臂滑下,打湿衣袖,少女倏然欢呼一声,双手捧出一朵泛着幽蓝光泽的雪莲。

“我摘到了!”

祝黎一愣。

水镜前的诸位长老俱是一愣。

“二小姐竟然未入水……”

“雪魄莲是如何到她手中的?”

“没注意啊,一眨眼的功夫就捧出水面了。”

“能让灵植自个儿浮上来,莫不是感召之力?”

“你们都不许与老夫相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忽然站了出来,“此乃极品木灵根,老夫于木系一脉颇有心得,这徒儿我们葳蕤峰要定了!”

“老东西,单你葳蕤峰修炼木灵根?我们药王谷也不是吃素的!”

“都退下!”紫袍老者出面杀死比赛,对着祝掌门谄媚,“掌门您看,二小姐不若花落我们天枢学院?”

湘夫人震惊地指着水镜:“诸位长老的意思是,我这小女儿……是个可塑之才?”

这、这是捡到宝了?

雪境。

风雪呼啸。

祝之渔双臂冻得僵硬,将闪烁幽光的雪魄莲抱进怀里:“我摘到了,所以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风寒侵体,她还在发着高烧,也不知当下这具虚弱的身体能撑到几时。

祝黎愣愣走过来,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盯着师妹并不言语。

“我要离开。”祝之渔也不怯懦,平静地对上祝黎视线。

“阿黎……”雪地里忽然传来喻晏川微弱的声音。

“晏川,你在哪!”祝黎听得熟悉的声音,黯淡的眼睛倏然有了光泽,焦急寻找道侣想要与之商量对策。

“吾……”

“当啷!”

一声闷响,祝之渔抱起雪莲,顺手扔掉了铁锹。

喻晏川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晏川!”雪野间接连响起祝黎的呼唤声。

少女扔掉的铁锹不偏不倚砸中喻晏川。

铁锹砸得结实,仙君头脑发昏,咬牙切齿道:“吾在此地……”

祝黎也顾不得祝之渔了,慌慌张张奔进积雪堆里,抱住男子:“晏川你有没有受伤!”

“她…她……”喻晏川瞪着雪野间少女的小小身影,气得说不出话。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想他堂堂天界仙君,竟被雪崩搞得如此狼狈,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喻晏川开始运掌施展法术。

祝之渔抱着雪莲,眼看着即将走出雪域,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破空声。

背后蓦地涌来一阵劲风,剑光掠过她鬓边。

祝之渔踉跄着撞在石壁上,碎玉般的冰碴纷纷坠入云海,雪莲险些失手滚落。

眼前天寒地冻的场景瞬息变幻,积雪消融,她被喻晏川突然推入了风谷。

刚入结界,扑面而来的罡风便削断少女一缕头发。百丈见方的洞窟内,数道青色风刃织成密网,在岩壁上犁出深深沟壑。

“卑鄙小人,说好了摘得雪魄莲便容我离开,你们出尔反尔!”

雪境与风谷之间的结界在眼前闭合,祝之渔突然抬起手,山峰间的植株得到灵力感召,赶在结界闭合前一刻迅速将一对道侣也卷入风谷。

“救命!”祝黎执剑斩向缠住身体的植株,奈何越砍,枝蔓长得越疯。

“晏川救我!”

喻晏川自顾不暇,他是执掌草木的神衹,可不知为何,这些植株离奇地不受他控制,似有一股力量同他天然相克。

祝之渔望着落在远处的两道身影,拍拍手掌,抱着雪莲先去寻找出路了。

她蹲在风谷入口,解开发带系在碎石上。浅碧色丝绦被疾风卷成直线,末端石子像钟摆般左右摇晃。

发带绷直指向东南方,祝之渔鼓起勇气,随之纵身跃下断崖,像片竹叶轻轻落向对岸。

呼啸风声灌满双耳,乱流中的碎石擦过少女的脸颊。她在坠落中张开双臂,忽然感觉后背触到一股翻滚的气流。

是风眼!

“不好。”身体被狂风卷向悬崖,祝之渔心底一惊,正要召出藤蔓救命,后背却被一人手掌稳稳抵住。

“小祝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折扇“哗”一声在祝之渔耳畔展开,俊逸的身影映入眼帘。

青衫公子反手一转,扇面掀起凌厉的风刃劈向风眼,石壁轰然炸开。

“喏,这边的风阵遏制住了,多简单。”

他托住祝之渔的身体,带着人轻巧落地。

折扇掩住半张脸,青年眉目含笑:“要不要同在下道一声谢谢?”

第52章 剧情章

水镜前已乱作一团。

“事态危急,喻郎君打开了结界,二小姐被风眼吸入风谷了!”

“大事不好了,不知怎的,深山老藤突然抽长枝条,将喻郎君与大小姐一并卷入了风眼历劫。”

“风谷长老何在?速去救人!”

“……”

“且慢!”乱糟糟的人群中,风谷长老定睛一看,“诸君谁人认得,这是天界哪位神官?”

青衫掠过断崖,被山野风吹出雾霭飘渺的虚影,年轻公子抬臂露出小截霜白手腕,张开折扇颇有风度地帮祝之渔挡住刺目日光。

“姑娘好胆魄,这般凶险的风眼,不等人来搭把手,也敢仗着胆子往下跳?”

扇骨翻转,将迎面袭来的风刃绞碎,青衫公子朝她偏头一笑,松散的衣襟透出银绣的鹤影,衬得他人风流倜傥。

“鹤寻!”

喻晏川面色不善,发出命令的口吻:“三息之内,破解风阵!”

“啧。”青衫公子不悦地蹙了蹙眉,偏向少女:“没看见我正忙着么,破坏气氛,叉出去。”

折扇轻摇,掀起一道风刃逼得喻晏川倏然后退几丈远。

喻晏川震怒,执剑迎风劈下:“这不是谈情撩拨的时候,风谷之中你占主场优势,少废话!过去帮忙!”

“都说了,不要破坏气氛,我时间很宝贵的。”青衫公子挥扫折扇,掀起青色锋芒,贴着喻晏川脚畔斩落。

“小祝姑娘,别来无恙,咱们又见面了。”扇子“唰”地展开半遮面,青年换了副面孔,转身对着祝之渔笑,正要再度凑近她。

“不许动,轻浮浪荡之徒!”祝之渔突然反手将匕首架上公子颈侧,抱起雪莲警惕地同他拉开距离。

“哈,轻浮浪荡子,姑娘说的是在下么?”青衫公子眨了眨他那双狐狸眼,露出无辜委屈的神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小祝姑娘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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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未落,扇尖倏地挑飞颈侧匕首,顺势轻佻地拂开少女肩上发*带,冰凉的扇骨触上祝之渔发热的额心。

“姑娘,你病了。”

他感受着少女的体温,笑得眼眸弯弯,眼尾红痣灼人,天然一股风流韵意。

祝之渔冷不丁被那扇骨冰了一下额头,还未回过神,便见折扇轻摇,习习凉风拂面。

一股舒畅凉爽的灵力自上而下游走全身,贯穿静脉,凉风驱散病气,混沌的头脑倏然清明起来。

高烧瞬间消退。

日光洒上青年含笑的眉眼,他眼尾上挑的弧度勾勒出一副倜傥风流相,像极了狡黠的狐狸。男子收起折扇,拱手一礼风度翩翩:

“在下,鹤寻。”

“多谢公子帮我驱散病气。”祝之渔摸了摸冰凉的额头,话锋一转:“但恕我冒昧,我依然不会信任你。”

“哦,为何?”鹤寻把玩折扇,在颈侧比划了下她方才架起匕首的位置。

祝之渔定定注视着他:“你和他们都不同。”

鹤寻挑眉:“他们,谁?”

掌心凝聚起荧光,祝之渔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感召山谷间植株防御:“你和我一样,保留着从前的记忆。”

鹤寻闻声倏然扬唇一笑,笑意从唇角漫到眼角眉梢。

折扇蓦地落在祝之渔手背,轻轻敲了两下。

“小祝姑娘这么提防在下,在下可是会伤心的。”

男人会撒娇,见着魂会飘。

祝之渔被他这副轻佻风流的态度激得神经发麻,掌心凝聚的荧光瞬间被敲散了。

“不错,我的确与他们不同,因为——”

鹤寻“哗”一声展开扇面,遮住笑意顽劣的唇角,唯余细碎日光流动在眼眸中,脉脉含情。

“我与姑娘你,才是一类人。”

他忽然倾身凑近祝之渔,神秘低语:“学习新思想,争做——”

“新青年。”

祝之渔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回过神,蓦地愣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莫非,鹤寻也是穿书者?

祝之渔睁大眼眸,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双藏在折扇后笑意盈盈的狐狸眼。

“姑娘不信在下?”鹤寻挑眉,“小生所言非虚,否则怎会保留原有时空的记忆呢?”

祝之渔将信将疑:“你真的是穿来的?”

“绝无半句虚言。”鹤寻捂住心窝,故作凄凉之态,“同是天涯穿书人,本以为他乡遇故知。可小祝姑娘屡屡设防,步步避嫌,实在令在下寒心。”

“这不对呀,”祝之渔皱眉打量着他,“凭什么你穿成了法力无边的神仙?”

“随机分配咯,我运气好。”

青衫公子朝她伸出手:“怎么样,既是他乡故知,姑娘何不与在下同伍,相依为命……”

“鹤寻,你一日不沾露水情缘能死么!”

一道凌厉的剑意骤然当空划过。

喻晏川忍无可忍,突破风阵逼至近前,指着祝之渔:“她是天镜宗掌门之女!”

“我知道啊。”鹤寻悠哉悠哉摇着折扇,“我同小祝姑娘相谈甚欢,跟你有何干系?破坏气氛,叉出去。”

喻晏川死死盯着青年,眼神晦暗不明。

如今祝虞身份大白,回归宗门。按照喻氏与天镜宗联姻的约定,新娘的人选应当落在她头上。

喻晏川心高气傲,身为爽文大男主,他认为只有最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自己。一边吊着祝黎,一边观察这名陌生少女表现如何。

这样的人总是贪心不足,按照奇葩设定,优秀的女角色都会成为男主的备胎,他不会允许旁人染指其中任何一个。

手中长剑“唰”的出鞘,抵在鹤寻身前,喻晏川语气不容置喙:“当务之急,是破解所有风阵,离开风谷。你我以拯救苍生为使命,自当扶弱济贫,救人于危难之中。”

看吧看吧,刀不砍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发怒推她入风谷的时候倒是没管她的死活,这时候想起来喊口号保护苍生了。

祝之渔双手抱着雪魄莲,转身便走。

她没搭理那边争执不休的两个神仙,自己走下石阶,坐在崖洞前解开一根发带重新测试风向。

呼啸的罡风卷着碎石擦过耳际,祝之渔仰头望着断崖之上的风阵出口,一不留神发带脱离指尖,被风卷入崖底飘远。

“我的发绳……”

祝之渔轻呼了下,一声极轻的铃铛响忽然从深渊里传来。

叮——

铃铛震颤的余韵穿入耳膜,祝之渔瞳孔骤缩了下。

叮——

又是一声,脑袋似是受到撞击,她的思绪蓦地变得凌乱起来,只觉地动山摇,视野开始重影,越来越模糊。

眼前突然走马灯般闪过细碎的画面:幽暗破烂的柴房,苍白的手指缠着浸血的丝线,摇晃的铃铛……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用害怕,听到铃铛响,就知道是我回来了。”

还有略有几分耳熟的少年声:“你说的,要我乖乖待在这儿。我很听话,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会离开。”

“喜欢吗?”记忆里的声音透着病态的温柔,那人用刀刃划开腕脉,鲜血顺着丝线渗入砚台:“看,每一张,每一笔画的都是你啊。”

“你不要走,不要走……”

“今日大雪,檐下铃铛响了,你食言了,没有回来。”

更多记忆汹涌而来,少年浸在血泊中,喃喃低语:

“冬至一过,我的死期大概快到了。”

“我不做人了。”

“怎么办,我把一切都给忘了。”

带笑的叹息自深渊传来,铃铛声突然变得杂乱刺耳,祝之渔捂住双耳头痛欲裂,不受控制地往山崖之下坠去。

“当心……”山顶传来焦急的呼唤声。

第53章 小没良心的,把他忘了个干净。

“当心!”

鹤寻甩出折扇,扇面掀起数丈风浪,遽然托住少女下坠的身体。

坠落的趋势得以遏止,折扇自空中横扫一周,返回鹤寻手里,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噫吁嚱,所幸在下……”

话音刚出口,忽见几道风刃自崖底飞出,打破平衡。气流暴乱,玉石相撞的清音引发奇异共鸣。

掌心的菩提木印记似是感应到什么,倏然泛起光芒。

【宿主请注意,神木感应到亡魂的强烈意念,正在指引宿主前去寻找。】

祝之渔的身体猛地再度下坠。

“怎会如此……发生了什么!”鹤寻余光瞥见那道疾速坠落的身影。

心底一紧,他踩着风浪一头扎进深渊赶去阻拦。

喻晏川的剑光突然自眼前飞过。

“晏川!”祝黎匆忙拽住道侣的袖子,“崖底是风谷禁地,你不要冒险过去,我会担心!”

“松手。”喻晏川淡淡道。

“我不松开,你下去做什么,救祝虞吗?你们才认识多久呀,便为了救她冒险去闯禁地,喻晏川,你什么意思?”系统运作,祝黎一心扑在道侣身上。

“松手。”仙君皱了下眉,甩开她的手并不解释缘由。喻晏川面露不悦,身为大男主,他无需向祝黎解释任何行为。他想,祝黎如今太不懂事了,她应当温顺地服从一切。

“晏川!”祝黎被道侣弃在身后。

她不明白道侣态度变化为何如此之快。方才明明是他将妹妹推入风谷,而今竟然舍身去救人。

“喻晏川,你不能这样对我!”

“吵什么吵,烦死了!”

鹤寻朝崖顶吼一声,“人命关天,你们不帮忙也就罢了,拉拉扯扯跟着凑什么热闹?”

喻晏川御剑追至他跟前,冷声问:“感应到了么?”

“感应到什么?感应到你们两个情比纸薄,还是感应到兰因絮果的预兆?”鹤寻嘲讽。

“不是,”喻晏川不悦皱眉,“菩提木的力量。”

“菩提木?”鹤寻微微一怔,望向崖底少女的身影。

“并未。”他蓄意隐瞒。

“我因何下凡,你心里一清二楚。”

喻晏川御剑越过他身,“女娲消逝前封印上古神力,藏入浮屠塔。那股力量对神界极为重要,但浮屠塔至今不知所踪。”

“所以呢,你疑神疑鬼个什么,你觉得这姑娘与你下凡寻找的上古神力有关?玉渊,你昏了头了,莫说神力,她身上连凡人修仙的根基都未筑就。”

鹤寻狂摇折扇,踩着风浪重新将喻晏川甩到身后。

“姑娘莫怕,小生来也——”

半山腰突然涌出浓重白雾,形成一道屏障。菩提木泛起微光,转瞬之间少女的身影便被雾障吞噬掉。

“完蛋。”鹤寻暗叫不好。

“风谷禁地,有去无回,神仙来了也得掉层皮。”祝黎追上来,拖住喻晏川的脚步,“这是她的命数。”

失重感裹挟着呼啸风声灌入耳膜,祝之渔看见无数青铜风铃在岩壁间编织成一张流动的巨网。

【系统警告,危险指数,四星,请宿主做好准备。】

后背撞上暴乱的气流,山崖间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凄厉长鸣,无数道透明风刃刹那间向她攻来。

掌心银白光芒乍现,沿着少女手臂蔓延开来,凝聚成一条闪烁电芒的长鞭,迎上正面劈来的风刃。

两股力量相击,空中骤然迸发刺目的白光,如星辉流转散落开来。

“何人擅闯风谷禁地。”

破空之声撕裂雾气,白衣男子自缭绕云雾中显形,广袖翻飞间,缠绕在腕间的锁魂链叮当作响。祝之渔看到了他眉心浮现的青玉色风纹,依稀记得那是古籍中记载过的掌风使的印记。

“又是一个来寻死的。”白衣男子双目微阖,语调平静如死水,“百年间,你们寻了多少个替代品,也有耐心告罄的时候?这一回连扮都扮得不像她了。”

“我没有,我不是,不要乱讲。”炮灰多死于不张嘴,祝之渔吸取教训,第一时间进行否认。

她眨着眼睛,很是委屈:“无意冒犯前辈,我是被人推入风谷,不小心掉进悬崖的。”

“不小心坠足?这个借口已经用烂了。”男子眉目间浮现一丝倦怠,“天镜宗这回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派个平庸之辈来。”

“不过,都是一个下场。”苍白指节轻旋,突然掀起风刃狂潮。

飓风漩涡随之涌现,山崖间悬挂的风铃随之急促作响,示警法器疯狂摇晃,震得人耳膜生痛。

“前辈,我冤枉啊!”

祝之渔捂住双耳,就是这阵破碎的风铃声方才编织出一幕幕凌乱的幻象,致使她失去意识坠崖。

这等隐世高手她怎么可能与之匹敌。

风刃削断少女半幅衣袖,祝之渔翻身避开致命一击,甩开电芒当空扫落风刃。

“好厉害的法器,小姑娘身手不怎么样,法器倒是世间罕有。”白衣男子正色起来,双手结印,无数气流缠住少女脚踝,将她拖向翻涌着靛青雾气的深渊。

“姑娘,可惜了。”

罡风撕扯着衣袂致人坠落,冰冷风刃刺向祝之渔。

失重感吞噬意识的刹那,少女掌心菩提木光华流转,迸发的红光如茧将她包裹住,红光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新娘虚影。

“虚尘,不要伤她。”

昏沉中,祝之渔听见了女子的悲泣声,那声音与山崖间风铃共鸣,震得她心口发烫。

听到声音的瞬间,男子瞳孔中的混沌裂开一丝清明,漫天风刃突然悬停在祝之渔身前一寸处,化作漫天繁花簌簌落下。

“昙鸾?”

一缕红烟窜出,在男子眉心凝成并蒂莲印记,手腕处的同心缕寸寸断裂。

他声线不稳,指尖颤抖着去触碰红光:“昙鸾,真的是你么?”

嫁衣残魂自光芒中浮现,身着嫁衣的女子轻轻握住剑锋,伸手触碰男子发间银丝。

“是我,我回来了。”

风刃骤然消散,男子步履踉跄,周身的青色风纹发出刺目强光,整座山谷开始震颤。祝之渔被气浪掀翻,小跑着奔到崖洞里避风。

这是祝之渔第一次想到用“褪色”来形容一个人。

他像是一件被搁置的遗物,落满时间的尘埃,静静待在角落里等着那个人回来。

红光在空中勾勒出女子清晰的轮廓。祝之渔看见漫天飘起梨花雨,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画面陡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火光,身着嫁衣的女子从云端坠落,胸口插着羽箭。

嫁衣残魂化作红绫缠住男子手腕,昙鸾的虚影自菩提木光晕间走出。她染血的指尖点上道侣眉心:“我等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男子望向祝之渔,“昙鸾的魂魄为何系于你手中。”

祝之渔如实交代:“晚辈在赶回天镜宗的途中,路经鬼域忘川遇见这位姑娘。她说她心结难解,魂灵不得轮回往生,求我带她回阳间了却夙愿,说她的夫君还在等一盏合卺酒。”

氛围烘托起来了,祝之渔有做电灯泡的自觉,安静地待在崖洞里避风,容这一对道侣叙旧。

系统弹出提示音:【恭喜宿主,宿主再度了结一桩夙愿,可以获得更多灵力了。】

***

同一时间,鬼域。

忘川河渡升起一簇红光,平缓的河水倏然间汹涌起来。

“殿下,殿下,忘川有异象发生!”

当日值守的鬼差匆匆前来赴命。

血月升起,高悬天穹,新上位的鬼王半身笼罩在阴影里,屈起一膝斜坐树上,束发的暗红绸带于身后随风飘动,姿态甚是闲散恣意,却无声释出沉重的压迫感。

鬼差惶恐地伏地头颅,战战兢兢等候发落。

良久,年轻的鬼王终于开了口。

“你的意思是,有人能联通阴阳两界,越过鬼域,为忘川中的亡魂引渡?”

“是…是……”鬼差牙齿打颤。

“查。”

寂临渊垂眸,目光压着那道颤栗的身影。

“去查,是不是她回来了。”

鬼差连连应声,惶恐地退出花海后,拔腿飞逃。

山峰般高大的巨影缓缓笼罩过来。

修长指节拨弄着彼岸花,寂临渊抬眸,漫不经心问道:“让你护送的人送到天镜宗了么?”

九头蛇乖乖颔首。

“嗯,”寂临渊状若无意,问了声:“她没提起我么?”

九头蛇呆头呆脑,懵懵摇头。

指节骤然收紧,碾碎彼岸花,掌中花汁横流。

小没良心的,把他忘了个干净。

寂临渊随手扔了花瓣,翻身跃下槐树。

“不过没关系,我会让她想起来的。”

男鬼默默垂眸,俯瞰奔流不息的忘川。

第54章 剧情章

半山腰涌出的浓重白雾凝结成一道坚固的屏障。

鹤寻摸索各种刁钻角度拿风刃来回劈了几遭,屏障愣是没破开分毫。

“稀奇了,这山崖底下住着哪路神仙,搞出这么顽固的阵仗。”

“让开。”喻晏川皱着眉推开他,手掌按上剑鞘,“唰”一声拔剑起势。

“死装,看不起谁。”鹤寻瞥一眼,并拢双指灌注神力,掌中折扇蓦地升空,掀起数丈气浪。

两股力量眼看着便要劈向云雾屏障,山间突然传来焦急的呼喊声:

“神君,神君且慢,此乃风谷禁地,还请神君收手!”

风谷长老腾云驾雾赶来制止,宗门掌门与诸位长老紧随其后一齐赶至。

鹤寻回头:“贵宗真是深藏不露,这山底下镇着何方神圣?设下的结界竟连本君也要使上一番力气。”

风谷长老急忙解释:“神君见谅,昔年掌风使放弃飞升神格,被天界贬为谪仙入凡尘。自此避世不出,隐居于天镜宗风谷禁地之中修炼。”

喻晏川盯着屏障:“掌风使,玉虚尘?”

“喻公子所言极是,正是这位神君。”风谷长老连声应和。

“掌风使秉性孤僻,不喜与人来往。多年以来老夫携宗门诸位大能屡屡造访,至今未能请动掌风使出山。”

祝黎适时上前,神情凄然:“妹妹此去,岂不是……”

祝掌门盯着苍茫云雾,发出沉重叹息:“小女只怕凶多吉少。”

“人命关天,真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鹤寻皱起眉,朝喻晏川抬了抬下颌:“玉渊,搭把手,一同破开这屏障,强攻下去。”

“妹妹怎的这般命苦,好不容易找到家人,竟又与我们阴阳相隔。”祝黎拦住喻晏川,倒向他怀中放声哭泣,有意拖延时间:“晏川,我该怎么办,我好心痛……”

哭声凄婉动人,在山崖间回荡。

少女生死未卜,崖底形势未知,每拖延一刻,她便多一分危险。

岩壁上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声响,浓重的云雾这时骤然翻涌起来,罡风卷起在场众人鬓边碎发。

“掌门当心危险!”

狂风大作,异象陡生,一束红光突然穿破屏障,直冲天际。

“列阵!”诸位长老齐齐结印,祭出法阵抵御风暴。

破空之声撕裂法阵,风眼当中缓缓浮现出两道人影。

“那是……是……”祝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祝之渔身姿轻盈,借着风势自缭绕云雾间飞出,她的身后跟着一位白衣银发的仙者,广袖翻飞间拂退一众长老结出的法阵。

“小祝姑娘,你没事吧?”鹤寻诧异地打量着她。

“没事呀。”脚底风势渐渐平息,祝之渔舒展手臂,轻松落地。

她不仅好端端活着,还带出了避世退隐的掌风使。

“这怎么可能!”祝黎震惊,不由咬紧了牙。

喻晏川紧抿薄唇,亦是死死盯住少女,眼底迸出火星。

祝掌门快步上前,难以置信:“你请动了掌风使大人出山?”

“嗯……”祝之渔想了想,答道:“应当不算请动吧,这位大人自愿随我出山的。”

“什么,自愿?!”诸位长老脸色俱是一变,目光齐刷刷汇聚至少女身上。

他们这些老人纡尊降贵,屡次亲迎掌风使,回回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归,人家眼高于顶,连面儿都懒得露。

奇了真奇了,掌门这平平无奇的小女儿究竟有什么能耐,坠崖一趟不仅能侥幸生还,还带出了掌风使?

“妹妹真会说笑,未免太过冒犯前辈了。”祝黎笑语盈盈,暗讽她虚荣,往自己脸上贴金:“许是正巧碰上前辈出山,便随之一同上来了。”

祝之渔听出了她话中深意,正要反驳,却见那白衣银发的尊者缓步行至面前,正色道:

“吾修行近千载,从未动过收徒心念,你是第一个。今日破例,不知你可愿入吾门来,成为开山首徒?”

录取通知书突然从天而降,祝之渔一怔,受宠若惊:“我吗?您确定要收我为徒?”

掌风使收首徒?天上掉馅饼了!

众所周知,避世请不出的才是高人中的高人。

有这等导师指导,还是开山首徒,定然前途无量!

方才水镜前争得面红耳赤的一帮宗门长老瞬间偃旗息鼓,眼巴巴望着少女,甚至心痛。

相中的爱徒就这么被掌风使越级挖走,可恨,可恨!

“我真的可以跟随您修行吗?”祝之渔眨了眨清亮的眼睛,满目希冀。

“当然。”掌风使玉虚尘颔首。

“太好了,”少女欢呼雀跃,“我有师父了!”

系统提供的基础信息又乱又落后,有了师父,她这个炮灰小配角再也不用一个人钻研晦涩难懂的知识了。

祝掌门望着小女儿喜悦的模样,心底莫名不是滋味。

认回他这个位高权重的生身父亲时,女儿反应平平,不见分毫受宠若惊之状。怎的如今仅仅认了个师父便如此欢喜?

祝掌门负气,连带着主动过来嘘寒问暖的祝黎都被他冷落了几分,撇在身后。

“你能拜入掌风使门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日后必当时刻谨记,事事争先,替为父挣得脸面……逆子放肆,为父这都是为了你好!”

祝之渔嫌弃掌门,不想听他唠叨,转身便走。

背后传来咒骂声,极尽言辞羞辱:“不成器的东西,养你无异于养一头白眼狼!早知是个没心没肺的,不若当初弃了你!还寻回宗门做甚么!”

周遭长老忙着劝解:“掌门息怒,孩子还小,不懂事……”

玉虚尘拂袖掀起一阵狂风,轰然击向背后众人,掀翻一连串恶毒的咒骂。

他垂眸瞥了眼小姑娘:“生父羞辱,不觉伤心么?”

“不在乎了,”祝之渔摇摇头,“我如草木,天生地养。父之于我,当有何亲?”

“有悟性,”玉虚尘微笑,“孺子可期。”

祝之渔跟随师傅回到风谷禁地,从此开始了起早贪黑的修习日常。

掌风使教习严苛,心肠却也软。

祝之渔根基薄弱,有时学崩溃了放声大哭,他便会抓来几团云雾捏作各种形状的小船,容她趴在云上飘来飘去。

“师父,好幼稚哦,这很像小孩子的游泳圈。”祝之渔扑闪着双手在云团上飘,觉得掌风使大概在拿她当作幼稚园孩童哄着。

“有效就行,这不是不哭了么。”

“师父,你当年追昙鸾姐姐的时候也是这么幼稚吗?”

“……”玉虚尘不理她了,倚着崖壁制作一串风铃。

祝之渔给云团捏了个鸭子形状,抱着长长鸭脖飘过来:“师父,我觉得你的青铜铃很奇怪。”

“那日就是这阵破碎的风铃声编织出一幕幕凌乱的幻象,致使我失去意识坠崖。”

“幻象?”玉虚尘抬头望她,“什么幻象,说来听听?”

祝之渔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脑袋埋进松软云团里。

她想起那时走马灯般闪过细碎的画面:幽暗破烂的柴房,苍白的手指缠着浸血的丝线,摇晃的铃铛……

“不用害怕,听到铃铛响,就知道是我回来了。”

“你说的,要我乖乖待在这儿。我很听话,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会离开。”

“你不要走,不要走……”

“今日大雪,檐下铃铛响了,你食言了,没有回来。”

记忆尽头,少年浸在血泊中,声若游丝:

“冬至一过,我的死期大概快到了。”

“怎么办,我的记忆要消失了……”

“停下!”祝之渔倏地抬起头,“不许外放我心声!”

山崖间回音效果本就极佳,她回忆里的那些言语直接被玉虚尘造出了立体环绕音的效果。

可恶,上一个外放她心声的还是寂临渊那个变态!

想到鬼王,祝之渔又安静下来了。

“师父,”她抱着云团,声音闷闷的,“你说那些碎片是幻境,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玉虚尘捏起一枚铃铛,在她耳畔轻轻摇晃。

“当啷——”

“这可不是一般的铃铛,这叫作摄魂铃,是一种法器。能引出生平经历过的那些割舍不下、牵绊人心的记忆。”

“哇,”祝之渔仰起脸望着挂满山崖的铃铛,“师父你因为思念昙鸾姐姐做了这么多渡魂铃!这么痴情!”

“说你的事。”玉虚尘盯她。

祝之渔被揪住尾巴,重又蔫了下来,闷闷道:“没什么好说的,因为……”

她想起雪域冰层下的那个少年。

“我大概忘了一些事情。”

祝之渔眼神迷惘。

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她便越会混淆现实与虚幻。她已分不清,那些究竟是祝虞的记忆,还是她的记忆。

玉虚尘搁下铃铛:“对了,吾要往鬼域走上一遭,带你同去。”

祝之渔一怔:“去鬼域做什么?”

“昙鸾的魂魄还在忘川,不日便将转入轮回转生之道。当年事出蹊跷,吾当赶在她转生之前,探看缘由。”

玉虚尘问道:“鬼域可有你相熟之人?”

有,太有了,熟得不得了。

祝之渔想想鬼王的蛇尾,摇头:“不认识。”

“说谎,”玉虚尘盯她,“你分明自鬼域而来,这一点,只怕连掌门也不知情。”

祝之渔愣了下,正要否认。

“吾早已察觉,这些时日,你身周一直萦绕着鬼气,挥之不去。换言之便是——”

“你一直处在鬼域监视之中。”

祝之渔心底一惊,倏然自云间站起身:“这里不是修仙宗门么,为何能被鬼气追踪?”

玉虚尘敛眸望她,若有所思:“这便要问你自己了。”

第55章 难得一夕安寝

“收拾收拾,随吾下山。”

祝之渔把脑袋埋进云团里,像一株蔫了的小苗,虚弱道:“师父,弟子昨夜偶感风寒,只怕……”

她咳了两声,垂头丧气:“只怕不能随师父同去鬼域了。”

玉虚尘淡淡瞥一眼,掐指引出一缕清风注入她上灵台。

“好了。”

“……”

祝之渔没法再继续装病了,翻了个身从云团里滚出来,一本正经道:“多谢师父为我驱除病气,徒儿这便回厢房收拾行李。”

她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时辰,不见分毫准备离开的迹象。

“实在不好意思,东西太多了一时之间找不齐整。”祝之渔歉疚一笑,一头扎进箱箧间继续翻找。

玉虚尘垂眸,掌心托起一只锦囊,低声道:“收。”

锦囊忽然升空,刮起飓风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满地杂物收了个干干净净。

“给。”掌风使将锦囊递至她眼前:“第二个问题也解决了,全无遗漏,需要什么自其中取出即可。”

祝之渔坐在光洁的地上,人已经被风吹懵了。

她又挣扎了下:“师父,我突然想起来还有……”

“嗯?”玉虚尘打断她的话,“还有什么借口?”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祝之渔僵硬地接过锦囊。

“你不愿随吾去鬼域?”玉虚尘看穿她心事。

“哈?没有啊。”祝之渔微笑,“跟着师父下山可以学到很多很多知识,弟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下回说谎的时候不要笑得这么心虚。”掌风使无情拆穿,问她:“你惧怕鬼域?”

“……嗯,”祝之渔一脸惆怅,顺着师父的话索性将错就错。

她想了想寂临渊的容貌,硬着头皮道:“弟子胆量小,让师父见笑了。听闻恶鬼青面獠牙,丑陋无比,长得可恐怖了……”

她太心虚了,将这句话说得极轻极轻,生怕一不留神便会传入千里之外那位鬼王的耳中。

***

日头偏西,两道人影披着晚霞余晖一前一后行走在山野间。

亲自走了一遭,祝之渔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原身以前过得有多苦。天镜宗建在群山之巅,下山路都走得这么累,更何况祝虞淋着雨一步一步爬上山。

“师父,为什么不御气飞行呢?”祝之渔累得人都蔫了,刚想坐下歇歇脚,一抬头却见前方掌风使健步如飞。

她一个妙龄少女,完全不是百岁老人的对手。

“此乃修行之道,你根基浅薄,正宜苦修健体。”玉虚尘回首,“为师以身作则,还不速速跟上师父的步伐。”

祝之渔叹了一口气,愁得头顶冒出一株小苗。

她拨弄一下蔫了吧唧的绿芽,小跑着追了上去。

“师父,太阳快落山了,咱们才刚走到山脚下,今夜歇在何处啊。”

“看你了。”

“我?”祝之渔没明白什么意思。

“看你掌心的神木印记。”玉虚尘道。

祝之渔垂下眼眸,只见掌心泛起淡淡荧光。

“菩提木感知到了魂灵的意念,在提醒你注意周围环境。”

玉虚尘仰头望着石碑,念道:“枫桥镇,今夜便在此地歇脚罢。”

“嗯好。”祝之渔跟着掌风使踏入客栈,“师父你也太讲究了,我以为你们这些神仙出门在外都是直接睡在树顶或者山崖上。”

“这不是还带着一个你么,不给你安置个遮风避雨的住所怎么办?”玉虚尘语气里透着无奈,出手却毫不吝啬,豪掷银两给爱徒要了间舒坦的天字号壹号房。

“哇,”祝之渔感动了,“师父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会照顾人。”

“昙鸾教的好。”玉虚尘把钥匙给她,“拿着,你去住。”

“师父您住哪儿?”祝之渔疑惑。

“看窗外,”玉虚尘拂袖,“歇在树上,该省省该花花,也是昙鸾教的。”

“……”

这也太省了吧!

祝之渔接过钥匙,指尖沾了层细密的灰,她轻轻吹了一口,拂去粉尘。

这间客栈似乎有些年头了,昏黄光影里飘着无数银屑般的细尘。客栈掌柜提着灯笼过来,柜台上摆着本地出产的白釉映出他发青的眼圈。

掌柜的拿抹布擦了擦柜台,陪着笑道:“这两日总刮怪风,风沙大了些,诸位见谅。”

“没关系。”祝之渔捏着钥匙,准备上楼。

黑夜里起了雾,客栈里灯火昏暗,视线不甚好,她转身时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

面前立着个白衣女子,唇色极浅,面若新雪初凝,垂眸时睫毛投下的一痕淡影,气质像是雾霭弥漫时模糊的壁画。

“当啷”一声,女子鬓边攒着的素色簪子落在了地上,如裂瓷发出清脆声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虽然不是祝之渔的过错,但她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长期贯彻的素质教育使她下意识先道一声歉。

祝之渔捡起女子撞落的簪子,目光无意扫到她裙角,微微怔了一下。

女子并未道歉,也未向祝之渔道谢,取过簪子插进鬓边便走了。

祝之渔也不在意,捏着钥匙登上天字壹号,去拥抱她的顶奢大床房。

***

黑夜是天然的屏障,完美遮掩住暗处见不得光的行径。

祝之渔独自睡在厢房里,床榻很舒适,被褥很柔软,但她就是不敢闭上眼睛。

眼帘一阖,她便忍不住想起初来人间时客栈里发生的情境。

他爹的,男鬼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尤其今夜,呼啸夜风钻入窗缝,风声夹得又细又长,宛如鬼泣。

祝之渔慎得慌,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望向窗纸上映出的树杈影子。

没事的,她想,师父就在树顶,有他这般神通广大的人物守着,哪能有什么意外呢?

祝之渔捂住心脏,缓慢地躺了回去。

寒雾漫过即将烧灭的蜡烛时,特有的冷香潜入她的呼吸间。

窗棂外悬着的灯火忽明忽暗,将两道颀长黑影投在床边纱帐上。

帐幔无风自动,一道黑影已抢先欺身压到榻边。

一缕鬼雾悄悄缠上了祝之渔的脚踝。

男鬼冰冷的唇轻轻贴上少女的衣裳,蛇尾鳞片沿着她的身躯轮廓游走。

立在黑暗里的另一道身影显然冷静得多,出手拦住鬼王。

“你同她,何时到了这般地步。”

“将来你自会明白。”寂临渊并未停止动作,冷冷瞥那黑影一眼:“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想看活椿宫?你*有这种癖好么,我怎么不知晓。”

他俯下身,齿尖突然咬住少女颈间细绳,在另一道黑影的注视之下轻轻松松解开,这个动作他已无比熟练,像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系带滑落,露出祝之渔颈间被鬼王标注的痕迹。

立在一旁的身影明显震惊住了,怔怔僵在了原地。

寒夜清冷,却浇不熄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暗潮。

“还不肯走?莫不是你真想亲眼看着她……”

寂临渊冷笑:“我当真是低估了从前的自己。”

榻上那道黑影却变本加厉,蛇尾猛然收紧,沉睡中的少女忽然闷哼一声。

热意凝出汗珠,划过祝之渔颈侧,遽然被冰冷的手指截住。

男鬼那一只手终于落了下来,顺着少女微张的唇缝游走。

两股力量骤然绞紧,在黑暗中无形撕扯较量,冷热交替的触碰刺激到了少女,沉睡的身体轻轻颤栗,给出了应激反应。

寒气凝成的锁链缠绕四肢,另一个却趁机贴上祝之渔后背,咬住她纤细的颈,热意顺着齿痕蔓延开来。

“停手……”少女忍不住于梦中呜咽,喉间溢出几声喟叹。汗水顺着脊骨滑落,衣裳洇出深色痕迹。

“嘘……你把她吵醒了。”

沉睡中的祝之渔突然弓起腰身,散落枕畔的青丝缠住两道虚影。

“是你把她吵醒了。”

男鬼扣住祝之渔后颈迫使她抬头,呼出的鬼气凝成冰链,飘入她无意识张开的齿间,“病了吗?怎么还是这么烫。”

“夜间难以安寝,精力不济,你离她远些,容她安然入眠。”

“少在这伪装正人君子,为何不是你先放手松开她?”

寂临渊起了胜负欲,倾身卷住霜链,鬼气自蛇尾逆鳞缝隙间渗出,笼罩住少女颤栗的身躯。

冷热交替的刺激使得祝之渔下意识蜷缩起身体,着急蜷进被褥里躲藏。

子夜时分起了雾,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却比寻常慢了半拍——咚,咚,咚,像是拖着什么沉重的尾躯在地板上磨蹭。

寂静的黑夜里,暗潮汹涌。

祝之渔睡得不安稳,突然被一阵碎裂声惊醒。

第56章 【修】你身上的鬼气……怎么更重了?!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垂落的帐幔里传出细弱的呜咽声。

墙面上映出两道虚影自黑暗中缓缓渗出。祝之渔弓起腰身,在衾被里蜷缩成一团。

一方较为青涩,克制地伸出手,轻轻拂过少女披散的青丝。另一方态度格外的强势,急于占据主导夺走祝之渔全部的注意。

体型差距很大,寂临渊高大的身躯投下虚影,笼罩住少女的身体。他俯下身,紧贴着少女汗湿的后背,唇峰虚擦过她耳廓,低声诉说着些秘语。

庞大的蛇尾已从被褥底缠了上来,逆鳞翕动,将薄薄的衣裳勒出褶皱。

沉睡中的祝之渔禁不住蹙起眉,唇间发出低声呢喃,似有不满。

“你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莫不是被抛弃了?”男鬼盯着寂临渊急迫的动作,冷声嘲讽。

寂临渊注视着眼前人,一寸寸抚过她的眉眼:“你不知晓,我找她找得快疯了。”

祝之渔说走就走,将他丢弃在另一个时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天知道寂临渊找人找得有多想发疯!

“疯?那便是让我猜中了,想不到啊,堂堂鬼王也会有落寞失意的时候。”男鬼低笑一声,拢住祝之渔的肩,将人圈在自己身前。

“你高兴的太早了。”

寂临渊勾了勾唇,蛇尾缠着少女的腰肢猛地将其卷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