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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青梅竹马if番外8

林听利落地吃完几串冰糖葫芦,和段翎乘马车到段府。她要见段馨宁,所以没先回林府。

到段府大门的那一刻,他们撞上了出门归来的冯夫人。

晚辈见到长辈归来,不能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溜进府里找人,林听停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等冯夫人下马车,表现得还算安分。

冯夫人下马车后,先看被仆从牵走的另一辆马车,再看他们:“你们今天一起出门了?”

林听没细说:“对。”

冯夫人拾级而上,握过林听的手,往他们身后看了眼:“就你们两个人,令韫不出去?”

他们以前一起出外,一般是三人行,不然就只有林听与段馨宁出门,而段翎有事不在,毕竟他忙。很少会出现林听与段翎出门,而段馨宁不在他们身边的情况。

林听镇定自若撒谎:“她有事,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出去。”

冯夫人牵着她进府里,不动声色地看过段翎,似随口一问:“乐允,我听李夫人说,你过几天要和谢家五公子相看了?”

提及此事,林听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是有这么回事。”

长辈好像都喜欢谈论后辈的婚事,希望他们早日成婚,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终日吃斋念佛的冯夫人也一样。她腹诽道。

冯夫人不知林听心中所想,柔声道:“我对这谢家五公子略有耳闻,他跟京城的其他纨绔子弟不一样,从不拈花惹草,笃学好古,才貌双全,是难得的良配。”

林听讪笑:“谢家五公子好是好,但他不太合适我。”

冯夫人一手牵她,一手转动光滑的佛珠:“乐允觉得谢家五公子不适合你?你见过他了?”

段翎一直安静地听着她们说,并未插过一句话。

林听如实道:“还没。”

李惊秋倒是给她送过一幅谢家五公子的画像,林听没打开看就叠起来垫书桌脚了。他们这场相看注定被她搅黄,没法成的,看不看他的画像,意义并不大。

“你还没见过谢家五公子,怎么就知道他不适合呢。”冯夫人眼神温和,看着她,“你莫不是害羞了,故意这般说的吧。”

林听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喜欢会武的,谢家五公子是才学过人,可他不会武,不合适我。”

段翎垂眼。

冯夫人像是被林听的直言逗笑了,用帕子捂了捂唇,随后道:“不会武,就一定不合适?”

她清了清嗓子:“没错,不仅要会武,武功还不能太低。”

冯夫人抿唇:“如此说来,那谢家五公子的确不太合适。他祖父和父亲虽都是将军,但他对武学是一窍不通,怎么也学不来。”

她话锋一转:“不过李夫人既然决定让你们相看,我也不好干涉,你回去再和李夫人好好说说,看能不能叫她改变主意,另择一个会武的世家公子与你相看。”

“好。”

林听也没打算请冯夫人出面劝李惊秋,就算冯夫人劝得了一次,劝不了后面的无数次,若想阻止李惊秋,只能用她的法子。

冯夫人没再说相看的事:“你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找令韫?”

段翎出声:“是。”

“不打扰你们了。”冯夫人的院子跟段馨宁的院子不在同一个方向,离得有点远,他们不顺路,进府后没多久便要分开走。

林听目送冯夫人,扯了下段翎的护腕:“我过几天就要去南山阁跟谢家五公子相看了,我们必须得在这几天内行动。为避免夜长梦多,你明天过来找我。”

段翎:“去林府找你?”

她摸着下巴道:“像以前那样找我,不用做别的,否则显得太刻意,我母亲近日疑心重得很,会怀疑的。至于其他事,我会安排好的,你到时候配合我便可。”

他视线不离她:“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去林府找你的。”

林听拍拍段翎肩膀:“冯夫人如今还没逼你去相看,我比较急,所以你先帮我。你放心,我很讲义气的,一定不会过河拆桥。”

段翎双眼微弯,莞尔道:“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过河拆桥。”

她收回拍他肩膀的手。

“走,我们去找令韫。”林听没想瞒着段馨宁,必要的时候,段馨宁还能够帮他们一把。

此时此刻,段馨宁正坐在大树底下的阴凉处绣帕子,听仆从说林听来了,立刻放下针线:“乐允,二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她看院子里的仆从:“我们有些话想跟你说。”

段馨宁瞬间明白:“你们先退下。”等仆从全走了,她低声控诉道,“好了,你们快说吧,今天神神秘秘的,弄得我心痒痒。”

林听直说来意。

片刻之后,段馨宁目瞪口呆:“你们当真要这么做?”

她坐到不远处的秋千上:“你要是能想到更好的法子,我们就不会这么做,你能不能?”

段馨宁摇头:“不能。”

林听用力地蹬一脚地面,将秋千荡起来:“那不就得了,你是不知道被人逼着去相看的痛苦。”段馨宁不会有机会尝到这种痛苦的,因为她有男主夏子默。

段翎走到树下的石桌,提起茶壶倒了杯花茶递给林听。

天气热,林听又接连吃了几串冰糖葫芦,正口干舌燥,接过茶杯,一干而尽,把茶杯放回段翎的手里,再让他放回石桌上。

段馨宁看了林听一眼,又看了段翎一眼,欲言又止,弱弱地问:“你们以后会不会成婚。”

幸亏她喝完茶了,不然恐怕会喷出来:“你想什么呢,我们是假装喜欢对方,骗她们,又不是真喜欢对方,怎么会成婚。”

段翎放茶杯的手一顿。

段馨宁还是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妥当:“如果你们以后一直不愿意成婚,她们定会察觉的。”

林听看得开:“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我们先过好当下,随心而行,得到想要的。”她边荡秋千,边转头看段翎,“你说是吧。”

段翎似是在想事情,迟迟没放下茶杯,听到她叫他才回神,指腹摩挲过杯沿的唇脂,含笑复述:“你说得是,我们先过好当下,随心而行,得到想要的。”

她琢磨道:“令韫,我记得你明天要跟冯夫人出城礼佛。”

段馨宁:“你也想去?”

林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是,我想你说服冯夫人递帖子到林府邀我阿娘明日出城礼佛。还有,帖子要提到你也会去。”

“为什么?”

她不再荡秋千,站起来捏段馨宁的脸:“你照我说的去做,过了明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段翎虽没问林听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若有所思。

林听忽然走到段翎面前,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把你挂在腰间的香囊给我,我有用。”

他解下腰间香囊给她。

她拿香囊放到鼻下使劲地闻了闻,确认沉香是否还浓郁,然后感受到段馨宁用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意识到此举有点像个变态。

林听解释道:“你们别想太多,这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段馨宁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在她看来,香囊是极为亲密的东西,不会轻易交到旁人手中的。不过他们要演戏,也算是情有可原。

林听收好香囊,从袖中找出一张帕子给段翎:“给你。”

段翎低眸看帕子。

帕子粉粉的,上面绣着一株神似虫子的草,还有一个乐字。这张帕子显然不是买的,因为没人敢开店铺卖绣成这幅模样的帕子。

段馨宁知道林听的绣工如何,一眼便看出是她绣的:“你要将你绣的帕子给我二哥?”

她打了个响指:“对。”

段翎抬手接下帕子,端详片刻:“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林听被口水呛到:“这不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想让你找个机会在我阿娘面前露出帕子。”

他抚过帕子的乐字。

“好。”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听就忍住困意从床榻上爬起来,唤丫鬟进来给自己梳妆打扮。

陶朱见她昏昏欲睡,很是心疼:“七姑娘,现在时辰还早着呢,你不如再回榻上睡一会儿?”

林听打哈欠:“我约了人到连心湖看日出,得早点出门。”

“您约了谁?”

她抹去因打哈欠而流出来的眼泪:“令韫和她二哥段翎。对了,你今天不用跟着我出门,他们会来接我,还会送我回府。”

陶朱失落。

半刻钟后,林听已经穿戴整齐,临走前,她不忘调戏一番陶朱:“你乖乖在府等我回来。”

“您不吃早膳了?”陶朱生怕林听会饿着,追出去拦住她。林听摆了摆手:“看完日出,再和他们去吃早膳也不迟。”

林听大步流星走出院门,经过花园时,她被李惊秋喊住了。

“乐允,你要去哪儿?”

李惊秋迷信,听说用露水供奉神佛会更好,每天都会早起,亲自到花园采露水。无论是谁在此时从花园经过,都会遇到她。

而这一切尽在林听的掌控中,她站住道:“我今早约了令韫和她二哥去连心湖看日出。”

李惊秋眯了眯眼:“你今早约了他们去连心湖看日出?”

林听面不改色:“嗯,看完日出再去城外踏青,可能得晚上才回来。他们来接我去,现在应该在大门外,我得出门了。”

“正好我有几句话想跟令韫说,我送你出门。”说罢,李惊秋小心翼翼将装露水的瓷瓶交给婆子,让她拿到府中的小佛堂供奉。

林听故意道:“你想跟她说什么,我帮你转告便是。”

“我想亲口跟她说。”

她挑眉:“哦。”

到了大门前,她们没看见段馨宁,只看见段翎。

李惊秋笑着看马车:“令韫在马车里?我有话想跟她说,子羽你能不能让她出来一下。”

段翎从容不迫:“令韫先去连心湖了,让我来接她。”

李惊秋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笑容仍在:“也不急,我改天再跟令韫说,你们去吧。”

“那我们去了。”林听顶着李惊秋的目光走进马车里。

李惊秋等马车走远点,派仆从去和冯夫人说自己今天身体不适,不能陪她出城礼佛了,再乘自家的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段馨宁今天要出城礼佛,怎么可能会去连心湖看日出?

另一厢,林听确认李惊秋跟上来,松了口气,拿段翎准备的糕点来吃:“计划成功一半。”

段翎笑笑不说话。

连心湖湖边有一座凉亭,他们到那里后吩咐车夫拉着马车暂时离开,进凉亭看日出。

周围没什么人,很安静。林听坐了片刻,就看到太阳缓缓升起来,一道绚烂的光破空而出,映红湖水,也映红了他们的脸。

林听用余光瞄凉亭外,很快瞄到自以为躲好的李惊秋。

“你亲我。”她暗暗地勾了下段翎的手,转过身来,背对着李惊秋,想弄个错位的接吻。

他喉结微动:“亲你?”

林听感觉自己有点像给演员讲戏的导演:“不是真亲,我调整好角度了,你只需要朝我凑过来,脸停在我面前,不要乱动,我阿娘就会以为你在亲我了。”

段翎倾身上前,他们的距离骤然缩短,林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问道:“可以了?”

林听在心里估算了下距离:“你继续往前凑近点。”

他又凑近一点。

林听怕自己回头看会被李惊秋发现他们是有意的:“你帮我看看我阿娘还在不在?”她了解李惊秋,李惊秋看见他们“接吻”后不会久留,会马上悄悄地离开。

段翎看了眼凉亭外,李惊秋已经离开,附近只剩下他们二人,可他却道:“李夫人还在。”

还在?林听疑惑。

下一刻,段翎亲了上来,两唇相贴,她瞪大双眼,愣在原地。他蜻蜓点水一吻,很快离开。

林听:“……”

她、她居然被段翎亲了!

第122章、青梅竹马if番外9

段翎离开后,林听唇上仍然存留着温热且有些柔软的触感。

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长睫疯狂眨动,正欲发问时,段翎坐直身子道:“李夫人走了。”

林听望向凉亭外,李惊秋确实不在了。不过她现在更在乎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亲过来的事:“你方才……为何真的亲了上来。”

“李夫人好像不太相信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再离开的。”

也就是说他怕错位不成功,被李惊秋发现他们在演戏,于是真亲了?林听心乱如麻地想。

段翎观察着林听的表情,刚亲过她的唇微动,发出的声音很是好听,跟会蛊惑人似的:“怎么,你觉得我方才做得不对?”

林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倘若他方才没亲上来,被李惊秋看到他们在假装亲吻,那就前功尽弃了,李惊秋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他们,非得逼她去相看不可。

过了半晌,林听目光落到段翎的唇,又迅速地错开眼。

“你做得对。”段翎为了接下来几年的安稳日子,能豁出去,她一样能豁出去,不就是嘴对嘴碰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

段翎察觉到她看过来又移开的目光,没说什么。

林听侧了侧身,面朝太阳升起来的方向,脸被阳光照得暖烘烘的:“但我有件事要说。”

他凝视她:“你说。”

她不太自在:“你以后不按剧本来,得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做好准备,别吓我一跳。”

段翎五指微微收拢,握成拳:“我刚亲你,吓了你一跳?”

林听似是感觉热,用手给自己扇风,没看他:“换我不按剧本来,突然真亲你,看你会不会吓一跳。我这是正常反应,好不好。”

段翎想象了下林听所说的场景,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重点落在别处:“什么是剧本?”

她侧目看他:“你可以理解成是我早就安排好的事。”

他“嗯”了声,又道:“如果来不及提前跟你说呢,就像方才那样,迟一步便会被李夫人发现我们在骗她,那我该如何是好?”

她语塞。

段翎也不催促她回答。

林听斟酌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实在来不及提前跟我说,那就随机应变。”她忽然想到段馨宁,“此事不要告诉令韫。”

他摊开手,仿佛想接住斜洒进凉亭里的一缕阳光:“她不是知道我们要来连心湖看日出?”

林听舌头打结:“我是说不要告诉她,我们假亲变真亲。”段馨宁这几年跟着她看太多话本,想象力日渐丰富,谁知段馨宁得知此事后会不会真把他们当一对。

段翎垂下手,慢条斯理地整理护腕:“你怕她误会我们?”

她腰杆儿挺直:“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我当然不怕令韫误会我们,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此事,免得她想太多。”

“好,听你的。”

林听默了片刻,像在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然后起身,随手拍了拍裙摆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抬步往凉亭外走:“日出看完了,戏也演完了,我们回去?”

段翎目不转睛看着林听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在她快走远时,他道:“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她停下来:“为什么?”

他这才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你在出门前应该会跟李夫人说过我们看完日出再去城外踏青。而出城回城至少得几个时辰,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林听差点忘了这一茬,今天天黑前,她不能回林府,也不能去段府找段馨宁出来逛街,因为段馨宁要陪冯夫人去城外寺庙礼佛。

段翎建议:“你还没用早膳吧,不如我们去早市吃点?”

她抬起手伸了个懒腰,放在袖子里的香囊若隐若现:“也行,用完早膳,我们再分开。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一个人随处溜达溜达,到天黑再回府。”

待在一处久了,段翎能够闻到林听身上有淡淡的沉香,知道她随身带着他昨天给她的香囊。

段翎的心情渐渐地变得愉悦:“我今天休沐,不忙。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跟着你去。”

林听吃惊。

从小到大,他们几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她和他会单独见面,但不会长达一整天,只有带上段馨宁出门玩乐的时候会如此,可那样又不是他们单独见面了。

“你要跟着我一整天?”

段翎轻声细语道:对,也算是做戏做全套。哪怕李夫人发现我们今天没去城外踏青,她也只会觉得我们是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出城踏青了,想留在城内闲逛。”

林听用肩膀撞过他手臂,这是习武之人表示佩服的一个小动作:“不错嘛,你比我还要谨慎,想得很周到,真不愧是锦衣卫。”

段翎被撞过的手臂隐隐发麻,但又不是因为她撞得太用力。

*

京城早市在寅时初开始,辰时结束。他们卯时看完日出,从连心湖回大街,早市还没结束,街头巷尾溢满食物香气,到处是人。

林听不是第一次来早市,知道哪个摊子的东西好吃,抓起段翎手腕,径直往那去:“前边有个馄饨铺子,她家的馄饨做得可香了,比酒楼大厨做的还要好吃。”

她脚步轻快,发间的杏色丝绦垂到腰际,轻轻晃动着。

段翎有好几次想抓住杏色丝绦,却还是忍住了,语气如常:“多亏你,我今天有口福了。”

“啧,还跟我客气呢。”林听絮絮叨叨道,“一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们用完早膳,还有大把时间,去做点什么比较好?”

尽管段翎说过她去哪儿,他都可以跟着她去,但林听还是想“民主”地问问段翎的意见。

段翎反过来问她:“你平日里会和令韫去做什么?”

他是锦衣卫,平日里要到北镇抚司里办差,时不时还得出一趟远门,林听和段馨宁相处的时间比林听和他相处的时间要多不少。

林听回想过往:“我和令韫偶尔会去茶馆听听书,你喜不喜欢听书?不喜欢听书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到西街看人耍杂技。”

段翎喜欢听林听说话,暂未打断她,任由她滔滔不绝。

“临近月末,我们去西街,说不定还能看到一月一次的花魁游街。”林听边说边走,学武几年,身手愈发敏捷,拉着段翎也可以及时避开行人,不被他们撞到。

他紧跟她步伐。

林听颇为自豪:“我去年不是开了一家布庄?打那以后,我常到西街找物美价廉的布匹,认识不少在西街做生意的人,你去西街买东西,报我名字能便宜点。”

她忽然记起他是不差钱的主儿:“我知道你不差钱,也不用攒钱成婚,但省点又不是坏事。”

段翎弯唇:“我记住了,若到西街买东西,必报你名字。”

馄饨铺子生意好,坐满人。林听等了片刻才等到一张桌子,坐下后,她言归正传:“你是要去茶馆听书,还是去西街?”

他坐到她对面:“我们在此用完早膳,先去西街,再去茶馆听书听到下午,你看如何?”

“好。”

林听一抬眼就能看到段翎天生微红的唇,脑海里瞬间浮现他今早在太阳升起来时亲她的画面,柔软的触感仿佛重回她唇上。

纵然林听有意不去想今早跟段翎真亲了的事,有时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就譬如现在。

一开始,她用“不就是嘴对嘴碰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来说服自己,可到底是跟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亲了,越想越别扭,就算他们当时只是演戏给李惊秋看。

林听偷瞄段翎。

见他跟完全忘了发生过什么似的,她心中的别扭散去几分,默念几遍只是演戏,只是演戏。段翎都没放心上,她放心上干什么。

段翎从桌子的箸筒抽出两个勺子,用热茶洗过,再用干净的帕子擦去水:“你在想什么?”

林听看他手中的勺子:“我在想馄饨怎么还没来,饿了。”

说曹操曹操到,老板端着两大碗馄饨走过来,热情招呼道:“两位客官,你们的馄饨好了。”

“吃吧。”段翎将一个勺子放进她面前的那碗馄饨里。

林听低头,只见馄饨汤水泛起一阵涟漪。她忽然发现,他们在一起吃东西的时候,段翎若在,他会先准备好吃东西的用具。

他……还挺贤惠的。

虽说贤惠这个词用在一个杀伐果断的锦衣卫身上,有点怪怪的,可他此刻很符合这个词,组合起来就是貌美贤惠的锦衣卫。

思及此,她想拍腿大笑。

段翎看到林听扬起来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你不是说饿了,怎么还不吃。”

林听装作若无其事,握住勺子,连吃几个馄饨,满足地感叹道:“真香,我们下次还来吃。”

他微顿:“我们下次?”

她喝了口汤:“对啊,难道你觉得它不好吃,不想吃了?”

“没有,它很好吃。”

林听斜睨段翎:“那是自然,我不可能带你来吃不好吃的东西,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吃遍京城美食。”她负责吃,他负责掏钱。

用过早膳,他们前往西街。

西街一如既往的热闹,车马喧阗,有杂技表演的地方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林听瞄准条狭小的过道,想拽着段翎冲进去看杂技。

林听冲在前面,快冲进去的那一刻,有个人冷不丁从旁边冒出来,她本能地打一掌出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掌直接将人打倒在地了。

林听眼皮一跳:“……”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能一掌打倒一个人,我怎么不知道?这人该不会是要碰瓷吧。

她看了眼地上的人,感觉又不太像,他虽身穿低调的青衫,但腰间佩戴的玉佩价格不菲,瞧着是个有身份的公子,没必要碰瓷。

一个紫衫男子跑来扶起谢清鹤:“谢五,你没事吧。”

谢清鹤:“我没事。”

“你不会武,身子向来弱,怎么可能没事。”男子怒瞪林听,责骂道,“你竟敢伤他?他可是谢将军之子,谢家五公子。”

原来不是她变得厉害了,是对方身体太弱了。林听心道。

不对。

谢五公子?是她想的那个谢五公子么?林听眼皮跳得更猛。

谢清鹤忙不迭地阻止男子继续说下去:“是我突然朝林七姑娘走去,吓着她了,她才会如此。错在我,不在林七姑娘。”

男子震惊:“她就是要和你相看的林七姑娘?”会武功的?

林听并不惊讶谢清鹤会认识自己,李惊秋会将他的画像给她,谢清鹤的母亲也会将她的画像给他。她不看,不代表他不看。

“谢五公子。”林听有礼又疏离地唤了谢清鹤一声。

谢清鹤看向林听身后的段翎,目光落在他们相牵的手,眼中的喜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男子也看到了,他是谢家远房亲戚,刚来京城,不认识段翎:“林七姑娘,你不是答应跟谢五相看了?怎么还跟其他男子纠缠不清?当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段翎无动于衷。

谢清鹤藏好失落,皱眉道:“不得对林七姑娘无礼。”

林听越过他们:“谢五公子,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相看是双方母亲定下的,她单方面说取消不算,得等李惊秋出马。

他侧身让路。

“林七姑娘慢走。”

林听头也不回,成功挤进人群里看令人眼花缭乱的杂技。看到一半,段翎的声音忽在她耳畔响起:“我想和你定下婚约。”

她错愕:“你疯了。”

第123章、青梅竹马if番外10

段翎目视前方,余光是林听表情丰富的脸:“按你说的那个计划,我们只能拖延几年,之后还要想别的办法拒绝相看。倘若我们成婚,便能一劳永逸了。”

林听陷入沉思。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几年后,他们年纪大了点,李惊秋定会越发着急她婚事,不排除会出现经典的“以死相逼女儿成婚”桥段。

现代催婚都泛滥成灾,更别提古代了,林听虽不赞同,但能理解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每个时代、每个人的思想观念不同。

如果李惊秋不是个好母亲,林听能抛下她,一走了之。

可李惊秋除了思想守旧外,是实打实的好母亲,林听这辈子割舍不掉,又没法说服对方,必须得面对来自母亲的日复一日催婚。

林听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日后找人假成婚”这一招。

只是这招很危险。

一旦找到表面看似好掌控,实则是个心怀不轨的人,他会不守约法三章,利用夫妻名义伤害她,或者暗暗地转移她的财产。

前者应该不会发生,因为林听会揍得他生不如死,谁伤害谁还不一定呢。至于后者,防不胜防。成婚后,她所赚的每一笔银钱在律法上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所以她没再想过假成婚。

不过假成婚的对象换成段翎,林听担忧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互相知根知底,没喜欢的人,没任何感情纠葛,原本都不打算成婚的。

段翎眼里只有办差,她眼里只有赚钱,彼此互不干扰,他们假成婚不为钱、不为人,有共同目的,那就是躲避父母的催婚。

最重要的是段翎比她有钱,他绝对不会觊觎她财产的。

这样看来,她跟段翎假成婚是个不错的选择,也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林听确认性地问一遍:“你的意思是我们假成婚?”

段翎没从正面回答,只道:“我们成婚一事不是小事,我知道你需要点时间考虑清楚。”

林听沉吟片刻,眼神失控地乱飘道:“的确需要点时间考虑。”她只计划过他们假装喜欢对方,暂避相看,没计划过他们假成婚,从此永避相看,脑子有点乱。

“你想考虑几天?”

她伸出一只手:“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考虑考虑。”

段翎答应了:“可以。”

林听没再说话,继续看杂技,看着看着,心思不知飘到哪儿去了。直到这场杂技结束,她还抱臂站在原地看,一动不动。

他将林听的反应纳入眼底,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一动不动,魂没归的样子,才温声提醒道:“结束了,你要不要到别处看看?”

她回过神来,发觉周围的人已散开,只有他们不曾挪动:“前边好像有吞剑表演,我们去看看。”

说罢,林听往前走一步。

段翎从后面握住了她手腕,炽热的体温传过来,林听回眸。

他不仅没松开林听,反而握得更紧了,示意她看前边的人:“前边人很多,我们容易被挤散。”

她没推开他,接着往前走。

不远处,紫衫男子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见他们还拉拉扯扯,忿忿不平地转头看谢清鹤:“你今天回去得让姨母取消你和林七姑娘的相看,这样脚踏两只船的女子不配进谢家大门。”

谢清鹤收回视线:“我们尚未定下婚约,只是约好相看而已,林七姑娘想跟谁来往,我无权干涉,她何来脚踏两只船。”

男子扶额:“谢五啊谢五,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我是实话实说。”谢清鹤认真道,“还有,这世上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喜不喜欢。”

男子白眼翻上天。

谢清鹤真是被谢家保护得很好,终日只知道念书,然后念书还念傻了,想事情太过简单。

“你是不是喜欢林七姑娘?”男子若有所思问,“我可是听姨母说了,她以往要给你准备相看,你死活不肯答应,这次却答应了。”

谢清鹤沉默良久,低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男子瞠目结舌,感觉他眼睛出现了很严重的毛病:“她跟窈窕淑女有关系?我刚刚亲眼看见她一掌将你打飞了,这还叫窈窕淑女?此女粗鄙不堪,不是良配。”

谢清鹤:“……”

他面红耳赤:“我哪有被她打飞,你莫要胡说八道。”

男子知道谢清鹤脸皮薄,于是改口道:“好吧,不是被林七姑娘打飞,是被她打倒在地。”

谢清鹤不吭声了。

见此,男子苦口婆心地劝:“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林七姑娘不适合你,你另寻良人吧。”

他油盐不进,坚持道:“你不用再劝我了,几天后,我还是会去南山阁和林七姑娘相看的。”

男子头疼:“你知不知道她身边的男子是谁,你有把握赢得过他?”尽管他不认识她身边的男子,但也看得出对方身份不低,气质这玩意儿是装不出来的。

谢清鹤回道:“他是段家二公子,也是锦衣卫指挥佥事。”

男子一听是段家二公子,更想劝谢清鹤放弃了,谁人不知锦衣卫的心眼比筛子还要多,哪怕谢家如今在朝中地位高,也防不住锦衣卫在皇帝面前给他们穿小鞋。

他恨铁不成钢道:“她都有喜欢的人,你还要和她相看?”

谢清鹤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亲近一点罢了。”

男子被他的天真气笑:“这叫亲近一点?谢五,你别自欺欺人了,我看他们根本不像朋友。你日后要是跟林七姑娘在一起,当心她背着你,与男子私通。”

与此同时,正在看吞剑表演的林听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说她坏话?

林听揉了揉鼻子,袖中的香囊源源不断溢出一缕又一缕沉香,驱去因打喷嚏而产生的不舒服。

她不禁偏头看香囊的主人,发现段翎腰间挂上了新的香囊,颜色和外形跟她袖中那个相同。

因为随身带着相同的香囊,他们身上散发着很相似的味道。旁人闻到会以为他们关系十分亲近,这原本也是林听计划中的一环。

可不知为何,她此刻闻着沉香,会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是那个吻的作用?慢着,她怎么又想起他们那个算不得吻的吻了?林听猛地晃了下脑袋。

段翎留意到她的目光,笑问:“你还想要这个香囊?”

林听将目光放回近处的表演:“不是,我拿一个来演戏就够了,我只是好奇你有多少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沉香那么珍贵,到他这里,却变成了要多少有多少。

听了她的话,段翎放下要解开香囊的手,漫不经心道:“我房中有上百个现成的香囊。”

她终于知道段翎从小到大为什么会这么香了,敢情是被沉香熏大的:“上百个香囊,我和令韫的香囊加起来都没你的多。”

段翎看着她侧脸:“你以后若是需要香囊,可以问我拿。”

林听眼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啊,一言为定,不能反悔。”一想到以后能省一笔买香料的钱,还能用上珍贵的沉香,她就把刚刚那抹说不出来的感觉抛之脑后。

他抬起眼:“我答应过你的事,有哪一次没有做到?”

她笑了声:“好了,我知道你每次都会做到。为表感谢,我改天买两坛秋露白,送上府给你,怎么样,我也够义气吧。”

段翎睫毛微颤。

秋露白是京城比较贵的一种酒,她居然舍得买两坛给他……

可林听向来对他们两兄妹一视同仁,除了会送不同的生辰礼给他们外,买其他东西都买双份。

段馨宁兴许也有。

想到这里,他心底愉悦淡了些,似轻描淡写地问:“这两坛酒是只买给我的,还是令韫也有?”

林听这个月花钱太多,得平衡平衡收支,下个月再买给段馨宁:“这两坛酒是只买给你的。”

段翎直视她:“当真?”

“我骗你作甚。”林听见吞剑的表演也结束了,拉他离开。

*

待落日余晖时,段翎送林听回林府。他们刚到林府大门前,李惊秋便从府里出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她有派人留意门外动静。

林听快步走到她面前:“时辰不早了,您这是要出去?”

李惊秋淡淡道:“我不是要出去,只是正好经过大门,看见段家的马车停在门前,猜是你们回来了,今天玩得可尽兴?”

“我们玩得还算尽兴。”林听跟段翎对视一眼。

李惊秋看段翎,眼神扫过他腰间那张半露的粉帕子。这么丑的帕子,是林听绣的无疑了。

段翎能把这么丑的帕子带在身上,肯定很喜欢林听,不像京城的纨绔子弟,只是玩玩。李惊秋绽开笑容:“子羽,今天辛苦你接送乐允了,要不要进去喝杯茶再走?”

林听在李惊秋看不见的地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段家马车。

“我还有事要办,就不进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段翎没久留,向李惊秋问好便转身离开。

林听没立刻回府。

待马车驶远,李惊秋道:“你不用和谢家五公子相看了,我明日会去谢家人说清楚的。”

她明知故问:“为何?”

李惊秋揪住林听的耳朵,拽她进府,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问:“你和子羽是怎么回事?”

林听戏精上身,“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还不老实交代?”

她还在演:“老实交代什么?我真的听不懂您的话。”

李惊秋走进院子里,关上门:“我今早跟着你们去连心湖,全看见了,你还想瞒着我。”

林听佯装诧异,随即憋住气让脸变红:“您、您看见了。”有些人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事,但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她母亲李惊秋就是这种人。

“我之前不是问过你有没有意中人,那时为什么不说?”

她睁着眼说瞎话:“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毕竟我和段翎从小一起长大,突然从朋友变成……”

林听点到即止,没说下去。

“傻孩子。”李惊秋戳她的脑门,“喜欢便喜欢了,管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会反对。”

林听拼命压下要向上扬的唇角:“哦,我知道了。”

*

晚上,乌云盖天,光线昏暗。林听沐浴完就躺床睡觉,睡到半夜惊醒了。不知是不是初吻没了的缘故,她做了人生中第一个春.梦。

梦里,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先是亲了她,再舔了她的下……

其实林听觉得做春.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她的心跳还是因此加速了,身子也热起来。

第124章、青梅竹马if番外11

林听抹去额间的汗,翻身下榻,没叫仆从进来,先点亮一支蜡烛照明,再行至衣柜前,换掉被汗濡湿的里衣、肚兜、亵裤。

换完衣衫,她没回榻上继续睡,推开窗吹夜风,平复心情。

夜风很柔,拂面而过时,林听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不想春.梦的事,去想段翎说的假成婚。

说实话,她有点被说动了。

有一劳永逸的法子,何必绞尽脑汁去想别的法子。关键是,即使绞尽脑汁了,也不一定能想到别的法子,何必给自己找苦头吃。

要不就按段翎所说那样,他们假成婚,在人前,是夫妻。在人后,关系不变,还是朋友?

看着是个很完美的计划。

林听点了点摆在窗台前的盆栽,仍不能作出决定。她低头数盆栽的叶子,把决定权交给上天。

数到单数便照原计划走,只是假装喜欢对方,互相遮掩几年,走一步看一步。数到双数便和他假成婚,互相遮掩一辈子,不用再担忧以后如何应付李惊秋。

一片、两片、三片……

十六片叶子。

双数。

林听收回手,再考虑考虑吧,上天有时也挺不靠谱的。

她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晦涩难懂的书来看,想找回被春.梦赶走的困意,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门外响起叩门声,随后又响起陶朱的声音:“七姑娘,您起夜了?要不要奴进来伺候您?”

深夜,院子幽暗,林听虽只点了一支蜡烛,但烛光依然明显,只要经过外面都能看见。陶朱今晚守夜,宿在外间,更容易看见。

林听过去开门:“不是起夜,是睡不着了,起来看会书。”

“您换过衣服了?”

今晚是陶朱伺候林听沐浴的,衣服也是她准备的,她记得林听睡觉前穿的那件是有花纹的白色里衣,现在这件并没有花纹。

林听半真半假道:“今晚太热,出了些汗,所以换了。”

陶朱目露茫然:“今晚热?”夏天是热没错,不过今晚算是这段日子来比较凉快的一晚了。前几晚七姑娘不喊热,今晚却喊热?

“我觉得热。”

她没再问:“那奴给您扇扇风?”说着就要去取扇子。

“我现在不热了,不用扇风。”林听拦住她,“陶朱,你先坐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陶朱看了眼林听拿在手里的古籍,以为她半夜起床看书,脑子还不太灵光,要问自己有关学习上的问题:“奴没读过什么书,只认得几个字,不懂这些。”

她迟疑着又道:“不如您等天亮,去段府找段二公子问?”

林听知道她误会了,扔掉书:“我不是要问有关古籍的问题,我是想问你有关婚事的问题。”

陶朱不明所以:“奴知道您不想相看,也不想成婚,近来为此事烦着,可夫人不是说您不用和谢家五公子相看了?难道您担心夫人会再给您找别的男子相看?”

林听清了清嗓子问:“你觉得我和段翎成婚怎么样?”

“您别跟奴开玩笑了。”

他们是总角之交,关系亲近,却只是朋友,陶朱不相信林听会和自己的朋友成婚,她历来把所有感情都分得很清,是朋友就是朋友,不会牵扯到别的感情。

林听滚回床榻躺着,不打算跟陶朱说太多,她胆子有时比段馨宁还小,藏不住事:“也罢,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陶朱退出房间,关上门。

房间的窗没关,林听面朝外侧躺便能看到外边的夜色,幽暗笼罩着院子,四周寂静无声。

此时此刻,段府亦是被幽暗笼罩着,段翎倒在书房的地板上,衣衫凌乱,腰间蹀躞带松开了,隐约可见白皙中泛着潮.红的腰腹,上面的薄肌随呼吸微动。

他的脸覆着一张粉色帕子,绣有乐字的地方正巧落到唇角。

帕子下,他半闭着眼。

方才,段翎正在作画,欲瘾猛地席卷而来,令他坐不住,也站不住,最后跌躺在书房地板上。

欲瘾一年比一年严重了,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段翎这一年来必须动手解决,否则它不会褪下去,还会产生异样的疼感。

风从窗缝钻进来,拂过书桌的画纸,将它们吹落在地。

十几张画纸皆画着同一双眼睛,落地后,纸上的眼睛仿佛在注视同样躺于地板的段翎。而他听到风吹动纸张的声音,偏了偏头。

覆在段翎脸上的帕子滑落,露出他双眼,与那些眼睛对上。

恍惚间,段翎感觉林听就在这里,就在看着他。段翎几乎是立刻坐起来,望向泛红的双手,只见掌心的污浊沿指缝掉落,缓缓地弄脏衣衫与他身下的地毯。

书房内好闻的沉香有一瞬间压不住突然出现的浓郁石楠花味道,他坐了半晌才起身收拾。

有几张画纸掉到他身边的地板,沾到些污浊,也脏了。

段翎拿出自己的帕子,细细擦去污浊,继而端详片刻纸上的眼睛,再放回书桌,找东西压着。

收拾好所有东西,他没回房间,躺到书架后的罗汉榻。

他书房有很多连书斋都没有得卖的书,林听经常来此看书,看累了就躺到这张罗汉榻小憩。

段翎盖林听盖过薄被,枕林听枕过的软枕,伸手进枕头底下拿她上次小憩落下的一条绑发丝绦出来,闻着属于她的气息入睡。

*

短短三天内,林听和段翎互生情愫的事被李惊秋传出去,认识他们的人见到他们都会道恭喜,好像他们互生情愫就会成婚似的。

计划非常顺利。

一切如林听所愿,李惊秋不再为她准备相看,京城里的媒婆也不再上门介绍世家子弟给她,她们可没胆子撬段家的墙角。

林听终于过了三天耳根子清净的日子,要知道前阵子,李惊秋每天雷打不动地来她院子,念叨一遍她的婚事还没着落之类的话,然后逼她去相看,现在不会了。

爽,太爽了!

林听心旷神怡,懒洋洋躺在院中摇椅上吃鲜李。

陶朱至今不太相信,怀疑是李惊秋想段翎当女婿,以取消相看为条件,要逼林听跟他在一起,所以林听上次才会问她那个问题。

尽管陶朱也希望林听能尽早定下婚事,找到好归宿,但不希望她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陶朱鼓起勇气问:“七姑娘,您是真心喜欢段二公子的?”

林听心不在焉:“嗯。”

假的。

“不是夫人逼您?”陶朱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扇子给她扇风。

林听被逗笑:“陶朱,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呢,我阿娘可没逼我‘喜欢’段翎的能耐。”

陶朱半信半疑。

她们刚说起李惊秋,她就从院外走进来,拿走林听手里的鲜李:“还在吃?到时辰出门了,记得带上你要送给子羽的生辰礼。”

今天是段翎生辰,也是林听考虑他们是否假成婚的第三天,她昨天才发现自己说要给他答复的日子撞上了段翎的生辰这天。

前几天,段翎问她要考虑几天时,林听没多想,她喜欢三这个字数,就脱口而出说三天了。

谁知这么巧。

林听唤陶朱进房取礼物。

半月前,她花钱买了块玉料,画了张图纸,再花钱请人做一支玉簪,对方昨天刚做好送来。

*

一个时辰后,林听随李惊秋到了段府,段翎亲自出门迎她们进去,其他来客默默地看在眼里。

进府不久,林听趁李惊秋去找冯夫人闲聊的时候,火速地撇下陶朱,拉段翎到无人的角落。

她拿出锦盒:“生辰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

段翎双手接过锦盒,笑了:“送生辰礼,何必偷偷摸摸的?如今众人皆知你我关系匪浅。”

林听:“……”

送生辰礼自然是不必偷偷摸摸的,可她还有别的事要说,怕隔墙有耳:“我说要考虑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忘了?”

段翎解开锦盒的蝴蝶结,打开盒盖,轻轻地拿出铃铛白羽玉簪:“我自然是没忘的,我还以为你忘了。那你考虑得如何,是答应和我成婚,还是不答应?”

林听还有点犹豫。

他抚过玉簪的小铃铛,听铃铛声:“你还没考虑好?”

她没怎么留意段翎的动作:“你日后不会为了维护段家的名声,干涉我做生意吧。你也知道的,我喜欢自己做生意赚钱。”

外人不知道他们是假成婚,她日后的一举一动会牵扯到段家的,包括做生意。虽说大燕没有禁止朝廷官员的亲属经商,但有些官员为维护自己的名声,不沾经商。

“不会。”

段翎回答得很快。

林听又犹豫几秒,接着想象了下几年后还要应付李惊秋的日子,顿时感觉头疼得很,最终道:“好,我答应你,我们假成婚。”

“好,我们成婚。”段翎眼里含笑,取下自己发间的玉冠,弯下腰,将玉簪放进她手里,“你帮我戴上它,我想试试。”

她不觉得有什么,抬起手,插铃铛白羽玉簪进他发间。

“可以了。”林听松手。

段翎直起身子,垂眼看只到他肩头的林听,柔声道:“这支玉簪做工精致,我很是喜欢。”

话音刚落,仆从过来找他们,说宴席快开始了。

林听本来还想问段翎什么时候向众人公布他们要“成婚”的,见仆从来寻,打算之后再问。

宴席上,宾客如云。

不少人是冲着巴结段家来的,段翎一出现,他们就涌上来。

林听识趣地离开,想去找吃的。段翎越过那些人,回到她身边,牵着她走到庭院的高台之上。林听一头雾水:“你要干什么?”

段翎跟她十指相扣,从容地面朝宾客:“我要与林家的七姑娘林听定下婚约,择日成婚。”

此话一出,恭贺声不断。

宾客对他们的关系略有耳闻,并没有感到惊讶。

林听却吃了一惊,段翎居然在他生辰这天说成婚的事?他们才刚决定好假成婚,要不要这么急公布?搞得好像怕她会反悔一样。

罢了,何时公布也没太大区别。她扬起笑,进入演戏模式。

林听一下高台,段馨宁便疾步过来,语无伦次问:“乐允,你,我二哥,你们要成婚?”

“是假成婚,不是真的,改天再跟你详细解释此事。”

她怕旁人听见,语速飞快。

戌时,宴席结束。

林听听说段翎喝多了,正在堂屋醒酒,想过去看看,顺便问问接下来的计划。他们之前没假成婚的计划,她担心以后行事会露馅,被人发现是假成婚。

堂屋里没仆从,只有躺在美人榻的段翎,林听走过去推他。

“段翎?”

段翎睁眼,用手按住林听的后颈,往下压,让她亲上他。

她张嘴说话:“你……”

段翎却舔舐进去,林听唇角发麻,推开他:“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

他又吻回去。

第125章、青梅竹马if番外12

仆从兴许是为了方便段翎休息,没在堂屋点烛火,眼下此处昏暗,依稀可见两道人影交叠到一起。又因为没打开窗,空气中飘着一缕挥之不去的酒香气息。

林听今晚也喝了些酒,可有分寸,远远不到醉的程度。

段翎被宾客敬了不少酒,身上沾染的酒香更浓,酒香与沉香交错,从他们紧紧相碰着的唇传给她,莫名弄得林听头昏脑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听感觉附近的温度不断攀升,唇上的触感越来越不可忽视,既热又潮湿。他温柔地舔舐过她唇齿,再如冰冷滑腻的蛇般勾住她舌尖不放。

尽管段翎刚开始深吻进去的时透着丝生疏,但很快就无师自通了,力度温柔却暗含侵略感。

奇怪的是,林听并没感到任何不适,只是有点呼吸不过来。

段翎稍稍离开。

她见他离开,连忙吸几口新鲜空气,紧接着就想继续说话。

谁知林听还没说出一个字,段翎便堵住了她的嘴,舌尖又灵活地钻进来,吻得比刚刚还要深。

这种感觉就像她在水里游着游着,被底下的水草死死缠住脚,游不上岸,最后沉入水底深处,濒临死亡前产生畸形的窒息快感,至死的那一刻也无法离开水草。

林听渐渐从这个吻抽身出来,想用武来压制段翎,让他清醒点。喝醉了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有醉,她才不相信段翎说的话。

他肯定是醉了。

不醉怎么可能会这样亲她,周围又没旁人,不用演戏。

总不能是喜欢她吧。

还是段翎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可能性更大。

说时迟那时快,林听一手解下发间丝绦,一手扼住段翎的手,要将他压到美人榻的木板绑住,结果反过来被他扼住了手腕。

段翎指腹微微摩挲过她腕间皮肤,仰头轻咬她侧脸,不疼只痒,弄得那一片皮肤泛起酥麻。

林听失神了一刹,喝醉的段翎怎么像个会蛊惑人的鬼。

段翎见林听没露出厌恶的神情,吻向她耳垂,薄唇微张,唇齿抵着她耳边皮肤,含吮住。

林听仿佛被电流电过。

在现代,她看限制小说,在古代,她也“死性不改”地看限制话本,可仅仅局限于“看”,还从来没跟人做过这种亲密的事情。

这过于刺激了,刺激到林听不受控制地给了段翎一巴掌,他白净的侧脸即刻浮现巴掌印。

不曾想他舔上了她手指。

段翎一边病态地舔过林听手指,一边抬眸看她,眼尾绯红,跟有钩子似的,勾着人看他。

这一刻,林听不止唇角发麻了,全身发麻。认识段翎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他露出这一面。

她情不自禁地望着段翎,心想,以后绝对不能让他喝醉了。

就在这时,段翎吞下她一根手指,林听心神不定地暗骂几声,忙不迭抽出被含红了的手指。

再看段翎,他唇色潋滟。

林听觉得自己站在美人榻旁,不容易发力压制段翎,干脆翻身上榻,先用腿压住他腿脚,翻叠起来的红色裙摆因此覆到他衣摆。

不过林听显然高估了自己,她在别人面前算是武功高的,在段翎面前却不算,毕竟还没“毕业”,他又反过来压住她的腿。

林听气炸毛。

她就不信了,自己学这么多年武,会打不赢一个醉酒的人,林听蓄力狠狠地踹一脚段翎。

他似被踹疼,低吟几声。

林听抓紧时间绑他的双手:“等你酒醒,你就知道错了。”

段翎动了下,坐起来,要挣扎,林听立刻张开双腿坐到他身上,以自己的身体压住他,再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推他躺回去。她都快绑好了,不能功亏一篑。

其实林听主要是怕他会继续亲下去,又不能叫人进来帮忙。

段翎这下子倒是不挣扎了,他躺在她身下,眼也不眨眼地看着她,束起来的长发散落了几缕,衣襟微松,锁骨若隐若现,皮肤透着薄红,举止愈发像醉酒之人。

林听看了他一眼,眼睛有种被热火烫过的感觉,不再多看。

她弯下腰,将段翎双手绑在美人榻前面的那块木板,又将他双腿绑在榻尾木板,只是他双腿太长,被绑住后只能曲着膝盖。

绑人也不轻松,林听出了一身汗,被段翎弄得筋疲力尽的。

也幸好她绑头发的丝绦有十条,拿四条绑住段翎,发髻还没散开,否则得披头散发出门了。

林听随意地用手擦掉汗,去不远处的茶桌倒两杯水,自己喝了一杯,拿一杯回美人榻给段翎:“张嘴,喝水,醒醒酒。”

他轻声重复:“我没醉。”

她摸了下被段翎亲红的唇,才不跟他客气,捏起他下巴,直接灌水进去:“我知道你酒量好,可也不能仗着酒量好,喝那么多,真当自己是酒圣,不会醉呢。”

段翎还在看着她。

林听努力忘记方才发生的一切,故作轻松道:“也就是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计较,换作别人,段子羽,你死定了。”

她不怎么会喂人喝水,动作堪称简单粗暴,小半杯水进段翎口中,大半杯水洒到他身上。

一眨眼的功夫,水浸湿段翎衣衫,布料贴紧身体,勾勒出轮廓,再加上林听用来绑他的丝绦全是红色,这一幕怎么看都不对劲。

林听看得鼻子一热,匆匆错开眼:“我不是故意的。”

她掏出帕子给他擦。

擦到一半,林听忽然听到丝绦断开的声音,怔怔抬头看段翎,他双手双腿已经挣脱丝绦了。

还有完没完啊。

她当即扔开帕子,按住他。

不行,林听忍不住了,决定趁段翎还没清醒过来,使劲地揍他一顿,谁让他今晚这么折腾她。

正当林听抡起拳头,欲揍段翎时,他又一次吻了上来。

林听:“……”

又亲?

段翎喝醉了是不是有亲人的臭毛病?她回想过往,意识到自己以前好像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下一刻,段翎抬手捧着她的脸,闭眼吻她,喉结缓慢地滚动。他被丝绦勒红的手在这时撞入她眼帘,林听目光微凝,动作一顿,突然就揍不下去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来敲门。

“林七姑娘,夫人请您过去。”堂屋里虽然没仆从,但堂屋外有,他们看见林听进去了,现在得知冯夫人要见她,便过来找她。

林听发不出声音回他们。

仆从疑惑地看始终没点灯的堂屋,又敲了敲,没敢擅自开门:“林七姑娘,您还在里面么?”

林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段翎,跳下美人榻跑出去。

“我知道了,这就出去。”

她迅速地开门,迅速地关门,站在门外的仆从只感到一阵风吹拂过来,根本没看清屋内。

仆从看林听像被鬼追的样子,面面相觑,一个年龄稍长的婆子问:“林七姑娘,您没事吧?”

林听装作鼻子痒,用手揉,顺便挡住嘴:“没事。”她做贼心虚,忘记仆从一般不敢抬头看主人或客人,不会留意到她唇色过红。

婆子又问:“二公子怎么样,可要奴去准备醒酒汤?”

林听回头看紧闭的房门,想到段翎衣衫不整的样子,咽了咽口水:“不用,你们也不要进去打扰他休息,他、他睡一觉就好了。”

“是。”仆从早已当林听是主人了,闻言纷纷退下干活,只剩一个婆子带她去见冯夫人。

林听松一口气。

不到片刻,她见到了冯夫人和李惊秋,她们坐在段府前院,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聊得正欢,笑容满面,而段馨宁站在她们身后。

走近后,林听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孩子们的婚事”这一句,不用猜也知道她们在说她跟段翎。

段馨宁是第一个发现林听的:“乐允,你去哪儿了?”

林听站到前院有点暗的地方,先喊了身为长辈的冯夫人,再回答她:“我听说你二哥喝醉了,去看看。”省略了后面的事。

冯夫人朝林听招手,和蔼可亲道:“乐允,到我身边来。”

她走过去:“冯夫人。”

冯夫人亲昵地握住林听的手,唤婆子拿玉镯过来:“这只玉镯是给子羽将来的夫人的,你既与他定下婚约,它便是你的。”

林听看出这只玉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稀之物,本想拒绝的,但又怕她们会生出怀疑,只好任由冯夫人把玉镯套进自己的手腕。

“谢谢冯夫人。”

冯夫人撩起林听脸颊碎发,别到耳后:“是我该谢谢你才是。”

林听不明就里:“谢我?”

“谢谢你喜欢子羽,选择了子羽。”冯夫人发自内心道。

尽管段翎不亲近她这个母亲,也不跟她这个母亲说心里话,但母亲就是母亲,冯夫人能看出自家儿子的心意,他是真喜欢林听。

冯夫人不看重门第,只要段翎愿意敞开心扉,与人成婚,不孤独终老便好。况且她是看着林听长大的,也很喜欢这孩子。

林听沉默片刻:“您言重了,我们本来就是相互选择的。”

李惊秋附和道:“对啊,他们本来就是相互喜欢,相互选择的,冯夫人您实在是言重了。”

冯夫人笑了笑,没再说此事,问她们:“很晚了,不如你们今晚留下来,明天再走?”林听是段馨宁的手帕交,以前经常留宿在这里,和她睡在同一间房。

至于李惊秋,住在厢房便可,段府有的是招待客人的房间。

段馨宁给林听使眼色,让她答应留下来过夜。段馨宁已经等不到改天再听解释了,迫不及待想知道林听为什么不按他们的原计划来,突然要和段翎假成婚。

林听读懂了段馨宁的眼神,转头对冯夫人说:“好。”

她们留宿在此,聊多晚都行,不用担心夜归会遇到危险。冯夫人拉着李惊秋聊孩子们的婚事,林听则找借口跟段馨宁溜回房间。

回到房间,林听不等段馨宁开口问,主动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给她听。

段馨宁震惊:“你是说,假成婚是我二哥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