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猫饼
“爱让我们独一无二”——吵架时情绪上头, 顺从心意说出的这句话,在后续回忆起来时,成为了你尴尬的源头。
你现在就靠坐在酒店卧房的床头, 揪着抱枕, 眼神放空,表面上像在发呆,实则脑内如中了病毒一般, 正无限次循环着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什么“情到深处”,什么“因爱生情”, 什么“爱弥补缺陷”……这种经典的言情剧女主发言一样的话, 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忍住羞耻, 用那样直率慨然的态度说出来的啊!
呜呜,好丢人……好想用涂改液把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抹掉。
尤其是那个谁!
想到这, 你红着脸,偷偷瞪了眼身前的诺兰。
他已经枕着你的腿, 用黏糊糊的眼神盯着你看了快一个小时了。
先前和卡斯珀争吵成那样, 结果自不必提, 连午饭都没吃, 你们便不欢而散。
卡斯珀脸色难看, 直言身体不适, 推掉了下午的出游行程,独自一人回了房。
对此, 你倒是挺无所谓,甚至巴不得拖油瓶不在你眼前碍眼呢。但诺兰毕竟是卡斯珀的双胞兄弟——人家弟弟“身体不舒服”在酒店窝着, 你和丈夫不仅对他不闻不问, 还丢下弟弟在外面玩了个爽,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吧?
看在卡斯珀是阿瑞比恩军区最高负责人的份上, 你决定保全他最后一丝颜面,免得这家伙以后给诺兰穿小鞋。因此,你和诺兰也放弃了下午的外出计划,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接回了酒店房间休息。
其实,在吃饭的时候,诺兰就显露出了些许不对,一直在频繁走神。但当时你只以为他是和弟弟吵架了心情不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回房间的路上,诺兰忽然伸出胳膊环住了你的腰,身体和你紧紧挨着,你才察觉他的异样。
他平时不这样的。
或许是出身军旅的关系,诺兰在外一向行端坐正,身姿笔挺,非常注重形象,同你表达亲密的方式也仅限于牵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庭广众下黏你黏这么紧。
这表现太怪,走着走着,你没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诺兰的面色有些奇怪。明明午餐没有饮酒,也没吃什么含酒精的食物,偏他看上去就跟喝醉了一样,白皙的脸颊晕着久久不散的潮红,碧绿的眼珠湿润迷蒙,水光滟滟,让人联想到雨后的竹叶,晨间氤氲着浓雾的绿湖。
看着看着,平地一阵风起,竹叶随风飘飞,绿湖缓慢倾倒,碧水滚滚,奔你而来。你被美景所迷,神思有了瞬间恍惚,直到颈侧肌肤感受到一阵潮热,身上一沉,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眼睛的主人已经压下身体,将脸凑到了你的近前。
尽管看上去瘦,因为肌肉含量高,诺兰的身体对你来说还是很有分量的。当他没骨头一样将半边身体压在你肩头时,你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块小面包,被青年的体重钉在地上,行走艰难,迈不开步。
“诺兰,走开一点,你这样我没办法走路。”你晃了晃身体,企图把压在身上的男人甩开。然而,从来温柔体贴的诺兰破天荒没有回应你的要求,反而眸色加深,越发加重了搂抱的力度。
“黎安,黎安……”
他将脸埋在你的颈间,用带着细喘的沙哑嗓音不断念你的名字,同时像肌肤饥渴症一样,拿滚烫的脸颊不停磨蹭你的脖颈。热热的呼吸吹在你敏感的耳垂,湿润柔软的唇专攻薄弱处,在耳侧落下一个个吻,你抖了抖身体,胳膊上瞬间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搞、搞什么啊,怎么跟突然发情了一样!
……等等、发情?!
是了,这绝对是“发情”了!
在这个世界,不仅Omega有发情期,Alpha也有名为“易感期”的东西。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性质和例假差不多,但来得比较随心所欲,不像例假那样规律,可能一年半载也不出现一次,也可能一个月内莫名其妙来两回——有人为此还专门做过研究,最终得出结论,易感期很容易情绪影响。
说了等于没说,人体的哪个生理现象不会受情绪影响啊!
易感期每次大约持续一周。这期间,Alpha会躁动不安,独占欲和攻击性增强,对进入领地的Alpha充满攻击性,同时对Omega更加渴望,容易寂寞,需要Omega的抚慰。
光看描述也能发现,和Omega的发情期不同(发情期Omega的受孕率会提高),易感期让本来就暴躁好斗的Alpha更难管理,带来的几乎全是负面影响。因此,为避免士兵在战场突然进入易感期,影响到战局,早几百年前,人们就发明了Alpha专用的A类抑制剂,易感期一到,拿抑制剂往腺体上打一针,直接无痛度过,冷静又文明!
你和诺兰结婚的第一个月,他就进入过易感期,当时那针抑制剂还是你帮打的,简直印象深刻。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告诉过你,他的易感周期一般是八到九个月,这一次过去,下一次易感期得轮到明年了——呸,这不是一点也不准吗?!
你盯着诺兰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自己没猜错,他就是易感期了。那种被浓烈的欲望所浸染、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流淌着躁动与渴望的样子,简直和上次易感期一模一样好吧?
酒店里的Alpha虽少,也不是完全没有。易感期的Alpha一点就炸,很容易被其他Alpha的信息素刺激,突然陷入狂暴。好在酒店等公共设施都会给客人准备应急用的AO强效抑制剂,你记得你们住的套间床头柜上就摆了两支。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端,让诺兰平稳度过易感期,趁四下无人,你迅速伸手,在诺兰后颈处揉捏了两下。
正处在易感期,诺兰的腺体微微肿胀,按上去质地略硬,手感和你已经消失的纤维瘤很像(……),但温度明显要高过周围一大截,烫烫的,像往里头塞了颗怦怦乱跳的心。
腺体四周神经密布,是很敏感、很脆弱的部位。人们抓小猫的时候,常会选择“拎起命运的后脖颈”,此时此刻,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人变成了诺兰,而你,则成了掌控一切的抓猫人。
不过在腺体上轻轻按了两下,诺兰已然乱了呼吸。当你尝试用指甲搔刮表面的时候,青年更是惊喘一声,汗湿额头,软绵绵地趴在你的身上,化作一团任人玩弄的“大猫饼”。
还……还挺可爱。
你举起另一只手,一边替诺兰顺毛,一边放柔声音诱哄:“乖啊,再忍一忍……脚步动起来,跟我一起回房间好不好?”
“等到了房间里……”
话没说完,压在你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看来,就和书上写的一样,哪怕在易感期,Alpha依旧是有理智的,只是不太多,很容易被欲望左右而已。
在诺兰的配合下,你们加速通过最后一段走廊,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回到了入住的套间。
刚抱着你来到床头,易感期的大猫咪诺兰就遭到了背刺。
抑制剂长得和地球时代的测温枪很像,操作也很傻瓜。你趁诺兰没防备,拿起A类强效抑制剂,对准他后颈扣下扳机——“哔”一声后,抑制剂见底,诺兰的腺体上多了个比针眼还小的小红点。
和日常用的抑制剂不同,强效抑制剂旨在应对突发情况。它将生效速度作为第一指标,因此不可避免地存在些许副作用,包括谵妄、幻觉、意识障碍、定向力丧失、情绪失控……说明书很严谨,后头列了一大串文字。
可能是怕使用者因此不敢乱用,在副作用栏的最后,厂商贴心地加粗标注,强效抑制剂里含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能确保在异常状态持续期间(一般是一小时),将Alpha的杀伤力降到最低。
不愧是强效抑制剂,效果简直立竿见影。才注射了10秒不到,诺兰就软下身子,乖乖巧巧靠在了你怀里。
人是老实了,但嘴没有。
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让他陷入了轻微的幻觉,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诺兰依恋地躺在你腿上,软绵绵磨蹭着你,嘴里絮絮叨叨,说了无数肉麻的话——可能是真的很高兴吧,言谈间,他反复提及你在餐厅的发言。
“……‘爱让我们独一无二’,真的好喜欢这句话。”
“黎安,今天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爱弥补了我们的缺陷’,说得真好……”
“……”
一边喃喃,一边露出有些傻气的笑。
你从最开始的好笑、感动,到中间的肉麻、煎熬,再到现在的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变化之明显,心路之曲折,只能说,为了这个家,你真的付出了很多。
……所以星际人到底有没有发明让人突然失忆的药水?
拜托了,你真的很需要!
第22章 谈话
折腾到下午两点, 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退却,幻觉消失,诺兰逐渐恢复了清醒。
等目光彻底清明, 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 他睁大眼睛,陷入了片刻的呆滞。
半分钟后,诺兰撑坐起身, 顶着脸上还未消退的红晕,飞快凑近往你脸上亲了一口, 郑重其事道:“我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说完, 不等你反应, 他已经扯起了一旁的被子,被角掀开往头顶一罩, 身体卷住被子边往床上一滚——五秒后,你的丈夫成功从大猫咪变成了卷在被子包里的猫猫虫。
“……”
什、什么……刚刚诺兰是不是突然清醒了, 说了句什么, 然后“嗖”一下又不见了?
你丢下怀里的抱枕, 围着圆滚滚的被子包好奇地转了两圈, 在鼓包一角找到一处换气口。伸手欲掀, 鼓包里倏地伸出一只猫咪爪爪, 礼貌但坚定地拦住了你。
你不愿放弃,又掀, 被拦;再掀——依旧被拦。并且这次,狡猾的猫猫合上了通风口, 咕蛹两下, 将门开到了另外一侧。
嘿,还挺好玩……
你转动眼珠, 思索片刻,故意动静很大地挪回床头,打开悬浮屏假装在那里看电视,实则狗狗祟祟溜下了床,阴暗爬行至被子团的新通风缺口旁,趁猫猫不备,揪住被角这么一掀——
圆滚滚的被子团成功被打开神秘一角,露出了藏匿其中的好大一只白金色猫猫虫。
你看到,诺兰双手抱膝,脸埋在大腿间,正以类似婴儿的蜷缩姿态躲藏在被子里。
被子里太闷热,他的额头湿漉漉的,一头金发全被汗水黏住,软趴趴贴在脸上,搭配一双蕴满水光的绿眼睛,看起来十足的狼狈。
不过,比起汗湿的头发,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红到滴血的脸颊。
事实上,不仅是脸,他的耳朵、脖子、锁骨……几乎所有暴露在外的部分,都笼罩着或深或浅的红。
如果是其他人,浑身红通通,再搭配目前的坐姿,只会让缺乏浪漫细胞的你联想到刚端上桌的大龙虾。但长得美果然有特权,大家都是在害羞,眼前的诺兰偏就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牡丹,盘膝跪坐在花托上,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糜艳惑人的成熟风情。
好、好涩哦……
“别看我!”
感受到你灼热的目光,青年迅速举起胳膊,横挡在自己面前。但他苍白的推拒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你的热情!
之前一直是你单方面丢人,实在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诺兰竟也有因太过尴尬而躲起来默默害羞的时候——他这慌乱无措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感到害羞时居然会红着脸藏进被子里,这反差感太强了吧?!你不行了,这真的真的太太太戳人了!
看到诺兰羞赧到连手指都在发颤的样子,你瞬间就被唤醒了某种糟糕的恶趣味,忍不住开始想象:将眼前的青年摁倒在床上,牢牢绑住手脚,先这样,再那样,最后这样那样,看他疯狂想要却得不到,拼尽全力却无法释放的样子……
反、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事干,要不就干、干点事?
……
好吧,你承认,想象终究是想象,和现实走向不一定重合。
时间在孜孜不倦的开发探索中过得飞快。等你扶着虚软酸痛的后腰,终于喂饱黏人的大牡丹花,从床上挣扎下来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漆黑一片。
差不多该吃晚餐了。
担心身上有味道,你跑进洗手间,把自己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等穿好外套出去,发现诺兰正盯着他的终端,眉头皱起,脸上表情有些担忧。
“怎么了?”
“是卡斯珀。从中午分开后,他一直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我刚才找他视频,想叫他一起用晚餐,他也没有理我……我有些担心。”
“哎?”
不是,别人也就罢了,卡斯珀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一个Alpha,武力值强悍,又身居高位,有一定智商,就算被丢进荒郊野岭也能凭本事活上很久,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的腰再继续操劳下去会不会腰肌劳损……
似乎看出了你的困惑,诺兰解释:“你知道,我和卡斯珀是双生兄弟,我们之间天然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和感应。小时候就是这样,卡斯珀受伤,我身上的同部位会隐隐作痛,当我生病的时候,卡斯珀也会觉得情绪低落。”
“我先前突然进入易感期,一方面是因为你在餐厅说的那番话让我情绪太过亢奋,另一方面也有受卡斯珀影响的因素在里面。”
“哎?你的意思是……”
诺兰点头:“没错,我能感觉到,卡斯珀也进入易感期了。下午的时候他正在气头上,我看酒店房间里有抑制剂,觉得他自己会处理,就没有多管。可直到现在他也没回复我,先前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实在有些担心……”
说罢,诺兰垂下眼帘,脸上浮现一抹深深的忧色。
“……”
不愧是拖油瓶,就是易感期也要给你们添麻烦!
看诺兰实在担心,你提议去餐厅前,你们可以先到卡斯珀屋里看看情况。他就住你俩隔壁,顺着走廊走到底,转个弯就是他的房门,并不是很远。
“还是我单独去吧。”诺兰想了想,拒绝了你的陪同,“黎安你就在屋里等我好了。易感期的Alpha很危险,我怕你受伤。”
“那你呢,你就不会受伤吗?要不还是叫上保安一起吧?”眼看诺兰穿戴齐整就要出发,你忙一把揪住他的袖子。
根据通识课上学到的知识,像酒店这种服务行业,规模稍大一些的都会高薪聘请退伍Alpha当保安,以应付AO客人带来的层出不穷的麻烦。卡斯珀战斗力强悍,他一旦发狂,诺兰一个人肯定制不住,如果能多个保安一起,也能多一重保障。
“没关系。”诺兰凑过来轻轻抱了抱你,柔声安抚,“卡斯珀不会对我动手的。从小到大,哪怕最讨厌我的那段时期,他也从没对我动过手。”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
因为诺兰表现得成竹在胸,你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让他独自一人离开了。
酒店是木造结构,房间隔音效果一般。等待中,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敲门声,你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自己可以趴墙上偷听。
说干就干,你当即搬了凳子,挪到和卡斯珀房间共用的那面木墙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笃笃”的敲门声响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有脚步声响起。没多久,屋内的步声变成了两个,诺兰成功进了屋。
随后传来的是一阵影影绰绰的交谈声。
两个人离得有些远,你听不清内容,只知道最开始的对话很平和。交谈到某个阶段,卡斯珀忽然扯起嗓子,说了句什么“喜欢”、什么“让给他”?……原谅你耳力不佳,实在辨别不出那句话具体什么意思。
总之,从那时起,隔壁房间的火药味忽然一下子加重。
好脾气的诺兰难得态度严厉地训斥了卡斯珀,痛斥他不懂尊重,始终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输在哪里。卡斯珀跟着呛声,说诺兰狡猾虚伪。两个人莫名其妙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对话声中断,取而代之,你听到了桌椅翻倒的杂声,和一些闷闷的声响。
不是,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这些声音是正常说话会发出的吗?
你屏住呼吸,努力想辨别那些沉闷的声响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打架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保安叫过去阻止……结果,上一秒才刚冒出这个想法,下一秒,隔壁忽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不,也不是全然的安静,仔细听的话,好像有人在……在抽噎?
越听越糊涂,你皱起眉,耳朵紧贴墙壁,顺着木墙从左挪到右,终于找到个声音相对较清晰的位置。凑近了再听,抽噎声越发明显,确实就是从隔壁传来的。
可那是谁在哭?诺兰你很了解,以他的性格,就算挨了打也铁骨铮铮,才不会哭成那样……总不能是卡斯珀在哭吧?
正疑惑,隔壁的诺兰忽然叹了口气。
尽管他和卡斯珀是双胞胎,但两人的声线并不相同,诺兰的音色沉稳柔和,优雅且富有磁性,像大提琴,卡斯珀则要更显朝气蓬勃,嗓音也更清澈,仔细听还是很好辨认的。
长叹之后,你听到诺兰放柔声音,劝说了几句。
“……不是谁所有物,是……独立……被讨厌……道歉……”
“既然想要……去争取……竞争……冷静,好好思考……”
“……”
——还是听不清,好好奇啊,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想继续偷听,可惜隔壁的对话进行到这便宣告了结束。
没多久,离开的脚步声响起,隔壁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很快“嘭”地合拢。
知道诺兰马上就要回来,你赶紧拖走凳子,湮灭掉自己偷听的证据,在沙发找了个位置窝进去,打开视频,做好伪装。
安静等待了十几秒,脚步声停在门口,打开房门。
你的丈夫诺兰带着嘴角的一块青紫,出现在了门后。
第23章 改变
“不是说卡斯珀不会对你动手吗?”看到诺兰嘴角的伤, 你一下从沙发上蹦起,快步跑到他面前。
诺兰见状忙朝你摆手,满脸轻松说:“没关系, 只是皮外伤。”
“这也叫皮外伤?你脸都要破相了!”
诺兰闻言冲你露出个好脾气的笑。他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 微笑的时候,眼尾的弧度牵动下睑卧蚕,弯出一钩皎洁的月, 看上去圣洁又美好。
“不要紧,在军部对战训练的时候, 比这更严重的伤比比皆是, 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那能一样吗, 训练归训练,他可是你弟弟哎……哪有弟弟会揍哥哥的, 卡斯珀真讨厌!”你气鼓鼓抱怨。
“没有,黎安你误会了。”诺兰摇摇头, 视线望向卡斯珀房间的位置, 绿眼睛亮闪闪的, 脸上满是欣慰与骄傲, “其实, 卡斯珀根本没动真格……他当时只是做个样子, 想吓吓我罢了,是我主动凑上去的。”
“哎?”
“没办法, 弟弟在高位待久了。这些年大家都敬着他、捧着他,让他越来越傲慢, 越来越叛逆, 逐渐有些迷失自己,难得有了想要的东西, 也只知道一味的强取、掠夺……”
“继续这样下去,卡斯珀只会在歧路上越走越远。我不忍心看他错下去,可弟弟头脑发热,根本听不进我的忠告。为了让他清醒,我只好用了笨办法。”
说这一段时,诺兰的嗓音沉沉的,眼中的星光也变得黯淡。看得出来,他有些伤心。
“……”
你很想告诉诺兰这样做不好。他是他,卡斯珀是卡斯珀,两人虽是兄弟,却也是彼此独立的两个个体,即便他能照料弟弟一时,难道还能管对方一辈子吗?弟弟做得不对,劝说几句也就够了,不惜为此伤害自己身体,实在很不值。
可你同时也知道,诺兰很爱他弟弟。无论卡斯珀表现得多么糟糕,诺兰看向弟弟的眼神里永远有包容和期许——就像卡斯珀无论多嚣张混账,也始终没办法对兄长真正动手那样。
他们是双生兄弟,有着相同的DNA,相似的长相,是世上最亲密的个体。两人间的感情可能因一次次的背叛和失望而消磨,但绝不会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而轻易改变。
此处的外人也包括你。
因此,几经犹豫,你最后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附和他说:“如果卡斯珀能把你的话听进去就好了。”
诺兰弯眸,眼神纯粹,笑出了几分天真的味道:“会的。卡斯珀是个聪明孩子,再给他一点时间思考,他会想明白的。”
“希望吧……”
你没他那么乐观,不抱什么期待地说。
……
本来以为诺兰只是“亲哥眼”发作,戴了十层滤镜看自家的臭弟弟,这才会对卡斯珀有了过高期待。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刚打开房门,卡斯珀就给了你一个“大惊喜”。
“早上好,哥哥,嫂子。”
出现在门外的卡斯珀,穿一身色彩冷硬的黑色常服,双手插兜,懒散地倚靠在正对你们房门的走廊墙壁上,默不作声,不知道站了多久。
看到房门打开,他迈开长腿,走到了你们面前,用没什么感情、但很有礼貌的语气同你们道早安。
“啊,卡斯珀,早上好……看你这样子,等很久了吗?”诺兰惊讶了一瞬,很快弯起笑眼,非常自然地回应卡斯珀。
“……”
不是,诺兰倒是惊讶久一点啊?昨天还吵架吵成那样,连嘴角都被卡斯珀打青了呢,怎么今天臭弟弟忽然转性,不仅没有耍大牌,还主动跑过来打招呼了——这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罕见啊!
卡斯珀回答:“没有等很久。”
诺兰:“那就好。下次别这样傻乎乎等了,有事找我们,可以在终端上说。”
“知道了。”
你还处在震惊中,这对兄弟已经像一对感情和睦的家人那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和哥哥的对话进行到末尾,卡斯珀抽空转头,一双同诺兰如出一辙的绿色眸子直勾勾看向你。
干什么,想挑事吗?
接触到青年的视线,你浑身一凛,瞬间将警戒提到最高,时刻准备应付对方的刻薄与刁难——先前卡斯珀给你带来过太多不愉快,以至于对他的提防都成为条件反射了。
卡斯珀明显注意到了你的戒备。他眉头微皱,嘴唇抿起倔强的弧度,目光紧紧盯着你,张开口,执着地将最开始的问候重复了一遍:“嫂子,早上好。”???
前摇这么长,就为了打一声招呼?——不可能,他肯定想要害你!
你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默默将警惕提到了最高,敷衍地回了他一句:“早上好。”
卡斯珀满足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他看上去居然真的只是想得到你的一声回应。
“……”
在一阵暗流汹涌中,你们三人一起往餐厅走去。
一路上气氛还算和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从来刻薄的卡斯珀居然没有作妖,默默跟在你们旁边,只有当诺兰同他搭话的时候,才会开口态度平和地说上两句。
奇怪……这真的太奇怪了!
你心里犯着嘀咕,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拿眼角余光悄悄瞟臭弟弟。
结果,卡斯珀不愧S+级精神力,你才刚偷看一眼,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你的视线,转头直直朝你看来。
草草草!
你吓得赶紧回头,因为分心,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崴到脚。
“小心!”关键时刻,是诺兰眼疾手快,扶了你一把。
你借着他的搀扶稳住脚步,也不敢再分心,专注于眼前的路,直到你们在餐厅的一角落座。
别问你为什么出来玩还要在酒店吃饭——这年头,机器人承包了19%以上的非创造性劳动,只要有食材、有菜单,无论在哪里,人们都能吃到出自机器厨子之手的“正宗美味”。除非是奔着“手作”噱头而去,否则,在酒店和在外面吃饭,其实没什么区别,考虑到酒店的经营规模更大,食材食谱更齐全,其实在酒店用餐,可选择的食物种类还要更多呢!
反正你对这边的食物还是挺满意的,连吃三天都还没腻。
如果对面那个谁能别老盯着你就更棒了……
不止一次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你嘴里叼着骨头棒,越啃越烦,越啃越烦,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起头,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卡斯珀,你老看我做什么?”
忽然被抓包,对面的青年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他别开视线,本想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将偷看的事掩盖过去。
然而,当目光扫过女Omega身旁的诺兰时,闪避的动作陡然顿住。
他的哥哥正在剥虾。
黎安喜欢吃连壳一起烹饪的虾,但不耐烦剥虾壳。于是,身为丈夫的诺兰自然而然接过了剥壳的任务,将一只只大虾料理得干干净净,堆放在她的碟子里。
因为是她的丈夫,所以能光明正大地为她料理食物,那是诺兰的特权。
不像他……
想到这,卡斯珀重又转回头,板着脸将面前一只瓷碟朝黎安的方向推了推。
“给你。”
“啊?”你震惊看向面前的碟子。
碟子里放着块还未动过的炙肉排。这是餐厅特色菜,使用了从某某农业星进口的特殊兽肉,味道鲜美,价格昂贵,每人限量一份。你正在啃的骨头就出自这道菜。
“看到嫂子喜欢这个……我刚好不爱吃,给你。”卡斯珀闷声补充。
说完,他侧过脸,飞快看了眼你身旁的诺兰。
兄弟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锋,还未来得及产生火花,就迅速偃旗息鼓——因为下一秒,你把眼前的肉推到了诺兰面前。
“谢谢你,但我已经吃饱了……诺兰,我记得你也很喜欢这道菜,还是给你吧。”
你用甜腻的嗓音说着,担心诺兰推阻,非常贤惠地直接将肉夹进了诺兰碗中。
……
第24章 道歉
诺兰愉快地接下了你赠送的肉排。
投桃报李, 他从自己碟子里匀出一份浇了蜂蜜的黄金松饼,将它推到卡斯珀面前,温声道:“弟弟, 尝尝这个。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吃甜食, 这份松饼甜度控制得很不错。”
说完,又将一碟处理完虾壳的晶莹虾肉推到你面前:“这两天运动量大,再吃一点吧, 黎安。”
你本来就没吃饱,先前只是不想吃卡斯珀的东西, 才扯谎说吃不下。如今诺兰给了台阶, 自然顺阶而下, 夹起虾肉快乐地啃了起来。
与你相比,对面的卡斯珀面对松饼却如同上刑。
他绷着脸, 面无表情地盯着碟子看了半天,那如临大敌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很是在跟什么可怕的敌人对峙。
一人一饼就这样僵持了半天。
你默默观察了会儿, 觉得无聊, 低头专心干你的虾。就在这时, 眼角余光里, 对面的人忽然动了——他举起刀叉, 落刀精准地将松饼切成等大的四块,然后一叉子一块, 风卷残云,异常迅速地将四块松饼全部炫光了。
全程弟弟都沉着脸, 看不到丝毫表情变化, 就好像吃松饼是件多么煎熬的事一样——如果他吃完松饼没有下意识举起勺子,用勺尖刮掉碟子上残余的蜂蜜糖浆放进嘴里的话。
这么看, 卡斯珀还真的很喜欢吃黄金松饼?那他为什么要装成讨厌的样子,难道是因为Alpha爱吃甜食说出去不够酷?
真幼稚,喜欢就喜欢呗,人类就是很爱吃甜啊,这点事谁会笑他,死装。
旁观了全程的你觉得很好笑,同时恶趣味发作,有些想看臭弟弟再表演一次经典的“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黄金松饼,是哥哥让我吃我才吃的哼”。
于是,你决定主动卡个BUG,把自己的那份松饼放到了诺兰面前:“这个我吃不下了,你帮我解决吧,免得浪费。”
在你设定的剧本中,诺兰应该会转手将这份松饼送给臭弟弟,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卡斯珀真的超爱这款甜食。
然而——
“谢谢你,我很喜欢!”
诺兰绿眼睛微微弯起,眼底满是闪烁的星光,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
从你手里接过松饼后,你看到他举起刀叉,以和卡斯珀类似的动作,将松饼切成四份,迅速又不失优雅地将它们一一吃下,并且,吃完后也用勺子刮掉残余的糖浆,放进嘴里意犹未尽地品味。
“……”
所以他们兄弟其实都喜欢这个?
好吧,双胞胎对某些事物的喜好经常重叠,这是有大数据支撑的。卡斯珀那么喜欢甜食,诺兰会喜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想到这,你扫了一眼对面的卡斯珀——他正直勾勾盯着他哥面前的食物,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嫉妒?
不是,就一个甜点而已,喜欢就再点一份啊,干嘛那么在乎面子,那玩意又不能吃……
看到他那望眼欲穿的模样,你有点想笑,忽然觉得会为了面子而痛失甜点的卡斯珀也没那么讨厌了。
想到这,你难得好心一回,提议道:“卡斯珀,你是不是没吃够?嫂子再给你点一份松饼呀……”
卡斯珀眼睛一亮——是字面意义的闪亮,祖母绿的眼珠浮现淡淡的水光,亮闪闪的,让你幻视一只摇尾讨食的小狗。只是很快,那份明媚的亮色就因为你后半句话,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还有诺兰,也给你加一份怎么样?”
“谢谢,我要七分甜,麻烦你了。”诺兰速答。
“卡斯珀呢?”
你看向迟迟没给回应的臭弟弟。
“我……”卡斯珀看看你,又看看似笑非笑的诺兰,纠结半天,像是突然放弃了一样,垂下头郁闷地说,“我也要七分甜……谢谢嫂子。”
……
一顿和谐的早餐后,你们延续昨天未实行的计划,出发去“科克雷大冰裂”玩。
那是位于两座雪山之间的一条大裂谷,因为裂谷两边都是厚实的冰层,看起来像裂开的冰块一样,因而得名“科克雷大冰裂”。
这是一处完全以自然风光为卖点的景点。
你本来以为,像这种以观赏为主要游览方式的景区,带个卡斯珀一起会很扫兴,毕竟他给你的固有印象就是傲慢、脾气差、没耐心。但实际走了一趟,你发现还好。
冰裂比较窄,只能容两人并肩。你和诺兰在前面走,臭弟弟全程就跟在你们后面,安安静静,不吵不闹,没有作妖,存在感很很稀薄。
途中,因为风景太好,你几次停下来凹造型拍照,卡斯珀也没什么怨言。你和诺兰拍照,他就老老实实撂着双大长腿靠在冰墙上等你们,不仅没有不耐烦,还偶尔会主动参与一下,指挥诺兰往哪个角度再站站——诺兰笑着尽数照做,等拍完把照片调出来一对比,嘿,别说,按卡斯珀说的站位,拍出的照片有一种类似油画的高级感,还真比诺兰拍的要好看。
难道说他在当将军前,也是什么落榜美术生?
拍到堪比电影CG的漂亮照片让你心情大好,看卡斯珀也逐渐顺眼了起来。
如果他今天一天都能保持目前这个水准的话,那要你今后把他当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对待也不是问题,你想。
在大冰裂玩到中午,你们坐上摆渡车离开,前往了附近的餐厅用餐。
用餐途中,诺兰接到上级发来的通讯,临时起身离开。饭桌上一时间只剩下你和卡斯珀。
你低着头,专心吃面前的烤肉,心里猜测诺兰的上司干什么在婚假时候找他……就在这时,对面的卡斯珀突然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你的旁边,轻唤了一声:“嫂子。”
“啊?”
青年的身材实在太高大,遮挡了头顶的灯光,让你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你在阴影中抬起头,对上卡斯珀自上而下俯视的目光,脊背挺直,瞬间提起警惕。
要来了吗——在装乖装了一上午后,这个讨厌的家伙终于决定撕下“好宝宝”外皮,露出本性了?
你回忆起曾经被这个坏脾气臭弟弟欺负的不快经历,如惊弓之鸟,忍不住想要站起身摆出防备的姿态。卡斯珀仿佛有所察觉,他讪讪退了半步,给你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同时垂下眼睫,视线盯住自己脚尖,结结巴巴,不太流畅地说:“嫂子,对不起。”
“???”
不是,你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刚刚好像听到了奇怪的东西?
你张开嘴,露出有些傻气的表情。
卡斯珀抬眼,正对上你震惊迷茫的眼神。
他抿抿唇,脸上因气闷而浮现一抹红晕,胸口随呼吸大幅度起伏着,像一座随时处在爆发边缘的火山。然而,憋了半天,这座火山终究还是没有爆发,取而代之,卡斯珀顶着一对红到滴血的耳朵,闭上眼睛,又努力挤出一句:“之前……我之前当面说嫂子是‘瑕疵品’,对嫂子很不尊重,我错了,对不起。希望嫂子可以原谅我……”
“你……”听清楚卡斯珀的话,你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哗”从椅子上一下站起。
嗒嗒的脚步声接近,一片漆黑中,听到越发靠近的呼吸,卡斯珀心跳一阵失速,浑身的血液都疯狂奔流起来。
带着隐秘的期待,他眼睫抖动,缓慢睁眼——然后就看见你举起胳膊,踮起脚尖,努力将腕上终端凑近他的额头“滴滴”了一下。
“您目前的体温是:摄氏37.2度,体温正常。”
机械的电子音响起,卡斯珀木着张脸,心中的彩色泡泡哗啦啦碎了一地。
“这也没发烧啊……”他看到你收回胳膊,困惑嘟囔。
“呵呵……”卡斯珀的回应是裂开嘴角,露出一个带着血气的凶悍笑容。
接收到空气中传来的危险气息,你瞬间老实,“嗖”地蹦回椅子上,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低头乖乖吃你的饭。
“……”卡斯珀有些无语。
他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盯着你看了会儿,想不到能说什么,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走回自己的位子,化悲愤为食欲,也闷头吃饭。
于是,诺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颗认真吃饭的后脑勺。
……
第25章 爱情
卡斯珀的道歉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因而,在接下来的游玩途中,你总不自觉偷偷关注他, 想看看这家伙的道歉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有没有真的悔改。
观察了一下午,你暂时得出结论:臭弟弟真的有些不同了。
午休过后,你们去参观了雪山上一处历史人文景点——一艘宇宙飞船的残骸。
飞船的残骸来自曾有“宇宙歌姬”之称的传奇歌手R·D的座驾。在人类与虫族的战火燃烧得最炽烈的年代, 这位歌手带着后方民众对胜利的渴求与期盼,亲身奔赴最危险的前线巡回演出, 用被神吻过的美妙歌喉鼓舞了无数战士。
然而, 在乘坐飞船回归的时候, R·D的飞船遭遇了风暴,坠毁在了静默的雪山山脊上。一代传奇歌姬就此陨落, 她的死亡让无数人悲泣恸哭,甚至连联邦都为此降下了半旗。
“……当R·D的死讯传到前线, 战士们深受刺激, 眼含热泪, 奋起反抗, 付出了惨痛代价, 终于成功将虫族驱逐出了乌拉尔星系, 让乌拉尔星系回归了和平。”诺兰立在飞船残骸内部的纪念碑前,用柔和的声线为你念诵上面的碑文。
“……”这剧情有点熟悉, 是不是有类似的番剧来着的?
大概是你脸上表情太平静太茫然,卡斯珀觉出不对, 奇怪问:“嫂子不知道R·D?”
你摇头, 老实回答:“不知道。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啊……”卡斯珀闻言,表情有了片刻凝滞, 脸上飞快划过一抹懊恼。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忘了……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个。”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跟你道歉。
中午那次还没觉得怎样,毕竟卡斯珀确实伤害过你,本就应该为此说对不起,这一回倒是挺出乎你意料的……是说,关于你的过去,这些星际人到底脑补过什么,你怎么觉得在他们的想象里,自己有个非常可怕的过往呢?
“没关系,不过是……”你本想随便开个玩笑,把这件事带过去。飞船残骸这边的氛围已经够肃穆了,再严肃下去,这还玩什么呢。
然而,在你把话说开前,卡斯珀忽然抬起头,眸光锋锐,认真中透着几分凶狠,语带急切向你保证:“嫂子,你放心。那些伤害你的反政府军,有一个算一个,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一刻的卡斯珀,似乎回归了在医院会客室初见时的模样,傲慢,冷酷,锋芒毕露,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焰,明亮又灼热,让人不敢接近,甚至连直视都要害怕被灼伤。
但他同时又非常真诚——在他用碧绿的眼珠直视你的时候,你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深埋其中的炽烈情感。
“额……”剩下未说完的玩笑话瞬间胎死腹中。
在现代当惯了任人呼喝的牛马,面对冷漠和恶意,你早已能做到处之泰然,唯独不擅长应对他人直白纯粹的善意。尤其当这份情绪来自曾让你非常厌恶的卡斯珀时,你更觉慌乱难受,身上好似有蚂蚁在爬。
一旁的诺兰念完了纪念碑的文字。转过头,看到你傻乎乎立在原地,缩着双手,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眸光轻闪,脸上浮现一抹疼惜。
“黎安。”你听到诺兰温柔地呼唤了一声你的名字。
这一声呼唤像一句祝福,解开了你身上的冰冻魔咒。如同找到了依靠,你转过头,依恋地朝他伸出手。诺兰见状迈开大步,快步回到你的身边,不顾现在还在公共场合,一下子将你揽进怀里。
“没事的,有我在呢。”他轻轻按着你的后脑勺,让你将脸埋在他怀里,柔声安抚。
你听话地闭上眼,享受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他坚实温暖的怀抱,还有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安抚。一下,两下,三下……尴尬又煎熬的情绪很快得到抚慰,你又重新活了过来。
一片黑暗中,你听到诺兰代替你同卡斯珀交涉。
“不要这样这样反应过度,你吓到你嫂子了,卡斯珀。”他说,声音依旧温温柔柔,但你就是能从中听出些许冷漠与严肃,“‘过去’并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黎安不在乎她的过去,对她来说,没有记忆,等于拥有了无数的‘第一次’和无限的‘可能性’。因为不记得,所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于她而言都是很有趣、很新鲜的体验——她正享受着探索世界的乐趣。”
“这种时候,我们唯一该做的,就是与她一起创造新的回忆,而不是执着地将那些本该被丢弃的‘过去’重新挖出,让她再受一次伤……退一万步讲,真要报复那些渣滓,又何必大张旗鼓,让黎安害怕?”
听到这,你睁开眼,嘴巴张开,想说自己并没有被吓到,毕竟那些被臆测的“可怕过去”从头到尾都属于“星际人编,星际人信”的谣言,你甚至从没承认过,又哪来的害怕。
你只是被讨厌的家伙温柔对待了,不知道怎么应对,有些尴尬而已……
但诺兰好似提前预料到了你的反应。在你将话说出口的前夕,他忽然低头,食指竖起在唇前,朝你快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一秒会意,立刻闭上嘴,配合地缩回了诺兰怀里,不再乱动。
接下来,你有幸观赏了诺兰的“教育弟弟”直播现场。
卡斯珀并不认可诺兰的话,觉得哥哥太懦弱,嘴上说要帮助你丢弃过去,实则是在逃避战斗。
“只有狠狠击败那些反政府军,才能让嫂子从恐惧中脱离!”他强调。
诺兰摇头否认:“不,卡斯珀,你错了。真正的‘善意’并不是将你认为好的东西强加在对方身上,而是要学会将自我意志删除,更谦卑、更真诚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幸福?”
“‘我怎样想并不重要,对方的意志高过一切’——只有做到这点,你才真正有能力去爱人,有可能被人爱,明白吗?”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说。
卡斯珀不想明白。
他望着兄长怀中姿态放松的女Omega——就在几分钟前,当他提起反政府军的时候,黎安还浑身僵硬,戒备得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前后对比太过强烈,即便充满不甘,他还是不由得相信了兄长的话。
或许,他确实应该更加体贴一些……就像哥哥一直在做的那样。
诺兰唇角含笑,默默观察着眼前若有所思的青年,他的双生弟弟,他的半身。
弟弟是个接受过经典Alpha教育的星际人,信息素至上主义,崇拜力量和强权。身为Alpha,占有和掠夺是他的天性,高贵的出身、强大的武力值和手中的权力则给了他任性的资本。
这样的卡斯珀,像一个手持尖刀行走闹市的稚童。当他愿意遵守这世间的秩序——伦理、道德、法律、亲情的时候,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但当这个孩子突然醒悟,发现就算自己不遵守规则,凭手中的武器,也依旧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时,即便是身为双生兄长的诺兰,也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他要教他——趁弟弟仍对感情拥有憧憬,抛出诱饵,耐心引导,悉心培育,教他爱情的美妙,教他呵护一段感情的方式……教弟弟怎么去爱。
而现在,枯瘦的种子终于发芽,一直萦绕心头的恐慌随之消失。
他内心获得了久违的平静。
……
第26章 信物
你原先有些奇怪, 好好的诺兰为什么要教卡斯珀什么是“爱”。毕竟,他们星际人的主流价值观不就是无限推崇信息素的吸引,对“爱情”嗤之以鼻吗?
不过, 转念一想, 你又觉得这事是完全可以想通的——因为诺兰现在就沐浴在爱河中呀。
尽管你和他的开始并不美妙,是典型的“先婚后爱”(至少对你而言如此),但命运垂怜, 你们的结局足够圆满。
明明跨越了两个世界,诺兰和你的相性却堪称完美。一丝生涩也无, 你们自然而然结合在一起, 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欠缺的东西, 并因此成长为了更完整的人。
无需语言,只一个眼神, 一个动作,就能领会彼此的心意, 那种感情契合、精神共鸣、心灵相通的快乐与甜蜜, 不亲身经历过, 谁又能想象它的美好呢?
诺兰那么疼爱卡斯珀, 肯定是希望弟弟也能获得相似的体验吧。毕竟, 从世俗的眼光看, 如今的卡斯珀家境富裕,军权在握, 事业有成,生活中唯一有欠缺的地方, 也只有感情了。
人类是社交动物, 无论性格多么独立刚强,只要还有心, 就会产生情感需求,渴望被爱,被赞美,被认同……卡斯珀也不可能免俗。
事实上,从卡斯珀前几次同诺兰的交涉中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他是个缺爱的人。即便身居高位,早已独立,内心深处仍渴求着哥哥的关心与关注,为此甚至不惜将你列为潜在竞争者极尽刁难……这么看,教会弟弟怎么“爱人”,其实也是在变相保护你?
察觉此事,你内心浮现一丝感动,手上不由越发用力,抱紧了面前的青年。
你不知道,卡斯珀就站在你的身后,久久注视着你的背影。你和诺兰拥抱了多久,他也自虐般观察了多久。
漫长的拥抱结束,你和诺兰手牵着手,准备继续向前游览。
与此同时,跟随在后方的卡斯珀也默默收回苦涩的目光,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不过是“爱情”罢了,他想,如果这是嫂子……是黎安定下的游戏规则,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那他可以学着去“爱”。
他和哥哥是双生子,是这个世界最相似的存在。从小到大,无论学业还是体能训练,他的表现都要比哥哥更加亮眼,没理由这件事哥哥能做到,他做不到。
等她爱上他的时候,她也会像对哥哥那样,信任他,依赖他,亲近他,与他牵手,亲吻,拥抱……为他分泌出甜美的信息素,邀请他进入吗?
想到这,青年的呼吸一紧。
迎着兄长投射而来的讥诮目光,他狼狈偏头,动作极快地调整了一下长袍下摆。
……
你发现卡斯珀变了。
其实,从今天上午开始,他的表现就和以往大不相同,到了下午,经历过诺兰的一通教育后,这种变化越发凸显。
简单来说,他开始积极加入你和诺兰的旅行活动。
之前,虽然人也在场,但卡斯珀与其说是同游者,更像个大号挂件,既不会过问你们的旅行计划,也不会对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发表任何看法,最常做的就是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跟在你和诺兰后面慢悠悠走。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参观完宇宙歌姬的失事飞艇残骸后,你和诺兰的原计划是离开这里,徒步前往海拔更高的山顶巨岩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