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亲眼看着那几团黑气沁入师尊身上,她强势压着心底的惊慌,用手去捂着那些泛血的伤口。
她指尖源源不断的金黄灵力渗入修复着那些裂开的伤疤,可灵力修复的速度比不上血流的速度,白芷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九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有两种力量在拉扯着。
他艰难推开扑在身上的女子, “出去。”
这个时候除了师尊身边,她还能去哪?
白芷唇边因灵力过耗渗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而后,两道环状光影从乾坤袋内被召唤出来,瞬间将整座虚境照得如同白昼。
“日月之环,开。”
随着白芷最后一声咒语,两道光影一金一蓝在空中交织相扣。日环如鎏金熔铸,环身流淌着永恒不息的炽光,表面浮动着母神曾经亲手刻下的太阳神纹,而月环如同寒冰凝就,通体剔透如上等灵玉,环身跃动细碎太阴霜华。
日芒与月华渐渐交织成混沌初开的太极之形,以不可抵挡之势自下而下缠绕至九黎身上。
霎时,那些叫嚣冲撞的墨色烟气在碰上日月之环散发的光圈时被催散……
半晌之后,九黎眉心的血色神纹稍稍黯淡
第116章 第116章那仰头承吻的女子,与……
日月之环是白芷偶然从母神那得来的神器,上面蕴有母神之力,应能短暂压制住师尊身上失控的灵力。
果然,被日月之环素束缚住的九黎,溃散的瞳孔渐渐恢复清明
日月之环散出大片金光,白芷趴在莲座上,一眼找到刚刚掉落的留音石。
她指尖一收,留音石回到她手上。
注入一丝灵力,来不及解释,她只是急切召唤诸夏过来。而后,她双手结印,试图让日月之环再维持一阵神力。
可她如今灵力有限,那些墨色烟气短暂无法近身,可却丝丝缕缕围绕在金环边上,仿佛想伺机等着金环黯淡之际,再一举彻底地摧毁男子全部清明。
白芷瞥了身旁的留音石一眼,就算诸夏赶到,恐怕也晚了。再不做点什么,或许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师尊堕魔
她知道那些墨色烟气是什么,一旦师尊完全无力抵抗心魔,这些墨色烟气便会吸取师尊身上的灵力,将他的灵力转化为魔力
若真是那样,师尊就会变成第二个桑尤
届时,三界必定大乱-
九黎勉强压制住心魔睁开眼之时,小虎兽就跪坐在自己身前。
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小脸浮现半透明的魂魄经络,而她指尖合拢正凝出一抹幽蓝魂火
九黎一眼便看出她在行的术法。
剥魂术。
她竟然敢用剥魂术。
周遭好不容易平复些的气压骤降,九黎牙关渗出血腥气,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被日月之环暂时压制的心魔犹如困兽撞出牢笼。
此刻,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她倾心于别人,所以宁愿强行剥魂,宁愿死,也要跟他划清界限,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墨色烟气彻底将日月之环缠绕,那跃动闪烁的神纹逐渐黯淡。
九黎额间的血色神纹又开始灼烧发亮,在一团墨色烟气中,他冷漠地抬起滴血的手指,触碰缚在身上的日月之环。
而那金环吞噬他血液的那一刻,仿佛认主一般,转瞬从他身上脱落。
霎那间,鎏金与银蓝光环重新交缠相扣,化作锁链之状,从白芷脚底开始缠绕至上
自行剥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白芷正凝神在自己识海内排列三魂七魄,她在寻找师尊残留附着在自己元神的残魄。
而正当她辨认出来,五指化成爪状准备虚空剥离时,她的元神忽地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拉扯出识海。
回神之际,胸口猛然翻涌,吐出一片灼烫鲜血。
白芷实在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她以为日月之环能替她短暂压制住师尊的灵力,给她剥魂的时间。只要她剥出师尊的残魄归还,那么师尊就不会像如今这样轻易失控。
可她哪里知道,当初母神赠予她的日月之环,其实由九黎炼制。而这神器为何会落到白芷手里,又是一段说来话长的故事
总之,九黎的血促使日月之环认主,而认主后的日月之环,听从主人的调令,将白芷手脚缚紧。
白芷剥魂被强行中断,反噬吐血,剩余的些微灵力也完全被那日月之环压制住,此时的她,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还要脆弱
白芷不明白师尊为何反过来禁锢她,她着急解释自己的行为,可还没等她擦干嘴上的血迹,脖颈突然被一双冰凉宽大的手掌掐住。
冰凉的鼻息就在耳畔,明明是熟悉的嗓音,可那嗓音冷得如同淬了冰,让听着的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九黎看着女子眸光里闪过的惊惧,眼底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暗潮。
女子越是害怕,他清隽的脸上愈是平静,而心底那股毁灭的欲望便愈是强烈。
他微俯下身,指腹重重捏住那段柔软的脖颈。
“你想剥魂?”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淬了冰,“就这么想离开?”
白芷身上失了灵力,冰冷一裹近,身子便忍不住轻轻颤抖,看着那摄人心魄的猩红印记,她使劲地摇头想要解释。
可男子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说了,他不给他们之间留任何余地。
花梨树下的那个吻,她是真的忘了还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日月之环随着主人的意念将女子紧紧缠住,九黎的指腹从女子的脖颈处缓缓向上。
明明眼底猩红破碎,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他的指腹轻轻碾过那苍白柔软的唇瓣,直到碾出淡淡的粉色,那手指才往下,轻轻擦拭沾在她下颌处的几滴血迹。
细细擦拭完之后,他顺势抬起那精致细嫩的下颌。
“何必剥魂那么麻烦?”他忽地轻笑一声,“骨血回归,魂魄重聚,有更好的捷径。”
被这样捆绑住,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师尊,白芷怎么可能不心慌,可听完男子的话,她还是下意识追问:“什么捷”
“唔”话还没说完,她被忽然俯身的男子压到莲座上
两人距离不过咫尺,呼吸几乎交缠。
虽然惊愕,但面对处在失控边缘的师尊,白芷丝毫不敢乱动,连呼吸都自动放缓
她不明白,既然有捷径,为什么师尊不早些告诉她。
师尊应该知道,无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帮到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会全力以赴的。
和着莲瓣上散出的清冷雾晶,九黎对着白芷的眼眸,淡淡吐出两字。
“双修。”
他的的脸立在日月之环的光影中,说完后,他的脸上浮出一抹极浅的笑。
若忽略他额间暗红得惊人的印迹,此刻,他平静地丝毫看不出失控的痕迹。
双修?白芷身子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若不是手被缚住,此时她真的想往自己身上呼一巴掌,让脑袋清醒清醒。
而见女子蓦然僵硬,眼眸闪躲,九黎的手在她下颌处轻轻摩挲,继续说道:“你不是说,你对此功法了解颇深。”
“怎么,你不知道它有此效用么?”
白芷被问得一噎,这话她确实说过。
当初冒出结契想法之后,她确实找诸夏了解了些许信息,双修愈是对灵力低微者,助长效用愈发显见。但这不是还没正式结契么,诸夏丢给她看的那本详细记载双修功法的典籍,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研读
见女子眼神闪烁,不知又想起了谁,九黎脸色一沉,轻嗤一声,“既然你唤我一声师尊,那今日为师便好好教教你,如何将这个术法用到极致。”
从踏入莲花虚境后,九黎讲的每句话都让她听得云里雾里。
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揣摩话意不是她的强项,可感知危险是兽类天性,白芷直觉再被师尊这样压着,一定很危险
她心里盘算着诸夏应该已经到了,但诸夏定然破不开师尊的结界,她得想办法将结界打开。
思及此,白芷双手抵在九黎胸前,索性干笑了两声。
“那个,师尊,我手痛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她的声音因发抖而带着些许颤意,眼眸也因刚刚被掐住脖颈而渗出微微湿意,看着好不可怜。
九黎微微垂下眼睫,盯着卡在他虎口处的温润肌肤,再往下。
她没说谎,此时她被缚住的右手手背上,长长一道血痕,指尖还在渗着血
九黎脸色沉了沉,他从上到下扫视一圈,才发现她的脚腕、手背、脖肩处皆有不少伤口。
而那刚被碾出淡粉色的唇瓣,只一会又变得苍白。
眨眼之间,捆在女子腕间的日月之环化成两道细碎光散,散无无形。
白芷双手终于没了束缚,可正当她想推开身上的男子坐起来时,腰间乍地一紧,一双手圈过她的腰。
九黎毫不费力,将她整个人抱坐膝上。
在白芷未反应过来之际,一道黑影落至眼前,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带着冷意的唇瓣落下
微凉的触感落下之后,在唇上悬停,清凉的呼吸扫过鼻尖,将触未触的距离。
白芷脑袋一阵空白,所有的意识集中于一处-
九黎的掌心落在女主后颈处,力道很轻,可也难以挣脱。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所有烦躁叫嚣的情绪似有被抚平之意。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女子耳后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浅啄品尝那甜美的唇瓣。
直到怀中女子反应过来,眼睫一颤,双手猛然握紧想将他推开时,他心念一动,日月之环牵引着女子的手环至他脖颈处。
九黎越发将人揽向怀里,紧紧贴近。
随着唇瓣碾磨停留的时间愈来愈长,那种想要靠近深入的渴望渐渐压制不住,呼吸逐渐变得滚烫,再一次触上之际,他不再耐心厮磨,而是轻轻啃咬住女子紧闭的唇瓣。
与往日清凌的声音不同,他的声音低哑地厉害。
“乖,张嘴。”
说完后,耐心似乎也耗尽。
不顾女子摇头,他的手掌滑入她的发间,不容抗拒地压近,唇重重碾上,舌尖也在女子嘤咛半启时肆意侵入。
柔软交缠之际,心跳骤然失控,九黎再无力维持那点可怜的清明理智,他不再抵抗,吻越来越深
低哑的话语湿漉漉钻入耳畔,仿佛扣响某段被遗忘的记忆之弦,白芷感觉身上血液瞬间倒流,身子一下僵透。
断断续续陌生的回忆不受控地往脑
子里钻,花梨树下,湿热的酒意,血色的眉间印,失控的喘息和嘤咛声
画面中,男子搂着身下的女子翻转拥吻之时,白芷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仰头承吻的女子,与她长着同一张脸
所以,那并不是梦是吗?
如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白芷恍然间有种死到临头的恐慌感。
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师尊为什么要亲她?
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乱了,明明灵力才被反噬,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她挣脱日月之环的禁锢,生生将吻得忘我的男子推离开。
第117章 第117章越是推拒,越无法停止……
突然窜进脑海里的记忆叫人心里止不住发慌,再对上一双被暗色侵染的眼眸,白芷心更是一下往下沉。
而男子被打断,眉间一皱,反手将小虎兽抵在胸前的手一把压到身后,唇便又寻了过去。
身上的人根本抵不开,分不出急促的呼吸是谁的,见师尊又靠近,白芷急切转头躲开,带着微微烫意的吻便落到耳畔。
已经掉进陷阱里的猎物愈是挣扎闪躲,愈是能激发猎人的兴趣。
九黎微微张开唇,含上主动送上的耳垂
耳尖湿润刺痛,白芷急呼一声,“师尊,你醒醒…”
可双方到底力量悬殊,她的反抗丝毫无一丝撼动之力。
白芷只能一直缩着身子换着方向躲闪,“师尊,我是白芷…”
“师尊,我是白虎啊。”
她企图唤醒九黎的情智,可孰不知,她软绵的声音落到九黎耳畔,仿佛天然的催情剂。男子恍若未闻,只是流恋地吻过她的耳垂,脸颊,额角,一寸寸,温柔至极,而指腹不知何时滑到她的唇瓣边,试探性地接近,在她的贝齿边缘摩挲
“别……”
看着师尊眼里越来越浓厚的墨色,被灼热呼吸灼得有些晕沉的白芷用舌尖顶开男子作乱的手指,而后,紧紧抿住嘴唇,用力一咬。
师尊被心魔蒙蔽,但她不能。
她不能也被蛊惑,她要保持清醒。
白芷的语气急促得有些语无伦次,“师尊,你醒醒,我是白芷,我们是师徒,我们不能”
看着女子血迹斑斑的唇瓣,九黎终于顿下动作,呵笑一声,“所以,不是师徒就可以吗?”
“”
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即使他们不是师徒,师尊还是三界的神尊,他们这样也不对……
但具体哪里不对,白芷也说不上来……
终究不忍见小虎兽这般惊慌,九黎深吸口气,压下那些肆虐叫嚣的燥意。
“我说了,骨血交融,魂魄归位,没有比双修更好的法子了。”
他谆谆善诱,“你不是想帮我吗”
帮师尊……
是
她说过,无论什么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帮师尊魂魄归位,她什么都愿意做。
见小虎兽眼神放空,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九黎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抚上她的后脑勺。
“现在,”他抬起女子下颌,轻落一吻,“这样,就是在帮我。”
说完后,他不再给女子慢慢适应的时间,唇瓣再贴上之际,他叩紧她的下颌,温热的舌尖探入。
无论她能不能想清楚,他不会再放过她了。
小虎兽,只能是他的。
九黎闭着眼,如品尝世间最美妙的甜美精酿,他吻得投入,清隽的眉尾染上红潮,他的手紧紧压着女子的腰身,将她完完整整地紧贴,偶尔漏出几声压抑的喘息,沉得连四周的仙雾都泛起涟漪
可渐渐地,只是缠吻已经无法平息心底的燥意,反而叫那股燥意越烧越旺……
裙衫被蹭得凌乱,腰带不知何时被绕成死结,几下没解开,男子微微皱了皱眉,指尖晶蓝略过,精美的雪纱腰带霎时化作零散碎片
他的手从散乱的裙摆内抚进,指腹摩挲着她腰间细腻的肌肤,惹起点点轻颤
莲瓣上结满晶蓝的冰晶,寒气飘浮,白芷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烫。
不知是热得,还是呼吸不畅的缘故,她整个人晕晕乎乎,有一刻眼前甚至模糊闪过一片白光,她开始怀疑刚刚的反噬也让她生了心魔。
明明心底很清楚,师尊是因为失控才会这样对她。
他们这样拥吻的行为是错误的,是违背天理的。
可不知怎地,有一刻,她的手竟然不受控地想抱住压在她身上的人儿。甚至唇齿被缠磨时,她竟然动了念,忍不住想回吻
不管是人是兽,求生都是本能,在被吻得即将窒息那一刻,白芷忍不住咬了一口在她唇间作乱的柔软。
可这一咬,不禁没有赶退那侵入者,反而,九黎的呼吸蓦然重了重,眉间的血色印迹灼灼发亮。
他微微退开,在女子大口呼吸之际,微微太高她的下颌,以更适合深吻的姿势纠缠到底。
在冽洌寒雾中,女子的嘤咛和推拒换来的只是更霸道的缠磨。
吻很快不满足于口齿之间,修长指节从女子脖颈上流连滑过,将早已松垮的衣裳顺势扯落,吻辗转落在那细润莹白的肩臂上。
失控的神力在血脉中奔涌冲撞,某根弦却在与女子的亲近中越崩越紧。
再进一步是解脱抑或是沉沦,此刻无人知晓。
脖颈,肩臂,甚至胸前,白芷只觉得被掠过的每一处既痛又麻,她的灵魂似乎已经离体,身子几乎无法自控,每一次的触碰都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所有感官都超出容忍限度,以至于五感似乎都停摆,在阵阵颤抖中,她早已无法思考,只凭本能挣扎喘息求生。
而每每在白芷觉得即将断气之时,男子总能及时放过她,施舍一丝喘息的间隙。
白芷好像出现幻觉,有犹如恶魔般低语的声音顺着湿漉漉的气息钻进耳廓。
“我的魂魄系于你身,你与我本该成为一体,不是吗?”
是吗?
那声音从耳廓钻入心里,悦耳地叫人发颤。
她好像被蛊惑了,脑袋里一片混乱。只能仅凭那种深入骨髓地本能判断那是九黎的声音,而九黎是不会骗她的。
所以,她与九黎就该结为一体的,是对的。
得不到小虎兽的回应,男子终于从圆润的洁白中抬起头,他往上从脖颈处亲到下颌,再慢慢地缠磨到那怎么都亲不厌的唇瓣。
已经叼到嘴边的肉,他有的是耐心慢慢哄着。
当然,哄也不是毫无章法地哄。
先不算温柔地夺走她全部的气息,将她的气息拆吃入腹,将人亲得只能软绵绵乖乖窝在怀里时,这个时候,开始好好跟她讲道理。
女子急促喘息的间隙,九黎微微抬起身,轻轻为她撇开额间的几丝碎发。
他耐心地等着女子睁眼。
“双修。”
对上那双不再完全纯澈的眼眸上,他用商量般温和语气道,”我教你,好吗?”
如同醉酒般酡红的脸颊,紊乱的鼻息,蓄着泪珠的迷梦眼神,无一处不让人迷恋,九黎伸手抚着那被缠磨得深红的嘴唇。
像个不厌其烦教导弟子的师尊,他耐心地等着女子点头。
可短暂的喘息似乎涤荡开女子眼里的迷蒙,小虎兽似乎要清醒
“和我双修,便能救我,愿意吗?”
就当他无耻吧,即便是用这样的手段,也要让她点头……
白芷觉得身上滚烫难耐得不行,看着眼前清冷出尘的熟悉面孔,听着耳边的谆谆温语,她忍不住抬手捧住眼前有些摇晃的脸。
救师尊她愿意的-
窗外,日光熹微,伴随着声声无力啜泣,窗台琉璃盆盏中生机勃勃的小绿芽佝偻着枝芽,恨不得整个埋进泥土里。
一声低沉的闷吼之后,啜泣声被吞没于喉间。
西边墙上,两道交叠的身影终于静止,仿佛壁上画一般
半晌之后,居于上的那道精壮身影终于动了,正从泥土里往上冒的绿芽骤然停下动作,丝毫不敢发出声响。
平时只能容纳一人的软榻上,此时紧紧相贴着两人。
九黎俯首轻轻吻了吻女子早已汗湿的脸颊,随手捏了个咒,将两人身上的黏腻一扫而清,而后捞起快蹭落地上的薄毯,盖在女子身上。
九黎从榻上起身,敞露的胸前背后印迹斑斑,除了被冰晶划伤的伤痕,三三两两长长的爪印和齿印交叠其中。
他随手穿上脱落在地上的雪色锦衣,身姿笔挺,神色清淡,只是细看,那双孤泠的眼睑还有抹未褪尽的潮红,衬得那张清隽圣洁的俊脸有种莫名的妖异。
安静的殿内只有沉沉的呼吸声,九黎回头看了眼榻上的女子,在眸色变深前提脚踏进莲花虚境内。
俯在软榻上的女子早已累极昏睡了过去,纯白色的薄毯滑落在腰窝处,裸露在外的背上泛着淡淡的粉红,腰侧两个未消散的指印清晰印在其上,看着好不可怜的样子。
屋内有人一来一回,她都丝毫未察觉。
九黎离开也就两盏茶的时间,虚境内被他失控的灵力摧毁得几近坍塌,他进去善了个后。待他再从虚境中出来时,榻上女子还是刚刚的姿势,丝毫没有变换过的痕迹。
他脚步不自觉放轻,走近蹲在软榻边上,视线与女子平齐。
她露出的半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唇瓣红肿,看着她脸上未散尽的红晕,九黎眸色一深,伸手把挂在女子眼睫上的泪珠轻轻拭去。
他就着半跪的姿势,带着神祗天生的矜贵与克制,凑上
前,吻上那瑰红微肿的唇瓣,安抚一般,小心翼翼地吮着。
他知道她难以承受,可他起初根本无法自控。
失控的戾气和灵力在一场场情事之后才慢慢得到收敛,等到他能控制自己的意识时,才听见身下女子震颤不止的啜泣声
可那个时候,另一种更为难抑的渴望瞬息之间扑灭他的清明理智。
她越是震颤,越是推拒,他越无法停止
就如此时,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的亲吻渐渐变了味,九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那双清冷自持的眼眸里渐渐被暗色湮没。
他忽而坐在榻边,伸手将女子和薄毯一同揽入怀里,在女子被扰睡的不满嘤咛声中,撬开牙关闯了进去。
呼吸被掠夺,女子很快便开始挣扎起来
挣扎间清,如潮水般记忆汹涌涌入脑海里。
这次没有喝醉,所有的记忆清晰无比。
又是熟悉的窒息感,白芷猛地睁开眼。
舌尖肆意缠着,不给女子半点退缩的余地,胸前的手愈是推拒,九黎吻得越深入,直到女子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领,本能地主动探出柔软,想从他唇中汲取些许空气。
舌尖被轻轻地吮吸,九黎的身子骤然僵了僵,睁开那双早已染满暗色的眼眸。
……
这一场失控的情事,总结出的教训足够白芷写满一本书。
她已经分不清是与师尊失控后的双修,还是此刻师尊忘情的亲吻更让她震惊。
她的下巴被紧紧扣着,手也被绕到身后。
她知道,唯一能让她获得生息,抚平身上之人燥意的方法,只有一个。
想逃脱,便只能先靠近。
她微微仰起下巴,在男子愈发深入的亲吻中,试探性地主动迎上去。
果然,所有叫人难以挣脱的桎梏瞬间松动。
白芷趁机往后仰,分开紧贴的唇瓣。
只是这样的回应只能短暂逃脱一小会。
很快,腰间又被收紧,男子的额头抵上她的,在双双还急促的喘息声中又凑近。
第118章 第118章我要你,不准逃避……
“痛”慌张之张,白芷急忙吐出一个字。
九黎也痛。
但想着刚刚挂在女子眼睫上的泪珠,他贴了上去,吮了几下后,终还是退出来。
白芷急切地喘息着,见师尊终于能听进她的话,已经被捻灭多遍的心思不由得又燃起希望。
想起在虚境内,无论她如何挣扎哭泣,师尊都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后来甚至召来日月之环将她全身桎梏在莲座上,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对自己做那些
白芷咬了咬有些被吮得有些发麻的舌尖,不敢让自己再回想。
她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眼九黎。
此刻,他眉心处那令人心惊的血色印记消失无踪,干净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他周身也不再萦绕着那些可怕黑紫煞气……
还好,师尊没有堕魔
吓死她了
但
白芷垂眸看了眼不着寸缕紧贴在他怀里的自己……
不如吓死她算了。
在不知时长失控的痴缠中,之前在花梨云海那段模糊的回忆断断续续被记起。
云海之后,她能若无其事继续当师尊的好徒弟,是因为她真的忘记。
而且,那时她真的醉了。
凡间关于酒后误事乱性的例子多着
但这次她是实实在在清醒着的。
而且还是无比清醒。
从被师尊压在金莲之上时,在那些纠缠间隙,只要脑子还有余力思考,她便竭力在脑海为他们两人的行径寻找理由。
一开始理由是很充分的,师尊灵力失控,为了取回残留在她身上的魂魄,他们不得不用他所说的双修法子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师尊是骗人的,她想着揭开谎言很简单。可她哪曾想,这样低阶的术法,竟真能将缠绕在她元神之上的残魄一丝一缕地剥离
虽然剥离的效果不是立竿见影,但确实卓有成效。
一遍又一遍,师尊额间的血色印记确实在慢慢变淡……
后来,师尊眼眸里黯色终于不再是骇人的浓灼,他不再是沉默地桎梏她承受,他凑上来吻去她的泪珠,低哑地让她别哭,不再那般不顾轻重……
可他还是不肯离开。
在令人晕眩的震荡中,她咬着唇拼命让自己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求他将缠绕在她身上的日月之环解开。
一开始得到的是一阵愈发摧木拉朽般的疾风暴雨,后来风停雨骤,小船乘着雨后波浪缓缓靠岸之时,日月之环当真从她手腕和脚腕滑落。
可就在她以为终于功成身退,忍着身上的钝痛想离开时,已经恢复清明的师尊却又将她扯进怀里
之后,如何出的莲花虚境,如何又在那个窄小的软榻上将那双修之法行到极致,都是在他们师徒极致清醒的情状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恢复清明的师尊还要不厌其烦地拉着她修习那个术法?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能掌控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眸依然沉得叫人心颤。
甚至,每每只要她开口喊停,那张清隽圣洁到叫人不敢直视的脸便会凑近,堵住她的唇。
强硬叫停不行,软下性子商量也不行,几次之后,白芷清楚明白,九黎就是不让她开口。
不让她拒绝。
他甚至贴着她的耳廓,不准她闭眼,让她好好地看着,感受着,学着
后来,失控的人似乎变成了她。她被卷入一波春融荡漾的雪水中,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所有的感官都无法自控,所有的动作只凭本能
白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将裹在身上的毯子拉高了些。
所以,现在这个场面要怎么收尾?
这个问题确实该好好想想,但再怎么想也不该是眼下这样被动的模样……
白芷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只是转了半天寻不到可以着落的地方……
“嗓子痛”她咬着唇,声音轻得要仔细听才听得见。
两人离得近,九黎
当然听见了。
见女子的头几乎要埋进地上,他指间捏起她的下颌,盯着她纯净眼眸,像是在辨认她话之真假。
也难怪他犹疑,毕竟从虚境到殿中,中间她不知寻了多少借口想脱逃
但眼下,小虎兽满头青丝散落于身后,许是哭过多次,眼睛水洗般清亮,鼻尖也泛着淡淡的红,一张莹白小脸娇俏灵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羞赧,她的声音低软,也沙哑得厉害
九黎凑近,在她鼻尖亲了亲,终于把人放回榻上。
而后他站起转身,走到桌前。
趁九黎斟水之际,白芷着急忙慌念了个咒。
多了一层衣衫,心里的不自在才稍稍淡了些。
九黎拿着装满灵液的茶盏回来,扫了眼女子身上多出来的一层衣衫,走到榻边,将茶盏凑到她嘴边。
“”
虽然身上确实不太舒爽,但也不至于没有力气自己喝水,白芷稍稍往后退了退,伸手去接茶盏。
九黎也不勉强,任她颤巍巍地将茶盏拿走。
白芷喉咙干得发痛,也顾不了一直凝在身上的目光,她接过来后一饮而尽。
“还要吗?”男子的声音已恢复往日清凌。
白芷不敢抬眸,只是摇了摇头。
待男子接过茶盏转身去放回,她才小心翼翼抬眸觑了那背影一眼。
怎么办怎么办?
见脚步声又往回,白芷心里急得直敲鼓,因为吃过太多教训,以致于她现在瞻前顾后,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那身影又坐回榻边,似乎又要伸手过来,白芷当机立断,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
只是因为过于匆忙,竟把垂落在腿上的纱裙也往后带,露出一段洁白的脚腕。
脚腕处除了指印,还有密密麻麻粉色的痕迹……
白芷咳了咳,急匆匆将裙摆拉好。
九黎将她的局促不安看在眼里,倒是没有不悦。
小虎兽被吓狠了,他从来没见过她哭成那般可怜的模样
白芷指尖死死地揪着裙摆,脸上故作坦然地挤出一抹笑。
“我看那魂魄也取得差不多”
“为免夜长梦多,剩余的师尊可从我元神直接剥之”
见九黎眉头动了动,白芷心里也跟着颤了颤,生怕哪句话又惹出他那样可怕的模样,她眼神飘忽挪开,解释道:“我这里还有蚩祗给的一瓶圣霊结晶。”
急着证明一般,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就是这个…诸夏有法子的,那个要不我还是先回水榭”
白芷尽量让自己镇定些,她与师尊双修是无奈之举,但还在也没正式结契,只要她不说,这世上便没人会知道。
他们依然是师徒,什么都没有变的
小虎兽吃了这么多教训,竟然没有一丝长进。
九黎脸色沉了沉,只是视线从那颤巍的眼睫滑过,落在那红得滴血的耳尖时,身上的冷凝之意还是散了些。
他默不作声,伸手把那一直绞着裙摆的小手牵到掌心。
白芷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没想到突然有股冰凉落到自己的手背上
她脑海里无端闪过手被他长时间桎梏在头顶时的场景
下意识想惊呼,但下一刻,一股温和且清凉的灵力从手腕处渗入体内
露在衣袖外的几指深色指痕慢慢消散……
喉间咽下惊呼的声音太急,以致于呛出细细的咳,白芷慌忙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掩住唇。
而在她咳嗽之际,那只冰凉的手掌顺着她的手腕,滑进她的袖摆内直到被女子摁住。
“师尊。”白芷急呼。
望着女子惊慌神情,九黎面色平和,淡定看着她。
事到如今,他不会给小虎兽留装傻的机会了。
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总之,这层窗户纸一定要掀开。
“白芷。”九黎抬起白芷的下颌,不让她闪躲,“我说了,我是清醒的。”
“那些话我在你耳边说了多遍,如果你还没记住,我不介意再说一次。”
“我要你。”他紧盯着女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你只有一种选择。”
“不准逃避。”
也逃不了。
他伸手扣上女子的后脑勺,俊脸压下,直到吻轻轻贴在她的唇角处。
“与我结契吧。”
结契,烙印,永远属于对方。
结契?
跟师尊?
见小虎兽微启着唇一副呆愣模样,九黎无声笑了笑。
他俯身,启唇吻上这么他已经看了许久的柔软瑰红。
她还在惊讶,倒是方便了他,轻而易举就尝到她口中清甜。
他伸手从她腰间一揽,单手将人抱至膝上。
突然悬空,白芷的神思被唤回,本能伸手揽住眼前人的脖颈。
显然,九黎被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极大地取悦,他轻笑一声,压住她的腰窝,将人贴近,拇指轻轻摁着她发烫的唇瓣。
如同终于得到一件渴望已久的珍宝,以致于已经抱着怀里仍觉得爱不释手。
眼见又被抱入怀,白芷心里简直如山洪倾泄,她觉得自己接近崩溃境地。如若不是一直寸步不离九黎,她都要怀疑眼前这样动辄对她又亲又抱的男子被人换了芯。
心里之下,她捂住男子压下来的唇瓣,“不对的。”
白芷摇头,“师尊,我们是师徒。”
“从开天之初,就没有师徒双修的先例。”
而且,师尊不只是她的师尊,他还是统领三界的神尊。
“这是不对的,你教过我的,错了就要改。这次是为了剥魂,只要我们不说”
见女子眼眸转瞬晶莹,九黎心里钝痛。
他拉开她的手,不容置疑地贴近她唇瓣,“不是因为剥魂。”
“别怕。”
他轻轻含住她的下唇,安抚一般,“有我在,什么都别怕。”
师徒也好,道侣也好,什么身份都不重要,这世上无人能阻挡他想留她在身边。
明明知道不对,可有些已经习惯已经深入骨髓。譬如说,只要见到师尊,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莫名地安心。
即使此刻这份不安是他带来的。
唇瓣被咬破,九黎也不肯让女子退缩,交缠的吐息越来越灼热,所有迷乱无解的混乱被碾碎在声声呜咽之中
第119章 第119章喜欢和他做那些事
处于结界中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况且,白芷有几次是实在太累昏睡了过去。
兰因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玄菱冰床,此时,殿内被落下一层弥月罩,月光般柔和的光线透过纱帘流泻而下,落在女子睡熟的脸庞上。
一旁,闭着眼睛休憩的男子指尖忽地颤了颤,他睁开眼,轻轻掌着女子的后颈想将手抽出,只是这样细微的动静仍引来女子不满的嘤咛。
女子在睡梦中都咬着唇,颇是委屈不忿的模样,眼圈周围也哭得有些肿。
九黎眉心微微拧紧。
这次闹得太过火了。
他俯身,在那还残有红晕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再睡会。”
也不知道女子有没有听见,她只是不耐般地在枕上蹭了蹭,而后转了个身,留了一个窈窕背影给男子。
九黎无奈轻笑,掀开云被起身。
在他离开后不久,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
许是刚刚睡醒,白芷的眼神还带着点迷蒙水汽,她翻过身,杏眼圆溜溜地转了一圈,似在确认这次醒来时又在哪里。
看了一圈,确认师尊又从幽篁亭将她带回兰因殿来后,她鸦羽般的长睫毛往下垂了垂,咬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感受着脚腕两道隐隐的暖热,她叹了口气,推开云被坐了起来。
从上次从百花盛宴回来之后,短短几
日,她与师尊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震惊抗拒,到现在可以平静地坐着回想,这期间她断断续续吃了不少苦头。
白芷甚至都怀疑她被九黎下了什么蛊,不然怎么会每每只要她心里开始挣扎不安,或者开始琢磨着如何逃跑,他总是会第一时间察觉。
然后,对她施诸各种惩罚……
可那算什么惩罚!
白芷耳尖一下子烧了起来,摇摇头,不愿细想。
其实一开始他们还能好好说话,或者说,他还能给她说话的机会。
只是不管她说什么,最后回复她的,永远只有一句话,留在他身边。
留在师尊身边本就是她所愿,可关键是,师尊口中的留下与她所说的留下大相径庭。
她好说歹说,好赖话说尽,最后怎么都谈不拢。
之后,在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与他结契之后,他沉默不言,抬手一挥,就将日月之环落于她脚腕。
于是,除了凌霄殿,她哪里都去不了。
九黎的耐心有限,尤其在心神不稳的时候。被惹怒之后,有些情愫收敛不住。
后果便是,白芷彻彻底底被翻来覆去,过了几日昏昏噩噩,师徒不像师徒,道侣不似道侣的日子。
而九黎表面上虽还是一副沉寂无波的模样,但床榻上,他似乎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不管白芷因为什么原因皱了眉,抑或是因为受不住而催他离开,都能轻易招惹到他,换来更叫人无法承受的对待。
短短几日,师尊似乎完完全全变了个人。白芷这十几万年,听他说过的话,或许都没有这几日榻上听到的多。
他的动作明明凶狠地让她止不住啜泣,可凑在耳边哄人的话却缱绻温柔地令人心颤。
这哪里还是那个端坐神台,尘埃不染的九黎神尊。
她不知道是不是双修之法本就如此,或是她被师尊迷了心志。
总之,她根本抵抗不住他的强势,也抵抗不住那些羞人的纠缠,她的意识总是会很快无法自控,最后,在沉沉浮浮中被他卷入更深的浪潮中。
但到底,最让她不安的,不是师尊冷漠纠缠的模样,而是渐渐的,有一种念头悄无声息在心底冒了出来:这事虽难以接受,但好处却是实实在在。
师尊确实没有骗她,双修之后,她元神里师尊的残魄几乎快剥离完整。
而且,师尊的元神便是水系冰原,天生的神明,他的元神自混沌中诞生,创世之源,滋养她的火系元神再和合不过,只不过几日,她便感觉灵府灵气饱满充郁,隐隐有突破之际
这样想着想着,白芷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没睡沉,脸上多了几丝清凉的痒意时,她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清冷沉静的眼眸。
“醒了?”九黎微微退开,自然撩开她脸颊上几丝碎发。
他的声音清凌,只是动作却亲昵,说话时还轻轻啄了啄她的唇瓣。
白芷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只是心里有事想求他,一时也不敢躲闪,闷闷地应了声,“嗯。”
小虎兽难得乖巧,九黎奖赏一般抚了抚她的脸颊,“起来吃些东西?”
待她点头,他伸手想将人揽抱起身。
只是他刚压下身,白芷不知想到什么,慌忙道:“我自己起。”
九黎顿住,看了她一眼,没有强求。
身子仍有点酸痛,但到底元神被滋养,气力倒是充足。
身上的浅黄色衫裙不知是什么时候换上的,白芷亦刻意不去纠结,自己下了床,乖乖走到外间的桌边坐下。
桌上已经置了好些灵液瓜果,看着倒同七彩雀平时采的那些相似。
白芷咬了咬唇,心里默默想,七彩雀定然不知道她被师尊囚禁起来但如若师尊真同意放她出去,她又该怎么同她说起这一段骇人的经历。
不管怎样,她一定不能被困在这里。
如今的师尊太危险了
弥月罩被一手挥开,屋内流映日光,难得温馨。
九黎坐在白芷对侧,看着女子拿着果子,小口小口啃咬着,眼神惺忪落在桌上,看着呆呆的。
真被吓坏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眼神也变得柔和,他问:“在想什么?”
“嗯?”白芷回了神,“没什么。”
把最后一口果子咽下后,她站了起来,时隔多日主动往男子边上凑。
走到九黎身旁的位置坐下,白芷咬了咬唇壮了壮胆,这才抬起眼看向男子,“那个,我不躲了。”
“把师尊把日月之环取走好吗?”
她的态度跟前几日那种誓死不从的模样截然不同,像只讨饶的猫儿,声音软软的,偏生睫毛底下偷瞄他的那一眼,又亮晶晶地盛满狡黠。
相识千万年,九黎何尝不知,这只小虎兽哄人的话总是信口拈来。
他微垂眼睑,似乎在认真辨认她眼神里的真伪。
这两日她确实不再如之前抗拒害怕,但是不是真心接受,还未可知。
只是小虎兽胆子小,不能逼得太紧。
“可以。”九黎淡淡应道。
白芷微微一怔,这么好商量的?
她指尖捏着衣角,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那能不能…放我出去?”
从前她无事最喜欢来凌霄殿,赖在师尊身边,常常一呆就是百十个年轮,但眼下,跟师尊同处一室那种感觉就像是踏着刀尖在起舞,时刻让她惊惊乍乍……
再呆下去真的受不了了……
“那个,我同朱雀还有个约定,过几日可能要去一趟神冢……”怕男子拒绝,白芷主动伸手拉住他的袖摆,小心翼翼地保证,“不会呆很久…大概来回也就一两日……”
才怪……
她要出去躲几千年,等师尊完全恢复正常再考虑回来……
灵府得到滋养,虽然眼睑下有些许青色,但女子的眼睑眉梢俱泛着动人的神采,比初绽的花梨都娇艳。
九黎瞥了眼被她牵住的袖摆,沉静的瞳孔里多了抹温软的余韵。
“可以。”他应下。
而后在女子笑意即将堆满眼底的时候继续说道,“结契完,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虽然不能逼得太紧,但小虎兽惯是个得寸进尺的。
他说了,他们之间没有别的余地。
既然怎么说怎么做她都不长记性,那便结了契,真真切切烙个印,免得她心思太过活泛。
“结契?”白芷声音都有些抖了。
“嗯。”九黎将她的手放到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食指指腹,平静道:“你不是已经应下了吗?”
……
她哪有!
闻言,九黎挑了挑眉,带着霜雪般清冷的指尖抚上她的腕骨,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吗?”
……
额
白芷腕骨被抚得有些发麻,她忽然记起些什么。
好像确实有
但那个时候说的话,哪里作得了数。如若那个时候她不应是,他肯放缓些吗?
可他不仅对她狠,对他自己更狠。
应了他还不满意,明明已经应了是,然后海浪只需最后一波翻涌就能将船靠岸。
掌舵者偏偏不肯,他让潮水越涨越高,让船上漂泊的人儿彻底被吞噬在海浪中,失了意识,只能凭本能抓紧他这个救世主,不至于被颠入波涛中。
然就在这个时候,掌舵者竟然不顾后果,在闷雷交织中硬生生拉停船只,就为了逼出一句话。
潮水缓慢地推涨,谁都不好受,船上的小人儿更是被催得不住掉眼泪。
而船只不间断被海浪高高抛起又摔下,在细碎的潮声中,与海面交缠成一片暧昧的银晖。
直到那小人儿屈从于本能,一字一句地被引导,断断续续吐出他想听的那句话,
想起她在失控的混乱中缠着师尊说她愿意结契,喜欢和他做这些事情,哭着说要他快些时的场景,白芷的
耳尖霎时红得如同滴血,恨不得找个洞钻起来再也不出来。
算了,毁灭吧。
“结契,还是乖乖呆在这里?”九黎语气轻柔,端的是一副随她自由选择的模样。
但这话听在白芷耳朵里,不异于浓浓的威胁意味。
见小虎兽耷拉着头一言不发,九黎神情淡了些,“现在选吧。”
虽然选不选,都是一样的结果。
见九黎神情可见冷了下来,白芷心里忍不住一颤,生怕晚一点真的连兰因殿都走不出去。
“结契。”她忙说道,“我选结契。”
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九黎颔了颔首,道:“好。”
“那就现在结吧。”
这句又不是商量的语气了。
白芷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算了,早结晚结都要结
再说下去可能又得吃些苦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得到自由再说。
对上九黎的目光,白芷弯了弯眸,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第120章 第120章今日之后,不会再逼你……
白芷没想到九黎会将她带回这里。
天外天的无量神殿,在母神还未归于混沌时,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几万个年轮。
这里于她,是最初始的归属。
无量神殿依天极而建,主殿以玄冥为基,十二根盘龙柱撑起穹顶,殿心悬浮由日月星辉凝就的混沌灵台,台周环绕着已经归于混沌的三十六盏神祗魂灯,庄重而圣洁。
白芷被拉着立在混沌灵台之前,看着那一盏盏刻着熟悉名字的不灭魂灯,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那些名字,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曾经煊赫三界的一方神衹。可于白芷而言,这些于她更多的都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和好友。
而且,被四周魂灯以日月拱卫之势围在最中间的那盏魂灯,是予她生命的母神。
直到这一刻,白芷才算真正明白,九黎没有在同她开玩笑。
而结契这件事,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在九黎的灵力注入灵台之时,天命铃无风自动,盏盏魂灯被叩响。暗金色的太古神纹从盘龙柱环绕而下,交织的古老咒链至他们脚底流转出蓝金交织的契阵……
天命铃空远的氤氲声让人自主心生虔诚,只是白芷嘴畔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连眼睫都凝固成惊愕的弧度。
她怔愣地任由九黎牵起她的手,踏入契阵内,而后,看着他以剑峰划破掌心。
丝丝缕缕的血珠滴入那契阵的阵眼内……
这是最古老的血契,以神明之身起契,至死不得休。
白芷实在没有想到,九黎会将结契的地点选在混沌灵台前。
他居然要当着母神和众神祗的面与她结契?
刀身锋利不见血,清晰倒映着女子不安和躲闪的眼神。
九黎的手掌还在滴着血,从血珠中倾泻出的灵力将星辉凝出晶冰,折出细碎多彩的光晕。他平静地将刀递给女子。
到了这一刻,他反倒不急了。
白芷看着眼前的精致小刀,袖摆里的手沉重地抬不起来,在细碎的光晕中,她抬眸,脸上难得一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神情。
“师尊,不结契我们也可以……”
九黎握着刀把的手倏地动了动,他抬了抬眼皮,与女子相视,“不可以。”
九黎脸上依然沉冷平静,只是下颚绷紧了些,“白芷,若结契不成,你我之间,师徒也做不成了。”
“今日之后,我不会再逼你,但你我之间,不会再有相见的一天。”
白芷,我要你看到我的心,也要你看看自己的心。
不做师徒?永不相见?
白芷没想到有一日会从师尊口中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这样的话,她单是想着真有那一日,心底蓦地如被针紧紧轧过,痛得她有一刻忘记喘息。
神仙的岁月实在太长,长到有些曾经以为会深刻进血脉的记忆如今都开始变得模糊。
在这段长长的岁月,进入她生命的人很多,离开的也很多。
唯有九黎,自她有记忆伊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回头,他似乎永远都在。
母神归于混沌前曾拉着她的手嘱咐她,让她替她好好守护九黎。
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做到,她不仅没有守护好他,反而,她总是给他添麻烦,甚至还害得他如今灵力失控神魂不稳。
如果,她说的是如果,如果她能逼自己接受余生中再也见不到师尊。
师尊当真也可以永远不再见她么?
这满室的魂灯,是一个个曾经真切在他们长长岁月中留下刻骨印迹的人。
而如今,一起结伴走过岁月长河的人已经所剩不多了。
九黎于她,是混沌天道赐予的最深的牵绊。
如果她无法接受两人从此毫无瓜葛,那便只剩一个选择。
白芷仰着头,眼神不再闪躲,她的语气也很平静。
“如果我能做到呢?”
男子清泠自持的模样终于在女子话音落下之时寸寸龟裂。
九黎蓦地将刀锋握至掌心,手指重重收拢,极致的忍耐之后,他看着小虎兽望向他纯澈无畏的眼神,忽地嗤笑一声。
“除非我死。”
而后,他如愿在女子眼中看到无畏消散,只余满目震惊。
所以,这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宁愿永不相见,也不愿与他有一丝瓜葛。
九黎神情漠然,被血迹染透的手掌缓缓垂下……
刀锋从指尖脱落那瞬,白芷眼疾手快握住刀把,另一只手从九黎手掌中挣脱出来。
挣脱之时,她的目光才触及到九黎还在簌簌滴着血的手掌。
指尖一颤,她手中的小刀差点掉落。
她主动拉上那只染血的手掌,将掌心翻转向上,急忙落了个止血咒。
在九黎冷硬的目光之下,她松开他的手,而后,转身正面混沌灵台,对着母神的魂灯,拿起小刀,麻利往掌心一划。
血珠滴答滴答坠入阵眼,不过眨眼之间,两道血线在契阵内交织成赤金姻缘线。
天穹骤然劈落几道神雷,四周的魂灯同时大亮,盘龙柱上神龙在鎏金光芒中栩栩如生。
白芷的嘴唇被她几近咬出血痕,她的眼睫颤如蝶翼,某一刻,她似乎真的想通了,豁出去了,她捏了捏拳头,主动伸出手去交握住九黎的掌心。
两道血痕贴合之际,脚底的契阵已将所有的血线交融吞噬。
两人腕间处,一蓝一金两个契约咒印在细碎星芒中渗入骨血。
星芒非死不灭。
即便是无所不能的神尊九黎,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永远看不透这只小虎兽的想法。
明明一息之前,那双清透的眼眸里还泛着决绝,像是宁死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任心中突涌的怒气,他甚至闪过将三界尽数焚毁的恶念。
或许是天道不忍,又或许是众神祗垂怜他。
在他即将放弃抵抗那不停在耳边絮絮低语的心魔时,小虎兽竟向他走近,主动扣住他的手。
金光绚烂中,九黎瞳孔中浪潮迭生。
他从来没想到,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一颦一动都能随意牵动他的心绪。
而他对此甘之如饴。
契约正式结成,九霄祥云骤然汇聚,神殿之外,无数星辰从天穹裂开金痕间如雨坠落,在云海中化作流萤纷飞。
神殿外,母神栽下的那株枯萎万千年的婆罗树被殿内泛出的灵力滋养,在云海中舒展开几支嫩绿的枝芽。
地涌甘泉,天降花雨,连南荒最凶狠的穷奇兽都伏地嘶吼。
万千祥瑞,三界天地生灵都在为这场神迹献上最隆重的祝愿-
天外天的神钟千万年来第一次叩响,钟声长鸣,响声庄重而威扬,传到仙界之时,连仙帝都震惊得一时忘记收敛神色,从玉清殿中跑了出来。
跟在仙帝身后走出玉清殿的圯上老人,在钟声中抬头看了一眼九重天的方向,而后抚了抚臂上的拂尘,无声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阻止不了。
可也是意料之中。
神明的意愿,岂是他等能扭转的。
“真的是天外天的神钟在响?”仙帝看着汇聚于西方的九霄祥云,眸里尽是不可置信。他记忆里,上一次神钟响起,还是母神最后一个诞辰之时。
神钟叩响必是神界有喜事。
可如今九重天只余神尊与白虎星君,能引来这般祥瑞盛景的,会是什么喜事?仙帝心里琢磨了一会,却琢磨不出。
“圯上。”
仙帝回头,见圯上老人似盯着远处发呆,又唤了他一声。
“圯上,你可知道神界近来有何喜事?”
圯上老人拂尘一挥,眼中波澜尽退,正要摇头之际,九重天顶忽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鸣,晶蓝的海浪如巨龙般撞击九重结界,百米高的巨浪将天柱卷散于无形
“不好,下星海那位逃出来了。”-
契约结成,尘埃落定,白芷原先的不安反而消散。
她素来不是个自困自苦的人,什么事情都应该向前看。
指尖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掌握得有些生痛,她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挣脱开。
白芷心里藏不住事,既然已经结契,有些话还是要同师尊解释清楚。
可还没等她开口,天
地忽然变色,即便是在无量神殿里,白芷都能感觉到整座神殿在一阵毁灭般的轰鸣声中震荡了几下。
而后,她身旁的师尊忽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