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千秋气得升天,只恨自己如此不值钱,一个不慎着了剧情的道。他把这破书和裴雪声轮番骂了一遍,然后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魔族少君死后,他变成了无主之剑,无法自如使用力量,只能在深渊底下沉寂藏锋。
但今日不同往日了,他再一次有了剑主。为救主人而出鞘的剑,自是孤勇无双。
裴雪声还在鬼哭渊下,他的身体情况还是有些勉强了,果然没能顺利离开。
祝千秋循着感应找到人时,少年深陷血战,正在竭力对付一群狰狞可怖的邪魔。没了魔剑的庇护,它们不再蛰伏,追着鲜活的血气争相前来觅食。
急急而至的千秋剑光芒大盛,剑气暴涨横扫而出。
血色泼野,残骸成山。不过眨眼之间,莽莽邪魔尽数被诛灭,长夜重归宁寂。
腥风中的少年缓缓抬眼,冷金的瞳眸倒映出浮在半空的千秋剑。
苍白的面容上,有错愕一闪而过。少年抬手抹去唇角血迹,垂眼静默半晌,哑着嗓音开口:“你来干什么,我不要你。”
话音未落,一颗团子突然从剑里径直冲出来,恶狠狠弹到他眉心上。
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魂体的触觉其实是相当柔软的,比水流还要绵密些。但剑灵这么怒气冲冲撞来,竟有点儿疼。
“装什么,刚刚都被打趴下了。”团子看起来生气极了,莫名有点毛茸茸的:“还报仇呢,就你这小身板,没了我连鬼哭渊都出不去。”
少年:“……”
少年默了默,无动于衷:“那也与你无关。”
祝千秋顿觉一片好心喂了狗。
被剑主嫌弃成这样,还是头一回。祝千秋可能是气过了头,竟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
他大声质问:“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敢不要我!不要我你碰我干嘛?当时明明是你主动的!血流我一身也不给擦擦!结完契说不要了!你玩我呢?”
噼里啪啦一顿抱怨,恍惚间像在数落一个负心汉。
少年:“……”
他听得脸黑,忍无可忍:“……别说了。”
祝千秋发泄完情绪,冷静了不少,盯着面前人,语气忽变得阴狠:“你既然来找我,想必听过我的名声。魔剑凶邪,弑个主自然也不在话下,你说呢?”
器无法伤主,再邪的器也不例外。他是唬人的。
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祝千秋立刻道:“一句话,带不带我一起走?”
虽是问句,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
令人毫不怀疑,若是敢说个“不”字,这把剑会当场暴起弑主。
那时候的裴雪声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他。
最终祝千秋跟着他一起离开了鬼哭渊。
虽然被迫卷入了剧情,但时隔多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祝千秋还是很开心的。
他积极乐观地想着,虽然和小反派关系不大融洽,但来日方长,还可以慢慢磨合嘛——
毕竟裴雪声,可是他当初看书时唯一真情实感怜爱过的人物。
那时的祝千秋万万没料到。
和这位人物相处起来究竟有多么费劲。
祝千秋就像一团吵吵闹闹的火,遇上了裴雪声这块捂不热、烧不化的冰。脾性相差太大,磨合到最后,双方唯一有默契的竟是——都越发看对方不顺眼了。
处成这样的剑修和本命剑,天底下估计独此一例了。
蝶梦生曾感慨:“皆说天下剑修,十之有九爱剑如妻。千秋啊千秋,你怎么就偏偏摊上了剩下那一位?”
祝千秋略一想象,不禁恶寒:“我倒也不是很想要他爱我如……咳,妻。”
蝶梦生笑得嘎嘎乐:“道理总是相通的。千秋,是时候学些驭夫之道了——”
驭夫之道……
夫之道……
之道……
道……
“……”
就离谱!
祝千秋豁然睁眼,梦醒之后,耳畔仿佛还回响着“驭夫之道”四个字。他一脸菜色地坐起身,仿佛做了场惊魂未定的噩梦。
蝶梦生看他醒了,蹭过来关切道:“怎么了?”
“……”祝千秋心情复杂地瞅它一眼,“没什么。”
悬在窗下的风铃摇啊晃啊,碰撞出泠泠碎响。
他偏头看去。
先前宁必询问时,祝千秋表示不必再去凤凰山庄,直接回白玉京就好。
否则若是回去见到陆雪容,将来龙去脉一说,指不定她会拎把菜刀冲出来和无上仙尊拼了。
祝千秋思来想去,还是到时候写一封信寄送回去好了。
仙舟于是乘风穿云,徐徐飞入极寒北域。
人间的山河与灯火渐朦胧、渐绰约,直至彻底看不见。
天穹尽处银河倾泻,传说中的仙门至地白玉京,便坐落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