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雪貂吱吱哇哇的叫声越来越急,等看到湛玉节眉头微蹙,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它爪子一扬,甚至想打人。
言稚川忙将快要从怀中蹬出去的雪貂抱紧,在它脑门上敲了两下,雪貂泪眼汪汪,想要咬言稚川,但还记得自己之前被崩掉的牙,又委委屈屈地缩了回去。
常不知跳到了言稚川的肩膀,啾啾叫。
常知与常不知心灵相通,但她不通兽语,此刻听了小肥啾的叫声,斟酌一会儿,准备当翻译。“它说洞里——”
言稚川一口气说完雪貂的话:“它说洞里有几个人,原本有许多的,都是被救回来的,可随着师姐失踪,洞里的人陆续走了,只剩下穷得没有一口粮的老弱病残,害得它要自力更生,自己出来找吃的。”
雪貂惊奇地抬眸看言稚川,也不怪她打自己了,使劲地扒着她喊饿。
言稚川摸出了从江慈竹那要来的肉干喂雪貂,嘟囔说:“一堆废话,玉沙师姐她人呢?”
雪貂猛塞肉干,用前爪抹了抹嘴,才可怜兮兮地叫了起来。
“它说什么?”湛玉节问。
她第一次见言稚川跟雪貂沟通,想来这就是师妹的长处了。
通灵者,与天地草木生灵联系极强,难怪师妹一出手就是道丹。
言稚川:“它说师姐进了一个雪洞,又跳进了一个黑洞。”
湛玉节:“……”算了,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左拥右抱”的言稚川,湛玉节又强迫自己快速地收回视线。她道:“我们过去瞧瞧。”
雪貂用爪子指路。
在茫茫的雪中,人的行迹一点点变得明显,还有很新鲜的气息,应当是不久前留下的。
洞里寒冰凝成空灵的蓝,倒映出行人的身影。那通透的冰壁向前蔓延,约莫走了一刻钟,才见到了灰青色的石壁。
四面逐渐幽暗,逐在身后的天光根本照不进这处石洞。
言稚川小心翼翼地朝着湛玉节身侧缩了缩,勾住了她的袖子。
湛玉节没有取明珠照明,那雪亮的一截光线映入眉眼,正是出鞘的霜锋!
当一声脆响,一枚从暗中袭来的红线铜钱四分五裂。
雪貂吱吱地叫了起来,跳到了湛玉节的身上,却被她无情地揪住,丢入言稚川的怀中。
湛玉节问:“是哪位道友在?”
一片死寂的山洞,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很轻的叹气声。柔和的光晕从山洞角落荡开,慢慢地推开如同潮水般的幽暗。一位着黑红衫的道人蜷缩在角落里,腰间悬挂着的铜钱串随着她的动作,荡开一道道碰撞声。
“天衡府的道友?”江慈竹探头,她眨了眨眼,问,“不是说山洞里还有几个人吗?怎么只剩下一个了?”
“原来是湛道友。”黑红衫的道人认识湛玉节,松了一口气,和气地笑了笑,自报家门,“天衡府姜璇玑。”
言稚川也问:“其它人呢?”
姜璇玑蹙眉:“不久前都走了。”
雪貂歪着脑袋,很快就愤怒地吱吱乱叫。
覆玉沙落入那洞中有些时候了,那些人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讲义气!
言稚川问:“那你怎么没走?”
姜璇玑掩唇咳了一声,掌中摩挲着几枚铜钱,她道:“天意让我留在此间,等待着一线生机。”
言稚川:“……”她的视线从姜璇玑那张苍白的脸上向下挪,最后定在血迹斑斑的双腿上。言稚川“哦”了一声,认为自己看破了真相,“你腿断了,走不了。”
姜璇玑一噎,又道:“但让其余道友带走我,也不是做不到。”
可言稚川其实不关心她的去留,她问道:“我师姐呢?”
“是找覆玉沙道友么?”姜璇玑努了努唇,抬起手指朝着洞中最深处一指,“往那边去了。”
言稚川点头,作势要走。
可一股力道传出,有人拽住了她的后领。
湛玉节将言稚川拖到了身后,她注视着姜璇玑,淡淡道:“那边没有洞口。”
姜璇玑:“现在没有,等到子时,山洞上会露出一隙。月光从缝隙间照落,那洞口便会现出一刻钟。”
这也是那些道友们不愿在洞中停留的原因。
谁知道那神秘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洞口里还藏着什么东西?至少在覆玉沙下去前,洞口出现带来的是无法打散的魔影。
想了想,姜璇玑又将先前发生的事情讲给湛玉节听。
她们一行人中有人被魔影打伤了,魔气无法借着清心丹拔出,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魔化。
有的人死了,有的半死不活,借用玉简传送了出去,但愿外头的洞天有办法驱逐魔气。
“又是魔影,难道那洞是魔影的来源?”江慈竹眉头紧锁。
“你们也遇见了?”姜璇玑道,没等言稚川她们接腔,又露出一副理应如此的神色。到了冰原地带,潜藏的魔影出现,不可能只有她们遇到。
原以为只是某种幽灵化的魔物,谁知道魔影更在魔物之上,是她们想得太简单了。
来时起卦大凶,果真应验。
言稚川:“魔修说,那魔影是昔年魔皇残魂催化出的诡异。”
姜璇玑面露诧异:“你们还遇见了魔修?”
“是啊。”言稚川看着姜璇玑的脸色,又露出一抹笑,“没关系的,你其实也遇到的,只是你不知道。你们天衡府的人中不也藏了一个吗?”
姜璇玑:“?”
她一愣,继而大惊,那扭曲的双腿支撑着身躯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两步,又痛得脸色发白,不得已重新跌坐在地。
“能治吗?”湛玉节转身看言稚川。
“能。”言稚川点头。
这位不是红名魔修。
她取出了药神鼎,从乾坤囊中取出了一堆药材,开始就地炼丹药。
“这位道友是医修?”姜璇玑再度露出惊色。
跟着湛玉节过来的,又背着一柄灵宝层次的利剑,她还以为是个气机内敛的剑道修士。
言稚川点头:“可以是。”
姜璇玑:“……那你还跟我聊这么久?医修不是第一时间救治伤患的吗?”
言稚川一脸无辜:“你又没说你需要。”
要不是湛玉节提醒,她还不想干活呢。
姜璇玑笃定道:“你不是妙手宗的。”
言稚川哼了一声,自我介绍道:“九渊宗掌教真传言稚川。”
姜璇玑扬起笑,客气道:“原来是言道友,早闻道友之名,如今终于得以一见。”
言稚川眨眼,惊喜地看姜璇玑:“真的?”
姜璇玑:“……真的。”
才怪。
湛玉节、覆玉沙等人她早有耳闻,但这九渊宗掌教真传,是头一回听说。
九渊宗掌教什么时候收徒的?而且一个剑修为什么收一个医修当徒儿?掌教真传,难道是未来的掌教吗?这人其实比湛玉节她们还要厉害?
言稚川不管姜璇玑是不是哄她的,漂亮话总是容易心花怒放的。原本想着潦草一点,炼制一炉上品丹药就行了。不过姜璇玑这么有见识,必须得上道丹。
一段时间后,姜璇玑看着摆在跟前的一坨陷入沉默。
她不就是说了个谎吗?至于毒死她吗?
求助的眼神落在湛玉节的身上,哪知湛玉节没有半点反应,活似玉雕。
常知出来讲了句公道话:“它的药效极少,在上品丹丸之上,连妙手宗道友都赞不绝口。”
姜璇玑眼睫颤了颤。
道理她都懂,但这一坨跟丹丸有什么关系?
江慈竹一本正经道:“这是丹饼,牺牲了丹药的美观,将草木药效发挥得淋漓尽致。”
姜璇玑狐疑:“是么?”
言稚川沉着脸,亏她还以为天衡府的人能慧眼识珠呢。
没眼光!爱吃不吃!
就在言稚川准备将东西收回的时候,姜璇玑抬手接过了。
她没有选择。
那些道人都离开了,等到子时洞口开,魔影如果重新出现,她可能就会陷入危境中。
湛玉节这帮人是她掐算到的生机,她们无冤无仇,不至于害她吧?
看到姜璇玑用了丹药,言稚川才哼了两声,不高兴说:“我们活人去死峰不做亏本买卖。”
元炁在气脉间游走,别说是饱经摧残的断腿,就连先前断裂的气脉都在药力的修复下逐渐复原。姜璇玑眼眸一亮,抬手朝着言稚川一拜:“待离开三途河后,我天衡府必定有好物奉上。”
言稚川哼了两声。
她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在系统描述的原命运线中,天衡府跟九渊宗也是敌对势力,就是天衡府推演出魔物藏在九渊,认定九渊是魔祸之始。
她这不会是救了敌人吧?
言稚川面色变了变,很隐晦地朝着湛玉节瞥了眼。
“怎么了?”湛玉节低声问言稚川。
言稚川眼珠子转了转,传音道:“九渊宗和天衡府交情好吗?”
湛玉节不明所以,依旧答道:“正常往来。”
要说“坏”,反而是和应当情同姐妹的冲虚宗交情更糟糕。
天道系统听着她们的对话,怕言稚川依据自己认定的道理出来坏事,忙说:“这不是还没发生吗?九渊和天衡府也没交恶。”
它有些摸不清了,不会是天衡府掐算到魔种存在的痕迹,但因为湛玉节这么个堕魔修士在,这个黑锅被湛玉节背起来了吧!
言稚川点头,思维活跃了起来。众所周知,魔修指认玄门道人的话不能信,到时候谁说她们九渊宗有问题,她就先投毒,用易魔丹将她们变成魔修。不过易魔丹得服用下去才有用,能不能有更便捷的方式呢?
“小天,你觉得怎么样?”言稚川把自己的思路告诉天道系统。
天道系统:“……你可真是个天生的坏东西。”
这可是栽赃嫁祸啊,一点都不羞愧吗?先不说她们对堕魔后的湛玉节态度,但推演出魔种踪迹那是实打实的吧?一定要窝里斗吗?
湛玉节又喊了言稚川一声:“师妹?”
她的师妹忽然间僵硬起来,仿佛中邪似的,脸上还时不时流露出些许诡笑,着实让人不安。
言稚川回神,凝望着湛玉节,郑重其事地保证道:“湛师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污蔑你、欺辱你,不会允许别人坏你清白、损你名声。”
湛玉节跟九渊宗一体,她要在九渊宗混吃等死,所以,湛玉节绝不能有事!
湛玉节:“……”隐约感知到同道投来的怪异视线,如芒刺在背。
她怎么觉得最后要毁在言稚川身上。
好的,是她想多了,言稚川没有中邪,她为什么非要多此一问。
姜璇玑嘴角抽了抽,有一点惊吓,但更多的是惊讶。
在这里,她跟言稚川她们最陌生,她合理怀疑这句话是冲着她来的。
她倒是没什么可气愤,只是不知道湛玉节遭遇了什么,让她师妹有如此发言。
她的眸光挪到了湛玉节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隐约又带了点同情。
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在通天宝鉴找到相关的讯息。
“等入夜。”湛玉节出声。
姜璇玑思忖片刻,道:“兴许她已经离开三途河了。”
湛玉节取出计分玉简,散修们有团队,而她们也是以宗门为一个整体的。玉简上的积分持续上涨,象征着覆玉沙的光团,并没有从玉简上消失。湛玉节道:“她在下面。”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趟。
常知探头,好奇地盯着姜璇玑:“你不是天衡府的吗?算一算吉还是凶。”
言稚川一听,也来了兴致,对着姜璇玑道:“道友,算算我的气运怎么样?”
姜璇玑道:“覆玉沙道友的事我已经算过了,卦象给出的是绝处逢生。”
至于言稚川,她盯了一会儿,还没起卦,掌心那摩挲到包浆的铜钱就四分五裂了。
言稚川小声嘀咕:“师姐说得不错,果然是江湖骗子。”
姜璇玑:“……”她不满地扫了此刻唯一在言稚川身侧的“师姐”一眼,想要反驳两句,可看着碎裂的铜钱实在是无力。原本她还优惠很多枚红线铜钱,但都被当暗器霍霍掉了。等出去了,一定听师尊的,找一件趁手的法器用用。
子夜,月出。
幽暗的石洞中只有那一线光亮,言稚川、湛玉节一行人屏息以待。
一道道如水波纹的涟漪在石上荡开,原本矗立在那块的石头悄无声息地匿去了踪迹,露出一个一人高的黑暗洞口。
众人等待片刻,不见一只魔影现身。
湛玉节道:“过去看看。”
来三途河历练,自然不会因为危险而退缩,再者,师姐还在里头。
雪貂叫声很小,在一行人中,它只有靠近湛玉节才会有安全感,可惜湛玉节冷酷无情,并不理会它,只能退而求其次窝在言稚川怀里,时不时发出不满的吱吱声。
言稚川低头看雪貂。
骂得好难听,玉沙师姐教的吗?
她戒备前行,悄悄地拽住了湛玉节的衣袖。
在穿过那道门时,她还以为会跌到万丈深渊呢,哪知眼前景致一变,是广约十亩地的方形地带,像是一座地下宫殿。
“这边空间交叠了。”姜璇玑小声道。她的视线望向前往,四壁很多斗战的痕迹,中间是一座广大的圆形祭坛,祭坛上方摆着一张石案,上头设置着樽俎之类的祭器。石案四面有九只雕琢着奇异纹路的大釜,釜里燃烧着万年不灭的人鱼灯。
姜璇玑一怔,又说:“是祭坛,但是祭祀谁的?”
没人接腔,四面静沉沉的。
言稚川揉了揉肚子,又开始饿。
天道系统团在言稚川肩上,看她这模样就开始炸毛。
它摸出了规律,言稚川每次“饿”了,都是前方有吃的。天材地宝是一种可能,而强横的魔息是另一种可能。
这鬼地方……十有八.九是后者。
言稚川跟着湛玉节继续往前。
越过祭坛看见的是十八个戴盔、披甲的卫士,它们形貌各异,或是头戴双角,或是背生双翼,端然正立,身材魁梧。
姜璇玑面色一沉,吐出两个字:“魔宫。”在传世的典籍上,万载前魔皇麾下有十八高等魔族,传纪中形貌猥琐,可依旧能看出两者的相似之处。
“前方有一具宝棺。”湛玉节眸光锐利,“不是说魔皇已经自爆了吗?那这座宫殿——”
江慈竹沉声道:“典籍中没有记载,兴许当初的道人们也不知情。”
正说话间,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传出,十八卫士跃跃欲动,脸上忽地呈现出了怒容。
“后退!”湛玉节心中警铃大作,即刻出声。可已经晚了,那十八卫士好似是“复苏”一般,将刀戟一扬,指向了她们所在的方向。
这些沉重的卫士挪动起来的时候,地面震颤,顶上的石灰扑簌簌向下落。它们原本没有气息,可此刻气机层层拔高,隐约升到了金丹境。
那九只大釜之中的灯火忽地蹿了起来,约莫有半人高,摇晃的灯火明灭闪动,变幻不定。
剑鸣骤然响起,湛玉节横剑在前,刹那间格住了凶猛砸下的巨斧。
十八卫士的动作太快,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观察四面印记,卫士似乎首次挪动。覆玉沙没有惊动卫士吗?从山洞到此间明明只有一条路,还是说那道门通往的是不同地方?湛玉节思绪纷涌,心念如海潮翻动。
言稚川被那砸落的巨斧吓得不轻,那力道可比禁法峰上的傀儡人强横多了,一旦被砸中了非得脑浆崩裂。她朝着湛玉节觑了一眼,只见一团剑芒乱闪,交击声连绵不绝,到处火光迸射。
灵宝层次的剑意竟然无法破开这些卫士的防御。
在这关键时刻,言稚川的思绪还乱七八糟地涌动着,其中有一条上升占据了她整个心神。
“好香啊——”
香味从哪里来?里头那具棺材?还是十八卫士?
言稚川甩了甩脑袋,拎着药神鼎将那落下的盾牌砸开。她的眼中红芒一闪,隐约窥到藏身其中的黑影!
“小天,是魔影吗?”言稚川问。
没等天道系统回应,她就将那盏引魔灯给取了出来。可这团灯焰太弱,跟那九只大釜中蹿升的光芒相比不值一提。但好歹有些作用,被灯光照中的卫士行动都滞缓了很多。
“师姐,那九只灯!”言稚川乱窜,朝着湛玉节大喊。
湛玉节已经察觉到那灯火的异处,本身就朝着祭坛窜去。
见言稚川蹦跳着朝着她掠来,眉头微蹙,唇角往下一压,道:“小心!”
言稚川无所畏惧。
无名之朴出鞘,九渊之剑——悬河,顿时如天河倒泄,万千剑芒恰似洪流向下泻出。
湛玉节一愣。
又是太虚九渊之剑,言稚川是真的学会了?
但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可情况紧急,容不得湛玉节多想。言稚川提灯而来,让她找到了一丝缺隙,她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锐利剑芒向着九只大釜冲去。灯火摇曳,光焰盈盈,半釜灯油被剑气一搅,顿时四分五裂。燃烧的烈焰黯淡了下去,没了高亢的火光,卫士的行动也越来越迟缓,像是陷入泥沼之中。
趁着卫士魔影虚弱,言稚川忙拿引魔灯去照。
她借着提灯之便,也趁机咬了几口,试图填饱莫名其妙变得饥饿的肚子。
可香味始终如影随形。
饥肠辘辘的感觉未曾消散。
言稚川幽幽开口:“好香啊,师姐你闻到了吗?”
“嗯?”湛玉节挑眉,对上言稚川的眸光,“师妹闻到了什么?”
言稚川笃定道:“香味。”
她看着重新变成雕塑的十八卫士,快速地迈步越过它们,朝着最前方灵堂中那只棺材走去。
“不是,你没闻到!”天道系统啾啾乱叫,恨不得立刻长出双手拽住言稚川。
湛玉节不放心言稚川。
她如一道清风,快速地掠到言稚川身侧,顺着她的视线去寻找“香味”的来源。
不是香炉。
不是灵植。
是一具黄金棺材,棺盖不知道用什么打造,如琉璃般通透。
而视线所及,是一块好似活过来的、一直在蠕动的血肉。
湛玉节头皮一麻,心中警铃大作,寒光一闪,横剑挡在言稚川的跟前。
“你在说它香?”湛玉节无法维持平静,声音直接变调。
“没有,不是。”言稚川摇头,矢口否认。她嫌恶地瞥了那团血肉一眼,好似被伤了眼似的,快速挪开眸光。
“那异味是从哪处传来的?”湛玉节蹙眉,片刻后,她平静地看着言稚川,总不会是瞎说的吧?饿昏头了?湛玉节又注意到言稚川揉肚子的动作,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饿了?”
言稚川用力点头。
棺材里一定还藏着什么!
“江道友?”湛玉节转头看江慈竹。
江慈竹耸了耸肩,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色,她的乾坤囊已经被言稚川掏空了。
常知倒是扒拉了乾坤囊,取出一根青枝——常不知用来磨鸟喙的树枝。
言稚川:“……”
一道低沉沙哑的疲惫嗓音忽地从外头传来:“别动那破棺材。”
拖曳的刀尖在砖石上带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言稚川猛地转身。
阴风吹动,妖火明灭之间,一道金光闪了闪。
湛玉节身形一动,将言稚川掩在身后,抬手接住了那张飞旋来的黄金面具。
第32章 032
来人脚步沉稳,刀尖拖曳,溅出一片火花。
她的左手拽着一具尸体,看服饰俨然是天衡府出身。尸体伤痕累累,蜿蜒的鲜血淌了一路,只是周身浮动着浓郁的魔气。
姜璇玑一句尖叫卡在喉咙里,心惊胆战之余,到底没敢上前去认人。
言稚川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看,这身形、这长刀,还有那之前怎么都不摘下的黄金面具——
是覆玉沙师姐吗?
她的心念才起,就听到湛玉节一声释然轻快的笑:“师姐。”
雪貂也回神,猛地从言稚川的怀中蹬出,吱吱叫着飚向了覆玉沙。它手舞足蹈,可怜巴巴的。
覆玉沙抚了抚雪貂,取出一块肉干塞给它。她的视线从湛玉节、言稚川身上一一扫过,又越过常知、江慈竹,最后定在了头皮发麻的姜璇玑身上。她一挑眉,懒洋洋道:“喏,要还给你们天衡府吗?”
姜璇玑面色煞白,有些惊惶。
先前就有人道天衡府中藏匿着魔修,难道就是那位吗?
“这是怎么回事?”江慈竹觑了那被覆玉沙丢在一边的魔修一眼,旋即撇开眼。
覆玉沙道:“我是追着她进入这座地宫的,没想到三途河底下会有这样的地方。”她相信了言稚川的说辞,在进入三途河,恰好遇见了“魔修”,哪能不重点关注?道上救人只是顺手之事。覆玉沙轻描淡写地掠过了这魔修斗法的过程,又说,“我搜了这魔修的魂,这座魔宫是万载前魔皇留下的殒身之所。”
“魔修怎么知道?”言稚川好奇地问,那不是百年千年,而是万年,魔修都不知道换过了几茬。当初作为魔族走狗的魔修,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吗?不会是话本看多了,得了癔症吧。她们之前遇到的魔修就不知道那么多。
覆玉沙眸光一沉:“因为天幽城中藏着一位复苏的魔族,她才是真正的魔宗之主。”这是一个必须要带出去的秘密。不过眼下覆玉沙没有多说,她话锋一转,指着前方那具棺材道,“如果消息没错,棺中封着昔年魔皇留下的一滴血。”
湛玉节道:“已经催生出了血肉。”
覆玉沙嗯了一声,又说:“魔族之间是可以通过互相吞噬血脉变强的,那位复苏的魔族派遣魔修来此,就是想要收敛魔皇的残魂和精血,供自身提升力量。”魔皇曾是魔族之主,但对魔族而言,与其复苏主上,不如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玄天仙障对面的魔族会有新的皇者诞生,可天幽城的那位,未必甘心。
言稚川听着覆玉沙的讲述,眸光迥然发亮,没想到昔年的遗址中,能挖出这么多的旧事。
湛玉节神色凝重,她垂眼望着那尸骸片刻,说:“先将消息送出去。”
覆玉沙闻言一耸肩:“我试过了,地宫里很特殊,可能因为是交叠的空间,玉简无法将东西传出。”她一转身,又指着回头路,“那边,子时会出现的入口也消失了,我们想要离开,得寻找其它的路。”
覆玉沙轻描淡写,点出了她们不太妙的处境。
听的人头皮发麻、内心惊骇,可说的人却是一派轻松,仿佛遇到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姜璇玑:“既然这里有魔修的目标,那魔修会过来的吧?”
覆玉沙一点头:“魔修地位不同,知道的事情也不尽相同。”她眉眼间藏着笑,凝眸注视着姜璇玑,“藏在你们天衡府的这位,在天幽城里出身极高,能接触到许多秘事。”
姜璇玑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黯然。
她不知道那师妹一开始就是魔修,还在在悄无声息中被人给取代了。
“魔修准备怎么取走魔皇遗留东西?”湛玉节沉吟片刻后,皱眉询问。
这棺中的诡异血肉如果是魔皇之血催生,不管怎么样都要除去的。既不能让魔皇复苏,也不能让东西落在天幽城手里。
“魔修那边得到了七件玄器。”说着,覆玉沙取出了一盏灯来,“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碰到过那缥缈不定的魔影,它是魔皇残魂催生,可同时也附着着魔皇的气机。这引魔灯将魔影一照,便能将它们摄入灯中。”
停顿片刻,覆玉沙又说:“还缺六盏,凑齐了七件后,或许就有劳什子异象出现。”
湛玉节摇头,平静说:“五盏。”
言稚川收到湛玉节眼神示意,也将那灯取了出来。她直勾勾地盯着覆玉沙提着的引魔灯,花纹更漂亮,上头逸散出来的气机也更加浓郁香醇。
灯在覆玉沙手中,言稚川没什么顾忌,凑到近前围观,趁机吞了几口灯中逸散出来的气机。
“那我们就在这边等待么?”江慈竹问。
“这引魔灯上有种不祥,凑齐了之后兴许有什么坏事发生。”姜璇玑内心深处浮动着一股强烈的不安,她焦躁地拨了拨腰间悬挂的铜钱串,听着铜钱撞击荡开的脆响,心情才平复少许。
覆玉沙扫了姜璇玑一眼,笑道:“在这鬼地方你还指望发生什么好事情吗?在这等着吧,我四处走动过,没找到出口。有些甬道看似通向各方,实则是死路。”
“能再过去看看么?”姜璇玑又说。不是她不相信覆玉沙的话,而是一个刀修,很有可能窥不破阵机变化。
覆玉沙颔首,又道:“有点危险。”
姜璇玑:“无妨。”
覆玉沙哼了一声,转向湛玉节道:“师妹,我带她去走一遭。天衡府的人嘛,总是疑神疑鬼的。”
姜璇玑:“……”她还在呢,覆玉沙就这么说她们天衡府,这样好吗?不过——姜璇玑面上露出一抹惊色,她道,“湛道友她们不过去吗?”
没等湛玉节回答,覆玉沙便一脸理所当然道:“我师妹她们又不好奇。”
姜璇玑心中开始打鼓,尤其是覆玉沙从湛玉节手中取回黄金面具戴上后。她转头看常知:“常道友?”
常知吹了一声口哨,假装没听见。
姜璇玑再度转换目标:“江道友?”
江慈竹沉吟片刻,说了声:“好。”
姜璇玑、江慈竹二人跟着覆玉沙走,明明看去四面都是差不多的地宫,在走向某处的时候,眼前倏地一花,眼中的景致全变。妖云邪雾弥漫,无数大小不一的火球迎面飞来。姜璇玑一惊,袖中数道符箓已如天女散花般打出。
“留着些力气。”覆玉沙不痛不痒地站在火球中,丝毫不在意火焰舔舐着发尾,烧出一团焦煳气。
姜璇玑惊了惊,看向覆玉沙的视线多了些怀疑,可没等她说什么呢,甬道就走到尽头了。前方站着几具身穿着各色道袍的僵尸,它们的肌肤皱得像是枯树皮,睁着火炬似的幽幽怪眼,红光一阵阵闪烁。枯瘦的长臂挥来,一道道灿烂若霞彩的光华旋转,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她们打来。
狰狞的怪笑传出,四面都是桀桀之声。
覆玉沙拔刀,金铁般的交击荡出,刀芒斩在僵尸的身上,只留下一道森白的淡痕。
“仔细看看有没有异样,没有的话就退出去。”覆玉沙道,这一群僵尸她可招架不住。岁月无情,昔年陨落的道人身上都发生异变,死去的尸骸中生出一股“生气”,可早已不是当初的人,只是喋血的怪物。
伴随着僵尸的挪动,还有金星乱转、红光爆射,好似火雨落下。处在其间的人,更像是骇浪中的孤舟,在急漩之中仓皇挪动。
这哪里是有点危险?简直是要命!
急归急,姜璇玑还记得自己的目的,看绝路之中能否找寻到新的通道。
在两刻钟后,覆玉沙长刀横扫,将那一只怪物打了回去。她的额上渗出了汗水,气机也逐渐地杂乱。“好了没?”覆玉沙问,声音中夹杂着不耐。
姜璇玑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声没,可能被覆玉沙一起砍了。
“没有出路。”姜璇玑道。
覆玉沙嗯一声,又说:“撤。”这僵尸也是有限制的,生自此间,也只能在此间活动,走不得太远。
等到眼前的地宫又出现,姜璇玑才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上的汗。
“还有别的甬道,要去吗?”覆玉沙问,面具底下那双笑吟吟的眼,又多了几分雀跃。
姜璇玑咬了咬牙:“去!”
魔修带来的“出路”,她不敢信-
另一边,湛玉节、言稚川和常知在那具棺材处守着,提防那卫士再度暴动。
可随着大釜中火焰黯淡,那些奇形怪状的卫士,终究没有再动弹了。
言稚川站累了,软趴趴地倒在一片云上,时不时朝着棺材那处靠。
湛玉节正耐心检查棺材的异处,哪知眼前倏地出现一片阴影,她眼皮子一跳,将剑往前一横,把一片云推到了一边去。
言稚川舔了舔唇,唇角洋溢着灿烂的笑,离开没一会儿又飘了回去,然后又被湛玉节推开,反复数回。
常知看得纳闷,憋了一阵,最终忍不住了,问:“你们在玩什么?”
这飘来飘去的,新式荡秋千?
言稚川眨眼:“没玩呀。”
湛玉节闻言浑身一僵,再度觉得常知的视线刺眼。
她将法剑收起,转向言稚川,一脸正色道:“师妹,别乱晃!”
言稚川“哦”一声,面上还是很高兴。
她从一片云上翻了下来,问道:“师姐发现什么了吗?”
湛玉节:“……没。”
言稚川又说:“这血肉是新生的,本身没有很强横的力量,所以被天幽城那边当作资粮。或许我们可以将棺材打开,将它杀到死到不能再死。”然后她就可以找到棺中始终诱惑她的东西了。
湛玉节听得眼皮子直跳,朝着探头探脑的言稚川走去,将她拉远。
她拧眉道:“我们忌惮的不是肉瘤。”
言稚川不懂就问:“那是什么?”
常知抢答:“是魔气。”要知道魔皇残魂催生的魔影带来的侵蚀都那般难解开,更别说是魔皇留下的“后手”了。如果找不到很好的办法将魔气解决,开棺的时刻,便是她们尽数堕魔之时!
言稚川很遗憾。
她本能地觉得魔气没什么,但分得清轻重缓急,也知道在什么时候要听话。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顺便嘟囔魔修什么时候来。
结果挨了一记充斥着怀疑的冷眼。
湛玉节不信她。
“她竟然怀疑我!”言稚川不爽快,在心中偷偷跟天道系统抱怨。
天道系统:“……就你做的事情哪件事情值得信任?如果你是其它宗派的,早就被拽入黑名单了。”
的确是达成目的了,但那过程实在是让人崩溃。
错误的过程得出正确答案……不对,她完全是根据结果胡来的。
言稚川痛心疾首:“小天,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到底是谁的系统?除了骗我丹药,你还有什么用!”
天道系统说了句大实话:“……湛玉节的。”
本来是这样,可惜半路被人拐卖了。
在言稚川痛斥吃里扒外的天道系统时,湛玉节忽然间警觉起来,道:“有人来了!”
她快速地将言稚川推到了安全的位置,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
来的人有三个。
为首的是个被天道系统标记过的散修。
剩下两个病残,一高一矮,灰扑扑的,都很不起眼。
三打三应该没问题。
不对,只有一个是魔修伪装的。
言稚川不想跟她们玩什么识破身份的戏码,她眨了眨眼,扬起了热情殷切的笑:“道友受伤了吗?我是医修,让我看看。”
灰扑扑的矮道人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倒是那魔修,淡笑着朝着言稚川打了个稽首,温声道:“多谢道友,不过我们自己有——”
一个“药”字还没脱口,言稚川就像是离弦的箭一步蹿到后头,她按住了灰扑扑的矮道人,掐着她塞了一枚丹药。
吃吧你!
等那矮道人瞪着眼睛被迫将丹药咽下去时,她又闪电般地退了回去。
她自己没这样的身法,但没关系,可以复制湛玉节的。
矮道人想骂人。
可药力入体,那自伤口处荡开逐渐侵蚀着她的异力开始消退,原本勉力压制的伤势,竟有好转之相。这人给她塞的还真是灵丹妙药。
她瞥了眼湛玉节,最终看在九渊宗的面上决定放下疑心病,快速地盘膝打坐运化药力。
湛玉节接收到了矮道人的眼神。
她吐出一口浊气,打圆场说:“我师妹也是救人心切。”
言稚川也飞快地、没有半点诚心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又取出丹药殷殷地望着高道人。
高道人觑了矮道人一眼,她们都是白玉京潜龙部出身的,知晓湛玉节以及常知的一切资料。
至于那师妹——
没见过画像。
九渊宗来的都是各峰真传,这位是医修,那么是药峰出身的真传?
思绪翻转,高道人接过了言稚川递来的丹药,状若无意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言稚川一脸雀跃:“九渊宗六峰镇峰之宝、九渊峰真传言稚川。”
湛玉节:“……”
高道人一怔,言?九渊峰出身?难道是九渊宗掌教的亲属?这条信息要记下来。她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称谢。
言稚川摆摆手,眸光狡黠灵动。她抬眸凝望着魔修假扮的道人,也取出一枚丹药来。
那道人见高矮道人都服用了丹药,不疑有它,也将这枚丹药服下。
可丹药看似清气氤氲,如灵丹妙药,实际上是一枚被言稚川刻意捏过卖相的易魔丹,那道人一服下,浑身魔气就爆发了出来!
原本还在调息的高矮道人大惊失色,倏地起身退向后方。
而湛玉节法剑铿然出鞘,湛湛寒芒朝着那魔修身上落去。
常知慢了一步,凤鸣声起,尾羽如火。
那魔修眼皮子狂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将法器一催,忙抵住了如大浪拍来的剑气。
她瞪大眼睛看一脸得意的言稚川,情急之下试图甩锅:“你害我?”
言稚川一脸正气:“道友说什么话!我那丹药都是费了不少心血才炼制成功的,药到病除,是玄门道友必不可缺的宝贝!你难道想说我的药有问题吗?可为什么她们没事,就你有事?”
不知情的常知附和:“你是魔修,那药自然无用!”
法力冲击,传出隐隐的雷震之声。魔修心中暗骂,见那高矮道人惊疑不定,连搭把手的举措都没有,只得催动自己的力量,来抗衡湛玉节、常知毫不留情的杀招。
九渊峰,言。
魔修很快就想到这人跟言济之关系匪浅,打定主意拿下她,好让湛玉节投鼠忌器。
她一抬手,法器飞旋,带出一道匹练似的火光,飞驰电掣,直冲言稚川。
言稚川听到了破风声,哪会不知道有人暗袭。
那飞梭似的法器已经迎面啄到,她徒手举鼎,猛地往前一砸。
魔修冷哼一声,身后出现重重化影,虚实不定。
只要这些化影能够拦住湛玉节片刻,她便有把握拿住那医修。
她知道九渊宗医修有些怪癖,可毕竟是医修,就算修行了具有攻伐之力的道法又有什么用?
正当她朝着言稚川掠去时,乍然剑器交击的铿然响动。
她一时不妨,那如大浪般的剑气已经当头打来!
言稚川踩在化作剑器的一片云上,手中持着无名之朴。
她一抬手,一道奇亮的剑芒绽出,紧接着化作万千光芒如电射。在爆散之后,剑芒又回旋,如水潮四下合拢。
正是九渊之剑中的悬河与四合剑势。
剑芒所到之处,如风卷残云。那魔修没料到言稚川还是个“剑修”,顿时被剑气打中。一团团魔影散去,她的真形跌出,狠狠地砸在地板上,震起一片尘烟。
“你、你——”
言稚川没等她完一句话,又给了她一剑。
一个个有眼无珠,她是天之骄子,不是软柿子!
“道友,剑下留人。”那矮道人忽然出声制止。
湛玉节垂眸注视着道人,眼神冰寒,似是在审视。
矮道人怕自己也被打为跟魔修一伙,忙自报家门,跟这道人撇清关系:“我们是白玉京的,半道遇见了这等。她手中有一盏灯能够对付诡异的魔影,便与她结伴同行了。”顿了顿,她又道,“我并非要救下魔修,只是想从她口中探问些消息,某略懂审讯之道。”
常知嘀咕:“听说白玉京潜龙部的消息都是从鲜血中挤出来的。”
白玉京道人脸色一僵,无语地瞪了常知一眼。
言稚川将魔修的乾坤囊拽了下来,然后将她踢给了矮道人。
乾坤囊中的确藏着一盏引魔灯。
灯光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似是吞噬了不少魔影。
言稚川拿在手中掂了掂,还缺四盏。
魔修见言稚川拿到了引魔灯,先是急眼,可等她摆出来三盏后,又化作冷笑连连。
可她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白玉京的两个人无情地拖走了。
湛玉节不甚在意白玉京道人的手段,她注视着言稚川,后知后觉地发现,言稚川做这些事情,也太自然了些。
那易魔丹能让玄门道人化作魔气缠身的模样,即可用于潜入魔宗,反过来也是栽赃嫁祸的好物。
她要是将她用在玄门道人的身上,那不是有冤都喊不出?
湛玉节扯了扯嘴角,可笑不出来。
湛玉节传音询问:“师妹,那易魔丹还余下多少?炼制起来麻烦吗?”
言稚川:“还剩下几枚,炼制不麻烦,倒是用来炼制的材料,都是魔物,离开了三途河就不好找了。”顿了顿,言稚川又笑嘻嘻回复道,“师姐,你也需要吗?出门在外,的确要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别人指责你,不如先一步栽赃!”
湛玉节磨了磨后槽牙:“没人指责我。”
言稚川抬眼看湛玉节,脸上写满了“真的吗”。
不久前,她这师姐还被陌生的未婚道侣陷害呢。
还有失败的亲情、失败的友情在等着她。
湛玉节殷殷嘱咐:“师妹,这药得用在正途。”
等离开三途河就禀告掌教,最好将东西全部收起。但时候没了魔物,她也不能炼制新的了。
言稚川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诚挚的亮芒:“我明白的,师姐说喂给谁我就喂给谁,绝不让别人有栽赃师姐的机会。”
湛玉节:“……”
她心力交瘁,想要说些什么,可在看到言稚川灿烂的笑脸时,心中又浮现出了深深的茫然和无奈。
好像在言稚川的眼中,她是个非常不幸的人。
湛玉节张了张嘴,半晌后,说出一句:“那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言稚川眉飞色舞:“好,我只听师姐的。”
那头给常不知梳理羽毛的常知冷不丁听到这忽然响起的奇怪对话,朝着言稚川那处瞥了眼。
通天宝鉴上,湛玉节跟柳烟青的婚约破碎,冲虚宗那处传出些许不利于湛玉节的流言。
比如说湛玉节冷心冷情,柳烟青才走错了路。
难道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人?其实湛玉节也心有所属?
常知被自己的念头吓了吓,忙捂住了嘴。
湛玉节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第33章 033
湛玉节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传音变成了低语,也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常知心中一变再变。
她对着可能走上弯路的言稚川千叮咛万嘱咐,幸好言稚川没说“啰嗦”一类的话来刺激她,可谁知道,说到了最后,言稚川反过来劝她善良、大度。
湛玉节的心绪起伏,在言稚川的“劝解”下,原本不存在的情绪生出,让她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剑柄。
在这个时候,白玉京的两个道人拖着魔修的尸体回来了。
“这座地宫是古时候的遗物,是昔日魔皇为其自身复苏归来暗中做下的准备。”稍矮的道人斟酌片刻,对着湛玉节说出了拷问出来的消息,见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她才继续道,“但魔修的目的并不是复苏魔皇,而是试图收敛魔皇陨落后的残魂,以及取走对方留下的后手。”
“当初修建魔宫的魔修空间造诣极高,这座魔宫只进不出。除非魔皇再度复苏。”
“既然空间阵法跟魔皇相关,除却魔皇亲自打开出路这一可能,是否还存在另一种呢?譬如说,魔皇彻底消亡后,阵法崩塌。”湛玉节注视着白玉京的道人,平静说道。
“是。”道人一点头,眉眼间浮动着笑意,她道,“魔修来地宫,俨然是把握住了这点,当魔皇的气息尽数被抹除后,出口便会出现。”
湛玉节“嗯”了一声,是个好消息。
可也不太好。
“魔修那边准备怎么做?”言稚川兴致勃勃地询问,她对棺中那股气机十分感兴趣,恨不得立刻撬开棺盖。
“七盏引魔灯。”矮道人道,她迟疑片刻,叹了一口气,“但应该怎么做,那魔修也不知道。她的任务就是将引魔灯送到这处来。”
湛玉节眉头紧锁,片刻后才道:“总会过来的。”
“湛道友似乎有辨认魔修之法?”一直沉默不言的高道人倏然间开口道。白玉京潜龙部以观世为己任,见到的东西多了。她在那魔修身上隐约察觉到几分异样,似乎是药力所致。
湛玉节淡淡道:“我和师妹并无秘法,是出门前师长的嘱咐。”
高道人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每个宗派都有自己的秘密,白玉京要与她们维持关系,便不能过界。根据她得到的线索,玄门不少地方都有魔修渗透,可具体是什么人、魔修又是如何做到的,却是始终找不到头绪。
安静了数息后,高道人从乾坤囊中取出了几枚通体碧绿的树叶,一一递给湛玉节、言稚川、常知。
言稚川卷了卷叶子,凑在唇边吹出一道清越的哨声。
湛玉节眼皮子跳了跳,她不动声色地拽了言稚川一把,又注视着高道人惊讶道:“这是障形叶?”
白玉京中有一株通天宝树,枝叶着生长着一种障形叶,能够遮掩道人们身上的气机,这也是白玉京潜龙部能游走各处的保障。
高道人说了声“是”,她提醒道:“碧叶有时,金叶无限。这枚碧叶最多能遮掩气机三日。”
常知把玩着叶子,将凑到跟前的小肥啾推开,省得它啄叶子,她叹气道:“也够长了。”三日的时间已经足够发生许多种事了。五巴灵留四以⑤铃舞
小半日后,去探路的覆玉沙、姜璇玑一行人回来了,只是队伍又壮大了许多。三人出行,将近十人归来,还拖曳着几句魔修的尸骸。
但对湛玉节她们来说,最大的喜事不是拿到那直接凑到了六盏的引魔灯,而是和幽莹、别离歌碰头。至此,她们九渊宗分开的五个人又安然无恙地聚集在了一起。
“我之前碰到离歌师妹的时候,她正拿着她的宝贝箜篌在砸泥沼中的魔物。泥点飞溅,到处都是腐臭味。”幽莹抿着唇,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越发苍白,整个人置身相随的萤火中,仿若一只幽气森森的鬼。
“这就是师姐你假装没看到我的理由吗?”别离歌垂着眼,慢声细语的。她虽然是大力峰出身的力道修士,可跟素已闲一般,只要不是战斗时,都很斯文儒雅。
幽莹狡辩:“我不是等你了吗?”
别离歌斜了她一眼,微笑不语。
“安静。”覆玉沙被师妹们吵得脑袋疼,她用刀点了点砖石,转向唯一不幼稚、唯一可靠的湛玉节,问,“湛师妹,你有什么想法吗?”看来她们从魔修中得来的消息都差不多,大致能拼凑出一个真相。
湛玉节道:“我们没有其它路可以走了。”
地宫有进无出,让她们成为魔皇脱身的血食么?不可能的。
可要依据魔修的办法,也有一定的危险。
“早知道这个鬼地方不能使用传送玉简,我就不来冒险了。”一位道人长吁短叹,她环视一圈,发现没有碰到冲虚宗的人,又道,“冲虚宗的道友这般机警么?”
人群中静了静,一会儿才听见有人低声嘀咕:“冲虚宗的道友都在三途河外了,岂不是幸运吗?”
湛玉节眉梢上挑,她瞥见一旁玩着引魔灯并依照北斗七星位将它们摆放整齐的言稚川,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把将言稚川拽到了身侧,牢牢地系着她,湛玉节才将眼前的困境告知众道人,又问道:“诸位觉得怎么做呢?”
“可能还存在着别的出路?道友们谁擅长阵道?过了那么长时间,阵法力量不可能处于圆满的状态。”
“是啊,地宫早于那场斗战,三途河之战打得天崩地裂,地宫阵法兴许也遭到了破坏。”
道人们心中踌躇,你一言我一语,试图寻找一种更为稳妥的办法。
“的确是残阵。”幽莹掩着唇轻咳一声,她柔声道,“不然我等在进入地宫刹那,便已经化作血食了。”她又睨了眼不动弹的卫士像,就算没有被阵法碾碎,也将死于卫士刀戟之下。
有多思多虑的,也有跃跃欲试想拿那棺材开刀的……道人们念头不一,湛玉节也没有强制她们的喜好。反正还差最后一盏灯,就算想要做什么都不成。她温声道:“那就先四下找寻出口吧。”
道人们闻言称是,各自散开。
不过九渊宗五个人谁也没有动作,仍旧停留在原地,注视着那光芒幽幽的引魔灯。
“这灯能吞噬魔皇的残魂,可打散了魔皇后,等待我们的,也许是魔宗中降临此处的强者。”幽莹道。
虽然说辅师她们也在外头,但等洞天抵达,也许她们的尸体都凉透了。
引魔灯虽然是一件玄器,但经由魔宗修士之手,变数极多,就像先前的傀儡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异变。
“会不会有更强悍的魔修映照进来?”幽莹又猜测道。
三途河外有洞天镇守,魔宗道人亲身来此概率不高,但借着法器将一部分力量映照出来,还是极有可能的。
覆玉沙抬手一拍幽莹的肩膀,将重任交给她:“那就有劳师妹你检查一下。”
幽莹眉头紧蹙:“我才金丹一重境。”
覆玉沙把偷偷打饱嗝的言稚川揪出来,理所当然道:“你们看,言师妹也才迈入金丹,她能炼制道丹,那师妹你——也能研究道器,不是吗?这几盏引魔灯还没到道宝的层次。”
幽莹:“……”她幽怨地瞪了言稚川一眼,哪知道这籍籍无名的师妹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我……试试。”她开口道。
她很确信,自己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
“先前搜魂没得到消息么?”别离歌不知道从那摸出一把团扇,很优雅地扇动着,不动声色地搅动幽莹身侧飞舞的流萤。
“没有。”湛玉节摇头,“可能得等那最后的提灯人出现。”
约莫半个时辰后,去找寻出口的道人们还没回来,不过前方气机波动,倒是出现了一个身着玄门装束的道人,看年纪二十来岁。她的眉目英朗,神采奕奕,身上盘桓着青光,仿若缠着条大青蛇。她等前胸挂着一张半人高的大弓,背后斜挂着一个箭囊,共有九枝箭,泛着淡金色的光。
“万兽宗的?”覆玉沙挑眉,她转头想问常知,可常知不在,她也去人群凑热闹,想要找到地宫的出口。
那道人打了个稽首,微笑道:“万兽宗万俟灵。”
湛玉节漫不经心问:“道友怎么来此?”她注意到道人的视线落在六盏引魔灯上,心中浮现出几分警兆。虽然此人不在名单上,可那种怪异的感觉驱使湛玉节按住了剑,随时都准备暴起。
言稚川从湛玉节的身后探头,盯着那张精心雕琢的漂亮大弓看。
“你不会又喜欢上了弓吧?”天道系统一边问,一边习惯性地扫描前方陌生的道人。数息后,尖锐的警报拉响,言稚川被吓了一跳,脚步趔趄,一头撞到了湛玉节的后背。
“你鬼叫什么?”言稚川揉了揉脑袋,一抬眸对上湛玉节无奈的视线,忙扬起笑容表示无辜。
“魔修!”天道系统大叫。
怎么在三途河外没发觉这个人?它翻到了先前的记录,那时候万俟灵的阵营是正常的。难不成是被魔气侵蚀堕落了?可在三途河中堕落的魔修不会有遮掩自身魔气的手段。
这个世界气机衰竭,还没复苏到道果境的层次,不可能连它都无法看穿。或许是那魔修有“完美夺舍”的本事。
在进入三途河后,她选择换一张皮!
“我是从冰川寒谷的一个山洞进来的。”“万俟灵”道,“那边有道友们遗留的气息,不知为何没有见到诸位道友。”
湛玉节先是垂眸看了眼揪着她袖口的言稚川,过了一会儿才问:“从那处过来,那道友遇见魔影了吗?”
“遇见了。”“万俟灵”颔首,她微微一笑,取出了一盏引魔灯,“不过我从一个魔修的手中取来了此物,它能镇压魔影,也能吸摄侵染道体的魔气。”
说着,“万俟灵”又往那六盏引魔灯上看了一眼。
第34章 034
九渊宗三个道人放空脑子,湛玉节沉默不言。
言稚川眼珠子转动,倒是想要“故技重施”,只是在她张嘴前,湛玉节就很有先见之明地通知她闭嘴。
“万俟灵”见氛围逐渐凝滞,眉头微微蹙起。她思忖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这地宫不同寻常,难以找到出路。”
“倒是不知道友得到了什么样的讯息?”湛玉节轻描淡写地询问。
“万俟灵”等待的就是这句话,她眉头一挑,侃侃而谈道:“道友先我一步来此,又取到了引魔灯,想来也知道地宫的事情了,我便不赘言了。引魔灯能够克制魔影,当其力量聚合在一块时,也能够压制那残存的魔气。只要将地宫里的棺材毁去,就不愁找不到出路了。”
“道友之见与我等相同。”湛玉节注视着“万俟灵”,温声说道,“只是尚有同道在外,需要等她们过来再做商议。”
“万俟灵”一颔首,应得十分爽快。她在远离湛玉节她们的地方盘膝打坐,好似真在等待去找寻出路的道人归来,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没有趁着人少动手,是不想暴露身份吗?”言稚川悄悄地在心中嘀咕。
“也有可能想将你们一网打尽。”天道系统拿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万俟灵”。
“她的道行怎么样?”言稚川又问。
天道系统迟疑了一会儿:“金丹。”不是伪装的,而是真的金丹道行。
言稚川朝着“万俟灵”方向探头探脑,湛玉节哪会注意不到她的动作?她垂着眼睫,不动声色地将言稚川往身后一塞。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万俟灵”不同寻常。既然如此,师妹不靠近她最好。
“她是魔修。”言稚川给湛玉节传音。
“也是掌教告诉你的么?可先前你说的人里并没有她。”湛玉节拧眉道,她怕言稚川打起坏主意,又叮嘱她,“你那易魔丹不可胡乱使用。”
言稚川拖长语调“哦”一声。
要是让湛玉节知道先前那些人不是师尊告诉她的,而是假借师尊名义扯了个旗帜,会怎么样?
“小天,能达成目的不就是好的吗?”言稚川悄悄说。
天道系统心累:“不能那么做。”
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湛玉节的确有些摇摆,可要说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在言稚川的身上。
这人,呸,这魔种压根没有是非观、道德观啊!
也太随心所欲了。
“你一个人嘀咕些什么呢?”覆玉沙瞥了眼黏在湛玉节身上的言稚川,怀中的雪貂很不安分,这会儿有了倚仗,蓦地跳到了言稚川的肩头,抬起爪子就要抓小肥啾。言稚川在天道系统的鬼叫中揪住了雪貂晃了晃。
雪貂恶狠狠地看言稚川,想咬她一口,但又想到先前崩掉的牙,又不敢胡乱动作。
它吱吱乱叫。
言稚川低头看它,哼一声说:“之前被湛师姐咬了一口,我便有了防备,服用了一堆丹药增强了体质。”
湛玉节没管跟雪貂玩闹的言稚川,她的精神始终紧绷着,鞘中的剑蓄势待发。
言稚川话音落下,她还没反应过来,等听到同门口中传出一声不可思议的“啊”,后背蓦地一凉!
“你们——”覆玉沙吃惊。
湛玉节深呼吸一口气,道:“别听言稚川胡说八道。”
言稚川:“我没有胡说,在罗浮仙城那个人迹罕至的洞穴里,你——”
湛玉节面上泛起一抹红晕,明知道言稚川说的是事实,但听着着实怪异。她不准备让言稚川说话,一把捂住言稚川的嘴,抬眸望向外头,转移话题:“有人回来了。”
覆玉沙已经四处转过,地宫中没有出路,心怀不甘的道人们只能铩羽而归。
见多出来一个人,道人们先是吓了一跳,可看九渊宗的都没什么反应,又将提起的心放了回去。
“万俟师姐?”常知也在回来的人群中,看到“万俟灵”她眼眸一亮,还没上前叙旧,便挨了小肥啾一巴掌。
小肥啾踹开了常知,朝着背对着众人的言稚川飞去。
常知揉了揉面颊,讪讪一笑。她跟“万俟灵”说了声“抱歉”,忙迈步跟上自家的常不知。
言稚川直勾勾地凝视着湛玉节,“唔唔”反抗。
湛玉节不动声色地松手,将被呼吸灼得发烫的右手笼在袖中。
她道:“这位道友带回了第七盏灯,诸位道友觉得如何?要试一试么?”
“真的能成吗?”传出的声音很轻,藏着几分忧虑。
“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万俟灵”抬眸,眉眼也似含愁。
“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待?外界的真人见我们久久不归,或许会察觉异样,来到此间救下我等。”一道乐观的声音响起。
“三途河遗址是被真人们联手清理过的废墟,真人们将它改造为历练之所,却不曾发现这座魔宫,现在再来,也许还是找不到。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万俟灵”又道。
“万俟师姐说得不错。”常知用力点头,在这只有两个万兽宗的,她得撑一撑师姐。
“九渊宗道友是什么打算?”又有人问道。
覆玉沙将刀往地上一砸,咚隆一声响后,她笑道:“这里头的东西是一定要毁去的。”
“我等也依九渊宗道友。”很快便有人做下了决定。说话的人相信大宗出身的修士,必定有护持自身的手段。要知道九渊宗来的是各峰真传,未来的一峰之主,不可能自寻死路。与其自己乱闯,倒不如跟着她们走。
找不到出口,一些怀有希冀的人只能歇了先前的心思,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都是同意动手。
湛玉节转向“万俟灵”,捕捉到了她面上的一抹喜色。她若有所思,片刻后,说道:“道友从那魔修处得知不少消息,那知晓七灯联结,如何运使么?”
“万俟灵”忙道:“知道!”她取出了最后一盏引魔灯,作势要往地上摆。
可言稚川忽地从湛玉节的身侧跑出来,从“万俟灵”手中抢过那盏引魔灯:“让我看看。”
摸到灯的时候,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言稚川又是嗷呜一大口。
湛玉节从容道:“还有些道友没来,再等等吧。”
“万俟灵”面上笑容一僵,一点怒色一闪而逝。一息后,她抿了抿唇角,故作平和道:“好。”
又过了半日,道人们陆续归来。
湛玉节悄悄地摩挲着掌中的“障形叶”,眸中闪烁着异光。
“劳请道友了。”湛玉节朝着“万俟灵”一颔首,从言稚川手中取来那盏灯递给了“万俟灵”。
“万俟灵”将最后一盏灯摆在了空缺的“天枢”位。
七灯如星斗,那具棺材恰好在“紫微星”方向。
“接下来就请道友们用法力催动引魔灯。”“万俟灵”笑微微的,停顿片刻后,又提醒道,“七星连结,法器更上一层次,恐怕所需法力不少。”
湛玉节一颔首:“好。”
言稚川看着“万俟灵”问:“那你做什么?”
“万俟灵”道:“开棺。”
“若是魔皇遗留的手段,棺中封存的魔气必定很恐怖,到时候道友能经受住吗?”一道充斥着疑惑的声音响起。
“万俟灵”正色道:“只要道友将引魔灯催起,便算是有魔气侵体也能够直接拔除,这点危险,算不了什么。”
这是一句实话,那引魔灯吸引魔气的手段,玄门道人是见过的。
幽莹也拿出毕生本事去研究,没有发现引魔灯本身有什么问题。
“好危险啊。”言稚川一脸唏嘘,她正气凛然道,“我九渊宗天下第一,这等事还是我来吧!”
“师妹!”别说是湛玉节,九渊宗的修士一个个眉头皱起,知道这事儿危险,并不愿意让言稚川去做。
“言师妹你是医修,留在安全的地方最好。”覆玉沙道。
言稚川瞪她一眼,不开心道:“我是剑修!”她一拍剑鞘,长吟道,“九渊之剑——天上来!”
无名之朴飒一声出鞘,直指往前走的“万俟灵”。
“万俟灵”一惊,几乎忍不住出手。她对上言稚川那双无辜的眼,深呼吸一口气后,往后退了几步,故作无奈道:“那就有劳道友了。”顿了顿,又很不经意道,“医修应当很了解魔气才是。言道友这般自信,一定有能破解的手段吧?”
湛玉节眼睁睁看着言稚川上当,被“万俟灵”激得答了声“自然”。
不对,也不能说是被激的,她就是有这个想法。
“言稚川!”湛玉节咬牙切齿。
她这师妹就是话本看多了,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有种不顾一切往前的莽撞。
言稚川眨眼,她注视着湛玉节道:“师姐放心,我也是金丹啊。”
覆玉沙没遭过言稚川荼毒,比湛玉节沉静些,她沉吟片刻,很快便做出了决断,她道:“湛师妹,你是关心则乱。出来历练,总不能让师妹一直待在我们身后。”
无名之朴是祖师留下的法器,能被无名之朴认可,想来言稚川也不是纯粹的医修。
就从她方才露的那一手,可以看出,在剑道上是有一定造诣的。
只是那起手式以及那骤然绽出的剑意,都十分熟悉。
覆玉沙忽然问:“湛师妹,是你教她的吗?”
就算是手把手教,也不至于剑意一模一样吧?
总不能是双修后互相气机交融吧?
这么想着,覆玉沙的神色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湛玉节否认:“我没有。”
她这不是关心则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