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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因你而变

“呃……有什么话,咱坐下来好好谈?”

于是,深更半夜,封苒和靳燎相对而坐,两人准备促膝而谈,面前案几摆着茶壶茶杯。

封苒:“我觉得你那法子不好。”

靳燎挑起眼尾,眼睛好似雪水泠泠,叫他看这么一眼,把握不好心都要酥了,只听说:“有什么不好?你说说看。”

比起平日,今晚的他,话好像稍微多了点,封苒猜,这和空中若有若无的酒香有关。

他身板伟岸,挺直着背,端坐在她对面。

五官是巧夺天工的笔画,月光透过窗棱洒落在他半边脸颊和衣领处,照他皮肤通透莹白,每道弧度温润,他眼睫低垂,往常神情总冷冷清清,今日脸颊上难得微红,更显气色,姿容风流无双。

光看他这副模样,很难发现他喝醉了,他的异常很细微,红豆饼四胞胎在这也不能发现异常,但封苒就是直觉这家伙一定被酒精支配了。

或许这就是来自师父的直觉吧。

她不好奇靳燎会喝酒,倒是好奇靳燎居然会喝醉,刚好也想转移靳燎口中的“好法子”话题,便问:“你喝醉了?”

靳燎两眼一眯,说:“没醉。”

嘴鬼总说自己没醉的,封苒又问:“喝的是什么。”

靳燎乖乖地答:“女儿红。”

封苒:“谁家的女儿红?”

靳燎说:“芙蓉糕家的。”

封苒:“什么?红豆饼那四胞胎原来有家室了?”

封苒不知道,红豆饼那妖兽的种族就是早婚早育,芙蓉糕排行老二,他家的女儿红早在两百年前就埋地底下了,用料本就好,又在时间酿造下,酒性极烈,就是靳燎,只是喝半坛也上头。

当下,靳燎察觉到封苒有意扯开话题,他倏地凑近她,那双深潭似的眼清醒又迷离,咬咬牙,道:“你

到底听不听我的好法子?”

封苒点点头,这模样的靳燎,有点小时候的模样,她想笑,但一想到所谓“好法子”,有点头疼:“但是我不觉得是好法子。”

靳燎的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呢?”

封苒:试试就逝世。

骤然出现的第二卷是要提醒她,但其实实在扰人,这又算什么事呢,如果靳燎打定主意这么做……

她手指也按在桌面,点了点,不期然间,节奏居然还和靳燎的对上了,她一发现,就收起手指,长呼一口气:“是这样的,剥去别人人生自由不是好事。”

靳燎一顿,他微微眯起眼睛,思考着封苒话里的意思,半晌,反问:“什么剥去人生自由?”

封苒:“……”

不用封苒解释,靳燎突然悟了,又反问:“剥去人生自由是说囚禁的意思?”他似乎想不明白,兀自呢喃,“为什么忽然说到囚禁?”

封苒:“……”

完了完了,原来她和靳燎的频道没对上,所谓驴头不对马嘴,这也就算了,要是让靳燎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淡淡啜了口茶,说:“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办法挺好的。”

靳燎两眼微抬:“确定?”

封苒说:“所以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靳燎想了想,说:“忘了,我们来说一下囚禁是怎么回事吧。”

封苒:“……”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封苒为自己的智商点蜡。

看着封苒绷着一张脸,靳燎忽的一笑,笑容很短暂,两道眉头舒展,双眼中温润如往昔,却一下让雪一样的人融化。

足够封苒看傻眼,她差点以为靳燎失去“笑”这个表情。

原来靳燎反客为主,直接耍她玩。

封苒按了按眉头,喝了酒的靳燎,不太好应付啊。

靳燎见好就收,把所谓“法子”说出来:“既然你觉得我对你是错觉,我帮你把身体找回来,是不是错觉,就有定论。”

封苒不说错觉,只说:“我确实想找回身体。”

靳燎“嗯”了声。

封苒松了口气:“好。”

靳燎这一开口,反而让她十分放心,她现在修为太低,要参透魂体之术还很需要手法,但以靳燎的修为,只要他肯帮忙,就是事半功倍。

封苒放松的神情太过明显,靳燎提起茶壶给她添茶,道:“师父。”

封苒蓦地回过神来,这两个字熟悉又陌生,从她捡了这副身体回来到现在,这是靳燎第一次端正地叫她,而不是没大没小地直呼姓名。

封苒略有点感动地端起茶,正要一口饮尽,又听靳燎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封苒:“噗——”

她连忙擦擦流在下巴的茶水,抬眼看靳燎。

靳燎站起来,不欲打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是不是错觉了。

话没说完,他走出房子。

封苒手里捏着茶杯,半晌回不过神来,过了会儿扒拉着头发,她赶紧找出压在枕头下的第二卷。

来回翻那一段剧情,可是她明明记得在这里看到小黑屋,但不知道为何,现在整本书的内容都模糊了,像极了她以前改动剧情后,那些字变得浮动起来。

但是不一样的是,以前剧情再怎么改,字都能看清楚,现在是直接给这些字打上模糊的滤镜。

她停下来,仔细回想她看书的剧情,可是整个这段剧情在她脑海里只剩下“小黑屋”三个字。

就像她脑海里的剧情也被人模糊了。

当剧情也被模糊了,是不是说明不会成为既定事实?

她是不是可以猜测一番,这本书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差,那就是……靳燎他自己做出了改变?

对,主角做出的改变,会改变配角对剧情的印象,除此之外别无解释,分界点就是在他们刚刚那一段对话,就是靳燎决定用魂体之术找回她的身体。

如果靳燎都能改变这本书的剧情,那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她一直以为大家囿于剧情,乍然之间,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她脑海——与其说是书操作人,不如说是靳燎操纵书。

所以,她毁了书,本以为从此无忧,结果却是以靳燎的做法为主,他才是这本神秘的书的主宰。

封苒死死盯着第二卷,半晌,她趴在床上,长叹一口气。

她有预感,今夜又是个不眠夜。

对她而言如此,对靳燎又何尝不是呢?

出了封苒的房间后,靳燎并没有走远,他坐在廊下看月。

他储物戒里还有女儿红,一挥手,摆好玉酒壶和酒碗,酒碗上绘制着随意的竹叶,如泼墨般,如果封苒看到,应该还对这个酒碗还有印象,因为画是她画的。

靳燎倒了一杯酒,圆月倒映在酒碗里,他薄唇抿在碗沿,一口饮尽。

但凡喝过这醇厚醉人的酒,再饮清淡的茶,即使再怎么知道茶水回甘,又会如何乐意?

是的,和封苒跨过师徒这条线之后,靳燎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所以那一声“师父”,是对过去的彻底了断。

他宁愿长醉不醒。

***

魂体之术不是什么正规的术法,从纯灵仙府薅过来的术法记载不够完善,靳燎花了点时间测试修缮,才堪堪完善这术法。

于是,魂体之术的施展确定在这一年的冬天。

封苒站在阵法中央,天空淅淅沥沥掉了些雨夹雪。

半年前,修真界的冰就融化了,那时候有一些修士以为是靳燎乏力,还想讨伐一波,然而没到大本营,听说靳燎又杀了纯灵仙府的几个大能修士,又灰溜溜跑了。

冰封的修真界融化到底是好事,四季渐显,灵力方更能流通。

封苒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丹田灵力蹿动,灵台也一阵阵震荡,全都是因为对身体的呼唤。

在二十年前就消失的身体,她要去拿回来。

逆天之举引得天边天雷滚滚,在雷电打了九九八十一道后,阵法中间的韦杏儿脱力倒在地上。

靳燎观阵,他倏地站起来,紧紧盯着位于大阵法上另一个阵法。

上面有一个托生于韦杏儿身体出现的人影。

她一如过去那样,眉目清丽,墨发如瀑,半漂浮在空中,双手平放在肚子上,衣袖翩然,那套衣服,正是当年消失的时候穿的衣服。

青梅在观阵不远处,看到封苒,忍不住捂住嘴巴,道:“成功了?”

红豆饼点点头:“体已召回,端看魂进体中。”

红豆饼说的这一步才是至关重要,魂体魂体,魂与体本就不该分离,所以还要等它们结合。

封苒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那触感或许不是一只手,她低头看到肩膀,那是一段枯藤。

她顿了顿,再回头,身后是一棵巨大、茂密的树木,枯枝七七八八占满了这片黑暗的空间。

她惊讶地睁开眼睛,却听那棵树上传来一声:“往前走。”

说不清是什么声音,或许那根本不是语言,但封苒就是读懂了,它让她往前走。

她一步一回头,自己离那棵枯木越来越远,她蓦地想到什么,提步往回跑。

她看到了,树下铺满了许多纸张,她捡起一张细看,一下就看到纸上“靳燎”的名字。

如当头一棒,封苒又捡起三四张纸,全部都是靳燎的“故事”,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上面记载的事,全都是她所在的世界没有出现的。

她问:“你好,你在吗?”

过了会儿,声音出现了:“你走吧,你时间不多。”

封苒不依不饶:“这些纸张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我不是在进行魂体之术么?你和靳燎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声音不再说什么,不过树上又掉下一张纸。

封苒捡起纸,纸上倒是回答了她这几个问题——无名小说还有这些“纸”,全部是它的树叶,它是一切的源头,或者可以说,思想的根源,靳燎却是这根源的具象。

封苒咬着指甲,一边思考一边问:“你的意思是,靳燎是你的转世?”

“非也。”简单的否认,和靳燎如出一辙。

封苒皱眉,它说它是思想源头,意思就是它不是实物,她又问:“靳燎是你,你是靳燎?”

“非也,靳燎是吾创造,却胜于吾。”

封苒:“……”

早说啊,这不就是父子关系?

封苒理清大脑的思路:“那就是说,靳燎是你创造的,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你把事件写于纸上,却被靳燎反向操作修改了?”

树木不回,算是默认。

封苒问:“那我为什么能进入这里?”

封苒的一通分析,被各种揭穿的树木像是懒得说话,直接掉了一张“树叶”,清清楚楚写着:

因你而变。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寄生虫

因她而变吗?

封苒捧着那张纸,一股强劲的风迎面吹来,伴随着枯木的声音:

“你不能再呆着。”

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不由攥紧手上那“树叶”,倏然之间,她睁开眼睛,便看到近在咫尺的靳燎的脸。

太近了,呼吸交错之间,再有一厘,就能感知他唇上是否如雪一般的冰凉。

封苒瞳仁一缩,下意识往后仰,但她在他臂弯里,身后退无可退,闭上眼,小声说:“怎,怎么了?”

靳燎看见她睁眼,也抬起头,他的目光朝下瞥了瞥,道:“这要问你的手。”

手?

封苒骤然睁开眼睛,跟随靳燎的目光往下一撇,原来她一手攀着靳燎的肩膀,指尖紧紧抓着他肩膀的布料,按刚刚抓“树叶”的力度……不难推测,靳燎会离她这么近,是她拉的。

封苒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松开手。

等靳燎站起来,封苒才发现她还在法阵中央,左手边是韦杏儿那副身子,她连忙看看手,是她熟悉的身体。

她把自己消失二十年的身体要回来了。

后来青梅告诉封苒,当时她的身体漂浮在空中,靳燎反应极快,率先接住她,结果靳燎还没动作呢,封苒突然拽住靳燎肩膀,把他拉过来。

靳燎毫无防备,可能他活这么久也没被直接贴脸输出,所以一松劲,和封苒一起摔倒在地上。

就是摔倒前,他也会用自己臂弯护着她。

此时封苒握了握拳头,感受暌违的熟悉感,还有充盈着身体的灵力,这也就是说,什么无名小说,什么枯木,都不是不可违逆的。

她站起来,看到也在打量她的靳燎,唤了声:“靳燎!”

靳燎微微抬眉,有话快说的意思。

封苒满腔激动在胸膛蹿动,提高声音:“谢了。”

靳燎一直没有伸手去抚平肩上的褶皱,他只是看着封苒,用不大的、两人刚好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封苒。”

封苒笑容卡住。

靳燎往前走,与她错身的时候,说:“可惜,不是错觉。”

封苒说,他对她的喜欢是错觉,是因为韦杏儿的身体,但可惜,她回到本来的她身上,只会让他更加着迷。

撂下这句话,他又一次以退为进,把种种纠结留给封苒一个人品味。

封苒既是看透他的做法,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

她看着圆镜里熟悉的自己,这是她最初消失的身体,就像被时光完好地保存在二十年前,唯一不一样的,是里面的灵魂。

如果真的不愿,以她现在的修为,她大可以直接冲破霜雪宫的结界屏障,一走了之。

但她没有。

她想,也正是因为她没有,所以靳燎反而没有步步紧逼,他在等她的表态。

但她也很茫然,从一开始到现在,她整个人就像漂浮在水上,找不到着力点,只能这样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如果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过烦忧,那她宁愿换个东西来烦忧。

上赶着找烦恼,也只有她了。

她又一次拿出了那本骤然出现的无名小说。

根据目前所有发展,既定的事实就变成黑色字体,盘踞在纸上,而后面走向不清晰的,就被模糊了。

她细细思考她在那片黑暗中和枯木的对话,如果非要说的话,枯木是这个世界不可探知的强大存在,因为这些无名小说,就是枯木泄露出来的。

那靳燎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

可惜枯木本来要靳燎走的是彻头彻尾的大魔头道路,却一遍遍被改变,因她而变,她就是这些树叶的变因。

如果不是她,这一切就朝着最初那本无名小说的方向走……

所以枯木说,因她而变。

但封苒总有种预感,好像缺了点什么,枯木既然可以控制世界,又为什么会被靳燎反向控制?

她得再去找枯木,可是要怎么找到它?

她敲敲脑袋,忽然想起她是魂魄离体状态下进入那个世界的。

那要是再离体一次,应该就成了。

魂魄离体很危险,魂魄是身体的主宰,如果在魂魄离体这段时间,身体被其他妖邪侵入,是极为危险的。

不过这是在霜雪宫,封苒不用顾虑那么多。

她打坐运气,慢慢的,整个识海和身体剥离,魂魄状态的她和一开始被靳燎看到被迫透明化有点像,所以她适应得很快。

在房间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她没进入那个黑色的空间。

她想了想,既然和靳燎有关,那她还是得去找到靳燎,一番穿墙走壁,她来到靳燎常办事之处,靳燎管事少,但他身份到底在那,还是有一些事要处理的。

“君上,这几个擅闯霜雪宫的修士,说是要找封苒,都杀了吗?”封苒看到红豆饼问。

她心头疑惑,怎么会有人来找她?

靳燎则在看书,随口说了句:“杀了。”

他想到什么,眉心一蹙,又说:“等等,我去会会。”

封苒不近不远跟着他们两,很快就看到来找她的修士,居然是韦泉。

韦泉跪着道:“……魔君大人,实不相瞒,听说封苒真人回来了,小的有要事要找封苒真人。”

封苒心里明白了,原来她“死而复生”的事传出去了。

靳燎掀掀眼皮,说:“青梅倒是活够了。”

除了青梅,也没人会往外传消息,封苒轻轻摇头,之后只能遣散青梅,这也是为她好。

韦泉则咬着牙关,道:“此事非同小可,凡人界的未来到底如何,便看封苒真人……”

“嘭”地一声,靳燎拍桌打断韦泉的话:“住口!”

显然他知道是什么事的,只有跟过来偷听的封苒一脸茫然。

韦泉磕头给自己壮胆,道:“若凡人界崩溃,从此上亿人口颠沛流离,他们或许到不了修真界,但绝对会成为地刹界的食粮……”

他的意思是,凡人界有一场浩劫。

封苒顿住,也不由皱起眉头。

靳燎却是怒极。

他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唇,两眼之中暴露的杀意,让人丝毫不怀疑韦泉再不停下来,他会直接踢爆他的脑袋。

韦泉终于噤声,一动不动。

封苒偷偷跟在靳燎身后,忽然靳燎朝她这看了一眼,那目光和往常完全不一样,而是充满锐利的杀气。

红豆饼跟着向她看过来,十分警惕。

靳燎回过头,说:“无碍。”

封苒一顿,没想到她伪装得这么好,靳燎还是能有察觉,她要更加小心。

韦泉又一次鼓起勇气:“魔君大人,此事还是要告诉封苒真人的……”

只见靳燎挥手赶走韦泉:“滚出去!”

他情绪动荡之际,封苒忽觉浑身一凛,一股极大的风把她吹起来,待她再次睁眼,她来到黑压压的空间。

面前正是那

棵树枝参差不齐,欲刺破天际的枯木。

封苒惊喜道:“我回来了!”

枯木:“……”

封苒:“我想试试能不能回来找你,结果真的可以。”她盘腿坐下,问:“我还是想和你探讨一下,你说你是靳燎的爹,这个世界以靳燎为主,那你也是万物的爹?”

枯木可能觉得爹不爹的这种说法还是太粗鲁了,道:“吾只是根源。”

封苒点点头:“哦这样啊,但是你既然这么强大,又为什么驾驭不了靳燎……”

枯木说:“之前吾已经同你说过,靳燎胜于我。”

“哦对,”封苒“啪”的一下拍手掌,面带笑容,“那也就是即使你不存在,对我们所在的世界也没有影响,是吗?”

“你不存在对我们又没有什么影响,但你存在是让我们必须跟着无名小说走,是不是?”

枯木安静了。

封苒知道自己猜对了。

因此此时枯木的树枝开始震颤起来。

封苒继续说:“你知道我原来并非这个世界的吧,我可是学过现代生物的,不知道你听过寄生虫吗?”

“没听说也没关系,由我来跟你解释,寄生虫就是寄养在别的生物上,吸取别人养分养活自己的生物,有的和宿主共生,有的却要宿主的命……”

纸片般的树叶刷刷地掉下来,封苒随手捡起一张,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团,像是一个极度狂躁愤怒的人随手画出来的。

她轻轻一笑,问,“所以,你是万物的根源呢,还是寄生虫呢?”

封苒手上的树叶无火自燃,她以此火为起点,向枯木抛去一个火诀:“二曰火!”

枯木震怒:“反了!”

霎时这一片黑暗的空间天崩地裂,封苒小心地以枯枝为落脚点,四处闪避枯木的攻击:“这是被拆穿后的愤怒么?”

“这回,为什么不强行将我弹出你的世界?”

封苒随手拿起一张纸,折成小狗的模样,施加傀儡之术,纸狗在枯木上乱跑乱跳,枯木用树枝卷住纸狗,啪地撕碎。

但在它做这个动作时,越来越多纸儡把它包围起来。

封苒退到战圈外,她自己脚尖站在一艘小船上,不怕枯木操作什么攻击她的脚底,便悠哉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多说,原来是做贼心虚,而我在你的世界停留的时间是有限的,超过某个时间,你就能把我弹出你的世界,是不是?”

枯木没有回答,但它下一个动作确实印证封苒的猜想,她只觉一股大风拂面,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回到自己房间。

一共是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真熟悉啊,当时她被透明化,就是一炷香之后会回来。

她连忙站起来,看来凡人界的事,也和枯木有不可绕开的关系,她必须弄清楚。

刚一打开门,就看靳燎站在她门外。

封苒一顿,笑着问:“怎么了,一声不吭的。”

靳燎低头,道:“刚刚你也在吧,你听到韦泉的话了?”

封苒歪歪头,说:“听到什么?韦泉来了?他说什么了吗?哎对了,把韦杏儿的尸身还给韦家吧……”

靳燎盯着她,好像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半晌,他提了提嘴角:“没事了。”

封苒却要假装被勾起兴趣一样不依不饶:“到底是怎么了?”

靳燎大发慈悲一样,说:“韦泉说,纯灵仙府要给我们两个办大婚之礼。”

封苒:“……”

你编谎话能不能再真一点!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我在乎你

封苒僵笑:“我觉得不妥。”

靳燎淡淡说:“妥。”

靳燎绝对是明知道,封苒咬咬后槽牙,说:“好吧,我确实……无意间偷听到了,韦泉说的不是什么大婚,而是想见我。”

靳燎一副失望的模样,封苒怀疑自己再不承认,他真的会弄出什么旷世大婚之礼。

不过她被迫承认也不是什么好事,先不说偷听道不道义,光是靳燎怒叱韦泉的模样,这件事她本来就该偷偷去干。

靳燎半靠在门框,也不瞒着封苒了,简短说:“这几年,凡人界灵力大涨。”

近百年来,修真界溢向凡人界的灵力越来越多,也叫凡人界生出不少鬼魅魍魉,地刹界也不甘沉寂,时刻觊觎凡人界。

本来没有灵力,不管是道修还是魔修,在凡人界都不能久待,所以凡人界很好地庇护大量普通人,即使有鬼怪,也是小打小闹。

但现在,凡人界灵力大涨,这是把整个凡人界撕破口子,滋生大妖,为祸人间。

过去建在凡人界的修真门派,暂时庇护了一部分凡人,但还有更多凡人暴露在魑魅魍魉的视线中,生灵涂炭。

短短一句话,不必靳燎再多加解释,封苒已经懂了:“凡人界大乱,将会崩溃。”

想到韦泉的话,靳燎冷笑一声:“与我们何干。”

封苒皱眉:“怎么会没有关系,三界中,凡人界蕴养生灵无数,若真的崩溃,普通人该怎么活下去?”

想到靳燎或许不会太关心普通人,封苒又说:“于修真界而言也会是大灾难,地刹界可能会越过凡人界直逼修真界。”

她越想越急,有些事后果可能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三界中最弱小的凡人界一旦消失,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崩盘。

三界本就相互牵制,不管是哪个界大乱,修真界都不能独善其身。

她说:“韦泉为何说,凡人界的未来还要看我?”

靳燎猛地一攥手指,根本不和封苒解释:“你不用管,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去解决。”

“靳燎!”封苒硬起声音,“你知道的,你现在不告诉我,我自己总会弄明白的。”

靳燎面色沉下去,封苒还是第一次见他用这副神情对自己,可见心情却是坏到极点。

靳燎的声线还是冷冰冰的:“你不会知道的。”

封苒不语。

她不再是韦杏儿的身体,对靳燎这些话根本不带怕,虽然她现在修为可能确实比不上靳燎,但如果一搏,倒不至于真赢不了。

当下,她没再说什么刺激靳燎。

青梅已经离开霜雪宫,封苒只能晚一点去找芙蓉糕,她虽然分不清红豆饼四胞胎的长相,不过她知道,芙蓉糕是里面唯一一个有妻儿的。

妖兽也通情,只要有弱点,一切都好说。

所以封苒很快套到她要的情报,说是凡人界大乱,除了靳燎,修真界十分着急,有占卜的天才卜卦,破局的点在一个死而复生的人身上。

死而复生,即使在以前高手如云的修真界也没有,何况是凋敝的修真界,就在修士想要放弃时,死去多年的封苒却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这简直是天意,所以韦泉打头来霜雪宫,请求面见封苒。

要不是韦泉和封苒、靳燎都有过交集,若是其他修士闯入霜雪宫,只怕是有来无回。

但韦泉这次也差点无回,因为他所提的要求,是靳燎绝不可能答应的,若不是靳燎察觉封苒的魂魄在场,可能甚至会扭断他的脖颈。

可见这次修士所求之事,对封苒来说,十死一生。

直觉指使下,封苒又一次用魂魄离体之术。

这次不需要靳燎脾气大动,她顺利进入黑暗的空间。

枯木比她上次看到的要强壮一点,她一进来心平气和地说:“凡人界出事了,你听说过了吗?”

枯木倒是没那么好气:“不曾。”

封苒又说:“我有时候想,你为什么非要让靳燎扰乱这个世界,或许,你寄生于这个世界,当世界越乱,你就能……”

封苒话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枯木赶出黑暗空间。

她魂魄飘回身体,懵了一下。

不是应该一炷香时间吗?看来她说对了,枯木的力量增强了,能够随时随地随心所欲赶走她,至于枯木的力量为何增强,和她所猜的大概也是一样的,凡人界的混乱,是枯木所做的。

真是没

想到,她居然在这种巧合下,和这个世界真正的boss来回切磋了几回,这下她也有不少吹牛的资本了。

当然,重要的是,她现在要怎么打赢它。

纵观她来修真界的三百多年,她从来没听说像枯木这样能够吸取世界混乱为养分的东西。

是妖?是人?还是,只是书?

不知道,无从证实。

封苒暂且把心头的疑虑放下,她必须搞得一个弄死枯木的办法,还是得和韦泉联系。

封苒满心计划着,一打开房门,又见靳燎的背影,他似乎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肩头有好几瓣落花。

封苒下意识说:“这回我真没有听到什么。”

靳燎回过头,说:“我知道。”

他朝前跨出一步,道:“但你还在找凡人界崩溃的缘故。”

封苒抬头看他,眨了眨眼,没否认。

靳燎深深皱起眉头,深潭般的双眼中,映照出封苒白净的脸,周围一切东西都倏然远去,只有封苒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他心头。

他一直想和她并肩而立,可是直到这时候,即使她仰着头,却还是犹如少时她手掌按在自己头发上的温柔。

她从没想过当他和她站在一起时,她是不是该换种眼神。

靳燎回过神来,封苒轻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温和:“我总该出面的。”

靳燎抓住她的手腕,倾身:“你不需要出面……我去就是了。”

世人如何干他何事?但他妥协了,他让出这一步,就是想让她留在霜雪宫,他受不起任何她会离开他的可能。

封苒却不知道靳燎心内的波涛,忍不住一笑,不知道为何,靳燎的妥协让她由衷的高兴。

她修炼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真情实感为她着想的人,如果他不是她的徒弟的话……

封苒阻止了自己的瞎想,说:“好。”

当然,忽悠徒弟她总是有一手的,前头答应了靳燎,后头她和韦泉联系上了,又蠢蠢欲动想往凡人界跑。

抛开利益来说,她在那里呆了几十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她悄咪咪布置好一个绝佳的阵法,能够离开霜雪宫,在那之前,她心里还是有点歉意的,专门留了一封诉衷肠的信,祈祷靳燎千万别生气。

阵法发动,一睁眼一闭眼之间,封苒所到达的目的,应该是凡人界。

可是她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纱帐。

封苒心内疑虑,一撩开纱帐,靳燎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说:“韦泉出卖你。”

封苒:天杀的!

或许封苒脸上的错愕过于明显,靳燎从鼻腔里轻嗤一声,嘴角微微下凹,说:“我学你对芙蓉糕那般,用他父母的性命要挟,他就招了。”

封苒:“……”天杀的,青出于蓝!

韦泉招了后,靳燎修改阵法的末端,所以封苒被传送的地方很是尴尬,居然是靳燎的卧房。

封苒敏锐察觉到靳燎此时很生气,特别生气,她只能小心翼翼坐好,说:“我可以解释。”

靳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封苒呆了好一会儿,卸了力气,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靳燎垂下眼睛。

他身后有一扇窗,日光从窗后照进来,衬得背光的他一身阴冷,他站起来,光从他的肩膀落在他头发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放在暗处,尤叫人难以直视。

只听他说:“你可以说你是为了苍生大义。”他在替她找借口。

封苒说:“这不是你想听到的。”

靳燎挥手打下桌上的器具,又一瞬恢复冷漠的模样:“是,这确实不是我想听到的,你的心能装得下天下……”

他低下头,“却装不下我。”

封苒指尖一缩,好似指尖被刺一下。

她张了张口,靳燎倏地凑近,他捏住她的下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用力地在她下唇咬了一口。

封苒蓦地瞪大眼睛,这个怒气冲冲的吻阻断她的语言。

只一口,唇上酥酥麻麻的,即使他怒极,也没有用力,很快放开她。

他目中深深的失望:“为什么要欺瞒我,为什么不能永远陪着我。”

似乎是问她,也似乎是问自己。

随后,他自己给出了一个答案:“你不在乎我。”

封苒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她本应该斥责靳燎这突如其来的僭越,或者干脆和靳燎打一架,胜者为王。

可是他那漆黑的眼瞳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力量,看着他愤怒,失望,封苒觉得四肢都麻痹起来,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到一种无法控制的情感流窜在她心里。

想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道歉,她从没想过要伤害他。

就像突然被打通任督六脉,封苒眼尾动了动,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别说这是什么师徒情,她对其他徒弟哪有这么尽心尽力,她心疼他,这个世界上除了靳燎,她从没为谁做到极致。

甚至于想和枯木来一对决,也是因为认为枯木寄生于靳燎。

这一瞬,封苒心中充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后悔自己擅自做决定惹得靳燎失望,但有一件事,她必须澄清,不然她怕是又要辗转反侧,她已经受够纠结了。

她说:“我在乎你!”

靳燎后退几步,整个人好像藏在阴影里,封苒屏住呼吸,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内激烈的跳动。

太疯狂了。

封苒从没干过这种事,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袖。

好一会儿,靳燎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像是藏在喉咙底,却只有一个字:“哦。”

封苒:?

哦个鬼啊!

靳燎就又说:“那你就待在这里吧。”

他僵硬地打开身后的窗户,可能发现从这里跳出去不够雅观,合上窗户,走到门口,冷静地开门、关门。

封苒:???

她连忙跳起来去拉门,锁了,又去拉窗,拉不动。

嗯?

请问这是什么新型拒绝表白的方式吗?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思想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