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1 / 2)

第151章 “主人。”

三月初三。

永宁侯世子夫人封诰一事极尽荣光,是夜侯府起宴,官家亲临,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亦沓来踵至。

宴至亥时三刻方毕,萧应问往前院送客,李辞盈则先一步回澄霁楼歇息。

国夫人制礼衣服饰极其豪奢,今日所著点翠嵌红蓝绿三色宝石头面共计三十三件,一整日应酬下来,李辞盈颈子、手腕无处不发酸。

天老爷,她可怎么都想不到自个有日竟要嫌了金银玉石累赘!

待侍女小心翼翼除去她一身宝佩珠缨,李辞盈方有闲情接了和风奉来的茶水。

这茶是前日里御赐下来的,蜀州名贡峨山白眉。此茶初尝略涩,回味甘甜清香,不过这时日李辞盈好东西尝得多了,也不觉有何珍贵,啜饮两口润润喉咙也就搁下了。

茶盏落案,目光稍垂,她忽见着妆台上边摆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木箱。

和风机灵,见主子凝眸,立即开口为她解答,“夫人,今日诸宾客所携送之贺礼已按着您的吩咐收到后罩房去了,这个是官家送来的,嘱咐着让咱们搁在澄霁楼,待世子回来亲自验看。”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让萧应问当夜验看?大抵就是他们李家或飞翎卫暂见不了光的某些证物之类,李辞盈想想也觉悚然,挥手让她们再将东西挪远,“既是官家御赐,搁在这儿怕待会子忙手忙脚磕碰着了,且抬到边柜上好好安置。”

“是。”

采釉双手将那木箱环在怀中,谨慎送到她指定的地儿去了。

箱子落地,李辞盈这一月心间大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从前好事多磨,都让她忧心自个要在封诰之前出什么差错,好在是没有,一切顺利得似梦寐,又或者正如萧应问所言,纵是梦境无边,他也一定能让她如愿以偿。

李辞盈抿唇略笑,再起身往净室收拾去了。

檠灯暖柔,水汽氤氲,浸在这温热的水中真说不清多少舒适,她双手压靠在桶沿,后边侍女便拿了勺斗往背脊一勺勺慢慢儿浇下来,水珠顺着雪腻的肌肤滑落,晶莹更胜于月色。

不多时外面有了些动静,下人们行礼拜安的声儿穿过屏风,随后熟悉的脚步声笃定拐了弯,直直要往这儿过来。

“昭——”

“出去!”李辞盈眼皮都没掀。

“……”萧应问悻悻退几步,“哦”声表示听着了,转身先回了内室。

李辞盈晓得的,此人高高在上惯了,从也没把奴仆们当人在看,在澄霁阁时候往往如无人之地肆意,上回沐浴时候更不与她说一声,悄没声就让和风退下,自个拿了勺给她浇身,天晓得李辞盈一睁眼,瞧着桶侧边压着一只男人的手时有多少惊悚。

为免他故技重施,后边再沐浴她便将桶儿调个方向,再不怕有人步进来她却看不着。

“这是何物?”萧应问该是见着了边柜上多出来的木箱,淡淡问了句。

伴月在外边照样答了,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或是那人要起身去开箱子。

飞翎事务繁多,李辞盈也不稀奇他立即要查看,可意外的是,“嗒”一声锁扣抽开,竟听得静室之内有人倏然倒吸一口气。

里头究竟有什么宝贝能让萧应问神色大变,总不能是某个罪疑血淋淋的脑袋罢?

臂上攀满冷栗,李辞盈立即板直起身,惶惶喊他,“凭意,怎么了?”

“无事。”可分明他嗓音中还余尚未平息的惊疑,萧应问挥袖让侍女们都下去,“没有吾的传令,今夜任何人都不能擅往里头来。”

众侍女齐声道“是”,口观鼻,鼻观心,捉裙退出了屋子。

可净室里边还没照料完呢,“夫人?”和风为难看李辞盈一眼,后者故作镇定下来,“遵世子的令。”她一抬指,“先把布巾拿来。”

侍女将李辞盈扶出了浴桶,又用布巾裹好湿发,才垂眸退开。

满室幽静,李辞盈转过屏风之时,便见那人仍然撑手怔在箱旁。

天老爷,若非是此刻狼狈,又或者疑心里边藏的是法外之徒庄冲的脑袋,李辞盈早该与侍女一般远远躲出去了,“发生什么事儿了,箱子里面……是何物?”

萧应问转过身,扶额笑得十分无奈,“昭昭过来瞧瞧就该晓得了。”

她仍然不敢靠得太近,谨慎翕翕鼻子,室内鹅梨香点得正浓,没闻着什么别的气味,“妾不敢。”李辞盈实话实说,“您先说。”

萧应问叹一声,干脆将那玩意儿从里头捞出来。

琅琅轻响,叮铃铛啷,那人嶙峋分明的腕骨之上正缠绕着一长串细细的金链,烛火高悬之下,链上清光泠泠如流水般浮动。

数枚似石榴红艳的宝石缀于其间,奢贵无比。

他淡笑一声,散漫将链子在手上颠了颠,“怪吾见识太少,真不晓得这玩意儿该作何名称。”

李辞盈也不晓得为何这样色泽重重的珠宝要用金链儿连作一串儿,但好歹箱子里并不是她臆想中的东西,侧身按好了缚扣,慢慢儿往他而去。

近了验过宝石成色,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李辞盈璨然而笑,抬首对身旁之人说道,“官家未免太客气了,封诰所备贺礼已算逾制,做什么还要另外送宝石来?是了!”她做恍然状,“不怪是要悄悄儿送到屋子里来,让大夫们晓得,指不定要参上一本,你说是不是?”

萧应问没说话,唇角但溢一丝笑意,略是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

李辞盈先是没有在意,直到细细端详之际,忽然发觉这链儿上每一段都有环扣,并且每个扣上都系上纯金打造的圆铃铛。

她当即眉头紧蹙,“怎会有这种东西?”

当下魏风虽开放,也只有梨园勾栏里面的西域女郎会用这式样的圆铃来——

戏嬉媚春。

李辞盈瞠目,捻住两边将那链子举展开来,上头正有个圈儿可供人将它挂到身上去,其中两枚石榴宝石不必说了,正正好垂在前边,她一下脸上火烧,掷了手里的东西回箱子里,怒斥道,“这果真是官家遣人送来的?!”

怎么想也觉得是某人在其中捣鬼!!她狠狠瞪着萧应问,气得嗓子都干涩起来,“你若是腻着了,大可宿到外头去,竟要用这样的污糟玩意儿羞辱我!”

果然如此,萧应问长叹,“冤枉。”

实则他打开箱扣的一刻已晓得这东西必定是上回吐蕃使团贡上来的,李湛近日是皮痒得厉害,非得要给他找点麻烦事儿才舒服。

想李昭昭这辈子也改不了一遇见什么事儿就要怪罪他的毛病了,“拿出去!”李辞盈一指门口,“你今晚也不许进屋了。”

萧应问认了,躬身又将那东西收回手中,懒懒点头,“好,待洗漱过了,吾往东篱斋去。”

话毕了,头也不回,自个往净室去了。

好呀,让他去外边歇,果然顺势就应下了,说是去书房,待会子只怕就要出府找新鲜,李辞盈心里头怒火汹汹,愤愤几步坐落在熏炉旁,拧了帕子绞头发。

都是怪自个天真,嫁给此人才不过两个月,就至于要找这些歪损事,若换了裴听寒,万万是不能给她这个气受的。

何况今日还是她的生辰日!

越想越是委屈,只恨不能找着神医快些将萧应问身上的伤都治愈,好让他快快离开长安去为李家卖命,最好是一个不慎死在外头,也好过日日在跟前打转惹讨厌。

这么想了一会儿,恨得帕子怕是也要攥破了,李辞盈摸摸半干的发,正想喊和风几个进来伺候,一回首,侧边一阵圆铃蹁跹,不经意巡声看过去,这下不得了,可教她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萧应问!”她咬牙切齿喊了一声,也不忘移开视线。

萧应问可不懂这东西究竟有什么趣味,挑眉扯了扯身前的链儿,再看向她,竟仍是肃然如同下一刻就要上朝参奏,“现下昭昭该晓得吾为何下令不让任何人到这儿来了。”

“无耻。”她心里面“咚咚”像是打起鼓来,真是想不明白那人怎么能坦然把那种东西著在身上。

虽外头还罩了层纱衫,然朦胧胧地瞧着,比没穿时候还显情色意味。那明光灿灿的细链在修长的脖颈缠了圈儿,接着如藤蔓垂在流畅紧实的腹间,悬在扣上的十八只圆铃随了他愈来愈近的脚步此起彼伏叮当当地响,听得人几乎魂飞魄散。

“昭昭。”

萧应问从后边挨过来,拂开湿发,侧脸埋进她的肩窝,低语道,“今日忙碌,陈朝几人也已劳累,吾过来之前喊了他们先回去歇着,这时候再往东篱斋去,可找不着人帮着收拾。”

略带潮气的月麟香好似骤雨将倾之前靡靡的乌团,一随风来扑了满身,无所不在地滞住呼吸,李辞盈喉咙发涩,侧过脸嘀咕了句,“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萧应问倏然倾身,他伸臂捞住了她的腿弯,一下将人从长凳上抱起。

纱衫与榻帘一同落了下去,他咬住冰冷的链抵她肆虐厮磨,罅隙之中涌来窒息的海潮,李辞盈忍不住抬腰去找他的,那人却忽然撑了手臂上来,压在她侧边。

松牙,任那链子晃晃悠悠地荡,他抬手抹开唇角的晶莹,哑声说,“别赶我走。”

可怜巴巴的,好似真受了好大的委屈。

李辞盈紧紧咬住唇,抬手攥住了他颈前的链,拉向自己。

距离忽然靠近,她抚了抚他的脸,问道,“你是这儿的主子,谁敢赶你走?”

萧应问微微一滞,按住她的手留在脸侧,“我是这儿的主子不错,可昭昭才是我的——”

他把头低了下来,语中剩余的两字,贴着她发红的耳朵沉沉落进去。

“好不好?”他以掌分开她的腿,屈膝向前。

圆铃律响一次重过一次,吵得人脑海嗡鸣不绝,潮汐淹没了幽暗,她与他一同坠入空茫的混沌。

第152章 “香吟。”

祭月节将近,雁山书院按例给了五日休假,十二日午后放散,书院外头停着的马车不计其数。

长安八月,暑热正盛,而雁山教崇勤苦,也不许学生们的随行小厮同往,蝉衣、鹤知两人提着书箱走息舍往大门一段路,落下的汗水可将鬓发也湿透了。

好是没有人敢越过永宁侯府去,一出了门,第一眼能瞧见挂着萧字木牌的骈车。

车前一人玄衣玉冠,不是萧应问又是哪个,烈日重光之下,那人眉目更显深邃艳秾,负手挺立,如鹤立鸡群。

两个孩儿显然惊喜有余,立马抽手挥舞,一面是加紧脚步向他赶过去。

“阿耶!!!”

“您怎亲自过来了?!”

“夫人也来了吗?!”

萧应问轻笑了声,挥袖让陈朝与方迁上前给他们提箱、摆凳,嗓音十分和蔼,“只吾一人,今日恰是有差事在附近,忙完了想着时候差不多,顺便过来瞧瞧。”

他一掌抚回了鹤知四处探看的脑袋,笑道,“好了,天儿热,先上去再说。”

冰篝备得很足,骈车上的帘儿摸着凉凉的,一掀了开来,白雾氤氲,两个孩儿舒眉,再不管别的,踩凳扑进车中。

萧应问撩袍上去,车轱辘方滚了两圈,鹤知忽拊掌,大喊“不好”。

“怎得了?”

鹤知憨笑一声,“阿耶,咱们能不能顺路带个人回城里边去呀?”

蝉衣也笑,“今日放散得早,咱们功课尚有不解之处,本想着与沈先生同归能够在回程路上再请教的,已约定在这儿等他了。方才咱们瞧了您来,一高兴就给忘了。”

“好不好呀?”他们问。

哦,沈青溪。

上回两孩儿闹出贪玩双陆棋一事,李昭昭便缠着他给沈青溪写荐信,想这人确也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如今是在雁山书院领了份职的。

总之每回与李昭昭过来看孩儿,他必定也在场。

萧应问“唔”了声,答应着,一面喊外边先赶去道旁等待。

多日未见,免不得问及功课学问,二子对答流畅,想这阵子是没歇懒的。

今时不同往日,他俩个落籍萧氏,又有这般高贵的“母亲”,再没有任何人能说他们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长安城贵气养人,两子举止之间与长安世家子已无甚区别。

萧应问看在眼里,也钦佩李昭昭思具前瞻,满意点点头,再道几句勉力之语,外头沈青溪也就到了。

就算再不喜了此人,到底他是孩儿们的开蒙先生,萧应问亲自给他掀了帘,半句问候还在喉中,却见沈青溪眸中惊愕,而后那人便下意识将手里的书册收紧两分。

《幽怪录》?

《幽怪录》讲的乃是前唐传奇故事,怎可能是沈青溪会读的书?二子年幼就更不必说了。思来想去,怕是为着李昭昭喜欢介些个,那人才有意寻来的。

借来还去,又多两回机会与她说话了。

萧应问心下冷笑。

而孩儿们呢,见先生过来,争先恐后地要请他坐。

萧应问淡淡收走视线,比手请沈青溪不必*拘礼。

一路书声不提,待自通化门进了城,先放了两个孩儿在崇仁坊下道,萧应问便禀礼送沈青溪回了安义坊。

临了别离,照例寒暄,萧应问坦然自若说道,“孩儿们顽皮,劳沈先生一路辛苦。”

温语之中所暗含的威势,沈青溪只当是没察觉,他略颔首,回道,“学问勤中得,他俩个自小资性高,某早不觉辛苦。”

自小?这意思就是说,是他与李昭昭相识在前了,萧应问微敛笑意,“哦”了声,“是,从前幸得沈先生肯收留,才教鹤知与蝉衣能往学堂听教。后头内子往长安协案,也是托了您照顾着家里。”

沈青溪只觉他之敌意来得可笑,“李家人虽生于肃州城,然亲朋之间鲜有来往,托付于某是无奈之举。”

他一顿,略扯了讽笑,“再者,更是为着长安之行福祸不明,卫国夫人当夜惶恐,一时想不着更好的法子罢了。”

“……”威逼李昭昭回京固然是他做得不对,然则也轮不到沈青溪为她出头,萧应问笑得薄凉,“安危相易,祸福相生,如今先生能在长安城有立足之地,该也算得上是一种安稳,是不是?”

沈青溪却懒与他打官腔,侧过身搁下书箱,当即就将那本《幽怪录》取出来递他,“某得卫国夫人赏银才得以平安抵达西京参与会试,可惜此番才疏未能登榜,实辜负了夫人厚望。寻此书是为表愧怍,既世子觉得不妥,还请您转达为好。”

“……”李昭昭爱财如命,哪里有给儿郎送银子的时候,就算从前得了沈青溪些许恩惠,倒也不必这般苦思回报。

萧应问接了,一颔首,飞身上了马儿,再不说一句话。

回了澄霁阁,却没见着李昭昭和孩儿们,问了才晓得,原是前者午后醉酒已在后院花圃歇下了,孩儿们不便打扰,先去披霞楼见李兰雪。

为着李昭昭进府,院子里陆陆续续移栽了不少她喜爱的花树,后为了让鲜花常驻,他又遣人去定风山庄搬来了许多颇黎建造暖房。如此一来,永宁侯府的花儿蔬果再不惧四季轮转,李昭昭想何时赏花都不成问题。

花繁似海,芳华满枝,此刻她该是如常日枕袖歇在颇黎花圃中一块四周悬有冰帏的天然巨石上边,果不其然,香纱之后若似一张窈窕纤影,靠近些了,才自纱帏间隙之中窥得她娇困意懒的模样。

芬香四溢,李昭昭似融在团花之中了,闻见他来,杏眸斜睇,轻唤了声,“表哥。”

萧应问喉咙轻滚,挥手驱开打扇的侍女,片刻,垂手捻去了她鬓上一枚不听话的花瓣,手指没有离开,顺了斜鬓点到额角,鼻尖,最终落于水泽光润的唇角。

李辞盈扭头躲了,哼哼唧唧却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他无奈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捧了那酡红的脸儿细看,“怎这个时辰吃酒了?”

萧应问的手掌冰凉,可让李辞盈觉了舒服,挪了挪靠过来,贴着他的手蹭了又蹭,一声声莺啭春阑,“官家今早晨赐葡萄美酒,说是西域送来的祭月节贡礼,人家闻着实在是香,想着表哥不知何时能归,就先打开尝了。”

萧应问笑得温蔼,“怎会不晓得‘表哥’何时能归,他昨日不才是请鹘儿送了信来么?”

李辞盈此刻已醉得要快不省人事,哼了声,“表哥啰嗦,说来说去也就那些轱辘话,妾才懒得一封封地拆看呢。”

好呀,费了白鹘给她传信,真是一点情也不肯领。倒是那边一点点“旧谊”,可让她花银子也要还。

萧应问磨了磨牙,“昭昭不读信,就不怕‘表哥’回了问起什么来,你答不上话。”

李辞盈信心十足,“累到三日的份再拆就是,妾记性好着呢,读一遍就能记得。”

有人霎时又气又笑,抚了她的下颌,来来回回地□□,“昭昭敷衍起人来,倒是很有天赋。”

很有天赋,李辞盈自觉是受了夸奖,昂首十分骄傲“嗯”了声。

这一刻他忍住心下万分暴虐的摧毁欲,俯身将她拉进怀里,低头重重吻下去。

醉酒之后,李辞盈脑袋里本就是一团浆糊,哪里来得及思考什么,身子瘫软得支撑不住,她虚虚攀住他的肩,无意识地回应骤雨倾盆般密集的吻。

如何才教足够,李辞盈不耐始终留恋于一处,拂开他的手,拔开薄衣向最炽热处探进,握住。

清晰听见一声闷喘,萧应问拿尖尖的牙齿啃噬她的耳朵,“好昭昭,你不知道自个在做什么,也不得这是在哪儿了。”

李辞盈倏然收拢了手掌。

好罢,他认了,一遇上李昭昭,似所有理智与原则都不堪一击,萧应问抬眼一瞥,立即有个身影飞掠而下,将无关人等都赶到院外去了。

醉鬼哪里晓得什么轻重急,萧应问抵在她肩上,好半会,冷白的颈间始终青络紧绷,“玩够了?”

李辞盈懵懂抬手,粘稠的缠液顺了掌心纹路往腕骨爬。

萧应问呼吸慢滞,半晌,低语,“算算时日,咱们仍在风息丸药效期中……”

她的回答既直白又令人血脉偾张,“那就进来。”

他牢牢扣住她的腕,翻身将人压倒在石上,锐眸沉如深海,“昭昭好好瞧瞧,吾是何人?”

她又不瞎,何用离这样近才能“好好瞧”。李辞盈满不在乎,“萧凭——”

最后一个“意”字还未吐得出就已经化为变调的高昂,他的侵入毫无章法,时而是重,时而是轻,那燥痒不上不下似拥堵在长安城人海长街,她的气息愈发急促,“表哥……”

“嗯。”萧应问逐个拆了她发间金钗,一股脑儿拢进手心,又随手掷开在地上。

金器无声落进花丛,衣散鬓斜,幔飞雾荡,背脊贴住了滚烫的身躯,她撑手抵住冰冷的颇黎,将此间欢悦尽数都唱进幽长香吟。

第153章 “你以为吾在看什么?”

永熙八年冬,鹿尾县雪灾泛滥成灾,幽州府诸官吏与朝廷特使往该处赈灾两月,待灾情稍缓,他们也没敢多歇着,算着日子回城,要赶大佛顶陀罗尼经幢封筑的差。

漫天沉云暗淡,卢弘止掀了帘儿,刀一样的恶风扑上来,几乎吹得人眼皮都掀不开。

左右见状忙拍马上前为他遮挡,一面说道,“外头风急雪狂,使君有事儿喊咱们兄弟一声就是,何必亲自出来?这雪里边夹着霜块,仔细别伤着了您。”

卢弘止道了声“惭愧”,先抬手将覆面遮上,“还有多久才能到卢龙城?”

再巡视一番,又问一句,“裴参事呢?”

左右答道,“方才探路的斥候来传过一次信,说是急雪塞道,咱们在上个岔口不慎走错了,这会子正是裴参事在前头领路呢。”

卢弘止有些吃惊,“参事肺腑淤血未散,怎能经此风雪摧残?”

左右为难道,“卑职也劝过,但裴参事言再耽搁了只怕夜里要宿在这四面敞风的荒原之上,风寒夜冷是其次,您晓得的,这时节幽州冰狼肆行,若真遇上了,咱们行队可就一点好也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