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有京城来的戏班子在淮安码头停留,我手下的人说,戏班子里的人不像戏子。”
林如海直言问道:
“你想我怎么做?这事,想必只是一个开始。革新,必然不能一帆风顺。皇上再怎么支持,也是那远处的鞭子。”
黄玉林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不敢欺瞒大人,这次损失的不只是盐,还有我们黄家经营二十年的三条水道。”
外面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劈过。
三个人的脸色都分外凝重。
林如海只看着黄玉林,并没有接黄玉林这句话。
贾琏还是第一次看大人与大人之间的言语博弈,手心沁出冷汗,只做忽的想起什么般,急急问道:
“叔,你跟我姑丈聊的事,是不是已经放出风声了?”
黄玉林摇头:
“尚未。当日虽是与林大人相谈甚欢,可回去以后,便觉得有些事情,我还没想好。林大人也只是有了想法,皇上那边如何,谁也不知道。接着便是你这事。我这事。这会,兴许黄某还得再思量一二。”
“这倒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姑丈也是这么觉得,盐票始终是治标不治本,只要拿着盐票的人拿不到盐,跟如今的盐引便一般无二。”
贾琏把话说的欢快了几分。
黄玉林只一声冷哼。
“盐政积弊已深,黄某人在这淮扬也不是一言堂。官字更是两个口,怎么说都行。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叔这话便说得太诛心了。侄儿不才,倒是想趁这会把新想法跟叔叔说一说。这还是这两天在家养伤,我家里那位说我们男人磨磨唧唧,要她,她就不这么干。我姑丈也觉得这个更好。下雨天,正好留客。叔不妨听听。”
贾琏撅撅嘴,只当听不懂黄玉林的指桑骂槐。
“那你说。”
黄玉林从林如海嘴里没得出一句准话,心里不痛快,口气便不好。
“我先叫人送些点心来。”
贾琏不待黄玉林回应便起身打发门外的小子去要点心糖水。
黄玉林无语的看着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屋里又一阵沉默。
贾琏一脸无辜的坐在边上。
他倒不是卖关子,拖时间。
王熙凤有云,人吃饱比饿着愉快许多,这会两个大人说话,话里有话进了僵局,那便得由小的张罗吃吃喝喝换个心情再说。
他到这会了,其实还是学不会官场这些人说话的调调。
全是绵里藏针。
一不留神便可能听不懂,听半天也给他听的脑袋疼,急需补充点吃食安慰五脏六腑。
~~
王熙凤院子里,迎春上了一天的课,白天没工夫,晚上便来跟王熙凤闲话。
王熙凤拉她陪着下棋。
棋子落在楸木棋盘上的脆响被雨声淹没。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显得格外安宁。
“二妹妹这步棋下得妙。“王熙凤执黑子沉吟,“倒像是早算好了我的路数。“
迎春抿嘴一笑:“凤姐姐心不在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