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舅舅(1 / 2)

郭兆基平时很以自己的相貌为傲,他母亲是香江选美小姐,虽然未进去最终回,但还是给他了不错的眉毛眼睛。虽然他鼻子略大,脸上生暗疮,但郭兆基依旧自认比大多数男同学更帅气。

但和程世英相比,哗,简直不是那回事!

他瞪着这位只远观过的程大公子,仿佛看到什么南欧王子从杂志上走下来。

“你叫什么,我们好像之前没有过。”程世英问他。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程世英从头到尾透露出金钱的味道,他的脸,眼睛,声音——郭兆基眼珠一转,忽然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这堂课会上一个学期,与其去巴结那些家里卖速食面的,还不如直接扒紧程氏!

于是他堆起笑容,朝这位大少爷伸出手:“是,程少爷,我们第一次见……我叫郭兆基。”

后来的每节课,他都和程世英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因为排课时间比较晚,这节课没什么人选,课上没有程世英的朋友,郭兆基为此沾沾自喜,认为他当时选这么课是个英明的决定,可以理所应当地占据程世英一个小时的时间’培养感情’。

课程以实际动手为主,讲师会花二十分钟讲解理论,剩下的时间交给小组作业。

程世英坐在他旁边,微皱着眉,手里的螺帽’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

郭兆基赶忙接过来:“我来我来。”

他看了眼指南,利落地将零件拼接起来,程世英得以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把小组作业完成,笑着称赞:“兆基,你很擅长做这个呢。”

郭兆基’笑了两声,将螺丝一一拧紧:

“我祖父就是码头修理轮船的,我爸读的工程,算是家族遗传吧。”

他说着转过头,打趣道:

“程少爷不怎么擅长这种动手的活。”

话刚出口,郭兆基就意识到他说错话了。这些大少爷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最听不得人家这样说他们。

他提心吊胆地看着程世英,生怕这么多天来的人情都功亏一篑。

但程世英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朝他举起手:”我会弹钢琴。“

郭兆基顿了两秒,才松下一口气,目光落在他修长的五指上。

确实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郭兆基堆起笑意,想说些什么恭维的话:“程少爷——”

程世英却打断他:“叫我世英吧。”

郭兆基顿住,见面前的人仰起下颌,朝他笑了笑:“老是少爷来少爷去,怪生分的。”

郭兆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过了一秒,也许是两秒,他忽然脸红了。

一股热意从脖子窜上来,他的脸开始发热。

郭兆基在狂喜下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这种感觉,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得到老师的表扬,又或者告白小女生得到肯定的答复——

他听到自己道:“那……世、世英。“

只不过是叫个名字罢了,他居然还咬到了舌头。郭兆基不禁搓了搓手,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窘迫。

然而程世英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笑了笑。

自此,他以为他们两个’正式’成为了朋友。

当然,程世英周身始终萦绕着淡淡的疏离,有些时候笑容不达眼底,但郭兆基觉得这只是有钱少爷架子大,他认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程世英甚至告诉他,他们家在西班牙有一间度假屋,甚至邀请他什么时候去玩。

郭兆基一度认为他离打进上层社会只差临门一脚。

直到第三学期结束,整个假期,他没有接到程世英的任何联络。

第四学期开始,他没有任何课和程世英重合。

这个大少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郭兆基试图联系过他,但程世英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人在国外,或是有别的事。

过了好几个星期,他才终于在放学时看到了程世英。

他正被一群朋友簇拥着走向肖门,郭兆基认出了身边搭着他肩膀的人,那是郑家的三少爷,郑家明。

郭兆基想要走上去,他认为程世英欠他一个解释,但是见到这个场景,他的脚不知为何粘在了地面上,无法移动半步。

程世英走过来,看见了他,朝他笑了笑,然后经过他。

那么理所当然,让郭兆基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听见几人的对话:“那是谁,为什么瞪着你?”

“他是兆基,上学期在手工课上认识的。”

郑家明笑了两声,郭兆基从中听出嘲讽的味道,他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去上那节莫名其妙的课?”

程世英的语气始终是温和的,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挺有意思的,而且正好等楚何下课。”

楚何,郭兆基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想起这个人。他是慈善生,他却是看见过程世英和他走在一起几次,以为只是学校让他去帮扶——

他的思绪被公子堆里的一串哄笑打断。

郑家明的声音越过笑声,传到他耳里:“我的大少爷,你能不能少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郭兆基听到那句话,浑身一震,指尖感到一股凉气,接着蔓延至全身。这是他头一次亲身领会到’如落冰窖’是什么感觉。

紧接着就是愤怒,郭兆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怒火,脸颊迅速充血,瞪着那远去的背影,胸膛急促地起伏。

这股气愤比他刚进入中学时受到明里暗里受到众人排斥的时候更甚,其中有屈辱,不甘,痛苦甚至……他感到一阵深深的受背叛感。

郭兆基定定盯着他的背影,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想冲上去、撕烂郑家明的臭嘴!然后揪住程世英,给他那张杂志模特一样的脸上狠狠挂点菜!

但他很快想起自己的家,母亲、祖母,和他,三个人挤在一间一居室里,母亲和祖母睡在卧室里,他睡沙发,旁边就是盥洗池……

所以郭兆基忍了下来,自此不再联系程世英。他当时对自己说,古有韩信甘受胯下之辱,他照样可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倒要看看这群家伙能得意倒什么时候!

但郭兆基确实没想到,这一天真给他等到了!

他十分得意洋洋,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是真没说错。

郭兆基看着在不远处举着雨,露出半个侧脸的程世英,不紧不慢地享受他的落魄。

他看得太真人,以至于走到半路才发觉程世英旁边还站着个程子钰。少女的头发染成深棕色,发尾烫成小卷,垂在肩头,正在用一方绢帕抹着眼角。一个穿黑衣的胖保姆站在她身后,替她举着伞,避免雨滴掉在少女价值不菲的裙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