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内忽明忽暗,映照着堆积如山的契丹密档。范文的手微微颤抖,指尖触碰到那张画有他师傅画像的纸片,纸片边缘泛黄,墨迹已有些模糊,但师傅的容颜却清晰如昨。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画像上,仿佛能透过纸面看到当年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师傅被契丹人带走,从此再无音讯。
顾远站在一旁,目光深邃而冷峻,仿佛早已预料到范文的反应。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范兄,这些密档只是冰山一角。我古日连家族世代为耶律族占星问鬼、断龙改脉,用族人的血滋养他们的王座。可我们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世世代代活在黑暗里,成为他们统治的工具,凭什么我们就该有这样的宿命?”
范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顾兄,你将这些密档给我看,是想告诉我什么?是想让我助你一同反抗这所谓"宿命"的吗?”
顾远冷笑一声,走到地宫中央的青铜星盘前,指尖轻轻划过星盘上的二十八宿纹路:“宿命?呵,范兄,你可知道我阿爷临终前说了什么?他说,‘古日连的宿命就是永远活在黑暗里,为耶律族擦亮他们的王座。’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们生来就要做影子?凭什么我们的血要用来滋养别人的荣光?”
范文沉默片刻,目光从师傅的画像上移开,落在顾远身上:“顾兄,你说宿命是枷锁,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枷锁是你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顾远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范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古日连家族世世代代的牺牲,只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吗?”
范文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坚定:“顾兄,你可知这星盘为何会动?”他指向青铜星盘,星盘上的二十八宿纹路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光,“因为人心在动。所谓宿命,不过是世人给自己设的牢笼罢了。”
顾远冷哼一声,显然对范文的说法不以为然:“范兄,你说得轻巧。可若宿命只是执念,为何我古日连家族世世代代都逃不出这黑暗?为何我们生来就要为耶律族流血牺牲?难道这一切是因为我们?”
范文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如夜空中的星辰:“顾兄,你可曾见过江河改道?可曾见过沧海桑田?天地尚且无常,何况人世?你说古日连家族逃不出黑暗,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黑暗并非来自宿命,而是来自你们自己的选择?”
顾远的目光微微一滞,似乎被范文的话触动了某根心弦。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范兄,你真大言不惭啊,试问族中年轻人被长辈逼着年纪轻轻就充当炮灰,这也是选择?族中青年女子有着心上人还要被逼着去嫁给耶律族美其名曰促进两族友谊的天作地和长生天保佑,这也是选择?更有多少族中青年无论男女只要命数匹配被耶律族选定就要失去一切甚至自己的命,被所谓的契丹的兴衰献身所支配这也是选择?范兄我虽敬佩你的才华,更觉得你是个为国为民的人才,但听到你这番话,我觉得我顾远看错了,你只是个自私自利只会以自我本心出发的小人罢了,请你给我个解释,否则我不介意在此杀掉你。”
范文下意识用手握紧宝剑,随时准备拼命,他看着面前顾远的眼神,那眼神变了,从开始的充满战意到现在的充满杀意,他知道此刻的顾远真的要发怒了,他在赌,赌能凭借师傅教他的真理来抚平顾远此刻的怒火,最起码能做到让他全身而退才好。。
范文故作镇定道:"顾兄请稍安勿躁,先听我一言。"
范文退后半步,左手结天罡印按在星盘坎水位,右手指尖蘸血在顾远面前土地上画出太极两仪。
"顾兄可知《易·系辞》有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血绘的太极图突然逆旋,乾卦方位腾起青烟。
"阴阳家讲'五德终始',非谓天命不可违,而是说天道循环如四时更替。"他挥舞起自己的剑,用剑锋在地上刻画出太极图,又在太极图外布出先天八卦。
"商纣自谓天命在身,却在鹿台自焚;周武以'凤鸣岐山'为兆,实是八百诸侯共举大义。所谓天命,不过是对人心的映照。"只见范文勾勾画画,从太极图八卦位置左勾右点,竟似在震卦方位凝成"革"字。
"《易·革卦》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这天命不在龟甲蓍草,而在万民之愿!《道德经》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顾兄可知老子为何以水喻道?"范文随即引剑轻挑他的面前,剑锋在空中凝成"刍狗"二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本无情,所谓宿命,不过是世人强加的妄念!"
随后范文立即引剑又挥舞数十招,这数十招剑法顾远一看便惊叹:"二十四节气剑!"
"正是。"只见那范文从上之下,剑气交错,竟在顾远旁边的棺椁盖上刻出阵阵剑痕,这剑痕左右连起,化作二十四节气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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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按节气耕作,医家依时令用药,此谓'法天象地'。可若有人非要在寒冬播种,却反怪天命不公..."范文剑尖指向顾远。"这与古日连所做强求逆天改命,有何区别?《论语·宪问》载'不怨天,不尤人',夫子困于陈蔡时,可曾言'此乃吾之宿命'?孔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只见范文又挥舞几剑,剑锋又在顾远旁边棺椁碎片上刻下"仁"字。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你族女子被迫联姻,青年沦为祭品——这非天命,而是耶律氏失仁政!"只见范文又在仁字旁挥舞几剑,那棺椁碎片被剑气震得飞起,在地上滚落数下,地上八卦图坤卦方位因这碎片的痕迹似乎凝成"革"字。
"《尚书》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真正的天命在民心向背,不在星图谶纬!"
范文又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抹在他画于地下的八卦图上。只见那二十八宿纹路逐一有了形状,好似在投射出了浩瀚星图,范文拿剑指到:"顾兄且看——紫微垣常悬北极,三垣二十八宿千古不移,人间已历多少王朝更替?"他又挥剑斩断一处星光。"阴阳家讲天人感应,是要人敬畏天道,不是跪拜星图!你族先辈为耶律氏断龙脉时,可曾想过那龙脉本是人心的投射?"范文剑指耶律族徽,"今日若斩杀耶律洪,明日自有新主承其气运——天道无情,唯人心可造时势!"
范文忽然掷剑入地,剑柄北斗纹路与星盘共鸣:"顾兄可知禅宗六祖慧能偈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含泪指了指师傅的画像,紧握双拳。
"范某在20岁那年,曾亲眼见到师傅被契丹人掳走,今日又真的得知契丹人剜去师傅双目炼星砂——但我选择相信《孟子》'虽千万人吾往矣',而非困在所谓宿命!"
范文捡起一片被顾远震碎的有字碎石又道:"顾兄,这在你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碎石罢了,但若有人说它能拘魂,可能你我都不信,但是有的人真信了就一定会拿它当做宝贝。此物能拘魂,是因你信它能拘魂;星图尽显凶兆,是因你心有凶兆。就像这脚下的泥土一样,若你心中无枷锁,泥土亦可成星河。
顾远突然起身拿起了耶律族徽,手中紧握将那族徽握得作响。"范兄说天道无情?那为何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自幼骨肉离散?"顾远挥舞几掌打在另一侧棺椁盖上,盖子那吱呀声音仿佛化作千万流民在契丹铁蹄下的哀嚎。
"你看那潞州城外三十里埋着的七千童尸——"顾远用琉璃镜指向东南远方,镜中涌出森森白骨。"他们被活取脑髓炼星砂时,天道何在?若天道本当如此,我偏要撕了这虚伪的天幕!《归藏易》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可当年大禹治水时,若只知'顺应天命',何来劈山导洪?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连禽鸟尚知改命,况乎人族?"
顾远此刻的声音近乎咆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按范兄所言,这些揭竿而起者,岂不都是违逆天命的愚人?邹衍五德终始说讲'土德代火德',可曾说过必须跪着等天降祥瑞?赤帝子挥剑时,可曾问过天道许不许?桑弘羊变法时,多少儒生高呼'天道不可违'?结果如何?若无商鞅变法强秦,何来六王毕四海一?"
顾远一把抓起范文师傅的画像,那画像瞬间在顾远手中化为碎片,顾远冷笑道:"范兄师傅被炼成星砂时,你选择相信'虽千万人吾往矣'——"他突然又将碎屑撒向另一只手中的耶律族徽,"这不正是人定胜天的铁证?"
顾远又抓起棺中陪葬的竹简,上面赫然是墨家《非命篇》:"子墨子言曰:执有命者,此天下之厚害也!"竹简突然化作万千利箭,将地上八卦图射得千疮百孔:"若人人都认命,你现在就该跪在耶律洪脚下舔他的马鞭!"
顾远又一下跃上范文所画阵图中央,脚踏紫微垣方位:"你说星图千古不移?今日我便教你个道理!"只见他凝聚内力,地宫中那青铜灯瞬间爆燃,混这尸气,火光在穹顶凝成崭新的星象:"看好了!这是丙戌年七月初七的星图!"
原本黯淡的破军星突然大放光明,将贪狼星逼入太微垣死角。顾远在烈焰中长啸:"三年前我带人截杀耶律洪,带人祭献耶律家男童,钦天监说此举必遭天谴"随即顾远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反着的北斗纹身。
"如今怎样?朱温称帝,耶律洪重伤,张三金不得不提前发动七星阵!"
星砂在狂风中凝成巨龙,顾远踏龙首而立:"我古日连族世代受辱,不是因为我们本该如此!"龙身突然崩解成万千碎末,落遍每个角落。
"从今日起,我要让所有被称作'宿命'的枷锁彻底化为齑粉!"
范文又回想起了他曾经读的论语中"颜渊问仁"的残章,于是他平静回应道:"夫子曰'克己复礼为仁',顾兄可知其深意?昔武王伐纣,非为逆天,乃因'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若耶律氏当真失德,自有'汤武革命'的仁者代天伐罪。"范文拿出怀中一个符纸,借着顾远刚才制造的火光,只见那符纸缓缓燃烧,画面浮空展开,显现牧野之战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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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八百诸侯会盟,非因武王欲'胜天',而是纣王自绝于天!"范文剑指耶律族徽道:"若古日连真要替天行道,当如孟子所言'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而非以中原万千性命不顾强改星图!《道德经》"上章言'大道泛兮,其可左右',顾兄可知老子真意?昔大禹之父鲧治水,以息壤强行堵截,终致九州陆沉;而禹疏浚河道,应水势而为——这才是真正的'人定胜天'!曹参为相,尊黄老'无为而治',却造就太仓之粟陈陈相因。"
范文剑锋急转,剑锋虚影中显现出一粮仓,"若按顾兄之道,是否要焚尽太仓、重划田亩,才算'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