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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世极乐在横滨 阿蓉蓉 18254 字 1个月前

实话实说,单纯一个国小校门并没有什么看头,于是在吃完各自的冰棍后,中原中也拿出手机对着学校外观拍了一张照片,和童磨一起在市区内漫无目的地游览。

山口是著名的温泉胜地,其中汤田温泉最富盛名。传说中有白狐在温泉中疗愈,因此本地流传着不少与白狐有关的故事。站前大大的白狐雕像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符号,让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共享着神秘的传说,为单纯的旅行享受增添了别样的浪漫。

童磨并不追求碱性温泉水的疗愈效果,却对白净的小狐狸形象颇感兴趣。在和中原中也将大小景点都走了一圈之后,她直接拽着少年去了一家纪念品店,对着货架上大大小小的白狐狸周边爱不释手。

“好可爱!”

“这个也可爱!”

“我要买它!”

“我要买全套!”

中原中也满脸无奈地站在走道边,双手抱臂地安静围观。

童磨埋头挑选着合心意的小狐狸,将小小的塑料篮塞得满满当当,在收银台结账后雀跃着和中原中也汇合,从购物袋里掏出一个白狐挂件递了过去。

“给我的?”中原中也接过体型迷你的小礼物,捏着挂绳仔细端详着。

白狐挂件是陶瓷材质,捏在指尖比塑料更有分量。光滑的表面让小小的狐狸更显圆润,加上因为笑意眯起的上挑的狐狸眼,越看越觉得可爱。

“当然,我也买了同款,”童磨将自己的那一个吊坠展示出来,“要不要一起挂在手机上?”

中原中也视线偏移,对上童磨亮晶晶的双眼,犹豫了一会还是应了下来:“好吧,下不为例。”

如果不是想要满足童磨的心愿,他才不会把这个胖狐狸挂在手机上……咳,再怎么可爱也不行!

童磨一眼就看穿了中原中也的想法,却没有将之点破,而是直接拆开包装将挂件安装在手机上,举着手机晃了晃,任由小狐狸挂件在半空中摆来摆去。

“快点啦——”她催促道。

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把白狐狸挂在自己的同款手机上,交作业一般拿着手机展示给童磨看。

童磨举着手凑近,让两只小白狐轻轻碰了碰,像是交换了一个轻巧的吻。

中原中也红了耳廓,被烫到似的将手机塞回口袋,抓着童磨的手腕就往酒店的方向走:“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吧。”

童磨得了便宜继续卖乖,试探着晃动手腕,在中原中也手指松动后往后退了一截,将自己的手塞进少年虚握着的掌心。

两只带着薄茧的手随着脚步轻轻摩挲着,一点点打磨着各自的习惯与依赖,像是在蚌壳里打磨一粒彩虹色的珍珠,终有一天会让那份由时间发酵的情愫大白天下。

童磨不相信中原中也会读不懂自己一直以来的暗示,更不会相信中原中也没有存着相似的心情,但她非常享受这个没有被挑明的过程——就像隔着半透明的纱帐欣赏烛火映照着的美人,能够面对面密谈固然令人欣喜,可能够在朦胧光辉下悄悄勾勒醉人的翦影,也是一件值得她长久回味的美事。

而且她的主动并不是孤掌难鸣,因为中原中也不自觉地给出了同等的回应。

从简单交握转变成十指相扣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漫步在纵横交错的小路上,童磨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褪去,让她开口时的声线也染上蜜糖般圆润的甜香:“中也,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小白狐吗?”

中原中也没有偏头,而是维持着关注着道路的姿势:“因为这个胖狐狸可爱?”

“这个原因只占据很小的一部分,”童磨伸出挎着购物袋的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出短短的一截,“更多的是因为白狐象征了你的家乡,看到这个小狐狸我就会联想到五岁时的中也,还有五岁之前更小、更可爱的中也。”

中原中也眼神游移,耳廓的红色继续加深,另一只手却诚实地取下童磨手里的购物袋,直接帮她拎着了。

“没能参与你五岁前的人生,让我觉得非常可惜。”童磨刻意将声音放得更轻更缓,让中原中也听在耳中更觉酥麻,“这是我弥补空白的唯一方式。我不甘心缺席你之前的人生,更不想缺席以后的人生。”

中原中也前进的脚步突兀地停了下来,缓缓侧头看了过来,钴蓝的眼眸里似有幽幽燃烧着的火光。

“你知道你做出了什么样的承诺吗?”他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又像是在许下属于自己的另一种诺言。

“我当然知道,”童磨缓缓绽放出一个真实的浅笑,彩虹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中原中也的身影,也只会倒影着他一个人,“我喜欢中也,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才会在某些时候卑劣地感谢着N,因为他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

所以,你可以接受这样的我吗?可以接受这样一个不完美,还带着不明朗的心绪的我吗?

中原中也察觉到童磨期待眼神下悄悄晃动着的忐忑情绪,缓缓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笨蛋……”

中原中也轻声呢喃着,身体微微前倾,在童磨有些怔愣的注视下,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印下一个比三月落樱更轻柔的吻。

落樱是沁凉的,但少年的嘴唇是温热的,一路滚烫了童磨的心脏,让她想要为愈发急促的心跳悄悄落泪。

第77章 赢家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环境音都离童磨而去。

没有风声,心中却有惊涛骇浪;没有雨声,胸口却被温柔滋养;没有人声,唇间却有爱意悄悄颤抖。

她似乎回到了记忆初始的雪山深处,只不过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牢笼里,一只手从风雪中探出,将她从暴风眼拽了出来,一步步走到没有被风雪波及的阳光下,让她眉宇间的冰霜融化成春水,顺着眼角滑落,最后滴落在交握着的手上。

为什么……现在的她会有种幸福到快要死掉的感觉呢?

这就是喜欢吗?

童磨想要为这新奇的体验发表长篇大论,将一切可能感知到的细节描述给中原中也听。结果到了最后,她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遵循着本能,用自己的嘴唇轻轻蹭了蹭中原中也的唇角,将自己尽可能放浅的呼吸轻拂在对方的唇颊之间,像是打上了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标记。

明明是想要给中原中也施加烙印,烙印最终却落在了童磨的灵魂上,让她被烫得止不住地颤抖,面上却越笑越灿烂。

看到童磨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被定义为“傻笑”,中原中也强行按捺着的紧张感顿时转化成无奈与纵容,让他忍不住又施加了一个轻吻,这才低声问了一句:“够了吗?”

我这样的回应,够了吗?我给出的安全感,够了吗?

童磨终于将不符合人设的笑容收敛起来,弯着眼回答道:“差不多。”

中原中也任由童磨得寸进尺,再度牵着她往前走:“那就回去,院子里的私汤还在等着你。”

过了一会,他又突然警告道:“不许说一些奇怪的话。”

正准备口花花地邀请中原中也一起泡汤的童磨:“好吧。”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你居然真的这么想?至少要有一点自我保护的意识啊。”

“欸?可是在你面前也要这么小心吗?”童磨乖巧眨眼,密而翘的睫毛撩得中原中也心头酥软。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拒绝道:“要看情况。至少在这种时候……你要克制一点。”

童磨轻笑出声,显摆似的晃了晃紧握着的手:“中也,你不对劲。”

中原中也梗着脖子加快脚步:“不对劲的人明明是你!”

如此幼稚的拌嘴行为充斥了后半段的路程,直到他们走进房间,将随身物品搁置在玄关处的搁架上,这个只属于二人的静谧空间才彻底将彼此间的暧昧迅速放大,将多巴胺的效应提升至顶峰。

在这个时候分辨谁先主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两个年轻的灵魂紧紧拥抱在一起,将头颅搁在彼此的肩头,用侧脸摩挲着对方鬓边的软发。他们将稚嫩的怀抱彻底敞开给另一半,让心脏与心脏近距离共舞,双臂化作藤蔓,固定着对方的后颈或脊背,仿佛要将这个拥抱持续到世界末日。

“真好啊,中也,”童磨发出近似于气音的喟叹,“我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中原中也手臂微微下滑,圈在童磨的后腰处,将她揽得更紧。

“你没有在做梦。”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还是觉得不够,他会尽全力做给她看。

在将一切挑明之前,他们或许还会有过多的羞涩,但在确认彼此的心意之后,羞涩只能沦落为气氛合适时的佐料,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变得可有可无。

他们既是孤独的,也是勇敢的——在意识到彼此的存在能够化解灵魂层面的孤独时,他们会赌上一切向着对方奔跑,将所有的眷恋与珍视都捧给对方,将全部的真心转换成巨额筹码,只为在最后一局成为共同的赢家。

他们的确赢了,因为这本就是胜率百分之百的赌约。

“快去吧,”中原中也用手掌轻轻拍了拍童磨的脊背,率先结束这个黏糊糊的拥抱,“你先去泡,正好可以看到晚霞。”

正如中原中也说的那样,今天的晚霞美到让人心醉。

童磨在浴室里完成了前期的冲洗工作,从靠近庭院的侧门直达院子里的方形私汤,将自己彻底沉浸在微烫的汤池里。

她在水中舒展着四肢,像一条随波逐流的鱼,安静体会着水纹与皮肤的细碎碰撞,将头颅高高仰起,把橙黄色的晚霞收入眼中。

薄云被看不见的风扯成金色的轻纱,被橙色的晚霞装点成没有文字的诗篇。偶有飞鸟掠过,那是诗人的笔尖在纸张上快速游弋。院墙外探进来的樱枝悄悄飘着粉色的花瓣,变成寂静无声的雨点,温温柔柔地点上童磨的面庞。

隔着浅茶色的半透明帘帐,中原中也静坐在客厅里,努力将目光凝聚在斜斜照到脚边的夕阳里。听着偶尔会响起的水声,细细分辨着水珠滴进水面时的迸溅音,他觉得时间持续变缓,思维的脚步与现实的心跳都不敢迈开。

他没有勇气偏头描摹帘帐外的身影,却可以想象童磨在绝美晚霞下的笑。

当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浮现在脑海中时,中原中也的心头蓦地划过几行诗——

“我的房间里,充满着阳光

当她歪着头

她的耳朵透着阳光

彻底信赖着我,毫无疑虑

她的心成了柑橘色”

在中原中也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动的时候,原本自然垂坠的帘帐微微晃动了一下,让他以为是童磨制造的动静,下意识屏住呼吸扫了一眼。没想到的是,帘帐只是被掀起了一个小小的角,两个巴掌大的冰质人偶手牵着手走了过来,带来一阵微凉的风。

中原中也有些怔愣地摊开掌心,任由两个面貌不同的冰人站了上去。

其中一个是极其熟悉的御子一号,和童磨本人一模一样。另一个却不是以前出现过的任何一个结晶御子,而是与中原中也自己如出一辙的男孩形象,身上穿着偏爱的那件机车夹克,头上还戴着一顶礼帽,看起来精致有帅气。

御子一号献宝似的将中也同款冰人带着转了一圈,全方位展示给中原中也看,然后动作亲昵地扑了过去,被小中也稳稳接住,两人当着中原中也本尊的面交换了一个甜腻腻的亲吻。

自己吻是一回事,看着两个小冰人亲吻就是另一回事了——迟来的羞涩终于发挥了作用,让中原中也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通红的脸颊,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

他早就知道童磨的套路深,没想到一个异能力也能被她拿来秀恩爱,秀恩爱的对象还是自己,羞涩程度顺利加倍。

偏偏童磨这个始作俑者躲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假装这两个冰人不是自己在几分钟前亲手捏出来的,而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顾自地玩水玩得很开心。

忍无可忍,中原中也隔着帘帐轻斥了一句:“笨蛋!”

童磨在那边笑了起来,又引起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语气里满是有恃无恐:“反——弹——”

“反弹无效!”

童磨再次在水中躺了下去,看着晚霞渐渐褪成紫红色,眼里却已经映入一轮永不挪移的太阳。

“笨蛋就笨蛋吧,谁让我只喜欢中也你一个人呢?”

这句话像是一波王炸,让室内蜗居的中原中也彻底说不出话。

直到童磨觉得有些热了,从水池里爬出来裹上提前准备的浴巾,少年这才低声回应:“我也是。”

——只喜欢你一个人。

在这样的气氛中,中原中也走进浴室,成为独自泡汤的第二人。

等中原中也踏着夜色回到室内的时候,童磨已经梳理好发尾微翘的长发,换上了提前准备的浴衣,一言不发地坐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仰着头,看着中原中也一步步靠近。

赭发少年脊背微弯,虚伏在童磨的上方,低头交换了又一个水到渠成的吻。

他轻轻抿着童磨的下唇,询问的话语从缝隙中溜了出来:“晚餐想吃什么?”

童磨双眼微阖,指尖轻轻勾住中原中也颈间choker的边沿:“拉面?街对面那一家看起来就不错。”

“好。”中原中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任何表示拒绝的话语。

顶着前台小姐姐欣慰的目光,他们手牵着手光顾了酒店对面的拉面馆,又姿态亲昵地回房,靠坐在一起分享了一部与柴犬有关的电影。洗漱完毕后,他们关了灯,默契地钻进各自的被褥,从被褥下伸出靠得最近的那一只手,轻轻交叠在寝具交接的位置。

就着朦胧的月光,中原中也偏头看向童磨在夜色下有些模糊的眉眼:“晚安。”

童磨应该是笑着的:“晚安,中也。”

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个晚上,他们都睡得异常安心。

第二天傍晚回到极乐教的时候,童磨正好看到徘徊在大门口的芥川龙之介、中岛敦和中原亚郎。

身高不一的男孩们站成一排小树桩,原本因为童磨的回归眉眼舒展,结果在看到童磨和中原中也十指紧扣的姿势时,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中岛敦结结巴巴地表达疑问:“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中原亚郎看了看童磨,又看了看中原中也,发现两人都没有松手的意思,面露茫然:“姐姐和哥哥是在恋爱吗?”

“恋爱?”这次出声的人换成了芥川龙之介,少年像是经受了强烈的精神冲击,游魂似的重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中原中也被三人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你们没事吗?”

回答他的是三人疯狂摆动的头颅。

不知何时,织田作之助和嘴平琴叶也站在门边,像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惊奇。

“恭喜。”织田作之助面色淡定地表达庆贺,另一只手掏出钱夹,将一张万元大钞递给了嘴平琴叶。

嘴平琴叶笑着接过,脸上的笑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恭喜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嘴平琴叶的话音刚落,她和织田作之助之间突然冒出一个黑黢黢的太宰治的脑袋。

自然卷的黑发少年瞪圆了眼睛看过来,挤出吃到鲱鱼罐头的扭曲表情:“可怕,太可怕了……魔女和蛞蝓,这是绝对是地狱级别的配对……”

童磨和中原中也对视一眼,默契地松开交握的手,同时活动起手腕,将指关节捏得嘎嘎作响。

“太宰,两日不见甚是想念,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青花鱼,你的脖子洗干净了吗?”

第78章 酒吧

“太宰,”织田作之助敲响了太宰治的房门,几秒钟后听到了太宰治的回应,自己推开了虚掩的大门,“我进来了。”

太宰治正趴在床上玩着游戏,按键被他的手指戳得噼啪作响,游戏音效在室内回荡,角色遭受重创的痛呼声成了最诡异的伴奏。

太宰治哼唧了一声,将游戏机随手一放,仰躺着舒了一口浊气。

如果不看他眼眶上极其对称的淤青,画面或许就不会这么搞笑了。

太宰看也不看织田作之助的微表情,自暴自弃地抱怨起来:“织田作,我好可怜啊——被那两个暴力的家伙打成了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见人。”

因为太宰治在大门口的“口出狂言”,童磨和中原中也祭出一波混合双打。鉴于太宰治是一个更喜欢动脑的、身娇体弱的美少年,他们都没下死手,而是打在不那么疼却很让人刻骨铭心的地方,也就是太宰治的眼眶。

一左一右,极其对称,就连力道也掌握得恰到好处。除了一开始的胀痛之外,接下来的几天只有明显的淤青,并且不会对视力造成任何影响。

唯一的缺点就是……顶着一对熊猫眼的太宰治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出门了。

顾忌着好友的颜面,织田作之助掩唇轻咳,想要借此遮掩住微微翘起的唇角,却于事无补。

太宰治幽怨地觑了织田作之助一眼,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我好伤心,织田作,你也叛变了。”

织田作之助早已在极乐教积攒了许多安慰小孩子的经验,瞬间恢复了正经的表情,五指张开盖在太宰治毛茸茸的头顶,轻轻蹭了蹭:“我没有叛变。要不要一起去吃咖喱?”

听到“咖喱”二字,太宰治双眼一亮:“是一家擅于做超辣咖喱的店吗?”

织田作之助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太宰治却避开了这个问题:“我要去!快带我去!”

织田作之助认真观察着太宰治的熊猫眼,用食指在自己的眼前划了一个圈,语气诚恳地建议道:“你要不要戴副墨镜遮一下?”

半小时后,海边公路旁的小餐厅“自由轩”迎来了晚餐时段的第一波客人。

胖胖的店主大叔闻声抬头,正好看到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走过来的身影,热络伸手示意他们就座。

“欢迎,织田先生。今天还是老样子吗?”店主看向没有取下墨镜的太宰治,隐约从镜框边缘看到一点淤青的痕迹,却没表现出多余的好奇,“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啊,是的,他叫太宰,是我的朋友。”织田作之助大方承认,看着店主的眼神隐含期待,“请给我一份超辣咖喱,至于太宰……”

太宰治高举手臂,像一个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我要一样的辣咖喱!”

店主笑了笑,友情提示道:“超辣咖喱会比较刺激,很多第一次尝试的人会吃不惯。”

织田作之助接过两杯冰水,全部放在太宰治的面前,自己又额外点了一杯冰咖啡,略一偏头看向太宰治:“我倒是觉得可以接受,但是太宰你真的没问题吗?”

太宰治表现得异常坚决:“绝对没问题。”

口口声声说着没问题,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太宰治直接被辣得飙出了眼泪。直冲天灵盖的辣度让他的脸颊和脖颈都附上绯色,细密的汗珠从鬓角渗出,又被他用纸手帕一点点擦去。

“呼——真的好辣,老板是不是里面加了岩浆?”太宰治灌下一大口冰水,微微仰起头叹息了一声。

大叔又给太宰续了一杯水,笑着劝慰道:“如果觉得实在是太辣了,还是停下来吧,毕竟这个辣度对胃肠道的刺激很大。”

织田作之助已经将自己的那一份吃得干干净净,满脸餍足地喝着咖啡,却没有继续劝太宰治放弃的意思。

他算是看出来了,太宰治今天是铁了心地想要吃完这份超辣咖喱,谁劝都没有用。既然已经成了朋友,在被允许的范围内,他会用行动表达劝诫,但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尊重太宰治自己的选择。

太宰治终究是靠着毅力吃完了自己的辣咖喱,顶着湿漉漉的鬓角和红彤彤的香肠嘴,脚步虚浮地走出了自由轩。

在店主“欢迎下次再来”的送别声中,他懒散地举手挥了挥,看着已经沉入海平面的日轮与天际的余晖思考了几秒钟,提出新的建议:“织田作,既然你请我吃了辣咖喱,那我来请你喝酒?”

织田作之助本来想用“太宰治未成年”为理由表示拒绝,但看到少年故意摘下墨镜摆出来的湿漉漉的狗狗眼后,他还是妥协了:“那就去吧,但是记得不要贪杯。”

“知道了——织田作你真像一个勤恳的老父亲。”太宰治娴熟地带着路,仿佛这一条线路已经走了千百遍。

他们穿过居民区,穿过大小商圈,转进某个小巷,最后在写着“Lupin”字样的灯牌前停下。

太宰治推开门,顺着楼梯一路下行,听着鞋底和老旧楼梯碰撞出的声响,心里一直存在的焦虑被渐渐抚平,却又因为某个隐秘的期盼再次高悬。

酒吧里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吗?

答案是否定的。

太宰治的视线在“记忆”里坂口安吾惯常坐着的位置快速掠过,并不意外地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凳面。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却仍维持着表面上的淡定,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光顾酒吧的未成年人,甚至娴熟地向酒保点了一杯威士忌。

酒保也被太宰治理所当然的语气震慑住了,一时间没有意识到来人是一个不能饮酒的未成年。直到加了冰球的威士忌被推到太宰治的面前,酒保才有些犹豫地端详了一会太宰治还带着点青涩的面部轮廓,最后又看向同行的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也很淡定地回望过去,端起自己威士忌抿了一口。

太宰治差点被酒保充满问号的表情逗笑,用轻飘飘的语气解释道:“放心,没问题的。”

酒保:“……”

不,你当然没问题,但我觉得我会有问题。

太宰治看穿了酒保心里的万字小作文,故意给出另一条更不可行的选项:“那我要一杯加了洗洁精的鸡尾酒。”

酒保被太宰治的话噎了一会,诡异地找回了正常的营业心态:“非常抱歉,本店并没有这一款。”

太宰治回应了一个无辜的微笑——那不就得了?

靠着超出常人的奇怪逻辑,太宰治心安理得地趴在吧台前,伸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冰球,听着冰面与杯壁碰撞时的清脆响动。

他和织田作之助都没有聊一些长篇大论,而是时不时用酒精浸润口腔,感受着冰凉口感中渐渐扩散开的热辣,整个躯体都被这份反差感熨烫得妥妥贴贴。

对于太宰治来说,今天的他拥有了一个不算太完美,却已经足够完美的夜晚。

直到明月高悬,蛰伏在各地的黑手党们陆续准备出门工作,太宰治才找酒保结了账。

偶遇或许是这个世间最难以捉摸,却又充满了惊喜的词汇。在织田作之助将外套搭在臂弯处,站在过道等待太宰治站直身体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一阵有些陌生的脚步声。

太宰治动作一顿,第一时间抬头看了过去,正好将楼梯上一步步显现出的穿着职业西装的身影映入眼中。

黑发梳在脑后的男青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唇颊上的痣极具代表性。微微低垂的眉眼显现出长时间工作后的疲惫,但在看到酒吧里正准备离开的二人时,他下意识挺直身体看了过来,那股难得的懒散味道瞬间消失。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一会,随即不感兴趣似的移开了视线。倒是织田作之助主动往旁边让开一步,方便男青年从这里经过,态度看起来更加友好。

来人正是坂口安吾。

作为异能特务科派出的卧底,如今已经被港口黑手党吸纳进去的新成员,坂口安吾自然知晓横滨各大势力的主要成员,其中就包括强大却很少掺和大事的极乐教里的人。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他们都是极乐教里的异能者,极少在人前使用异能力,相关情报并不丰富,至少比不上被重点关注的童磨和中原中也。

要知道,在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的资料库里,关于童磨和中原中也的调查资料可是累积了厚厚一摞,更不要提那些被储存在移动设备上的电子文件。

可就算再怎么熟悉,坂口安吾也得表现成一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因此他只是略显克制地朝着两人点头致谢,然后坦然地坐在吧台前,向酒保点了一杯用于放松的金菲士。

今天的他没有开车,不需要注意驾驶安全,自然不需要在意饮品的酒精含量——这么一看,还真是幸运啊。

在坂口安吾借由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维持表面冷静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已经顺着台阶走到室外。

借着路边的灯光,织田作之助偏头看向安静前行的太宰治:“太宰,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并不是疑问,而是事实。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索性将双臂交叠背在脑后,垂下的风衣腰带在风中摆出一道飘逸的弧度:“因为今天吃了超辣的咖喱,还喝了一杯威士忌。”

仅此而已,太宰治这么说服着自己,也这么说服着织田作之助。

“是吗?”织田作之助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至少没有继续追问,“那就再试着睡一个好觉吧。”

第79章 晚安

在正式去种花之前,前期的准备工作并不算少。

极乐教的内部事宜,重要教徒们的联络,相关产业的维护与经营……这些都需要有人暂时接手。

最好的交托人选自然是太宰治——极乐教上上下下,他的经营能力是最高明的那一个,处理问题的手段之老练,每每让童磨感到惊叹。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太宰治愿意乖乖工作。

为了将一切事务尽快安排妥当,顺便给日常摸鱼的太宰治画一个大大的饼,童磨一反平日里时不时怠惰一段时间的表现,用近似于劳模的姿态行使了身为教主的义务。

这样一来,她与中原中也的相处时间骤减。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他们只在睡前的一段时间才有机会好好说说话。

无师自通地,童磨学会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敲响中原中也的房门,理直气壮地让赭发少年给自己吹头发,顺便在私密空间里悄悄联络感情,趁机讨要好几个晚安吻。

半小时前,中原中也隐约听到开关房门的响动,知道是童磨回房间洗漱去了。估测着童磨差不多已经走出浴室,他提前放下了手里的书,注意力不自觉地放在门外的动静上。

人在闲下来的时候很容易想太多。

中原中也不是喜欢想太多的性格,却也会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发散思维。

从指尖湿润长发的触感延伸到少女细腻的脸颊,以及一个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柔软拥抱……正因为知道自己会忍不住期待着私下里的相处时光,中原中也才会坐在桌前满脸通红,为自己如此“肉食系”的一面暗自心惊。

偏偏童磨总将这些亲昵的行为看作理所当然,无形中影响了他的应对态度,以致于亲吻与拥抱成了常态。等反应过来后,童磨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迟来的懊恼才会悄悄席卷中原中也脑海。

他本应表现得更克制一些,以示对童磨的珍视与尊重,这源于多年来周围人关于绅士行为的教导。但是恋爱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情感与本能驱使,让他潜意识里倾向于更加贴近的距离与更多的亲昵动作,甚至会忍不住想要获取更多。

思维这么一跑偏,中原中也便来不及辨认门外的脚步声,只是靠着本能打开了房门,打算将走廊上的人迎进来。

结果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童磨,而是兰波和落后一步的魏尔伦。

也不知兰波和魏尔伦最近几天是去哪里忙碌了,似乎是离开了横滨,整日地不见踪影。童磨只通过手机告诉他们自己和中原中也在一起的消息,两位兄长热情地表示祝贺,甚至在视频对面开了香槟庆祝,虽然中原中也一滴都喝不到就是了。

没想到今天晚上,兰波和魏尔伦突然回来了,好巧不巧地撞见了中原中也突然开门翘首以盼的姿态。

走廊内,中原中也和两位兄长面面相觑,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偏偏童磨也在这个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将长发包裹在干发帽里,穿着宽松的睡裙,明摆着是要找隔壁的中原中也。

兰波和魏尔伦受法国浪漫的风气影响,很快想通事情的原委,甚至一不小心想得有些夸张。

兰波难得用有些郑重的态度委婉提醒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要注意睡眠质量。”

魏尔伦跟在后面补充道:“虽然我很希望早点当舅舅或者伯父,但你们都还在发育期,小心不要出现一些美妙的意外。”

如果可以的话,中原中也很想当场吐血三升,借此表达脑海中天崩地裂的末日特效。

“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中原中也差点喊破音,头发都炸了起来。

偏偏童磨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煽风点火:“知道啦,我们会小心的。”

“等等!”中原中也直接冲上去捂住童磨的嘴,避免她将事情越抹越黑,自己却羞得头顶都冒出了蒸汽,“我们现在不、不会做那些事情。”

兰波悄悄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坏心眼地眨了眨眼睛:“哎呀,原来是这样吗?”

魏尔伦没再说话,而是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既像是在为中原中也的理智表达赞赏,又像是在为中原中也没有打上本垒而感到不解。

中原中也没有继续掰扯这件根本就说不清楚的话题,硬着头皮将童磨拽回了自己的房间,对着兰波和魏尔伦丢下一句“晚安”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

刚被中原中也推进房门,童磨就忍不住笑成一团,被.干发帽包裹着的脑袋抖来抖去,看起来像一朵风中颤抖着的小蘑菇。

中原中也被童磨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的表现给气笑了,板着脸将少女摁在靠背椅上,憋着一股气将唇压了上去,有些急躁地掠夺着逐渐稀薄的空气,过了很长时间才觉得有些解气,慢慢退了回去。

干发帽不知何时被中原中也随手扔开,解放了童磨不再滴水却仍旧带着潮气的长发。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白橡色与赭色的发丝细细交叠,在他们的颊侧编成柔软的网,自然塑造出视线与呼吸反复交错的暧昧空间。

中原中也用鼻尖蹭了蹭童磨的,用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轻声总结:“你就是故意的。”

童磨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至少都顺应了她想要更亲近的本心,可她不会随便承认,只会在关键时刻将中原中也一起拉下水:“明明你也乐在其中。”

中原中也没有反驳,而是深吸一口气,轻轻咬了一下童磨的下唇,仿佛靠着这个动作就能让童磨表现得更乖巧一些。

在完成这些小动作的时候,中原中也始终微微阖着眼睑,显得本就凌厉的眼尾愈发飞扬。

如果被旁人看到了,只会觉得这样的中原中也过于桀骜,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性格。偏偏在童磨看来,此刻的中原中也最是柔软,柔软到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最真挚的情感双手奉上,让中原中也能够获得他应得的真心。

童磨不再故意撩拨,而是用指腹蹭了蹭中原中也摘掉choker后露出的喉结,却引得少年忍不住做出吞咽的动作,让她有幸感受到喉结在指腹下快速滚动的过程。

“好有趣!”童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忍不住又用手指蹭了蹭,“快点,再来一次!”

童磨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旖旎的氛围顿时消散了大半,让中原中也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无奈。

少年一把抓住了童磨不安分的手:“我拒绝。”

为了避免童磨继续作妖,他直接拿出吹风机,借着机器运作的噪音掩盖了童磨即将表达的控诉。

童磨乖乖享受着暖风拂过发尾的感觉,任由中原中也帮自己把逐渐干燥的长发梳理顺滑。趁着少年将吹风机放回浴室的功夫,她快速转移到已经被铺好的被褥里,打定主意在这里赖着不走了。

于是等中原中也走出浴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童磨钻进了自己的被褥,从边缘露出小半张脸,故意用可怜巴巴的语气撒着娇:“中也,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中原中也头痛扶额:“听话,回去自己睡。”

童磨毫不退缩:“不要。我会乖乖的,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睡眠质量。”

“这不是睡眠质量的问题,”中原中也微微仰起头,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对我感到放心啊……”

童磨没有用语言表达回应,而是安静地等在原地,缓慢地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说——因为是你,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沉默着僵持了一会,中原中也率先做出妥协:“好吧,你乖一点。”

中原中也特意将窗帘留了一条缝隙,让月光自然洒入,室内便不那么暗沉。就着这一抹银白的光,他能够依稀辨认出童磨的眼睛是否睁着,是否直直望着自己。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关灯后摸索到床边的几秒钟里,他的心跳到底有多么密集与沉重。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陈设与路线,每一步的靠近都让他感到难以抑制的紧张。偏偏在掀开被褥的一瞬间触碰到童磨主动伸出的手时,那些多余的紧张瞬间消弭,让他回归了充满安全感的平静状态。

他们像是回到了八岁那年,面对面地躺在同一张床上,悄悄传递着各自的体温,借此汲取无穷无尽的安全感。但与那个时候相比,他们现在的关系更复杂,也更纯粹。因为感情是可以积攒、提炼的,经由时间的自然发酵,会更加经得起考验,感情被回应后的满足感也会更明显。

七年的时间,足够他们的感情从友情蜕变成多重含义的爱。这种感觉就像在某一天埋下一颗蔬菜的种子,定期浇水施肥,接受阳光雨露,最后却长成了一朵红玫瑰。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甚至是双方都默认的结果。

童磨缓缓凑近,亲了亲中原中也的唇角:“晚安,中也。”

中原中也伸手将少女揽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晚安。”

第80章 预约

签证下发后,顶着极乐教孩子们不舍的目光,童磨一行人轻装简行地去了机场。

裕子奶奶暂时关闭了中华街的店铺,将院子里的菜地拜托给织田作之助帮忙打理,暂别这个居住几十年的老宅,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飞机刚一落地,比横滨更湿润的空气窜入鼻腔,混合在熟悉又陌生的方言里,让裕子奶奶的脑海中陡然迸出一句脍炙人口的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离家的时候还是稚嫩的少女,重归之时已经是皱纹横生的老人。

走进标有“本国公民”的闸道,裕子奶奶将自己的证件递给海关的工作人员。穿着制服的年轻姑娘熟练完成操作,将证件交还,附赠了一个礼貌中带着亲切的笑容。

“欢迎回家。”

这一句用的是标准的普通话,简短而有力,却让老人悄悄升起的茫然瞬间消弭于无形。

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回家了。

“谢谢。”

裕子奶奶,不,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宋女士,同样笑着接过了自己的证件。

童磨他们走的是外籍旅客的通道,因为异能者的身份还额外签署了一份临时条约。走完一系列流程后,他们这才推着行李找到负责接机的司机大叔。

大叔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黑发黑眼,眼角全是积攒的笑纹。他说着临时扭转过来的有些别扭的普通话,就这么和童磨他们断断续续地聊了起来。

“这里的变化真大啊。”老人坐在驾驶位的后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发出感慨。

多年未归,记忆里的景色都变了模样。如果不是大桥下的江水依旧翻涌,偶尔能见到指路牌上熟悉的地名,她甚至以为自己正处于一个截然不同的城市。

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眼含眷恋的老人,语气是显而易见的自豪:“变化确实大,特别是这十几年。高速、大桥、隧道还有地铁都建了起来,蛮多人都说不认得路了。不稀奇,不稀奇。”

中原中也和童磨有些艰难地辨认着“认得”“稀奇”之类带着方言味道的词汇,还有与标准普通话不太统一的语序,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具体指代的含义。

由此可见,这位大叔平日里只说方言,哪怕发音临时更改,也无法避开所有的习惯用词。

但这听起来并不奇怪,反倒让两个孩子觉得新奇,甚至想要趁机跟着学一学。

司机师傅每天独自穿行在路网上,难免会感到寂寞。难得遇到健谈的客人,大叔一路上越聊越兴奋,将本地的特色小吃夸了个遍,还提醒童磨和中原中也申请微信账号,紧接着又聊到了自家正在上高中的儿子。

“他们是你家的孩子吗?长得真好。我的儿子不喜欢运动,看起来像个瘦猴子,估计一拳就倒。”

大叔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中原中也隐藏在宽松衣物下的紧实肌肉,如果不是自己正在开车,绝对会忍不住上手捏一捏。

老人笑眯眯地帮童磨把被风吹乱的碎发挽到耳后:“是我家的。他们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喜欢练习各种格斗技,至少不用担心个人安全。”

“那是好事啊,说得我也想帮儿子报名学一点跆拳道了,免得他周末只知道打游戏。”在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大叔家孩子的周末就有了被瓜分的趋势。

中原中也缓缓将手肘支撑在扶手边,努力用手掌遮掩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

不知名的朋友,对不住了,请你自求多福吧。

机场快速路与市区内的高架相连,再加上童磨预定的公寓在临江的闹市区,车辆很快到达了目的地。考虑到长途跋涉与舟车劳顿,与热情的司机大叔告别后,大家都没有急着出门探索,而是各自回房间养精蓄锐。

只睡了半小时的童磨兴奋异常,捧着手机搜索出各种观光路线和热门打卡地,看着看着,她就对着网友们上传的美食照片流出了口水。

种花地大物博,不同地区的风俗都不一样,人民们也大多注重口腹之欲,由此创造出更加琳琅的食物种类。

童磨并不挑食,只要不是过于猎奇,各种口味她都能接受。于是等中原中也睡到自然醒,从自己的房间走向公共区域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童磨兴致勃勃地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手机屏幕,手里还捧着外卖刚送到的奶盖茶,咕咚咕咚地喝得正香。

中原中也不太喜欢味道甜腻的食物和饮料,只是调侃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快就开始点外卖了?”

童磨过了一会才把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中原中也的脸上,活学活用地说出了种花兔子间热门的梗:“不是我的错,是奶盖茶先动的手。”

中原中也唇角微扬,转身欣赏起落地窗外的夕阳:“根本原因难道不是你自己定力不足吗?明明说好了空腹出门吃大餐,结果自己先破了戒。”

“这不一样,甜品和食物可以分装进不同的胃。”童磨义正言辞,缓缓将饮料杯抱得更紧。

见童磨开始自欺欺人,中原中也也不点破,而是纵容地点头:“好吧。你之前不是还想坐游轮看夜景吗?时间不早了,快点去换衣服吧。”

*

春季的长江中下游温度适中,雨水丰沛,算是最合适的游览时段。一行人逛遍大街小巷,顺着提示找到了老人记忆中散落各地的明珠,也得偿所愿地每一顿都吃得不重样。

尤其幸运的是,宋女士在拜访母校的时候遇到了少女时代的手帕交。对方已经成了母校的退休教师,乐于享受养老时光,每天的生活内容就是出门遛弯,顺带接同一学校的小孙女放学。遇到节假日,她偶尔还会和老同学们旅游踏青,再不济也能时不时出门约饭,日子过得无比滋润。

找到了大部队之后,宋女士在老同学的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她爽快“抛弃”了满城疯玩的童磨和中原中也,只让兰波和魏尔伦继续照料,自己则约了老同学去城郊的风景区,几个人在那里包了一间民宿,窝在山脚下吃农家菜、搓麻将。

时间就这么晃到了盛夏。

宋女士和同学们组成了老年旅行团,在天南海北慢慢吞吞地玩。因为市区内的天气趋于炎热,老人们集体去九寨沟避暑,给童磨发回来的照片美如油画。

而在这个时候,童磨他们转去京城,打算拜访一位早就约好的心理医生。

这位医生姓赵,是一名登记在册的特殊异能者,在圈子颇有名气。异能力是阅读人生,可以走进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打开对应时段的记忆之门,身临其境地解读患者的记忆,顺藤摸瓜地找到不同时期建立的羁绊。

赵医生在首都开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预约的病人甚至排到了年末。为了这次的会面,兰波和魏尔伦走了一些关系,这才趁着一位病人临时取消预约的机会取而代之。

兰波他们登门拜访的目的,是想要让赵医生帮忙找回中原中也遗失的童年记忆,以及尝试帮助童磨找到被【书】创造之前可能存在的轨迹。

他们顺着地址找到了赵医生设立在写字楼里的办公场所。助理小姐将一行人引导至专门的等候区,表示前一位客人预约的时间还没结束,在此之前可以先休息一会。

整点时分,穿着衬衣西裤的赵医生准时将前一位客人送走,顺便把中原中也唤了进去。

率先接受“治疗”的中原中也环顾室内,最终得到“赵医生品位很好”的结论,倒是不太了解室内陈设对于心理方面的微妙影响。赵医生没让他躺上专为患者设置的弗洛伊德榻,而是让中原中也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让现场气氛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闲聊。

赵医生浅浅抿了一口提神醒脑的咖啡,放下瓷杯的动作颇为随意:“抓紧时间,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中原中也生出一丝好奇:“怎么开始?”

赵医生笑着伸出自己的手:“很简单,握上去。”

中原中也依言照做,惊讶地发现在指尖触及赵医生的一瞬间,周围的环境突然改变了。两人依然坐在刚才的沙发上,只是放在面前的小茶几连同茶几上的咖啡杯一起消失不见。原本布置温馨简洁的房间变成了一条空旷的长廊,长廊两边全是一扇扇紧闭的雕花木门,木门上隐约可见标记时间的铭牌。

在中原中也观察周围的时候,赵医生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带着还有些茫然的少年往走廊的深处走。

“这就是你的记忆长廊,随着时间推移,长廊会不断往外延伸。人的大脑可以被看作非常精密的机器,哪怕你自认为将某段记忆遗忘,实际上它们还存储在某个你不知道的角落。但同时,这个机器也是很脆弱的,不恰当的对待方式会让记忆受到不可逆的损坏。”

确认中原中也理解了自己的话,赵医生又指了指走廊的某一端:“顺着这个方向走到尽头,就是你刚出生时的记忆。”

中原中也眼神微动:“所以我真的可以把那些记忆找回来吗?”

“不一定,”赵医生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根据兰波先生的叙述,你当初遭遇了手段未知的洗脑,在不清楚洗脑方式的前提下,我无法保证你的记忆是否已经被破坏。”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长廊的起始处。

赵医生盯着紧闭的大门半晌,缓缓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不怎么走运。”

中原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怎么了?是那些记忆被破坏了吗?”

赵医生伸手附上黄铜质地的门把手,语气里充满惋惜:“当初给你洗脑的人手段粗糙,并不在意对你大脑的影响。你可以这么理解——这扇门看起来还算完好,这是出于人体自我保护的有效机制。为了让记忆长廊不被乱窜的碎片破坏,引起精神层面的震荡,长廊总会维持表面上的完整。”

“但实际上……这扇门背后的世界已经被搅成灰烬了。”说完这句话后,赵医生转动把手,缓缓推开了这扇门。

中原中也本就在来之前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闻言并不太失望,但也不会感到轻松。就像赵医生所言,这些记忆已经被毁灭殆尽,留给他的只有看不见的空虚。

果不其然,大门刚一推开,就有一阵罡风袭来。两人连忙将手臂挡在面前,勉强睁眼往门后看去,只看到深不可测的黑暗。

赵医生艰难关上大门,将风暴隔绝在外,又带着中原中也走到下一扇门前。

黑色,黑色,仍旧是黑色。

直到两人停在大约是五岁时的记忆之门前,门后的景色才有了变化。

这一扇门后没有可怕的风暴,甚至没有任何空气的流动,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重物压缩成沉重的铅块。而在记忆深处的正中央,一个小小的、白橡色发的女孩站在某扇玻璃之后,睁着一双空虚的彩虹色眼睛,静静地看着玻璃另一侧的中原中也与赵医生,无悲无喜。

那是五岁的童磨,刚来到实验室,与五岁的中原中也初见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