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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赵公子,”她哑着嗓子……

在很久之前,久到还在天机院读书时,封澄曾和同窗一道去看过一台戏,叫白蛇传。

当时的挚友说:“这许仙见着白娘子的真身,便被吓死过去,可见他的感情不真,连挚爱之人的真面目都难以接受。”

彼时的封澄咬着茶杯边笑;“你怎么知道是许仙的感情不真,而不是白娘子的蛇身着实吓人呢?”

此时此刻,看着赵负雪,封澄莫名就想到了这一台戏。

她的样子,应该是无比骇人的,从赵负雪身后众陈家人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了。有几个胆子小的,登时便被吓软在地。

人魔嘶吼着,不满于猎物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同类所抢,她的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封澄转向她,指尖血木仓重新出现,她温声道:“躲远些,赵公子。”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赵负雪与那人魔过招时,只觉得那人魔的力量与肢体强度堪比天魔,而当那人魔对上真正的天魔时,却如同三岁稚子执刀砍向魁梧巨人一般。

赵负雪忽然想起封澄说的一句话。

她说,她修行至今,并未因修行而杀过一个人。

而血道,同族相食。

哪个肉体凡胎的、爹生娘养的修士,能强悍如封澄那个程度?海洛斯的爪子扣在她毫无防备的脖子上,竟连一道白印子都没留下。

只是血修,是不够的,修到极致、把整个大宋的人全吃了,也不够。

将他打得无比狼狈的人魔,在封澄的木仓下,竟然节节败退,而距离二人战场稍微近一些的人,竟连封澄扬起的魔气都遭受不住,大叫着便向后退去。

魔与魔的打斗,寂静无言,轰然雷鸣之下,那人魔的利刃被破成数片,紧接着竟被封澄一木仓砸进了地砖上,轰出了一个庞大无匹的窟窿!

于是众人惊悚无比地看到,这令众人伤亡惨重的人魔,被封澄数息,打得动弹不得了。

暴雨将大地上的血冲聚成一线,人的血,魔的血,分不清彼此,古安长街上张灯结彩,摊位却被淋得乱七八糟,上面也鲜红,下面也鲜红。

封澄漠然收回木仓,走向了愣在一旁的众人,陈氏众人与天机师瑟瑟发抖,随即反应过来:“救……救命啊——!”

他们发疯一般向后奔逃,骤然间便逃得无影无踪,封澄慢慢地走过去,走向了唯一一个没有逃离的人。

他的黑衣吸饱了血,雨水浇在他的身上,衣摆下带出一线的红。

封澄歪了歪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嗯?”

赵负雪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有许多反应,或者杀意,或者恐惧,或者当场和她划清立场,或者谢她救命之恩。

血修不可恕,魔族不可恕。

可看到这个木仓上淋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的魔时,赵负雪脑中竟然只有一句话。

“……头伸过来,有树叶。”

封澄一怔,随后慢慢地笑了。

面前的少女眨着眼睛,深黑的长睫下垂着雨珠:“赵公子可真会玩笑。”

在这种诡异的场景,赵负雪竟被这句话逗得勾起了嘴角。

巨坑里传来人魔的呛咳声,封澄抬起手来,摸了摸她探出来的角:“收不回去了,就这么上陈氏山庄吧,把他们做的事情一一清算。”

忽然间,她感觉到温热从这个原本不该有的器官上传来。

赵负雪不知何时,伸出了手,他的手上满是伤口,触碰她这只巨角的力道却是轻柔无比:“也挺好看的。”

一触既过,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向着砸进人魔的巨坑中走去:“走吧,去杀了陈风起。”

这一触,她的心口仿佛有蚂蚁细细软软地爬过,她看着赵负雪踉踉跄跄的背影,一时之间,她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越往陈氏山庄上走,暴雨越大,人魔被封澄绑在身边,似乎也是知道此人轻易招惹不得了,她面上虽露着威胁神色,脚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封澄的钳制而向前走着。

陈氏山庄,巍巍群山,屹立与暴雨之中,站在山脚下,便令人感觉自身渺小无比。

在见到陈氏山庄的山门时,人魔终于停下了挣扎,她站在山脚下,仰起头来看向山顶,目光中的泪水不停,但更为清晰的,却是隐隐作燃的怒火。

封澄摸了摸自己的角:“陈云还在里面吧?”

赵负雪默了默,将脸上面具取下,

不由分说地扣在了封澄面上:“戴着这个。”

他的脸被雨浇着,雨珠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向下滑落,眼睛却亮得像寒星,封澄被他扣了个正着,无奈道:“你的面具小了一些。”

这只怪异无比的鬼角着实占地方,赵负雪皱眉,凑过来给她调整。

这调整得倒是没问题,但……

封澄隐忍地吞了吞口水。

这个角,是轻易碰不得的。

赵负雪调整得认真,指数次擦过封澄的角,封澄呼吸一时有些急促,在赵负雪的手不知多少次碰到她的角后,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赵负雪的手。

“赵公子,”她哑着嗓子道,“别摸了。”

再摸就摸出事了,封澄忍着后半句没说。

赵负雪的手一停,他福至心灵地从封澄的脸色中读出了后半句的未竟之言,被封澄小心抓着的手登时像摸了火炭一样飞快地弹开了,他的脸上腾起一层薄红,手足无措道:“我我我我……!”

封澄揶揄道:“虽然是额外的部件,但该有的功能还是有的,赵公子,你耍流氓啊?”

赵负雪朦朦胧胧阅过的杂书中讲过,人形天魔的角,似乎是求偶之用,

堂堂君子,光风霁月地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喊耍流氓。偏生他做的事,又的确是无可辩驳的耍流氓。

又想到方才他摸了封澄的角,还跟了一句‘挺好看’,赵负雪就恨不得原地晕了才好。

所幸封澄也没有在这些事上继续调笑他的意思,她笑了笑,便抓着人魔继续往山上走去:“走吧,陈云向来擅长自己哄自己,即便是看到了,也只会当我是做了个惟妙惟肖的装扮。”

说来诡异,二人手上拖着的,是视陈家为仇的凶魔,屠了陈家也不意外,而这两人竟还担心鬼角会不会吓到陈云。

兴许是所有人手皆调去山下除魔的缘故,三人行走间,除了因大雨而格外泥泞的山路外,竟然是一路畅通无阻。颛安峰的寂静更是出乎二人的意料。

待二人踢开正殿的大门,却发现高堂之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一个疲惫的、苍老的中年人。

“你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了,”封澄道,“是在等什么人?”

见到陈风起的刹那,身边的人魔骤然爆发出非人的怒嚎,这声音尖锐而悲切,好像被切开喉管的鸟,又好像被拔去皮毛的兽,大雨骤然冲破了虚掩的房门,闪电雷光下,一个扭曲的影子不住地啸叫。

赵负雪道:“那个唱戏的呢?”

陈风起咳了两声,轻飘飘道:“关入地牢当日,便自戕了。”

死了?

听到这句话,人魔终于尖叫着扑了出去,封澄一时竟然按不住她,只见人魔手持断了一半的利刃,啸叫着冲着陈风起扑了过去,可临着刀切到他身上时,她却停住了。

陈风起八风不动,连躲开的迹象都没有。

“你怎么不动手了,”他嗤笑道,“这不是你活着死了,都想做到的事情吗?”

可那人魔却像僵住了一般,利刃悬于仇人头顶,却始终未落下。

赵负雪微微皱眉道:“难道人魔还对他还有旧情?”

但这人魔下手之狠绝,可全然不像尚存人性的模样,说到底,人魂的存在感近乎微弱,除了能清晰地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之外,并不能影响人魔做出什么行为来。

封澄道:“你与人魔交手时,她眼含热泪,可曾停过一次手?”

赵负雪默了默,轻轻地摇头。

封澄道;“魔的霸道,是人极难反抗的,她阻止不了这只魔乱行杀戮,自然也阻止不料魔的停手不杀——你信不信,如若她自己能拿主意,她无论如何也会把他杀了。”

赵负雪沉默了;“……”

他很想问,既然如此,她又是如何遏制住体内魔的本能,像人一样活下去的呢?

这得有多难,多痛苦呢?

封澄继续道:“魔停手了,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杀了他,她自己也活不下去。”

赵负雪的脸骤然一沉:“你是说,秽迹?”

封澄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再难解释。

已经只剩下本能的魔,是为何才会停手不杀的。

她身死化魔时,陈风起就在她的身边。

赵负雪喃喃道:“我说他开着古安龟祭,好像不怕死一样……原来是有这张底牌。”

果然,陈风起慢慢地站起来,那人魔的刀尖离他的头却越来越远,他讥讽道:“你我多年前一段孽情,竟令你如此之久,也不肯放开吗。”

“孽情?”封澄咬牙——只是人凡之情,怎么到陈风起嘴里就成了不堪的孽情。

“……师,师尊。”

霎时一道霹雳从穹顶轰然劈下,直轰得封澄傻在了原地。

什么?

赵负雪牙一咬,手便按在了腰间见素上:“伦理不顾,连自己的徒儿也下手,当真畜生。”

一旁的封澄心头猛地跳着,她不知为何,垂下了巨大的、恐怖的巨爪放在了赵负雪的手上:“……是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霹雳,封澄嘴角猛地一回头:“有人来了。”

步步沉重,魔气横生,这冲天的魔气,几乎蒙得人睁不开眼睛。

又一只魔。

第26章 第26章她忽然便嗅到了屋内不知……

随着全然陌生的魔气,还有来自少年人的怒吼:“我不放开!你不许上去!”

一听这个声音,封澄便脸色一沉:“陈云怎么在这里?”

变了脸色的不止封澄一个,听到陈云声嘶力竭的声音,陈风起一贯八风不动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裂纹,他也终于坐不住了,豁然起身,脸上竟然有了能称之为恐惧的神色。

只听陈风起怒吼一声,手上灵光爆现,猎鹰一样俯冲下来,人魔躲闪不及,竟然被他一记暴击冲了出去!

当真是舐犊情深,慈父心肠。

人魔正砸中堂中香炉,发出了沉重一声。

陈风起正要继续向山下去,不料一杆血色长枪却拦住了他,他的眼中闪过凶光,看向长枪的主人。

——这人戴着狰狞鬼面,手爪也惟妙惟肖地仿了恶鬼天魔的样子,提木仓既稳又有力,一见便是常年使长枪的人。

长枪,百兵之王。

修士之中,使什么武器的人都有,可使长枪的人却少,修士入道,大都是个风度翩翩、仙风道骨,兵器于其,只是个便于使用灵力的载体,木仓既不便携,又难使,故用者少之又少。

细细一琢磨,使长枪的,且使得好意思拿出来的,好像也只有天机军中那几人了。

短短一瞬,陈风起的脑中不知过了多少个来回,他按捺着心底的焦急与怒意,冷冰冰地打量着岿然不动的封澄。

一个女子,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没听说过有这号人。

“你是在拦我?”陈风起寒声道。

封澄不说话,赵负雪眯了眯眼:“下不去了,那唱戏的有古怪。”

唱戏的?

陈风起的脸霎时一阴:“有古怪?呵,就凭他陈絮!连点灵力都没有的废物!”

陈絮?

封澄自从方才开始,脸便一直阴着,她慢条斯理道:“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

这个儿子叫絮,那个儿子叫云。

絮者,与云形似,凭风而起,终落尘埃。

人魔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定住了,她艰难地爬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此时的她眼睛也不直了,目光也不凶狠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流到脸上,封澄

耳朵听得灵,依稀地分辨出,她喊的是个“阿絮”。

陈风起冷哼一声,作势便要向封澄劈去,不料一灰扑扑的东西猛地滚进来,陈风起定睛一看,猛地收住了手:“阿云!”

那灰扑扑的东西艰难地爬起来,抹了抹脸——正是陈云!

雨声越发地大了,这排山倒海的雨声与电闪雷鸣一同在颛安峰前交织。

在这电闪雷鸣声中,有一人缓步迈了进来。

不,已经不能说是人了。

来者穿着一身大红的戏服,面上戴着狰狞鬼面,喉咙处一道血口又长又骇人,上面还有结痂的血迹,他手上提着一把长刀——与其母的长刀一模一样。

“果然,”封澄的声音比从前凝重许多,“这个魔气,不像是人魔——是地魔。”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话,四周的魔气骤然纷乱无匹地笼罩在了这片颛安峰上,与之相对的,漫山灵秀风景霎时灰暗,溪流干涸,芳草枯黑,天地上下,唯有一片暗暗的红云。

这简直是今夜最坏的消息,封澄心道,无论来者是人魔还是天魔,她包管能把人捣死八百个来回,可偏偏地魔,是根本不吃武力这套的。

正在此时,她听见身边的陈云震撼道:“变成地魔,他怎么变成的地魔?宝华楼之地魔,尚且能说是众女之怨而生,他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成了地魔?”

赵负雪的脸色也说不上好:“今晚死了多少陈家人?”

陈云一怔:“……我,我还不知道,听说是,很多……”

很多就对了,赵负雪强运出灵力,见素上又有白光浮现,他站在了封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这就对了,这地方是陈家的地盘,出事的是陈家龟祭,死了不知多少的是陈家的人,成魔的又是陈家的血脉,他心中仇恨欲念皆足,人脉地脉血脉都有了,成地魔有什么问题?”

“我说他怎么那么痛快地要死,”封澄微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你还一路不死心地追着拦上来,”赵负雪又瞥了陈絮一眼,“说不准,陈絮一开始都不打算对你动手。”

“……”陈云被这人一呛,张了张嘴,沉默了。

陈絮,既颛安峰地魔,从容得像是大戏登台一样,行走身段,皆是当红花旦的风情。

可走到门口,颛安峰地魔却怔怔地定住了。

他见到了满脸血泪的母亲,她趴在地上,不住地向他爬行而来,颤抖着向他伸出手。

颛安峰地魔沉默了,他低着头,缓缓地跪了下去。

封澄蓦然心口一酸。

母子之间,上次见面,尚且母慈子孝,日子平淡,却有彼此相依为命。

而生死之别后,再次重逢,已是一人血泪,一人疯魔。

填平二人生死沟壑的累累血债,种种恶业,已经无法被忽视了。

“娘……娘亲……”

封澄猛地闭了眼睛。

赵负雪不动声色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在发抖。”

封澄涩然道:“有时候也觉得,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赵负雪怔了怔,他喉头滚动,方要说话时,却见封澄长枪一甩,恶狠狠道:“这畜生恶贯满盈,人事儿一点都没干,赶紧杀了。”

赵负雪:“……”

他哑然失笑,即将出口的宽慰便被吞了回去,封澄瞥见他含笑,心头也是有点沉。

师徒之情,的确够称得上一句孽情。

一旁的颛安峰地魔跪拜完,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将身边地母亲搀扶起来,面对着脸色铁青的陈风起,懒懒地丢出了一块破旧的木牌。

陈风起拿到木牌的刹那,脸色剧变。

颛安峰地魔款款道:“我的法则,只有一条。”

没有涂改,没有生僻字,没有奇怪的语言,没有隐藏线索。

“弑父。”

陈风起抖着手,拿着的木牌当啷一声落下,这个威风八面的陈家家主,终于颤抖着露出了苍老之色。

颛安峰地魔道:“如何,你是自己做,还是等法则反噬,落到我手里来?”

亮出来的法则都是这般凶残了,违反的可怖后果,可想而知。

陈云猛地扑过去,目眦欲裂道:“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是你爹啊!?”

他扑过去的刹那,一旁的何眷一把将他掀翻过去,冲着他呲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从前视若珍宝的儿子受了欺负,若放在平常,陈风起一定是回让对方知道“陈”字是为什么在西琼叫得这么大的,可他此时的脚却不住地发软,口中只不断地喃喃道:“眷儿,阿絮……我们一家人,至于……至于如此吗?”

“我,碰到你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突然间,一直只会流泪与沉默的人魔说话了。

她与魔的本能相挣扎,一人一魔抢夺着喉咙的操控权,故她说得格外缓慢,格外认真。

“你说,凡人,朝生暮死,修道,或可活得久一些。”

何眷慢慢地走近他。道:“我便拜你为师。”

陈风起眼睛睁大,不住地向后退。

两行血泪从她眼眶中落下。

“自始至终,孺慕敬仰。”

她的目中缓缓地流出血泪:“耳鬓厮磨,朝暮相伴,情深如许……师尊,借酒醉之名而走错屋子时,你口中这些妄言,自己可曾信上半句!”

颛安峰地魔阴寒道:“家主大人一夜滥情,**了对您老信任依赖的亲徒,哄骗几句,便骗得了一颗痴心,留了一个身无灵力的孽种,谁知转身,便迎娶了大家出身的高贵娘子。”

“你就是这么做人师尊的?”

陈风起不住摇头。

“随你入山后,我过得连你陈家的狗都不如,日日挨打,顿顿吃不饱饭,因为没有灵力,被你陈家的每一个人欺辱。”

他弯下腰,把木牌捡起来:“我不怕的,我以为我忍到长大,我就能逃出去,然后去找我娘,给我娘过好日子。”

陈风起步步后退:“不,儿子,好儿子——”

陡然长刀砍向了他的脚尖:“然后在你小儿子出生当日,你那妻子查到你的旧事,不敢信枕边人竟是个**亲徒的畜生!”

“于是你抢先一步,将我与娘亲除了。”

风起哀嚎道:“我错了——我们是一家人啊!”

颛安峰地魔冷笑一声:“陈家主,我在你手里死了两次,第一次我逃了,第二次,我的肉身已然归于了颛安峰地牢中,而你的亲徒,不是早在多年前,便被你一条白绫送了命吗?”

暴雨瓢泼,撒了进来。

“你在说一家人——可这儿,哪有你的一家人?我们分明是血仇。”

封澄沉默了。

这地魔规则的指向性越强,发挥的效力便越显著,现在这木牌上只刻了一条法则,完完全全是冲着陈风起去的,按理说,这里应该没有她与赵负雪的事情了才对。

可不知为何,封澄的心底总是不安。

她忽然便嗅到了屋内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药气与冷香。

这个味道,她闻到过的,在押陈絮上山时,她便闻到过这个味道了。

陡然间,陈风起摘下了手中指环,哀嚎道:“先生,先生……救命!!!”

封澄瞳孔骤然紧缩。

第27章 第27章你怎么成了这种混账

忽然间,四周的空气肉眼可见地微微一动。

这不可不谓之骇然——封澄当即变了脸色,煞气闪电似的包裹住身后的赵负雪,寒声道:“赵公子,闪开。”

这波动,赵负雪也熟知,当时封澄神兵天降似的出现前,四周也有这样微微一变的扭曲。

他不由得微微一皱眉——那里面的是什么东西,能让封澄都如此戒备?

陡然间,冲天的灵气从那扭曲的缝隙中轰然而出!

这恐怖的灵力,当即冲得众人站立不稳,陈风起却像见到救星一样,他向前膝行几步,虔诚又惶恐地叩拜道:“大人,您终于来了!”

来者身着不染一尘的白衣,眉目如画,周身是如霜雪般的森然寒意,只是这灵力着实骇然,竟将此地的魔气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寂静一片中,他从容笑道;“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一抬眼,众人一怔,当即大惊失

色:“赵公子!!?”

他竟长了一张赵负雪的脸!

赵负雪也是被这一番惊人之景怔得半日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来者,一张脸上满是茫然之色,喃喃道:“他怎么和我长得一样?”

其实细看来说,是不一样的,来者虽看起来像他,但光是站在那儿,便有一股静水沉渊般的内敛之气,赵负雪被他一比,竟然显得有些年轻毛躁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赵负雪,心下隐隐焦躁,忍不住看了封澄一眼。

封澄颜色正怒:“古安祸事,竟然有你的手笔!”

‘赵负雪’笑了,这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冤枉我了,”他道,“我可对畜生不感兴趣。”

此言一出,四座寂静,良久,陈絮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东西?”

‘赵负雪’回头,眼神一厉,只见颛安峰地魔猛地腾空而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他拍飞了了出去!

陈风起哆哆嗦嗦道:“大,大人,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啊!”

‘赵负雪’走向他,他莫名让人想到一条森白的蛇:“她要杀的人,我不会阻拦。”

陈风起急道:“你我契约未完,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听闻此言,‘赵负雪’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后将目光停在了封澄身后的赵负雪上,他很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这样,我替你解决个小东西,也不算是见死不救了。”

封澄当即甩枪入手:“你敢!”

‘赵负雪’却笑了,他鬼魅似的掠到封澄身后,随后赵负雪肩膀一空,随即眼前天旋地转!

二人竟然在众人面前凭空消失了,陈云一众皆惊骇不已,唯有封澄,心口重重一沉。

“进鬼界了。”她想。

辛苦叫来的救星,抓了个不相干的人便不见踪影了,陈风起的脸上终于又染上了恐惧之色,他的目光哆哆嗦嗦地移向面前的陈絮与何眷:“就,就非得这样吗?”

陈云从小都是听着父亲的丰功伟绩而长大的,在他眼中,父亲比天神还要高大不凡,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地哀求的父亲,一时之间,大脑中的冲击令他几乎傻了:“爹……”

话未出口,便被陈风起粗暴地打断:“你也过来,跪下!当时若不是你出生,我又何必杀了絮儿与阿眷!”

陈云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陈絮看了他一眼,漠然地移开了视线;“陈大人,在做爹这方面,你还真是一如始终地烂啊。”

陈风起哀求道:“我求你,我求求你,你不顾我,总得顾顾你娘吧?我若是死了,她的秽迹便没有了,她也会消失的!”

说到此处,陈絮的目光移向了何眷,他看了看,留恋地摇了摇头:“我将她生魂拉回,令她手下多生杀孽,已是不孝。”

何眷的喉咙又被人魔抢去了,她看向陈絮,半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种情况下,不死,是不行的,陈风起左右看看,忽然暴起,鱼死网破道:“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这么窝囊着死!”

刹那间,陈云目眦欲裂,痛嚎出生,陈絮好整以暇,似笑非笑,何眷目光冰冷,手上的断刀却隐隐抬起。

西琼第一剑的本源灵力,等闲地魔尚不得相抗,更何况他一个用了禁咒催出来的、新生的小小地魔。

而陈絮却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娘,”他道,“我要报仇了。”

可陈风起的攻击却未打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当空一道血光,他的身体一分两半,鲜血冲到了众人的面上,封澄站在他的身后,目光中是无机质的冰冷。

“不,不——!!”

封澄垂眸看着嚎出声音的陈云,手上的长枪又一次对准陈絮,他猝然睁开眼,目光与对面天魔的竖瞳相对。

她冷冷道:“我赶时间。”

***

赵负雪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身边众人皆无影无踪,颛安峰主殿还是那个颛安峰主殿,只是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他警惕不已地按在剑上,不料一把雪白的剑从他胸口当胸穿过!

这把剑他再熟悉不过——见素!

‘赵负雪’收剑,漠然走到了他的前面:“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没用。”

赵负雪吐出一口血来,他咬牙,飞快几下封住大穴,止住出血:“你这,岂不是,把自己骂了进去。”

不料‘赵负雪’似乎是颇为意外,他微微偏了偏头,嘲讽道:“哦?”

赵负雪抬眼死死盯着他,他从第一面时,心中便觉得诡异,见了这熟悉的灵气与当胸一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人会比自己更熟悉自己,他的剑,没人会比他自己更为熟悉。

“为什么?”赵负雪道。

‘赵负雪’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虽然没用,但脑子没烂到家,为什么?你接着猜猜。”

这个你猜,令赵负雪莫名地想到了封澄。

赵负雪强行将跑偏的神扯回,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剑柄上,他平复呼吸道:“让我继续猜猜——你比我长得老,灵力也是我现下不及的,你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多少年之后?”

‘赵负雪’垂着眼睛,唔了一声:“不错,八九不离十。”

随即,赵负雪又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赵负雪’含笑:“说。”

赵负雪感觉有些发冷,失血的感觉一点一点地侵袭他:“封澄,你认得她吗。”

‘赵负雪’一怔,随即又笑了:“怎么。”

“认不认得。”

赵负雪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那‘赵负雪’却不答他,只觉得很好笑似的,盯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少年赵负雪心中本就觉得封澄那到处跑火车的嘴不可信,世上哪有什么乱时之事。

见后日自己这般反应,他更是放下了心去。

‘赵负雪’抬起手来,平心而论,赵负雪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比他自己,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他并没有继续对他出手,他好像只是为了抬起手来,看自己手上的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