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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影安才发现,原来凌伊的行为也不会一直都规律稳定得像是人机一样。

他也才知道,她几乎听不出起伏的声线,还可以让人在某些时候一听到就开始呼吸困难到缓不过气。

平常的时候,除了实验,凌伊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和他交流。

总是需要顾影安先去问,她

才会去回答。

可在这种时候,她却偏偏会主动去“报备”。

顾影安不知道这又是凌伊从什么地方查到的参考资料,又或者说这是以她自己奇特的脑回路,所想出来的“体贴”。

他只知道,提前知道了她接下来会做的事情,并不能让自己更好的去承受。

那反而让顾影安忍不住提前的打哆嗦,甚至在心里不自控的去默数。

然后等待倒计时结束时会降临、又或者是因为他没能跟上时间正常的流速默数好,而提前或延后降临的刺激。

人都会有一些小癖好,顾影安不知道这是不是凌伊想看到的。

他无心去猜测。

顾影安总是没办法去抵抗凌伊主动的亲近,任由她把自己折腾到脱力。

然后不急不缓地伸手抚摸着他安抚。

顾影安趴伏在凌伊的身上,身体控制不住的不时痉挛,就连发丝都带着股湿热的潮意。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之后,像抓着浮木般用力抱着凌伊的顾影安才终于缓过了气来。

他的呼吸总算是没那么急促了,有些不自在地将脸埋进她的颈项,微抿起了被自己咬出了伤口的唇瓣。

太丢脸了……

凌伊偏头去蹭了一下他,不带半分涟漪的冷淡声音在他的耳畔炸响:“宝宝,我还有其它实验想让你帮忙。”

顾影安被她刺激得敏感的身体本能的因为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抖了一下,却又很快僵滞住。

世界就仿佛在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心音如响雷般疯狂跳动的心脏,在听到她吐出那些字句的一瞬间,就好似被冻住了,啪嗒砸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

顾影安猛地从凌伊的怀抱中挣扎离开,分不清是被怒气、还是被残留的晴潮染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

爱恨难明,怨怒难消。

顾影安的呼吸近乎完全失控,摇摇欲坠的身体更是无法支撑他沸腾的情绪去释放。

那些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把他刺激得眼前阵阵发黑。

凌伊伸手环住他的腰,很体贴似的,情绪平静稳定地给他顺气:“宝宝,别急,深呼吸。”

顾影安靠在她的肩膀上,抑制不住的颤抖,喉间溢出混沌到难以分辨的情绪,似笑似嘲:“……凌伊,我真的恨你。”

她的目光总是短暂的停留在他的身上,又很快的移开,像是注视着路边再寻常不过的草木,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恨她带给他的煎熬、痛苦、挣扎,恨她把他变成了这样,恨她和看工具一样毫无区别的冷淡,恨她的声音,恨她……为什么不在乎他。

凌伊没有回应顾影安的这句话,只是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水给他喂了一口,语气不带丝毫波澜:“宝宝,好点了吗?”

顾影安咬着牙,紧闭双眼,什么话都不想再去说了。

凌伊也没有再去询问。

她将事后安抚做得漫不经心又很到位,把他抱去清洗之后,就远离了那张糟糕到无法再被使用的床铺,带着他进了隔壁的卧室休息。

顾影安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已经很久没有被住过的卧室里,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重新铺上了干净的床单。

但他一周前打扫房间时,上面还什么都没有。

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嘲讽,顾影安忍不住蜷缩起来,身体像漏风的纸,仿佛轻轻一撕就会碎裂。

她可真行。

从一开始她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吧?

把这种更进一步的事情,视作着自己的实验需要进阶的筹码。

哈。

真好笑……

“宝宝,别哭。”

凌伊抱着他,安抚性的轻吻了一下。

他哭了吗?

顾影安迟钝地抬手,指腹间的湿意让他有些无力的阖上眼。

原来就算是异能者,也会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上的水元素。

黑暗和寒冷都侵袭上了四肢,让他觉得自己正在被拖进水中溺死,一点都喘不上气来。

凌伊抱着他亲吻,像是在试图抚平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耐心又温柔。

可睁开眼去看,那双眼眸里却依旧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很黑,很亮,却没有情绪,如同冰面上反射-出来的寒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顾影安是真的恨她,又在被她抱进怀中,贴上心口时,记吃不记打的忘记了那种仿佛把心脏按在刮丝器上反复摩擦、血肉模糊的感觉。

他还是没有去远离,在凌伊的怀中睡了过去。

手臂甚至都还本能的紧紧箍住她,就这样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的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

凌伊是个近乎完全不关注生活琐事的人,生物钟准得吓人不说,还没有任何睡眠障碍。

所以自然也不会去关注的,晚上睡觉时如果不拉上窗帘,会不会影响到别人的睡眠。

顾影安苍白的面孔被阳光照耀得近乎透明。

他虚焦的眼睛空茫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坐了起来。

习惯了危机四伏的末世生涯,让顾影安几乎没有睡眠质量可言,任何一点外部环境的变化都能够让他苏醒。

她从未关心过,自然不会记得他睡觉时会去拉窗帘。

顾影安低头看着凌伊,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一下。

他真的想杀死她,幻想着她的死亡会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却又舍不得去杀她,被她逼得步步后退,意荡神驰。

良久,顾影安才别开眼,从她的身边离开。

他已经不想去分辨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没有意义,

顾影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彻底麻木、损坏了,以至于无法再去拥有正常的判断能力。

被高高吊起的心,除了被一直攥住,又或是摔得粉碎,不会再有第三条出路。

她没有疯,却快把他逼疯了。

顾影安给自己穿好衣服,把身上的那些痕迹全部都遮挡住。

颈项间的咬痕却无法被掩盖。

凌伊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像是觉得这样就会让他爽,连胸口都没有被放过,留下了很多痕迹。

他本来就白得像吸血鬼一样,这下被糟蹋得就更像是被烙印了标记的奴隶,完全不像是可以活在阳光下的人。

凌伊迟早会把他玩死的。

顾影安收回视线,懒得去用异能让它们消失,走出了卧室,静静坐在沙发上发呆。

才五点而已。

他空茫的瞳孔毫无焦距,直到快到凌伊起床的时间,才下意识地走进了厨房。

顾影安自嘲的想,他真是没救了。

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凌伊这种人。

又怎么会有他这种人。

第106章 第106章分不清看向凌伊的目光……

顾影安没办法不去介意凌伊那些目的性强烈的行为,却也同样没有办法不去配合凌伊想要去做的实验。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连这一点价值都没有了的话,那等待自己的就必然是会被舍弃的命运。

就如同燃烧殆尽的烟花,短暂的绚烂过后,留下的只会是一堆无人问津的残骸。

骨子里就冷心冷肺的人,绝不可能对没有价值的人网开一面。

哪怕维系着现在这种局面的代价,是让自己身心俱疲,顾影安也依旧没办法去舍弃。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突然想开,去选择放弃,去结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

但绝不是现在。

好在比起治疗异能所带来的磨难,其它异能的研究方向倒是并不怎么需要去通过折磨宿主来达成,不然顾影安还真的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还可以坚持多久。

毕竟没有人能够去忍受每一天都在死线上徘徊。

然而就算是如此,他也依旧还是被折腾得不轻。

顾影安觉得自己给凌伊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有冤枉她,在折磨人这一方面,她是真的很有天赋。

哪怕她的本意或许并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考量过,可带来的结果却总是都是趋同的。

“博士……”

顾影安将头埋在了

她的膝间,身体所有的部位几乎都在小幅度的颤着,连声音都在不自控的抖,“放过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泡发了。

躯体就犹如被吸满了水的海绵,甚至都不需要去挤压,仅仅只是说话拉扯着声带的轻微动静,就能感受到被晃动出来的水声。

凌伊最近都在测试异能者对自己所拥有的异能的耐受度。

于是她让顾影安将水系异能填满自己的身体,然后维持现状不动。

类似的实验,凌伊做过不止一次。

譬如顾影安的金属异能,就被对方要求覆盖到过自己的全身。

那就像是一尊自我束缚着的雕像,被一动不动的放置着,连眨眼都无法去做到。

当时那种煎熬的感觉,顾影安曾以为已经是极限了。

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体会到更加糟糕的体验。

她简直是将他的异能玩出花来了。

“宝宝,再坚持一下。”

凌伊轻柔地抚摸着顾影安的柔软的发丝,被刻意放轻的声音,有一种能够把人蒙骗得晕头转向的蛊惑力。

然而再容易上当的人,也不可能会天天都一头栽进坑里不长教训。

顾影安是真的快被折磨崩溃了,语无伦次地求她:“我不行了,我已经到极限了,可以了吧,快一天了,我真的快要……”

“宝宝,不许哭。”

凌伊修长有力的手指捻起着顾影安的下颌,注视着他,不紧不慢的语速像是安慰,又像是警告,

“有水分流失出来,实验就算是失败了。宝宝,你也不想再来一次吧?”

“可是我真的……”

顾影安就像是已经忘记了,异能其实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

明明不需要去听从命令自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非要去祈求,去从她这里得到允许。

他甚至在哀求时本能地憋住了眼泪,一双妖异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她,眼珠看上去就好似被浸泡在了血水中一样。

比起博取怜惜的祈求,顾影安看上去反而更像是已经疯掉了的恶鬼。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分清,自己看向对方的目光,究竟是出于爱欲恨欲还是杀欲。

“你可以的。”

凌伊俯身凑近顾影安,轻吻上他的唇角,“宝宝,坚持下去,直到异能失控好不好?”

顾影安恍惚了一下。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心神却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等到意识回笼时,就听见自己喉口已经不自觉吐出了一个“好”字。

“……”

顾影安无话可说。

他低垂着眼帘,苍白又水润的唇紧紧抿着,身体抖得厉害,眼睛也更红了。

攥住凌伊衣摆的手,青筋也顺着腕骨嶙峋暴起,仿佛被绷紧到极致,随时都会断裂的琴弦。

但明明都看上去都那么难受了,他的身上却干爽得没有一滴汗溢出来。

那弹性水润的苍白皮肤,在光线下甚至泛着莹润饱满的光泽。

凌伊的掌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发顶抚摸着,节奏平缓轻柔。

她身上浅淡的化学药剂的气味,和从始至终都平稳的气息,让顾影安剧烈波动的心情又重新沉淀了下去。

一个稳定的心态,显然会让实验出现波折的概率更小。

这是她毫不遮掩的小把戏。

顾影安低垂下去的羽睫重新抬起,怔怔看向凌伊。

她没有摘下眼镜,镜片柔化了凤眼的锐利,配合着她手里不紧不慢抚摸的动作,有种奇异的从容和无法掩盖的淡漠。

凌伊的动作舒缓,像是在抚摸着某种温顺的大体型宠物,疏远又亲昵地问他:“宝宝,要抱吗?”

顾影安抗拒摇头。

他讨厌这种目的性强烈的安慰。

顾影安仰着头,脆弱的颈项纤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折断,双腿更是早已因为使不上力而抵在了地上。

他轻而缓的小口呼吸着,任由对方将自己的脑袋重新放回了膝上。

顾影安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只有还能勉强操控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凌伊,我真恨你……”

“宝宝,保存一下-体力,不要说话了。”

凌伊完全没有在意他口中的话,只是语气冷淡的打断。

她总是这样置若罔闻,将他的情绪都归纳成毫无意义的垃圾,从来都不会去放在心上。

被草草打断的语言让顾影安抿起唇角,只有阵阵呼吸被传递着。

他疲惫地阖上眼,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

没有心的人,真的会被打动吗?

但顾影安很快就没有心思去伤怀什么了。

才在凌伊腿间趴了没一会儿,他的眉宇就已经难受得皱得更紧了。

他急躁地抬起头看她,忍不住张了张唇。

“不可以。”

凌伊抓着他的发丝,镜片下的眼神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宝宝,你还可以坚持的。”

顾影安崩溃地小幅度摇头。

但她却只是说:“还有力气摇头,怎么能算到极限了?”

顾影安的眼睛更红了,仿佛已经被逼入了绝境的困兽,随时都有可能脱笼而出,去撕咬那豢养着自己的主人。

他的喉结剧烈活动了两下,身体却仍然还死死地被钉在原地,只有目光始终都锁在她的身上。

似恨,似憎,又渴望又排斥。

像只不想低头,却控制不住摇尾巴的狼。

凌伊没有再让他再趴回去,一手钳制住他的下颌,让他注视着自己,另一只手重新去抚摸他。

这样简单的顺毛方式,对顾影安来说却是百用百灵。

明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就连牙齿都开始打架,他却还在咬牙坚持。

顾影安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被精神力锁住的水元素仿佛已经在体内沸腾了起来。

他的思绪混沌至极,盯着凌伊的视线也开始模糊,呼吸又急又乱。

从一开始的重影,到将她描绘成择人而嗜的狰狞怪物,再到最后视野彻底陷入了黑暗。

在眼前无法视物的那一刹那,灭顶之灾一般的巨浪将顾影安完全淹没在了其中。

他的脊背猛地一颤,仿若人体喷泉一样,眼睛、嘴巴、耳朵乃至于是毛孔……

失控的水系异能让他的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向外溢着水,哗啦啦的淋在地上。

眨眼功夫,身下就积蓄了出了一滩水洼。

凌伊扶住顾影安的肩膀,让他不至于彻底倾倒下去。

他失去焦距的瞳孔震颤着,像是已经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只是抖动着、抽搐着。

分不出是眼泪还是单纯的水流,从他的脸上静静流淌了下去。

那苍白如纸的颓艳面孔,妖异得像是用色大胆的油画,描摹着画家对恶鬼的瑰奇臆想,森森的鬼气中带着某种扭曲的恶意。

失神了好久,顾影安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他的水系异能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眼角、耳道乃至于其它地方,直到现在都还在小幅度的淌着水,让他难受得直抖。

可就算是糟糕成了这样,也还是没能得来丝毫爱怜。

在他不再需要搀扶后,凌伊就抽出了笔记本去记录起了数据。

顾影安沉默地收回视线,低头看向着水泊中被涟漪切割得扭曲的自己。

他感觉到源源不断、不算湍急的水流,顺着自己的脊背、前胸流下,在身体的沟壑处蜿蜒离开,汇入进水泊里。

被洇湿成了暗色的衣物紧贴在他清瘦的长腿上,不断漫开的水流,以他为中心扩散,看上去就像是失-禁了一样。

他的身体好像已经彻底坏掉了。

不是临时性的,而是永久性的。

他完了。

好一会儿,凌伊才终于收起了笔记,朝他招手:“宝宝,过来。”

顾影安盯着她毫无变化的神情,良久,才颤抖地攀爬过去。

凌伊摸了摸他湿透的发丝,低头轻吻过去。

他湿润的唇仍在向外淌着水液,混杂着眼角溢出的、分不清是

什么的水液,让亲吻都夹杂着很重的水渍声。

“还在出水啊?”

凌伊摸了摸他的脸,似乎有点意外他的异能会失控到这种程度。

她摘下眼镜,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宝宝,现在你那里也会喷水吗?”

带着些下三白的凤眼在居高临下地看人时,就仿佛对眼前的人存在着某种几乎要宣之于口的恶意。

也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会。”

顾影安扯动了一下唇角,分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带着失控的低哑,极轻地问她,“要试试吗?”

这样的要求,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就像是在索要着某种补偿一样。

凌伊没有拒绝,只是说:“宝宝,那你躺下去,把腿放到椅子上来好不好?”

顾影安没说话,只是让自己向后仰去的身体重重地砸进了水泊中。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更多干燥的地面,他偏长的乌黑发丝浮动在水中,像暗色的血。

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顾影安伸出手,自欺欺人般挡在了脸上。

其实在针对治疗异能的研究结束之后,凌伊的手段就已经怀柔了很多。

然而这不是说她削减了实验的频率,而是她开始将实验与另一些事情开始联系在一起。

仿佛实验只是出于某种情趣,其它事情才只是顺带。

但顾影安不可能会不清楚,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这么费尽心思,至少也说明,她确实也有着一些其它层面上的欲望吧?

顾影安不知道。

他只是任由自己躺在被自己制造出来的水泊里,像是沉入进深渊沼泽般,无从去挣脱。

只能从唇舌间泄露着隐隐的软弱泣音。

被水系异能失衡摆弄得糟糕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外吐着水,又本能的去吸收着周围空气中的水分,补充着人体缺失的生命之源。

以至于这种糟糕的症状,始终都无法停歇的一直延续着。

顾影安又开始失去意识了。

他混乱的思绪让他只能去遵从本能,难受地爬进了她的怀里,抓着她的衣襟急促的呼吸着。

他的眼角还在不停地淌着泪,从下巴坠落到了她身上去。

凌伊拍了拍他的脊背,任由他还在溢水的身体将身下的椅垫彻底打湿。

“我恨你……”

不曾被爱护,又无法说出心底话的恶鬼,只一味滥用着恨去掩饰着自己的软弱。

第107章 第107章不是进入了倦怠期,而……

异能失控所带来的弊端,让顾影安看上去就像是被溺死后从湖泊中爬出来的水鬼一样。

哪怕什么都不去做,他经过的地方也会留下一地湿冷晶亮的水痕。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上很长的时间,就被凌伊研制出来的药剂给治疗好了。

顾影安其实并不能确定,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特意去研究出让异能恢复正常的药剂。

是因为他走到哪里都会留下水痕的情况影响到她做实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顾影安无从得知。

他更没办法知道,为什么药剂也没能完全消弭掉异能失控带来的副作用。

——在身体遭受到激烈的刺激时,他身体的某些地方依旧还是会变得像喷泉一样,根本控制不住水流的涌动。

过去顾影安虽然也会去用异能来润滑,但那是建立在他主动使用异能的前提下的。

男性的身体到底没有那种功能,无法自行分泌水液。

但现在的他却像是一个已经被改造好的玩具,身体自然而然就会随着情-动产生着无法被遮掩的反应。

顾影安没有去质问凌伊,这究竟是她故意保留下来的“彩蛋”,还是她真的也无能为力。

毕竟真的问出什么来了,对他来说反而没好处。

所以他只能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后,隐忍地挡住脸,试图去掩盖自己的难堪和耻意,却往往又会被对方无情的捉开手。

凌伊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有时候会不戴眼镜。

这种时候她看过来的目光往往会像是在看狗一样,正常的语言在那张攻击性很强的面孔下,也会变得轻蔑嘲讽;

有时候她不会去摘掉眼镜,看过来时就好似在注视着一个被使用得快要报废的工具,冷漠的评估着他的剩余使用价值。

总之,都不是在看一个与自己缠绵后的人,该有的表情。

顾影安一开始还会去猜疑些什么,时间一久,却反倒是已经习惯了。

又或者说是认命了。

反正,凌伊不就是那样的人吗?

与其去相信她会做出什么正常人会做的行为,还不如去祈祷等她的研究结束后,说不定会收敛一些行为。

只是或许是因为需要研究的异能数量太多、难度太高的缘故,这一次的实验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却依旧还是没有结束。

不过实验越到后期,需要顾影安去配合的情况倒是越少。

更多时候,反而是凌伊独自呆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间更多。

按理来说,顾影安该为此去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得到短暂的解脱,而放松下来才是。

然而他却反而开始觉得有些寂寞、不适应了。

如同某种戒断反应,他突然发现,比起那些被折磨的日子,他更接受不了什么交集都没有。

但凌伊显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如果不是人类的生理需求限制着她,她甚至可以做到一整天都不出实验室的大门,毫不在意其它。

因此,随着研究不再需要用到顾影安,他们也仿佛变成了只是住在一起、仅是点头之交的室友一般。

那不是进入了倦怠期,更像是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然而要说凌伊是用完就扔,似乎也并没有。

她依旧还是会每天都抱着他同床共枕,但也仅仅只是同床共枕而已。

凌伊不可能会让自己因为其它事情被耽误掉睡眠,影响到自己白天做实验。

顾影安不喜欢这样,可有可无的仿佛连当个背景板都显得多余。

他的目光落在每天按时回家、却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凌伊,喉头滚动了一下:“我今天要出门一趟。”

凌伊嗯了一声,并没有去在意。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限制过他出门的权限了。

在凌伊眼里,出门收集物资,其实也是一种浪费自己时间的行为。

所以在顾影安代劳后,她就再没有出过门,几乎将自己焊死在了实验室里。

她的人生仿佛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顾影安见凌伊同意,也不再出声,只默默吃着饭。

如从前他预料的那样,他们没有共同语言,所以他和她也没有任何能够触碰到彼此灵魂的交流。

顾影安看不懂凌伊进行的实验,她也从来都没有产生过探索他内心的欲望。

或许在她眼中,那毫无意义。

所以只要离开了实验,他们就失去了连接彼此的桥梁。

顾影安不愿意他们的关系仅仅止步于此。

明明,她之前对他也没有这么冷淡的。

……

“博士,吃完之后,可以先别走吗?”

凌伊闻言,抬眼看向顾影安。

他的眼底藏着几分不算明显的忐忑,睫羽颤动得有些频繁。

相处得越久,他就越放松,原本可以隐藏好的情绪总是会不自觉泄露出来几分,偏偏自己还毫无所觉。

“可以。”

凌伊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平淡地应了下来。

预想中出师不利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这让顾影安不禁放松了一些。

但他漂泊浮动的心却仍然还是被高高吊起着,没有全然安心。

凌伊没有去询问顾影安要做什么,他也没有再开口,直到将碗筷都收拾进了厨房,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她也不好奇,只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指节漫不经心地叩击在大腿上,好似在思考着接下来打算去进行的实验。

“博士……”

逼近的脚步声没有让凌伊睁开眼。

直到听见了他的呼唤,她才抬眼看了过去。

出人意料的画面印入了眼帘。

凌伊的眼底微微掀起了波澜,不动声色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顾影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纯澈洁白的蕾丝包裹在了他的身上,明显的女款,是他过去连最简洁的款式都无法接受的类型。

他的腕骨上甚至都套上了蕾丝手环,劲瘦苍白的躯体在蕾丝的衬托下,像是被恶人拐进了肮脏场合的小白兔。

发丝间还垂着一对毛绒绒的兔耳朵。

天然、无辜、纯欲。

但那双潋滟阴翳的桃花眼,却又让人忍不住猜测,他说不定是故意走入进那样的场合中去的。

顾影安有些不自在地垂了垂眼。

他有些僵硬的蹲在凌伊面前,略带颤意的声线强作镇定:“喜欢吗?”

空气都似乎因为他的询问而凝固了两秒。

另样的沉默让他的脸上浮出了明显的湿红色泽,像是气恼,又像是难堪。

“宝宝,你今天好漂亮……”

凌伊注视着他,伸手抚上了他滚烫的脸颊,说出的话却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这样的举动对顾影安来说,显然已经是属于大胆出格、需要付出很大勇气的行为了。

哪怕他没有去选择那种特意为了某些事情而准备的服装,仅仅只是一套最普通的女式内衣。

但那种由内而外的强烈羞耻感,依旧还是让他有些退缩。

但凌伊的话硬生生让他定在了原地。

顾影安喉口发紧。

他强行去忽略那些别扭的感觉,跨坐到她的身上低头亲了上去。

凌伊从容地回应着他。

她在这方面向来都没有什么侵略性,从来都没有那种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的浓烈欲求。

反而总是不紧不慢,无论另一方怎么索求,都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进行,就好像是正在进行着某种需要耐心和平稳心态的实验,看不出一点急迫。

然而就算如此,凌伊也依旧可以把另一方变成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软弱祈求怜爱的困兽。

顾影安的急躁和索取,很快就被她从容不迫的举动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呼吸急促着,却又乖顺的呆在她怀里,任由她掌控着节奏。

凌伊的行为几乎让人无法产生一点点对于浪漫和美好的幻想,只会生出一种被器械侵的冰冷和窒息。

还有那双始终底色冷静的眼瞳,超然物外的凝视。

顾影安对上她的目光,本能地摘掉了她的眼睛。

比起被镜片遮掩了锋芒、显得毫无波澜的神情,有时候他反而会更喜欢镜片后那双,仿佛正居高临下轻蔑审视着自己的错觉。

那至少证明她好歹看入眼了,不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凌伊是顾影安见过的摘掉眼镜和戴上眼镜后,差别最大的人。

她似乎是顾忌着还要回实验室,把他深吻到呼吸急促,就停下来安抚。

这是只有准备结束时,她才会进行的行为。

顾影安对凌伊的一些举动很了解,他的喉结缓慢地轻滚,轻声说:“我从外面带回来了很多玩具……”

“嗯?”

“……要试试吗?”

顾影安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她,呼吸都不禁凝住了,心脏跳动得很夸张。

让她在实验和自己之间选择后者,这样大胆的行为让他甚至都产生了几分晕眩感,手心控制不住地冒汗。

她似乎笑了一下,又可能并没有,只是伸手将他圈紧了几分,“好啊。”

……

对顾影安来说,这一晚上过得尤其漫长。

他翻遍了整座城市,才找到的还可以被正常使用的玩具,被凌伊以做实验一般的严谨的态度,放到了他身上使用着。

顾影安不是个容易掉眼泪的人,却在这种情况下哭得几乎停不下来。

他涌出来的泪水几乎打湿了整张床,湿腻的流淌到了地下。

她很少会在这种事情上玩花样,可以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不会玩花样了。

顾影安很少被凌伊这样刺激过。

以至于哪怕是以异能者那样强大的体质,他第二天早上都没能按时起来。

但凌伊却一如往常的进了实验室。

顾影安并不觉得失望。

很多时候,他都不得不去怀疑,凌伊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的实验进行得更加顺利。

但如果这样一个眼里只有实验的人,却因为自己而选择了舍弃实验呢?

就算那只是对身体的沉迷,可至少这也证实了,她只是难以被窥见情绪,却并不是毫无欲望。

“呵……”

顾影安静静躺在床上,蓦地笑了一下。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撑起仿佛仍残留着酥麻的手臂起床,却在移动时不由僵滞了一瞬。

这并不是因为玩得太激烈,而出现了身体损伤。

以凌伊对人体的了解和对异能者体魄的认知,还有治疗异能对伤势的强大恢复力,顾影安是不可能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他僵住,只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身体内,还有着玩具没有被她取出来。

凌伊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做实验的人对待任何事情也都会很严谨,几乎不会去遗漏掉某些东西。

所以这只能说明,她是故意留下来的。

顾影安轻抿唇角。

她竟然也会做这种事……

他垂下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慢吞吞穿好衣服遮住自己痕迹斑驳暧昧的身体。

顾影安微红着脸忍受着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将隔壁房间凌乱摆放的床上用品都整理收纳好。

然而找了半天,却依旧没有看到控制那件玩具的遥控。

顾影安表情难得的空白了一瞬,才缓缓回神。

这种东西应该是有距离限制的吧?

顾影安有些不安,他对这方面的耐受其实很一般,不然也不至于总是在凌伊手里崩溃。

他担惊受怕了一上午,直到凌伊回来吃饭时,都没有感受到过突然降临的折磨,稍稍有些安心。

却又因为她的回归而很快又悬了起来。

只要没看到遥控,他就很难彻底放心。

而事实证明,顾影安的不放心是很有道理的。

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桌面上,明明衣着完整,他却觉得更加难以忍受。

顾影安无法阻止凌伊的行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却没办法去控制身体的抖动。

他好像觉得很丢脸似的,试图去阻止自己暴露异常。

“宝宝,到我怀里来。”凌伊放下筷子。

他迟钝了两秒,才终于扶着桌子站起来,刚想要走近,却突地哼了一声,在半路跪了下去。

最终顾影安也还是没能到她怀里去,只是颤抖的伏在她的膝上,像只小宠物一般,雾蒙蒙的桃花眼控诉地看着她。

凌伊笑了:“宝宝,好听话啊……”

顾影安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抖得更厉害了。

他闭上眼,长睫轻颤。

顾影安忍不住想,他现在像什么呢?

“宝宝,张嘴,我喂你吃。”

顾影安嘴唇微颤,低哑的嗓音潮湿地骂了一句:“你他*想玩死我?”

但他还是顺服地仰起头,红得像浸泡在血水里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她。

看了会儿,又忍不住笑了,某种炙热滚烫的情绪缠绕在了凌伊身上。

第108章 第108章他用极地声音问:“你……

在末世中摸爬滚打多年的顾影安,并不是个对感情有着正确认知的人。

那些不甚清晰的、在末世没有降临前的那些记忆,只让被末世生涯磨砺得戾气深重的他,还隐约记得自己曾经活在过阳

光下。

这让顾影安自然也不记得自己从过去的文明社会中学到过什么。

那些都在日复一日的生死挣扎中,被主动舍弃。

所以顾影安分不清什么行为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以至于在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去让凌伊舍弃实验而选择自己后,就下意识形成了依赖,把这当成了留住她的手段。

让一个一直以来都以实验为重、目光从来不会放在其它事情上的人,为了自己而放弃实验,这很难不让人产生自己或许更重要的错觉。

顾影安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哪怕糖里掺着毒。

他像是个被魔鬼蛊惑、欲望横生的堕落之徒,再升不起一点的警惕和防备,频繁的去用这种见不得光的办法挽留凌伊。

每一次的成功,都让他忍不住感到窃喜、感到满足,再想不起其它。

顾影安沉迷于凌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手,为了自己而放弃原定的计划。

他很清楚,以凌伊的性格来说,这种程度的偏向,就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在意了。

哪怕他的身体因此变得很糟糕,异能也完全沦为了某种情趣,他也依旧没能清醒,满心只剩下了被放在首位的满足。

凌伊也确实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她向来都做不到放过送上门的小点心这种事情。

就更别提顾影安还拥有治疗异能,令他满血复活得极其迅速,也可以让她玩得足够尽兴。

只是肉吃得多了,总是会有腻的时候。

尤其是当对方黔驴技穷,已经彻底迷失在其中,再不能感受到不安的时候。

末世生涯塑造出来的三观,让顾影安在自我物化这方面,远比其他世界基石要擅长得多。

他的思维早就适应了末世后强者为尊的规则。

所以当有人能够全方位压制住他时,哪怕嘴上不服气,但他的内心深处,实则也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可以任由对方处置的战利品。

无论是反感还是排斥,最终他都可以去默认接受,顺从对方的意志将自己双手奉上。

但凌伊没有去缝补的想法。

她低头去看他,目光专注地凝视着这具在自己怀里颤抖得很厉害的湿滑身体,慢慢抚着。

等到顾影安平静下来了一些,抖得没那么厉害时,凌伊才将指尖移动到了他的颈项。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内部装载了很多东西、重量有些压手的金属环被突然卸了下来。

顾影安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凌伊做了什么。

他下意识摸上了脖颈,空荡荡的感觉让早已习惯了金属环存在的他有些不适应。

顾影安水润的桃花眼看向凌伊。

她怎么突然摘掉的,是终于对他……

顾影安忍不住浮想联翩,然而唇角的笑弧还没能完全绽开,就听见凌伊平直冷淡的声音传进耳畔:“实验体,恭喜,你自由了。”

“……什么?”

他怔住,像是傻掉了一样,余韵未消的脸上带着茫然和下意识的依恋。

“我的研究已经结束了,不需要再去收集更多的数据。”

凌伊漫不经心地摸了摸顾影安热度未消、红得像桃花妖一般的脸,“你自由了。”

“……”

顾影安湿痕未干的身体猛地从她身上离开,额前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上,瞳孔里浮动着不愿接受现实的惊怒和委屈。

他勉强压抑着火气盯着凌伊:“你刚刚才和我……你现在说我自由了?”

她的声音毫无情绪:“我配合得还不够吗?”

“你觉得不够的话,我会额外再支付你从丧尸身上提取出来帮助异能进化的脑核。”

“……哈?”

顾影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听到了某个荒谬至极的笑话,让他在这种情形下,竟然真的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他用力地抓住凌伊的肩膀,布满血丝的桃花眼戾气难消,“你和我发生过那么多次关系,是因为你把这种事情当成了报酬?”

“……不是因为你喜欢?”

面对他的质问,凌伊依旧波澜不惊,无波动地说了句:“我抛下实验去配合你玩上好几个小时,你觉得会是单纯因为个人喜恶?”

对一个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从来都不会觉得腻烦的人来说,放下实验去选择做别的事情,听上去就不像是以当事人的性格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对已经动情的人来说,比起去质疑深究背后的真相,显然是更愿意去相信对方只是被自己吸引到了而已。

顾影安摇摇欲坠地看着她,颤抖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嘴唇开合间却吐不出字句来,只剩下了失控的呼吸落在两人之间。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问了出来:“那你之前说的那些……”

但顾影安甚至没能将疑问完全说出口,在看到凌伊那深如潭水却始终平淡的眼神后,就已经明白了答案。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她所做的那些怪异的、反常的行为,其实都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去配合实验?

难怪她从始至终都眼神冷静。

顾影安甚至怀疑过她是面瘫,都没有去怀疑过,她其实从来都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她竟然把自己的身体都变成了完成实验的交易品。

太可笑了。

顾影安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被捏碎掉了。

剧烈情绪难以止歇的冲上大脑,沸腾得几乎灼烧掉理智,却偏偏又让他一直发热的头脑,在巨大的痛楚中反而清醒了过来。

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让他呼吸不畅得越发厉害,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被她给逼死了。

顾影安的喉间溢出破碎的泣音,声音很轻地传了出来,死死盯着她:“凌伊,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她抬眼,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眼瞳没有丝毫的情绪,也没有做出任何要开口的行为。

“哈……”

顾影安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这种境地,他的眼泪反而一滴都掉不出来,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用极轻的声音呢喃着:“你身上是不是就只有一张皮是人?”

不然的话,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顾影安湿冷的身体不知是因为哪一种情绪在弥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紧绷的情绪在刹那间就断裂开了来,被舍弃的痛苦和欺骗带来的恨意,让他急速凝聚出异能,猛地袭向了凌伊。

金属尖锥飞快的靠近了她的眼球。

这样危险的局面下,凌伊却连眨动眼睛的动作都不曾有过,不畏不惧,只静静看着异能在空中缓缓消散。

虽然顾影安也没有想过要杀死她,然而此刻的情况却并不是他主动散去异能造成。

——异能在即将命中时,就自行消耗了。

顾影安想扯动嘴角,却根本没办法做到。

他突然就明白了,仿佛一瞬间清醒过来的梦:“……难怪你今天才开这个口。”

凌伊彻底研究出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任何异能都无法再近她的身,一靠近就会自行消解。

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去顾忌真相揭露之后,他会不会失去理智对她下杀手。

如果凌伊现在没有研究出来这种东西,她说不定还会在和他继续纠缠下去,把他当傻子一样哄骗。

一开始她就想好了要怎么利用他的感情来达成目的,也清楚摊牌后他会做出的行为。

所以她有条不紊,直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去选择结束这一切。

哪怕她不结束,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可仅仅只是因为他不能再给她的实验带来任何帮助,反而还会因为粘人去干扰到她做实验。

所以她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舍弃。

顾影安不认为凌伊对自己的身体毫无兴趣,那不可能,她自己分明也玩得很尽兴。

他对她的嗜好了解得很清楚,不然也不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身体留住她。

然而一个消乏解闷的玩具,又哪里能够和她的实验相提并论呢?

他不加收敛的痴缠,在她眼里反而成了必须要舍弃阻碍。

哪怕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其实可以去制止。

但凌伊把他当成了不稳定因素,不想再花费心思去哄他,所以选择了放弃对他身体微不足道的喜爱。

真好笑。

顾影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又像是痛到无法再做出任何反应来,颤抖又麻木地给自己一件件穿上衣服。

顾影安走向门口,扭头回望了她最后一眼:“凌伊,我真恨你。”

恨她的绝情,恨她的利用,恨她利用得不够彻底,选择了半途而废。

顾影安没有去关注她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

反正不用想也知道,凌伊肯定是毫无反应的。

她从来都不在乎他的情绪,除非会影响到她的实验。

顾影安步履不快,像是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觉得他简直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凌伊甚至都没有撒下太多的鱼饵,甚至行为还那么的错漏百出,演技糟糕成了那样。

可他竟然直到对方主动揭露,才终于意识到了真相。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情?

又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除了披着一张人-皮,她到底还有哪里像个人?

那些沸腾的情绪煎炸着顾影安,让他觉得想吐、恶心、愤怒、委屈……

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顾影安无法冷静下来。

他甚至想要立刻转身回去和凌伊同归于尽,又清楚对方既然敢摊牌,就必定早就做好了防范措施,不给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多智近妖、谨慎冷酷的人,怎么可能不去预设最坏的结局?

顾影安自嘲地想,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放一个定时炸-弹毫无束缚的离开自己的视线呢?

除非这个人已经毫无威胁了。

之前他那么顺服,凌伊让做什么他都不反抗,她也没有想过拿掉金属环,现在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放他自由就拿走了?

这种理由顾影安再天真,都不可能再去相信了。

这是一种相当残酷的认知,让他清楚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在挣扎、在陷落。

顾影安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忘掉。

可他要怎么去遗忘?

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他隐秘的一切,还有什么是凌伊没有上手玩过的?

她都不觉得好笑吗?

都把他玩烂了,最后想结束了,就轻飘飘的和他说他自由了。

一点都没有去顾及过他是什么想法。

他是自由了吗?

他分明是被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

顾影安用异能将眼泪强行收了回去,近乎疯狂的释放着异能攻击着四周的一切。

被活人气息吸引过来的丧尸,几乎在眨眼间就被异能绞杀成了血沫。

但他仍觉得心头的情绪难以宣泄,很快就将现场变成了让人难以直视的炼狱。

顾影安躺在铺满了碎肉的地面,面无表情的伸手掏出了心脏,用力的扔了出去。

可没了心,他还是觉得难受。

被治疗异能影响着重新长出来的心脏,甚至还变得更疼了,像是压上了某种重物,让人无法呼吸。

极度的寒冷侵蚀上了身体,把他的皮肉冻僵,让他的骨骼发颤,控制不住的蜷缩了起来。

爱恨难明,欲望难消,最终都苦涩的被搅成了血肉模糊的烂泥,陷落进无边的黑暗。

顾影安疲累地闭上眼。

为什么……

第109章 第109章“凌伊,我真的好恨你……

顾影安已经快分不清自己对凌伊究竟抱有的是什么样感情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恨她的。

她太残忍、太无情了,轻描淡写的将他视作了可以被随时丢弃的垃圾,把那些缠绵和拥抱,都变成了把心脏扎得血淋淋的倒刺。

可恨过怨过憎恶过之后,顾影安顶着身心俱疲的躯体,却依旧还是忍不住心怀希望的想。

凌伊过去的生活都被他一手包揽的,她真的会适应离开他之后的生活吗?

然而这样的期望,却注定只能落空。

凌伊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被影响到,适应得很好。

她的行为还是一如既往的规律,仿佛生活中少了一个可以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就像是书架上少了一本已经积灰、想不起来要去翻看的旧书。

无论是房间的整洁还是桌上不再出现的热菜热饭,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

明明生活质量比起过去来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她也一点都不怀念。

甚至连短暂的出神都不曾有过。

顾影安突然又忍不住恨了起来。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毫不在意?!

顾影安像个潜伏阴影中的阴森男鬼,如影随形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可这种隐晦无形如幽灵一般的注视,对从不关注琐事的当事人来说,就和不存在一样,理所当然的被忽视着。

她的行为没有丝毫的改变。

于是没过几天,凌伊的家里就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田螺姑娘”。

在她每次回来时,餐桌上都会出现热气腾腾的饭菜,衣服也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挂上了阳台。

他试图彰显出自己的存在感,却又始终都不现身,只有深夜浮动的月色里,会掺杂着他呼吸时吐出的雾气。

凌伊既没有去把人揪出来赶走,也没有去拒绝。

有东西吃,就心安理得的享用;

没有,就毫不在意的自己去做。

这样的态度,毫无疑问又让某个阴森男鬼开始破防了。

家里一些明显的地方,开始出现了显眼便签。

那用红笔在便签上写着的字迹,激烈的情绪仿佛要将纸面戳穿一般,深可透骨的宣泄着情愫——“我恨你!”

凌伊看到了这些便签,也看到了那些刺目的红色,却仍然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平静的将看到的便签扔进了垃圾桶中。

于是这些小纸条开始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密密麻麻得像是想要无孔不入的侵蚀进她的世界一样。

好在它们没有出现在过她的实验室中,给里面的环境造成污染。

说实话,凌伊是真的有些被顾影安这种行为给逗笑了。

比起是在表达不满和恨意,那更像是想要吸引关注的委屈和急迫。

但他越是着急,她就表现得越是平淡,对这些出现在生活里的骚扰一如既往的情绪稳定。

既不曾去试图叫停阻止过他的行为,也没有去写下字句回应过。

然而顾影安显然不可能会有凌伊这么沉得住气。

在拉锯了一段时间之后,顾影安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偃旗息鼓,不再做出这种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越发可笑的蠢事。

他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影子一样,让人只能感觉到正在被窥探,却无法探寻到他的踪迹。

然而这样的日子,顾影安是不可能忍受得了的。

他接受不了她的无情,更接受不了自己连可有可无都不是,被彻底抹消掉存在感。

所以在某个很寻常的一天,推开实验室的大门看到顾影安时,凌伊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她没有理会他,迈步就要离开,却被他挡住了去路。

眼下的乌青将顾影安的神情映衬得越发晦暗。

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眼睛却犹如被烈酒灼烧过一般,层层叠叠的渲染着浓烈极端的情绪。

妖异又脆弱。

凌伊停下脚步,口吻礼貌:“有什么事吗?”

她波澜不惊的神情如同灼穿了胸膛的烈焰,让顾影安情绪立即波动了起来:“我恨你。”

凌伊平静地注视着他。

顾影安随意地抬手擦了一下眼睛,才恨恨地向前半步,咬牙道:“继续研究我!我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你不想研究一下我为什么会重生吗?”

凌伊挑了下眉,镜片后的眼神平淡如水:“这不是以现在的技术就可以研究得了的项目。”

顾影安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以凌伊平常表现出来的智商和观察力,她或许早就看出来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更甚至,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她才会越界,选择了主动和他加深联系。

所以她可能早就已经探索过了,只是发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现有设备带来的无能为力,让她难以进行深入的研究。

这才选择了放弃他。

顾影安咬着齿根,恨恨瞪着她。

他辗转反侧、孤注一掷抛出的筹码,原来早就是她不动声色去尝试过、被放弃掉的研究项目。

所以他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凌伊看着他被打击得无助茫然的表情,见他既不说话也不让开,就自

己主动向着旁边移动了一下。

顾影安骤然回神,脸色难看的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我不管——”

“你都把我玩烂了,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他连肩膀都在发抖,眼神却更加凶狠了,仿佛突然知道了自己才是小三,却不死心想要上位,试图的外室。

只要她不答应,他就要立刻将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凌伊抬眼看着他:“你想要我怎么负责?”

“……”

顾影安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留下我,每天和我一起睡,还有……”

“必须记住我的名字。”

他忍不住靠近了她半寸,声音抖得都快让人都听不清他究竟在呢喃这什么,仍展露着那种攻击性很强烈的神情死死盯着她。

偏偏却又还含着眼泪,显露出一种十分崩塌扭曲的楚楚可怜。

看起来真的像是要被逼死了一样。

真可怜啊。

她的表情里透露出了这个意思,手指也抚了上去,眼神却平静无波:“好的,我会负责。”

她的语气和眼神,都在告诉顾影安,她只是在遵守着某种死板的秩序而已。

“……我恨你。”

凌伊无动于衷地注视着他情绪的崩塌。

她很清楚为什么自己应下了他却更恨了,却没有因此产生任何的怜悯和心软。

只有掀不起涟漪的冷淡。

顾影安抓着她手腕的手蓦地松开了来,直接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风系异能在等阶达到一定程度时,让异能者的来去都如同是一阵风,顷刻间就被刮走,难以被追逐。

凌伊也不在意,抬腿离开了实验室。

回到家中时,桌上的饭菜早就被摆好,还冒着热气。

却依旧还是只有凌伊一个人在食用。

直到她关灯躺在床上时,顾影安才突然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存在感强烈地钻进了她的怀里。

他像是想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乃至于烙印,面孔苍白恐怖得好似索命恶鬼,贴上去时却又只剩下了阴湿的舔舐和温顺。

凌伊抓着他的发丝,任由他施为。

他似乎认为,在失去了研究价值后,她就不可能再去碰他,所以连嘴唇都不曾去触碰过,又可能是不愿去看到她看来的眼神,始终都低着头。

包裹着水流的唇舌在无暇的身躯上留下着湿滑的痕迹,顾影安竭尽全力的去取悦,眼泪混在水流中不起眼的淌下。

湿淋淋的钻出来时,他依旧还在滥用着无法支撑起自己坚强的借口:“我恨你。”

凌伊松开抓着他发丝的手,对此不做评价。

顾影安显然也不指望会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用异能将一切都清理干净,沉默又用力地抱紧她。

他清楚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却又无法去狠心割舍。

凌伊摸了摸他的发丝,指尖不紧不慢地下移。

顾影安下意识的去放松,又猛地醒悟,沉着脸抓住她的手腕,很排斥似的:“我不需要!”

“嗯?”凌伊直白的指出,“你都湿了。”

“……我早就都被你玩烂了,现在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顾影安面无表情的说出着辛辣嘲讽的字句,身体却控制不住的轻微发抖。

他接受不了毫无感情,仿佛任务一般的纠缠,低哑的声音轻飘飘的散在空气中,“我不需要施舍……”

他憋住急促的呼吸,仿佛毫不在意似的,散着微热湿润气的眼泪被异能强行操控着收回。

凌伊没有安慰他,只是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行扳开着他笔直修长的长腿。

顾影安没有再拒绝,只是痛苦地咬住下唇,脑子里前所未有的空茫。

他在她的掌心下麻木的颤抖,又不自控的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早就被调得很下贝戋的身体根本难以抵挡她的触碰,心里却只剩下痛苦和空虚。

哪怕有着异能控制,这种时候眼泪也失去了作用。

许久没有得到过浇灌的身体让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让身下被彻底的洇湿。

凌伊俯身凑近他,看他死死咬住唇不肯出声。

直到终于听到了一声哽咽和微弱的求饶,她才终于不再沉默:“不是施舍。”

顾影安颤颤巍巍地抬起睫羽。

“你的身体我很喜欢。”

顾影安突然失去了全部的表情,魂魄都好像离开了身体有一会儿。

“你又这样……”

他哽咽地喘了口气,恨恨说,“凌伊,我真的好恨你。”

她对他这么坏,又在他的情绪快要彻底沉寂崩塌时,又过来扰乱他。

仿佛知道只要自己轻飘飘投来一点点的注视,就可以让他像被丢弃的、惶惶不可终日的流浪狗一样,只会谄媚的围着她打转。

他咀嚼着那些恨意,嗓音潮湿阴冷得不像话:“拴紧我……凌伊,你必须拴紧我,不然我一定会……一定会……”

“会疯掉的……”

“我活不了第三世,就算可以,我也找不到你……”

顾影安那双恶鬼一样的桃花眼,阴翳突地褪去,只剩下了深刻的疲惫和痛楚。

他清楚她不是可以托身的乔木,而是会杀死他的绞索。

她处在绝对的掌控地位,恰到好处的把他引诱进深渊,让他在她编织的噩梦里逐渐失去挣扎反抗的力气。

顾影安无力又疲惫地看着她:“你其实很讨厌我对吗……你是谁?盖亚意识?天道?管理员?因为我的重生扰乱了秩序,还是因为我想毁灭世界?”

“……还不够吗?你还要怎么玩我才满意?”

顾影安不是个傻子,他前世能走到那么高,靠的不仅仅只有武力。

只是凌伊一直都没有让他有发挥的余地,让他一直都在被制裁,才让他无暇去静下来深思有些事情而已。

可凌伊给他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就算是蝴蝶效应,也该是在他遇见了凌伊之后才会产生。

然而她根本就不是那种需要被拯救才活得下去的人。

凌伊只要没有在第一时间变成丧尸,以她的智商、以她手里的那些违禁品、以她那些天马行空又能变成实际的奇思妙想,怎么都不可能在前世寂寂无名。

但顾影安又确信,上一世绝对没有出现过那些东西。

可以让丧尸无视活人的消除剂,限制异能的抑制器,还有那些提升异能、修复异能、降低异能的东西……

她出现得如此突兀,能力又如此卓绝,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呢?

顾影安只是在刻意的、盲目的忽视了那些怪异之处,试图粉饰太平而已。

因为揭露了那一切,就真的没办法在维持那脆弱的、一戳就破的泡沫了。

凌伊搂住他的腰,不紧不慢地给他擦着无知无觉留下的眼泪,笑了一下:“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