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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我还没那么贱!”……

凌伊已经一天都没有看到肖妄出现了。

这种情况放在谁身上都很正常,却唯独放在肖妄的身上不正常的。

他粘人得宛如必须要缠在树干上才可以生长的藤蔓。

不过凌伊没有因此就去联系他,平静的忽视了他明显异常的状态。

这是她一贯的态度。

无论每次见面时耳鬓斯磨得有多亲密,一旦分开,她就可以做到立即抽离,俨如对方从未出现在过自己的生命中一般。

之前因为他们天天呆在一起,肖妄几乎都已经遗忘了这一点。

毕竟他就算和凌伊分开,也会忍不住找她聊天,根本发现不了这件事。

直到此刻,肖妄才痛苦的意识到,原来从始至终被改变的都只有自己而已,凌伊却什么都没有变。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被他掩耳盗铃、只要不被戳破就可以一直相安无事维持平静的真相,就这样被残忍的揭露了出来。

肖妄在家里难过的偷偷掉眼泪,细细碎碎地、压抑地抽泣声在黑暗的房间中持续了很久。

他痛苦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事情被家里知道并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他只是谈了个恋爱而已,什么都不会影响到,顶多也就是被发现了他们的相处模式,会让他觉得有些丢脸罢了。

但只要凌伊给他一点反应,他依旧还是可以蒙骗自己、自我安慰。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一点反应都没有。

肖妄始终没能等到她,哪怕是简单的一句询问都没有,这才是让他真正感到痛苦。

等待是很煎熬的一件事,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五脏六腑都犹如被灼烧过,痛得他浑身发冷、食不下咽。

不过,或许是情绪被压抑到极致了的触底反弹,又抑或是再不想忍受这种折磨,肖妄没有再去逃避。

他要去见凌伊,要当面问个清楚-

肖妄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顶着一张憔悴却依旧漂亮的面孔来找她,看上去就好比有着冰裂纹的瓷器,是那种一碰就会碎掉的美。

这让凌伊一打开门,目光就不由凝在了他的脸上,眼瞳微深。

那点微不可查的欲念,却又在转瞬间化作了唇角的温柔笑意。

如春日山涧般的嗓音拂过他的耳畔:“阿妄来找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等很久了吗?”

然而肖妄要的不是她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

她表现得太温和自然、也太虚假了,好似他从未失联过,不生气、不好奇、不在意。

肖妄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像是被她给攥住了,被挤压出苦涩酸痛的血水。

他压抑着快要决堤的情绪,嘴唇颤抖着:“凌伊,我们是什么关系?”

“嗯?”凌伊很是平静地看他,只发出了一声平静地气音。

她说过,让他不要总不吭声,要记得用语言和她沟通。

但肖妄从来都不敢问,他潜意识里就知道,他不会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的。

可此时他

真的没办法忍受了。

他可以为她抵抗家里的压力,却不能接受从始至终都只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告诉我啊,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每一个字眼都被肖妄咬出了绝望地颤音,他好似已经知道答案了,却仍然期望她可以继续温言软语的哄骗他。

只要是这样,他就还可以继续若无其事的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凌伊却没有满足他。

“阿妄当然是我的狗啊~”她平静的用极自然的口吻对他这么说着,又抬手揉着他温软柔顺的黑发,低低的笑音多了几分甜丝丝的夸奖,“阿妄一直都做得很棒呢。”

真相被她血淋淋的撕开,再也无法粉饰太平。

肖妄脑海立即就嗡鸣了起来,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打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喉咙像是被堵塞住,把所有话语都卡在了那里,唯有泪痕在苍白的脸上清晰划出了蜿蜒的曲线。

他粘在一起的湿睫颤抖着,视线模糊得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他抬手胡乱地抹着眼泪。

凌伊静静欣赏着,看了他半晌。

肖妄不停地擦着眼泪,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过了许久他才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行为。

湿淋淋的眼睛因为这过度粗鲁的对待而红得过分,甚至已经开始刺痛起来,但他毫不在意。

肖妄嘴唇翕动着,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声音来:“我以为…我们在交往……”

“可阿妄从来都没跟我表白过呀,”凌伊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声音却是无动于衷的平淡,“我以为阿妄是心知肚明才会接近的,毕竟我早就和你说过了。”

脑海中被下意识忽略的记忆因此被唤醒。

肖妄想了起来,他差点被凌伊掐死在天台上时,她确实是有说过这种话。

不止一次的说过。

只是他不想、也不愿当真,还天真的以为她早就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

他还安慰自己,她只是天生恶趣味才会做那些事,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动摇吗?

肖妄难受极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你是在报复我?”

“怎么会,”凌伊波澜不惊的否认了这个猜测,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在见到阿妄的第一眼,我就想要阿妄给我当狗了。”

“阿妄也做得很不错呢。”

她说到最后才露出点浅淡笑意,眼神很平静,似乎是觉得满意,又仿佛觉得他还不够称心。

所有的侥幸心理都被残忍的撕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受伤地后退着。

肖妄不愿接受这个真相,直到脊背抵到冰冷的墙面,才停下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头脑蓦地清醒过来。

泪珠无力地从眼眶坠落,他却仍然还是有些不死心,固执的想要得到另一个答案:“你对我难道就没有……”

然而当目光触及到凌伊仍然波澜不惊的眼神时,肖妄就实在没办法再说服自己自取其辱了。

他说话的声音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得出的真相、家里不会容许的胡闹和她没有丝毫动容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让肖妄做不到再哄骗自己。

他也不是没有自尊的,被践踏后也是会痛的啊。

“凌伊,我们完了。”

肖妄寂然地抹了下眼泪,转身朝楼下走去。

“阿妄确定了吗?”

凌伊直到这时才主动开口。

肖妄安静了几秒,干涩的喉间才传递出了一声冷笑,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起来。

但他偏偏还是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凌伊,背挺得很直,看上去好像很有骨气似的。

然而此刻却不会有人怀疑,他一定已经悄悄竖起了耳朵,在期盼着她挽留自己。

凌伊眸光微闪。

她道:“阿妄要想清楚哦,我是不会再养主动离开的小狗的。”

肖妄心态彻底绷了。

太可笑了,她态度都已经摆得那么清楚了,他究竟还在期待着什么?!

“我还没那么贱!”

他撂下这句话,终于不再有丝毫停留,背影决绝。

凌伊平静地将门关上。

她想,人类真的很有意思不是吗?

明明也没有那么爱,却凄惘得仿佛被抽去了脊梁。

是真的有那么难过,还是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接受不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没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呢?

凌伊毫不怀疑,如果她的态度开始软化,肖妄必定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换上另一副面孔。

因为那就是他刻在骨子里、从未被改变的本性。

最初,他不曾将同为世界基石的女主视作一个“人”来看待。

因为自己想要,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将女主视作囊中物。

只因他高高在上,而女主只能任人欺凌。

直到凌伊到来后强势的镇压他,他也只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自己受到了羞辱,仍未曾平等视之。

等到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回,感受到了从她身上传递过来、切实的风险,意识到她真的不好招惹后,态度才勉强端正起来。

接连的刺激、青春期荷尔蒙的波动,再加上不得不正视的“平等”……以及对危险跃跃欲试的探索欲。

肖妄因此被凌伊所吸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毕竟她是他一眼望得到头的平淡人生中,唯一一个可以不断刺激到他、带来惊喜或惊吓的意外。

然而这些,都不不够改变他骨子里的劣性。

他仍然还是天经地义的认为,只要他喜欢凌伊,对方就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即使他曾经伤害过她。

因为他喜欢她、他低头了、他付出了,于是那些往事就不会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阻碍。

他敏感脆弱、温顺听话是真,想要得到回报,觉得自己牺牲良多,觉得不值也是真。

但凌伊却并不觉得肖妄为她付出了很多。

他只是停止了本就不该出现的霸凌、利用了他投胎时就拥有的家世让一些人闭上了嘴。

——这都不是难以办成的事情。

对肖妄来说,他唯一损失的也就只有面子,和感情上的求而不得。

可这些在他未来功成名就后,过去的那些知情人提起也只会叹一句年少轻狂。

这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他太容易被动摇了,他紧紧攥住的不是他的高自尊和轻易就会被打破的底线,而是‘权力’。

肖妄的低头和卑微,是建立在他始终认为凌伊会回馈的基础上。

哪怕她态度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也始终固执的坚信被让渡的权力最终还是会回归到他手里。

当然,凌伊也不会为此失望,毕竟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让肖妄认清自己的地位。

而她也玩得很开心。

她期待着肖妄将底线和原则都重新拾起,始终不愿低头,将暴烈的恨与爱熔铸成难舍难分的灰色地带;

也期待他将这些都彻底舍去,独自将自己淬炼成不伤人的玫瑰,每一滴眼泪都只为她而落-

那天过后,肖妄再未出现在人前。

等再次回归时,他染黑的头发又被染了回去。

他试图让自己变得和在凌伊没有出现前的曾经没什么不同,然而被重新染回来的红发看上去却仿若多了几分暗沉沉的压抑。

但他用的是一样色号的染发剂。

肖妄主动让跟班给他搬了套桌椅

来教室,和凌伊割席的行为做得十分明显。

就仿佛他从未被改变过。

然而每次一听到凌伊的名字,他的脸色仍会很明显的难看下去。

众人暗暗猜测,肖妄可能是被凌伊给甩了。

他们在一起时轰轰烈烈,分开得却这么了无声息,怎么看都不对劲。

再对比凌伊如今若无其事的态度,也一点都不像是被分手的样子。

那被分手的是谁,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当然了,他们也不至于去贴脸问,恋爱脑失恋了杀伤力可未必会比谈恋爱时低多少。

所以他们没必要去帮别人踩雷。

反正他们是觉得,如果没有分分合合几次的话,肖妄和凌伊之间是不可能简单结束掉的。

毕竟至今凌伊的名字依旧还是论坛的屏蔽词,并没有被解禁的意思。

这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余情未了”的情况。

谁知道他们还没看到肖妄求复合,凌伊就反而先失踪了。

她如今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了,因此她没有来上课,立马就被同学给注意到了。

凌伊家里没权没势,所以她从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总是会时不时失踪上好几天,又或是光明正大的逃课出去玩。

这种在学校里十分正常的消失行为,放在她身上一点都不正常。

众人都怀疑她是不是被肖妄绑架、金屋藏娇了。

肖妄其实比他们更先注意到这个情况。

凌伊向来时间观念就很强,一个人上学时,连到教室的时间误差都不会超过一分钟。

她活得太过于有秩序,做好了计划就一定要在规划时间内完成。

以前在被肖妄捣乱时,她也不会责怪他刻意勾引,而是会认为自己不够专注,然后深刻反省。

她很会吸取教训,一个错误不会再犯第二遍,早就将上学附近的路都摸透了,根本不可能会迟到。

肖妄望向窗外,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

……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靠向椅背,冷漠地垂眼。

……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第32章 第32章她从来、一次都没有拿那……

学校的早自习已经结束了,可凌伊的座位却依旧还是空荡荡的。

肖妄为此难以抑制的开始烦躁起来。

窗外清越的雀鸣在此刻变成了扰人的噪音,教室内也嘈杂得耳膜鼓胀闷痛。

他凝眉盯着手机,屏幕的冷光忽明忽暗,把他的眉眼也映照得晦涩难明。

肖妄收拢指骨,指尖被压迫得苍白,心口处无法忽视的灼烧痛楚和几乎本能生出的烦躁积压在体内,找不到任何宣泄的途经。

……真是够了。

肖妄恨恨咬住下唇,用力将手机甩进了抽屉里,不想再烦心。

静了几秒,他又面无表情地拿了出来。

他反复循环着这种过于矛盾的行为,仿佛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始终都不愿展开行动。

直到前来上课的老师告知了凌伊的下落。

她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数学竞赛。

而为了专心应对比赛,凌伊需要去参加特训,因此直到竞赛结束前她都会一直缺席,不会回来上课。

肖妄恼火地将手机砸进抽屉。

他真是精神失常了,竟然还在表演这种小丑一样的独角戏。

肖妄发誓不再去关注她。

然而身处同一个学校里,他就像是被困住了一样,哪怕再不想听,和凌伊相关的消息也还是不断的传入到耳中去。

都不是什么劲爆的消息,那些消息甚至可以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

无非就是在这次参加比赛的学生里,老师最看好她;无非就是她很顺利的通过了初赛、复赛,取得了特别好的成绩……

肖妄见过她的学习效率,并不觉得这种消息有什么值得惊叹的。

她做事向来都有规划,也不会浪费时间,既然决定了参加就不可能会是去陪跑的。

不过比起这些,大多数人还是更关系八卦。

比如凌伊似乎因为这场竞赛,和某个一起参赛的特招生走得很近。

这个消息肖妄并不怎么相信。

凌伊这个人心理状况明显就不正常,怎么可能会去交往普通人?

普通人受得了她那种恶劣的性格吗?!

怕是一发现就会连滚带爬的跑掉了吧?

肖妄笃定这绝对道听途说还进行了艺术加工的造谣。

她在外面戴上的假面看谁都温柔有礼,会让别人想太多也情有可原。

他尚且还按捺得住,不认为凌伊真的会和别人发生些什么。

她的眼光又不低,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人就看得上?

直到他在走廊吹风时,亲眼看到了凌伊和别人出双入对。

肖妄脑子嗡嗡乱响,眼珠迅速地红了:“凌伊身边那个小白脸是谁?!”

“啊?谁?”

李一舟掐了烟,顺着肖妄的视线看过去,不由眯了眯眼,只隐约看到了两个人影,连男女都看不清。

他的视力还算不错,只有轻微的近视,但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别说看清楚脸了,连性别都没办法确认。

但李一舟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

正常人在这个距离下本来也就只能看到这么多信息。

他咂咂嘴,刚想问肖妄是不是思念人思念出幻觉了,就见对方已经把手机掏了出来。

肖妄将高清的镜头对准了锁定的目标,放大了镜头中的画面。

手机屏幕上清晰的显露出两张脸。

“他是谁?”

“不是,肖哥你眼睛这么好使的吗?!”李一舟震撼莫名,盯着镜头下的人看了几秒后才说,“这就是和凌伊传绯闻的那个特优生啊。”

“孟南寻,学生会副会长,等会长毕业了新会长就是他,好像是学校已经内定了吧,算是这届特招生里最天才的一个。

“他和凌伊一起参加了这次的竞赛,据说这回参赛的学生里,就他俩思路能对上,脑子都好使的不行。”

李一舟收集情报的能力一直都是一绝,立即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他也不怕刺激到肖妄,还笑嘻嘻地说:“肖哥你说,他们看着是不是很配?”

李一舟是真的觉得孟南寻挺适合凌伊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共同语言,家境也差得不多,各方面都挺匹配的。

肖妄嘛,圈子里该有的一堆破事他家里都有,自己也镇不住凌伊,被玩得跟狗一样,强行凑在一起以后也指不定什么样呢。

所以李一舟是真心实意觉得他们分开挺好。

这种问题肖妄自己不可能回答,只觉得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

他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孟南寻,眼神凶狠得可怕,像是随时都会扑上去咬上一口似的。

肖妄恨恨地想,长得也就那样吧,没他好看,还是个四眼仔,这么冷的天还穿风衣,装货一个。

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爱勾引人、不要脸的贱男人。

但凌伊却好像已经被他迷惑住了。

肖妄太熟悉她的微表情了。

她明显就是很欣赏那个装货,不是被一时提起兴趣的见猎心喜,而是真的在欣赏那个装货身上的某一个特质。

这很罕见。

凌伊以前只会在谈起某个公式的作者或是某本书的作者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他凭什么?!

肖妄被刺痛了,死死盯着手机里的人影,酸水和毒液都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他兀自看得出神,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手机屏幕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肖妄瞥了一眼把自己手机递到他面前的李一舟:“你干嘛?”

“给你看看孟南寻从小到大获得的荣誉。”

李一舟贱兮兮地滑动了一下屏幕,显露出对方握着奖杯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一众发福的领导中清俊得格外醒目。

肖妄:“……”

他黑下脸,一脚踹了过去,“滚!”

李一舟也不恼,嬉皮笑脸的收起了手机。

他的嘴巴像是淬了毒一样:“肖哥,反正我看你是真的没戏了,人家好学生惺惺相惜、天作之合,一般人跟他们这种天才连共同语言都没有,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等肖妄朝他动手,他就已经自觉跑路,免得自己

真被揍上一顿。

不过在临走之前,李一舟还给了肖妄最后一击。

——他把自己查到的关于孟南寻的资料都发给了肖妄。

李一舟觉得,为了能够让好兄弟看开,他都能冒着自己挨打的风险,他可真是个大公无私的好人。

肖妄还没有发现对方干的缺德事,视线重新回到操场时,凌伊和孟南寻已经有说有笑的走远了。

他们看上去好像真的很聊得来,一路上都在说话。

肖妄不自觉咬紧牙关。

他怎么不知道她话有这么多?!

他们才认识多久?!

肖妄看不下去了,要不是距离太远,他都想直接把手机给砸过去。

以他打蓝星投三分的命中率,绝对可以精准砸中。

可实在是太远了。

肖妄带着一肚子气回了教室。

他坐在座位上,视线无意识略过一旁空荡荡的桌椅,又佯装不在意地收回。

看着桌面发呆了良久,肖妄还是没忍住拿出了手机。

他刚想让人将孟南寻的资料发给自己,就看到李一舟已经“贴心”的将资料发了过来。

肖妄皱眉抬起手指点进去。

一长串内容填满了整个屏幕。

他不自觉绷紧下颌,手指缓缓滑动起来。

很长的荣誉栏,一个从小就展露出了不俗天赋的小孩,在各种比赛中都独占鳌头,未有败绩。

其中的有些比赛肖妄甚至连比赛名字都不曾听闻过。

这是和他截然相反的类型。

凌伊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吗?

几乎不用思考,肖妄的大脑就已经自动提交了答案。

她肯定会喜欢。

凌伊讨厌麻烦、喜欢整洁和秩序,不喜欢沟通起来费劲的人。

孟南寻那种头脑聪明、性格谦逊有礼的男生,大概率是她会满意的类型。

他长得也勉强过关,还可以和她同频交流,相处起来不需要兼容,也不会有太多麻烦事,如李一舟所言,确实足够匹配。

“……”

肖妄突然踹向桌子,巨大的力道让桌腿在地面刮出了痛苦的嘶鸣。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把课间还留在教室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一回头,罪魁祸首却是直接大跨步离开了教室。

他们不由面面相觑。

肖妄又在发什么疯?-

肖妄从职工那里要来了监控,身体前倾,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中的画面。

学校大多数教室里都是有安装上监控的,凌伊他们用来特训的教室自然也是如此。

拿到视频对肖妄来说一点都不困难。

或许是因为成绩原因,老师将凌伊的座位和孟南寻安排在了一起,让他们成了同桌。

在一开始他们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接触,客气疏离。

直到特训的老师拿出了一道题给他们做。

题目肖妄没有看懂,但难度应该很大,不少人都哀嚎了起来。

那个装货和凌伊却在看到题的瞬间就开始书写,又几乎同时写完。

交卷时他们互相还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

有什么了不起的!

肖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把嘴唇都咬得渗血,却还是自虐地接着看了下去。

监控画面里时间线飞快跳跃着。

镜头里,有他们默契的在课堂上面对老师的问题同时说出答案;有他们休息时的相视一笑;更有笔没墨时对方递给凌伊笔时、无意识触碰到的指尖……

他肯定是故意的!

一支笔那么长怎么就那么巧能碰到?!

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耳膜,肖妄握紧鼠标的指节用力到几乎要将它捏碎,仿佛将之当成了某个假想敌。

光影闪烁地监控画面无声无息的前进着,揭露了他们的相识相知。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孟南寻开始主动向凌伊分享小零食。

她笑了一下,并不见外地接过,看向对方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

肖妄猛地起身,一拳砸向屏幕。

尖锐的刺痛从划破的拳头传进心脏,他的手臂撑在桌子上,胸膛剧烈的起伏。

脑子像是被雪花屏幕占据了一样,嘈杂喧闹、乱七八糟。

啪嗒。

几秒后,眼泪随着急促地呼吸重重砸下,每一滴都发出着沉闷声响,洇湿了桌面。

浓烈的情绪撞击着心房,暴烈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

有着孟南寻来做对比,肖妄突然近乎绝望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始至终,他在凌伊眼里就只是个皮囊漂亮的玩物,她看向那个贱人的眼神从一开始就和他不一样!

她跟他做了那么多越界危险、暧昧不明的事情,情绪却永远都浅淡得浮于表面,从未真心沉浸进去过。

她只是在探索、在玩弄,在掌控。

而他竟然会觉得他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就是不正常,就喜欢那样子。

真好笑啊,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该怎么正常的和男生相处,只是不屑于对他这样而已。

原来她其实也会主动挑起话题跟别的男人交流的……

那他算什么啊?

他做的一切算什么啊?

肖妄用鲜血淋漓的手将脸捂住,发出崩溃地呜咽声。

他恨她,恨死她了。

他在她眼里根本就是连狗都算不上,谁养狗养了这么久还会漠不关心,跑了也不难受?

她从来、一次都没有拿那样的眼神看过他。

明明她的演技那么精湛,明明她在别人那里都可以伪装得那么好,明明她可以把虚情以真爱的名义粉饰得毫无瑕疵,为什么又要对他做得那么敷衍,让他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出来?

嘴上说得那么好听、说得那么有占有欲、那么扭曲,但她其实一开始就是不想要的吧?

她说不定还很后悔当初会对他说出了那种话来。

他的瞳仁被浸泡在水淋淋的泪珠里,水晶一样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将眼眶泡得生疼,清减的身躯无力地滑落到地上。

第33章 第33章反正爱到尽头,都是恨意……

肖妄的抗压能力比凌伊预估的还要更弱一些。

曾经的那些事情没能将他的神经被锤炼得更坚韧,反而因此变得更加脆弱起来,被稍微刺激一下就开始断裂。

凌伊甚至发现原本隐藏在暗处若有似无的窥视都消失了,仿佛他是真的被打击到了,选择了放弃一样。

不过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肖妄要是懂得什么叫作放弃,就不会一次次重蹈覆辙了。

那与其说是盲目的情难自禁,倒不如说他本来就没想过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

比起行动后会产生的后果,他从来都更在意自己当下的感受。

因此当下的情况比起肖妄是放弃了,倒更像是他主动去拒绝接收那些会让他不高兴的消息。

然而这样做并不能让他心情平静下来。

无法得到准确的消息,只会让他更煎熬、更胡思乱想、更坐不住。

肖妄控制不住的开始乱想。

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凌伊也会和他牵手吗?他们是不是已经接吻过了?……

他夜不能寐。

一直以来,肖妄都从未想过还会有第三方插足进来。

他一直都认为,这是自己和凌伊之间的事情。

他们或许会进行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直到其中一方胜利,也可能是会在某个瞬间就突然看开,不再纠缠了。

然而这一切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她

就已经毫无留念的看上了新目标。

肖妄怎么接受得了这种事情?

他根本忍受不了!

所以当常态化的手段无法令他得偿所愿时,比起放弃,他会更倾向于运用起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所拥有的权力和地位,行不法之事。

这是圈子里的常态,而肖妄显然并不是其中‘洁身自好’的意外。

故而当自己被人劫走时,凌伊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人嘛。

——在凌伊参加完国决告别老师和同学回家时,一辆面包车上飞速窜出了几道黑影。

或许是提前得了吩咐,他们根本不与她正面交锋,而是直接瞄准她射出了一支麻醉针,然后敏捷又悄无声息的将她抬进了面包车。

想要对付一个普通人,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复杂、详细的计划,药物和人手就足够让他们得偿所愿了,快速高效。

把人掳走的过程甚至都没有超过一分钟。

他们迅速驾车驶离了现场,轮胎扬起的尘埃掩盖了小巷中的一切,无人发觉这里刚才曾发生过什么-

凌伊重新苏醒过来时,就知道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目的地。

她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很软,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

这明显是打了肌肉松弛剂之类的药物后才会出现的效果。

凌伊不觉得惊诧。

肖妄都能用出这种办法了,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考虑,他又不傻。

过去他还在和她玩爱情游戏,当然会希望可以通过正常的追求手段去得偿所愿。

但当他发现通过这种手段无法达成目的时,自然而然就会用出更激进的手段。

他有这个能力这么做,所以比起尊重和克制,他当然会去选择那个更能满足自己欲望的方向。

凌伊本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却没有去阻止。

因为她也想检验一下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成果,这将决定了她之后的做法是怀柔还是会更激烈。

她没有装睡,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台灯散发出来的暖光,柔和的光线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并没有因为光线的刺激而感受到不适。

肖妄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让她更舒适,

凌伊眼珠转了转,看到了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令这个面积宽阔的卧室被刻意营造出了压抑阴暗的氛围。

一个正常人,如果在这种环境下呆得久了,心理是很难不出问题的。

“你醒了。”

肖妄沙哑的声线努力保持着平静,却依旧还是带着轻微的颤抖。

凌伊闻声转过眼去。

他这段时间看上去休息得不是很好,脸色苍白而阴郁,人也消瘦了许多。

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因此而蒙上了一层明显的郁色,美则美矣,却少了过去那种整个人都仿佛在旺盛燃烧的生命力。

不过凌伊看得出来,他只是在飘摇,离熄灭还远得很。

毕竟他都还知道刻意把自己打扮得楚楚可怜,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她的分寸把握的很好,不会让他真的熄灭的。

所以此刻她的目光十分平静,没有显露出丝毫愤怒、疑惑或是恐惧乃至于怜惜,古井深潭一般无波无澜。

肖妄见状不由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心脏陷入一种近乎扭曲的钝痛中。

又是这种眼神。

他真是脑子有问题,明明早就知道了答案,还每次都不死心的去试探。

自讨苦吃。

他坐到床边,床垫轻微地陷了下去。

肖妄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靠近过凌伊了。

他灼烫的掌心压住床上坚硬冰冷的锁链,伸手捻起她的下巴,无声地垂眼注视着她。

那眼神如同饿了许久的狼终于看到了肉,充满了直白赤果的欲念。

凌伊嗅到了从他手上传来的淡淡烟草味和酒精残留的气味,不禁蹙了下眉。

显然这段时间里肖妄不仅作息不好,还碰了不少影响健康的东西,以至于残留的气味都没能随着洗漱被完全带走。

然而仅仅就是这样一个小幅度的简单动作,就足够他破防了。

肖妄的手上不自觉用力,气得要死:“我就这么让你讨厌?碰一下你都要皱眉?你想让谁碰?孟南寻那个贱人吗?”

“他长得比我好看吗?他有腹肌吗?他会被你打还爽到吗?他能比我更会伺候你吗?”

他气得都要口不择言了,凌伊保持缄默,有点被愉悦到了,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肖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声音恶狠狠地:“可惜,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坐上去国外的飞机了吧?”

“毕竟是全世界数学系公认第一的知名学府发来的入学邀请,他怎么可能因为儿女私情放弃?”

凌伊的身体还处在肌肉松弛剂的效果下,根本说不了话,因此只眨了下眼。

老实说,肖妄的这个做法确实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的。

他竟然真的有在动脑子,手段合法合规,解决得也干脆利落,就算是被外界知道了都挑不出错来。

凌伊对他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

虽然这可能也是因为孟南寻名气不小,他做不到无声无息的将对方给处理掉,可至少没有牵连无辜,还给了对方一个好前程。

但这绝不可能是因为他的道德底线太高。

这是他抉择后,考虑到用出其它方法会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凌伊知道了会不会不原谅……综合考量后,才宁愿舍近求远、捏着鼻子认了。

要知道,那种学校想把人给塞进去,哪怕是有着真材实料,也并不容易,耗费的人情并不少。

不过对方好歹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然而看着凌伊听了之后毫无波澜的眼神,肖妄却不知是脑补了什么,用力地咬紧牙关,看上去更气了。

他试图营造出掌控局势的强势一面,意图让凌伊认识到攻守之势已经逆转。

可她尚且还什么情绪都没有袒露出来,肖妄的眼眶就率先红了。

他吸了口气,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起其他人,一提起来他就控制不住想起那些画面,一想起他就觉得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肖妄强行忽略掉自己刚才的发言,试图学着凌伊过去的行为,指尖轻慢的从她脸上拂过。

只是他显然没有那个天赋,手指僵硬不说,甚至还在轻微发着颤。

这与其说是抚摸,倒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地触碰。

凌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抗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然而就仅此而已,对肖妄来说就已经有些难以承受了。

他根本就没办法忍受她这样冷淡的眼神,勉强支撑起来的勇气在她的目光下摇摇欲坠。

失去光泽的散乱红发下,桃花眼已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肖妄用力眨了下眼,不让自己在此刻露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在她的注视下,泪珠从脸颊滑落到了下巴,又从下巴坠落到了手臂,烫得他连心脏都仿佛被灼烧出了血洞。

像是一场无声地默剧表演,浓墨重彩的一张脸被眼泪慢慢洇成了诗意的水粉画,昳丽如妖鬼。

凌伊静静欣赏着这幅景色,幽深的黑瞳难以被窥探到情绪,无情得仿佛天生就缺乏情感。

肖妄在她的注视下还是忍不住崩溃了。

他呜咽着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间,声音无助又绝望:“别这么对我……”

“凌伊,别这么对我……”

他整个身体都因为哭泣而轻微颤抖起来,却没能得到丝毫安抚,只有压抑的哭声震荡着耳膜。

这种时候,凌伊其实是不介意安抚一下的,可谁让她现在处在肌肉松弛剂的效果下,连说话都费劲呢?

她想,这可怪不得她。

肖妄哭了很久平复下来,那双通红的眼睛带着极其阴郁又疯狂的色彩。

“对不起,”他抬起脸,像是下定了决心,潮湿颤抖的手心重

新摸上她的脸颊,轻声呢喃着,“我已经快要被折磨疯掉了,你恨我吧。”

有什么关系啊,反正爱到尽头,不都是恨意难消吗?

他红肿的眼皮下神情带着决意。

肖妄知道凌伊是不会喜欢这样的。

她的性格从旁枝末节中就已经暴露得很清楚了,支配、强权、掌控、秩序。

然而只有这种办法,在如今才能够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成为她可能的选择之一。

当然,也有可能会在之后被她杀掉。

肖妄从未小瞧过她的报复心。

不过他没有退缩的想法。

肖妄颤抖地捧起她的脸,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亲了上去。

他在情爱上纯白得如同没有任何墨迹的画纸,吻技都是被凌伊一点点教出来的。

可这么久以来,他都只学会了迎合和承受,从来都是被动的。

故而此刻他的吻技依旧很青涩,舌头笨拙地、毫无技巧地探进凌伊的口腔,津液混着咸湿的眼泪,苦涩难明。

他一点点吻下去,湿热的气息落在她细长的瓷白脖颈,滚烫的手心轻轻摩挲着她腰腹的布料,指尖轻轻地钻进了衣摆。

肌肉松弛剂的效果下,凌伊毫无反抗,掌心下腰腹被呼吸带动着平静起伏。

肖妄不禁顿了一下。

他指尖蜷起,被打得凌乱不堪的眼睫颤颤巍巍地睁开,湿润的眼瞳映着她水波不兴的杏眼。

她太平静了,既没有被冒渎的不悦,也没有乐见其成的欣然,就像是路人在事不关己的旁观。

肖妄惊惶地捂住她的眼,毫无章法地亲吻她。

“凌伊…凌伊……”

他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最终陷入了一片泥沼中,再发不出动静来。

肖妄又哭了,身体因此不能自抑地抽动起来,鼻头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连脸都哭红了,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的手掌从凌伊眼前移开,表情近乎卑微地祈求:“我们和好行不行?”

“凌伊,我愿意给你当狗。”

他低下头颅,濡湿成缕的眼睫下暗色翻滚,主动说出了这句他始终不愿说出口的话。

肖妄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做,她都不会爱他或是恨他。

疯子是没有正常人的情感的,她好像天生就情感淡漠,想要得到她的垂青,便只能按照她的游戏规则去做。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甚至都不需要被教训,就如同冷水浇头,立刻就冷静下来了。

他期冀地看着凌伊,渴望她能够答应下来。

凌伊想,他可一点都不笨,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

但他的表现没能让她满意,所以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露出丝毫的动容。

她的眼眸甚至还因此弯出了好看的弧度,那不是答应,而是在说:别开玩笑了。

正如她当初所言,她不会要主动离开的狗。

而肖妄,在那一天连当狗的资格都失去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都变成了白茫茫的空白,举目四望,竟找不到一条出路。

肖妄攥着床单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指甲都被劈开,因此传来了强烈的痛感。

那张苍□□致的面孔因为遭受的打击过大,连正常的表情都无法再做出来。

他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可对方却告诉他,她已经不想要了。

怎么会这样啊……

凌伊看着他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禁莞尔。

肖妄用力抱紧她,潮湿的睫毛扫过她颈侧的皮肤,有些发痒,“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那么喜欢我的身体,怎么可能不要我,我知道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你可以把照片发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狗好不好……

“凌伊,你说话啊……别欺负我了,你明明早就可以说话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不是说我之前做得很好吗?我还可以做得更好的,别这样……你相信我啊!”

肖妄低声喃喃,“我真的可以当条好狗的……”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已经完全听不出平常那如烈阳一般的明朗,压抑至极。

那种撞得头破血流都找不到出路的绝境,让肖妄只能用力抱紧凌伊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可明明两具身体已经贴合得紧密无间了,他却依旧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灵魂仿佛正在与这个世界抽离,只剩下了无望的空寂在心头蔓延。

凌伊静静等了会儿,确认他暂时偃旗息鼓,不打算再做什么,便只好有些失望地闭上了眼。

她根本不信肖妄说的话。

她知道他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之后他会后悔也是必然的。

他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一如既往的只顾当下。

肖妄的诉求是留下她,却始终没想过留下之后呢?

在他认知不够分明前,她什么承诺都不会给。

不过他确实让她欣赏了一出好戏,因此凌伊的心情也没有变差,睡得甚至比平常还要更香甜一些。

肖妄听着她平稳的呼吸,默默掉着眼泪。

他真的没办法理解,宠物养得久了都还会舍不得,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她怎么就可以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低头注视着凌伊。

她睡着了,被突然吵醒的话头会痛,现在又是流感高发的季节,人体的体温也不能代替被褥。

肖妄怕她睡醒后会不舒服,将被子重新拉上去给她盖上,仔细的掖好。

做完这一切,他一声不吭地下了床,关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熟悉的黑暗包裹着他,他蹲在床边,将手伸进被子里抓住凌伊的手。

冰凉的手泛着丝寒意,肖妄打开智能家居将水暖毯的温度调高,又给她打了支缓解松弛剂副作用的营养液,目光黏稠的落在她身上。

第34章 第34章“你会驯服我,还是杀死……

凌伊睡了一个好觉。

再睁开眼时,身上肌肉松弛剂的效果已经过去了,软弱的四肢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她支着手臂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躺得有些僵硬的身体,金属锁链的碰撞声也随之响起。

凌伊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一下手腕上的锁链。

对她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很新鲜的事。

看得出来,这明显不是临时准备的道具,手铐表面还包裹了一层不磨皮肤的软绒面,锁链的重量也刚刚好,既不会让人觉得沉重,也不会因为拉扯的力量太大而崩断。

——是很好的武器。

凌伊简单的评判了一下,就对锁链失去了兴趣,悠闲地看了一圈四周。

这里明显不是地下室之类的地方,窗外鸟雀的鸣叫声也不是市区里常见的品种,看上去应该是某个比较偏僻的别墅或是庄园。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

被掳走时所穿的那身衣服已经被换掉了,现在穿着的是一套真丝睡衣。

睡衣胸前还带着灵动的荷叶边,款式简单,是上衣下裤的标准搭配。

这套睡衣是在凌伊被带过来时,还处在“昏迷”中就被换上的。

不过却并不是肖妄动手换的,而是他找来的保姆阿姨帮的忙。

看在他还算有分寸的份上,她才决定静观其变。

整个房间配备的东西都很齐全,除了没有联网外,就连各种练习题和试卷都准备了一桌子。

而另一方面,肖妄却又准备的不够充足。

至少凌伊拉开床头柜时,发现里面什么小玩具都没有。

自然,房间里也不存在什么监控。

凌伊为此真情实感的生出了几分惋惜。

她收敛下心思,手指插进发间梳理了一下被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目光移向了门口。

乌发的发丝顺着肩膀蜿蜒滑落在胸前,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出了几分诡谲危险。

肖妄进来时正好撞上她看来的目光,不觉屏息,被这副场景冲击得脚步一滞。

他太清楚凌伊的危险性了,只要没有束缚住

她,她的行为就会无法预测,不受控的概率极大。

他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靠近过去。

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眼周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色彩浓烈得极其醒目。

在让人心生怜惜的同时,却也同样让人想要将色彩涂抹遍及他的全身。

凌伊看得眉梢都不禁微微动了动。

肖妄端着粥,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蹲在床边抬起秾艳的桃花眼看她:“饿了吗?要不要尝一下?”

掺杂了很多情绪在其中的嗓音微哑,手中的碗被他举得略高。

他没有得寸进尺的靠近她,反而极为规矩的停在了床边。

比起囚禁者这个身份,此时的他看上去倒更像是个卑微的男仆。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以凌伊只有一只手腕被锁链束缚住的情况,已经足够她将他擒下。

但肖妄对此却似乎毫无所觉,在她的注视下连手臂都没有晃动一下。

又或者说,他也在期望她可以对自己动手,那至少证明她不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然而凌伊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撑着脸低眼看他,嗓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慵倦:“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做什么?”

肖妄没说话,漂亮的五官几乎完全陷在了阴影里,情绪难辨。

可他的身体却已经将他起伏的心绪暴露了出来,在她出声时手背便有青筋跳动着浮起。

“你这样可不行。”

凌伊轻叹了声,好心提醒他。

只是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和她说话,始终一言不发。

他好像是认为,只要自己不与她沟通,就不会被轻易勾动情绪。

凌伊都不免为之莞尔。

她抬脚踩在他的膝上,指尖捏着碗里的调羹缓缓滑动,行动间带动着锁链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让我想想,阿妄是打算怎么做呢?”

凌伊说着停了一下,抽空尝了一口粥暖胃,才用散漫的语气接着道,“是打算熬鹰吗?”

“这个链子似乎不够长,距离不够我抵达窗边拉开窗帘。

“但人是没办法不见光的。

“渴望见到天空,就要先学会去乞求、讨好。

“然后我就会开始期盼你的到来,连你的出现都会被视作恩赐。”

凌伊转动着调羹,咬字清晰,“这个过程一定不会短,你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不然也不会放上这么多打发时间的东西,避免我一开始就没耐心陪你玩。”

回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只指尖下意识捏紧,泛着苍白的色彩。

“唔……很合理、成功率不小的做法。”凌伊语气没什么起伏的给出了评价。

囚禁也有软硬之分,当一个人除了自由被限制以外,其它方面都可以被满足,囚禁者还能任你打骂,那成功的概率确实不会小。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得是被囚者对凶手并非没有感情。

只有如此,罪恶才会被装扮成爱。

肖妄闻言眼神波动了一下。

调羹碰撞着碗壁发出轻微的响声,凌伊开始专心的用餐。

她评价后就似乎对此就已经失去了兴趣,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可肖妄知道凌伊是又在下饵了。

她没事的时候才不会说这么多话。

他已经看透她了,微抿起唇,不愿再次落进她的圈套中去。

只要与凌伊有了交流,他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肖妄太清楚自己每次是怎么被牵着鼻子走的了。

但他最终却还是没有沉住气,抬起眼问她:“漏洞在哪里?”

这场面看上去实在有些荒谬,罪魁祸首竟然在问一个被困住的受害者该怎么查漏补缺,才能够保证她无法逃脱。

凌伊咬着调羹,不禁垂目看他。

肖妄面不改色的与她对视。

他在凌伊身上花的心思从来都不少,除了她自己外,他确实是最了解她的人。

所以肖妄确信她一定不会介意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脾气其实很好,只要有人拿着问题问她,她也有空,就不会不回答。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真假需要自己去判断。

凌伊也果真没有拒绝,淡声道:“我很奇怪,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自我了结?”

肖妄瞳孔突然猛地收缩起来。

“是因为我带给你的印象太百折不摧了吗?所以你才不认为我会死?”

凌伊放下了调羹,虽然是在问,语气却听不出什么疑惑。

她也当然不会觉得疑惑。

人都是会抱有侥幸心理的,不到事情真的发生,他们就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来安慰自己。

看房间里快堆满了的打发时间的东西也能够知道,他潜意识里其实是想到了这个可能的。

所以他才会“怀柔”,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悄然侵蚀她的反抗意志。

淡淡的笑意从凌伊眸底绽放,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没什么起伏地抵着下巴问肖妄:“阿妄,你觉得你是会驯服我呢,还是杀死我呢?”

一瞬间,仿佛有一道苍白的闪电将他贯穿。

肖妄那双端着碗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可别洒了。”

凌伊将碗放到床头柜上,免得浪费。

她当然是不会死的,毕竟她没必要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办法,毫无意义。

不过她一点都不介意将生死挂在嘴边,因为有时候这确实很好玩。

凌伊注视着他,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我都还没害怕呢,你哭什么?”

然而正是因为她连面对生死都这么坦然,肖妄才会觉得害怕。

尽管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凌伊淘汰出局,连当狗她都不想要了,他也依旧没想过要放手。

无论如何,他都要她只能注视着他。

不爱不恨都没有关系,互相折磨、看到就烦也没关系,漠视冷暴力也没关系,怎样都可以,反正他不会放手。

肖妄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凌伊显然更不是。

她甚至都不是在威胁他,她只是在好奇、在跃跃欲试,所以她抛出了两个方案让他去选择。

凌伊连成功率都给出来了,告诉他她大概率不会自我了结。

肖妄猜得到她哪一句话是真的。

她喜欢在别人身上留下痕迹,却从来都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从来就没有被允许过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有可能会成功,被她亲自认证成功几率会很大的方案;

小概率会在囚禁中自我了结,理由或许会是因为觉得无趣,也或许是想要看他希望破碎,更可能是某一天突发奇想。

正常人没办法去揣测不正常的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只有庄家才可以稳坐钓鱼台,而赌徒从来都不会一直赢下去。

凌伊就是那个庄家。

她根本无所顾忌,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肖妄找不到任何破局的办法。

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生命,也没有牵绊、梦想,情感淡漠、恶劣,唯一的乐趣好像就是学习和玩弄人。

对她来说,活着挺好,死了好像也无所谓。

他可以死,凌伊当然也可以死。

他还可以陪她去死。

唯有一点,肖妄根本没办法接受凌伊会死在自己眼前。

他都不需要去设想,就笃定她一定会让他亲眼见证到那一幕,让自己的死成为他挥之不去、深可见骨的梦魇。

哦,那种情形下她甚至可能还会笑。

光是因此产生了一点点的联想,肖妄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她明明知道的,她只要哄一下他,他立马就会晕头转向,根本不会阻止她离开。

哪怕是直接对他动手也好啊,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

就因为他没资格当狗了,所以连虚以委蛇都不屑于去做,戏弄他的手段竟然都要选

择这么酷烈的方式吗?

肖妄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凌伊漫不经心地将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放松地歪靠在床头注视着他。

他简直像是水做的,哭了这么多次脸都还是那么漂亮,崩塌的模样更是可口。

这让凌伊现在就很想对他做些什么,看看他的其它地方是不是也会有那么多水。

不过她也就只是这么想想,并不打算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可能是之前被打击了太多次了,这次肖妄并没有哭上很久,反而很快的平复了下来。

他抬手擦掉眼泪,伸手碰了碰盛着粥的碗壁。

寒冷的季节里食物都凉得很快,肖妄端出去重新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带着浓重哑意的嗓音盛着祈求:“再吃一点。”

那双带着颤意的手舀起了一勺递到了她的唇边。

凌伊注视了他几秒,才配合地张开嘴。

这样的亲昵行为,肖妄过去做得也不多,她并不喜欢做这种黏黏糊糊的行为,人也足够独立,从不会在饭点因为别的事情忘记吃饭。

所以他也找不到机会喂她。

肖妄盯着她,一勺接一勺地喂着,直至粥见了底,才拿出纸巾给她擦嘴,将碗端了出去。

他看上去很冷静,甚至冷静得有些过分,像是在一瞬间就将七零八落的心拾起,重新粘了回去。

凌伊双手环抱,波澜不兴地闭上眼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度出现。

肖妄似乎是在外面躲起来偷偷哭过,又不想在最后还留下狼狈的形象,让自己看上去重新显得光鲜。

然而情绪是没办法通过化妆被遮掩住的。

那些被强行压在皮囊下的情绪如同熔岩涌动,在脸上交织成了一片痛苦的网。

想*

凌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被诱惑到了。

那双漆黑的眼瞳盯着他,渗出了些许不太明显的欲。

肖妄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他的行事全凭本能,完全没有勾引她的意思,只是想让自己在她最后的记忆中依旧还是好看的。

而不是被回忆起来时,只能想到流浪狗。

他清楚他生得足够好看,这种程度的美貌是可以做到即使分开,也会被偶尔想起的程度。

只要他在凌伊的记忆里足够好看,她以后再找小狗时,也会忍不住拿他的脸去对比的吧?

肖妄并不能肯定这一点,他对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信。

哪怕他一直都清楚自己长得足够漂亮。

他垂下头,单膝跪在床边,小心捧起了凌伊的右手。

细微的开锁声在房间里响起,手铐滑落到了肖妄的掌心。

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她手腕上被她自己环抱的动作压出的凹痕,克制的将手指移开。

凌伊现在应该不会再喜欢他的触碰了。

她以前也不过只是不反感而已,现在则大概是厌恶吧。

肖妄垂下浓密的眼睫,起身从隔壁衣帽间里拿出了一套款式简约、适合出门的衣物,安静地放在了床边。

凌伊低低笑了声,才转眼去看他。

他仍旧还蹲在床边,低着头,黯淡的发丝遮挡住了眉眼,僵硬的指尖微微发着颤。

看得出来,他此刻很痛苦。

这不是后悔,只是单纯因为她没有袒露出任何一点符合他预想中的表现,因为希望崩塌、也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而产生的痛苦。

凌伊掀开被子,双脚落在了床边。

肖妄立即将毛绒拖鞋递了过来。

他似乎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放下拖鞋后就让开得远远的,将自己缩在了角落,大半张苍□□致的脸都暴露在灯光下,泪水无声地顺着下巴坠落。

凌伊注视着他,移开视线脱去了睡衣。

肖妄顿时僵住了。

他无心分辨这是凌伊的逗弄还是不在意,直接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已经有些褪色的发根因此暴露在了光线下,像是火焰熄灭后的余热,灰暗地在空气中散去温度。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很快消退,并没有刻意放慢速度折磨人。

凌伊穿好衣服走到他面前,指尖从他发顶滑到耳廓捏了捏,语气平淡得像是只是来这里做客了一天:“起来,送我回家。”

她其实还想留下来再玩一玩的,只是没想到他的“犯罪”会只持续了这么短的时间。

肖妄僵了一声,声音慢半拍地传出。

他些摇晃的站起身领路。

庄园内部的格局有些复杂,没有直通外界的路线,他也走得磨磨蹭蹭。

然而走得再慢,也还是走得到目的。

肖妄抿了抿唇,站在门口低声对凌伊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以肖妄现在的状态来说,开车出车祸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

故而尽管他还想要和凌伊再多呆一会儿,也不想去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独处了。

凌伊“嗯”了一声,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于是肖妄也不再说话,静静站在她身边。

他没有再说话,眼珠盯着地面,直到凌伊坐上车后,才忍不住抬头去看。

可模糊的视野下什么都看不清。

尖锐的痛楚贯穿了心脏,肖妄将掌心重新覆盖在了脸上,挡住湿淋淋的眼瞳。

第35章 第35章“玩我吧,凌伊,求你了……

肖妄彻底的沉寂了下去。

他不再试图靠近凌伊,不再暗中偷窥,甚至就连人都不再出现在学校中,整个人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凌伊之前还可以从朋友圈中看到他仅对自己可见的动态,现在他却是连朋友圈都不更新了。

学校为此引发了新一轮的议论,但这终究不算是什么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就被众人所遗忘。

而作为肖妄的好兄弟,李一舟倒是没有跟着一起消失,只是每次碰上凌伊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凌伊对此选择了无视。

她对肖妄身上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好奇。

他看似情绪一上来了就不管不顾,什么昏了头的操作都做得出来,但其实他内心早已明了利弊。

肖妄习惯了任性恣情,不过是在顺着本性放纵自己罢了。

他不是学不会约束自己的行为,而是从一开始就理所当然的无视着其它选项,只愿意听凭秉性行事。

这是他习惯、且有利于自己的行事准则。

但凌伊就让他克己、慎行、省身。

这不是在压抑他的天性,而是一次对心灵的拷问、对自我的淬炼。

他需要明白,爱情是奢侈品,单方面的虐爱更是。

他必须要学会享受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下的快-感,刀尖舔蜜,认知清晰的构建出不会击垮自己、又可以奔向她的道路。

凌伊不觉得这有什么残忍的,她的态度一开始就是如此,从未隐瞒过。

要么主动适应接受,要么被动适应接受,没有第三种选择-

光阴如水,岁月如梭。

凌伊的生活一直平静顺遂,李一舟却是天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一觉醒来就突然听到了肖妄的死讯。

失恋而已,他以为对方最多也就是会难受一段时间,这没什么。

要是动了真感情还能那么快就若无其事,那才是有鬼了。

但肖妄失恋后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太吓人。

他倒是没有因此就堕落放纵,也不至于去酗酒,他的性格干不出来这种颓废的事情来,以前该嫌弃的东西他现在也不会去碰。

可他会去参加各种风险极高的极限运动。

虽然李一舟和肖妄的感情有点塑料,但这个圈子里的感情从来都是如此,除非是一点利益纠葛都没有,不然感情总会充满杂质。

但这不代表他就希望肖妄过得不好了。

好好一个人,谁都不会想看到对方英年早逝。

他觉得肖妄每次的行动,都是冲着找死去的。

然而肖妄其实没有那个想法。

他只是找不到情绪的宣泄口,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够稍微将情绪释放出来一些。

鲜血淋漓的痛快。

他是真的没有找死

,只是有些享受这种扭曲的释放。

他安全措施也做得到位,运动神经又好,什么项目都可以很快上手,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因此肖妄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危险,只有思绪被甩出去时,好不容易感受到的可以顺畅呼吸的痛快。

只有旁观者为此放心不下。

有钱人再追求刺激,危险的事情也通常都是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极少数才会落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富二代,往往都死得早。

李一舟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暗道伯父伯母对不起了,感情上要死要活,总比白发人送黑发人强吧?

更别提人的一辈子那么长,指不定拥有久了就看开了、无所谓了呢?

当然,李一舟也知道能不能复合看的不是肖妄,他简直是被吃得死死的。

但现在不行,难道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他就不信,出入社会后凌伊还能够觉得家世、金钱不重要吗?

到那时,对方要是知道了肖妄还在原地等她,哪怕不喜欢,也很难不吃回头草吧?

对恋爱脑来说,李一舟自认这个说法足够让他振作起来,可谁知肖妄却毫无反应。

谈起未来,他的脸色反而更差了。

李一舟实在没法子了,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肖哥,你这样真的不行啊,之前大家都觉得你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都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段感情有那么重要,那你就去挽回啊!凌伊会跟你纠缠这么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她其实内心也不排斥你对吧?

“我一个外人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这样又能影响得到谁?”

肖妄只说:“你好吵。”

李一舟:“……”

李一舟磨了磨牙,气笑了,“那你就这样吧,你要是真放不下,就去求她回头啊,圈子里沦为笑料的舔狗也不止你一个,得偿所愿的也不少。”

“我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可能凌伊带给你的打击太大了,你好像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一直都在麻痹自己。

“但人总不能一直都这样,比起找死,你还是去仔细考虑清楚成本、利益、得失。

“都已经半年了,我是觉得你就算再糊涂,也总该有那么一两天清醒过,知道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吧?”

李一舟最后翻了个白眼,撂下一句别死了就不管他了。

肖妄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太痛苦了,理性和感性疯狂地拉扯着他,他恨自己的下贝戋,自尊和底线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破碎到完全见不得光。

他也知道自己该放下、该遗忘的,凌伊扎根在他身上,就犹如剧毒的植物,每多相处一分,心脏的腐烂就更深一分。

远离了凌伊,过去那些所作所为都被清晰的浮现,像是陷入了荒谬的情景剧。

他怎么能这么贱呢?

怎么能连自尊都不要了呢?

明明自己最在意的就是自尊了不是吗?

可他舍弃了这些,却还是被弃之如履,他好想她,想到就连极限运动濒死时,都觉得是凌伊在伸手掐住他。

然而当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时,却什么都没有。

肖妄真的觉得好累,那种心灵上的疲惫无论睡多久都没办法恢复,他知道自己变得不正常了,他甚至试图寻求过医生的帮助。

但什么作用都没有,他还是想她。

想到快要腐烂,都还是没办法把腐肉挖出去。

他想要重新树立起城墙,以为什么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然而他又实在是记得太清楚了。

她那么对他,他还是因为失去她觉得难过,每天都好想她。

过量的酒精摄入刺激得肖妄脑子一抽一抽的疼,李一舟说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其实很清楚。

正因为太清楚了,才不愿意接受,不想要接受,不能够接受。

底线被一点点拉低,盲目、享受、思考、浑噩、逃避、清醒、动摇……

肖妄对每一个阶段都有清晰的认知。

这种认知让他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他真的很抗拒,也想用这种抗拒将自己武装起来,不然他就会让自己陷落进深渊里。

他不是玩具,他有思想,他不可能会不痛苦,他恐惧自己只要再后退一步,就会彻底沉沦,连最后一点体面都失去了。

但糟糕至极的精神状态,却让他无时无刻都在渴望自己能够被她拥抱。

那柔软的、初雪一样的,让人悬浮不安的拥抱,还有对方那放在自己头顶,漫不经心地抚摸。

那么轻慢、那么无情,却还是让人没办法不迷恋。

肖妄颤抖的拿出手机,点进深夜辗转反侧,凝视过无数次的聊天框。

他想,就这样吧。

反正都已经够没自尊底线的了,再沉沦下去,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收我做狗,那你总需要玩具吧?]

[我会成为你最好用的私人物品]

[玩坏了就把我扔掉也没关系]

[凌伊,玩具是不需要有思想的,我也可以没有]

肖妄将消息颤抖地发送了出去。

眼前白茫茫一片,嗡鸣声让他脑子变得晕头转向,呼吸声、心跳声乱七八糟的,让他握着手机的手颤抖得厉害。

这不是他喜欢的感觉。

肖妄甚至可以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反胃感,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泪珠顺着下巴滑落进衣领。

太卑微、太没有底线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简直将人格都碾碎了。

但悲哀的是,就算是这样,他竟然还在害怕她不接受。

他竟然在害怕她不接受!

肖妄想,他也许真的已经被折磨疯了。

等待的时间痛苦而漫长的,他几乎立即就后悔了,身体却僵硬在原地毫无动静,他好像还在期盼,又好像在等待着人格彻底崩塌。

他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直到掌心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肖妄才惊醒过来。

他胡乱擦了擦眼泪,视线模糊的眼睛用力睁大,努力去辨认文字。

凌伊:[这次想清楚了?]

肖妄:[嗯,玩我吧,凌伊,求你了]

肖妄:[我真的要死掉了]

凌伊:[视频]

凌伊:[好好看看,想清楚,觉得可以接受就去订房间,最后一次]

凌伊:[不用勉强]

肖妄有点茫然。

什么意思?

服侍人也需要学吗?直接找人教比看视频更有用吧?

他迟钝地盯着视频,只能看清两个模糊的人影,好像是动作片。

他不太明白,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好一会儿才点开视频。

是一男一女,似乎是情侣,但是看上去好像有点奇怪。

不对,是特别奇怪。

随着视频的进度条过半,肖妄猛地睁大眼睛。

啪嗒。

手机从他掌心滑落到了地上。

肖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没有和凌伊做到过最后一步,但他也没意识到对方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她向来强势,可他、他真的没想过是这种强势……

肖妄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手机还在播放的视频里,传出了男生控制不住的泣音,他才惊慌失措的想关掉视频。

他恍惚地想,原来她说喜欢他的身体,是这个意思啊……

他握着手机坐在地上,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夜已经很深了,世界早已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连偶尔路过的车流驶过的声音都是低沉的。

凌伊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看了眼没有回复的手机,漆黑的眼瞳是没什么波澜的平静。

时间在寂静中滴答作响。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

凌伊低头看了一眼,肖妄发过来了一个定位。

是某个离她这里比较近的高档小区。

肖妄:[司机在你家楼下]

他没有亲自过来,可能是不太好意思,也可能是想要临阵脱逃?

凌伊不在意地关上手机,暗下去的屏幕倒映着唇角的笑意。

她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包,很快就

被司机带到了目的地。

肖妄提前打过招呼,保安将她一路送上了楼,一梯一户的电梯房大门微微敞开着,并没有被关严实。

凌伊推门迈入。

印入眼帘的是一具完美的身体。

肖妄很爱运动,强大的运动量让他的身体再如何都不可能变得不好看,浴巾虚虚的搭在腰腹,肩宽腿长腰细,光下白得晃眼。

除了浴巾以外,他身上就只剩下了曾经和凌伊一起去店里亲自动手制作的choker。

终于再次见到了她,肖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本能向前了一步。

凌伊目光从他身上重新转移回了脸上。

肖妄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嘴上说得再突破底线,他也没办法在行动上一点都不羞怯。

但他强行忽略了这些,忍着羞意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查过了,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就都买了。”

凌伊这才移了下目光。

她掠过桌面上的已经开封了的油,一字排开的工具和穿戴品,甚至还有各种口味的口膜。

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红透了的脸:“自己买的?”

“……嗯。”

肖妄眼神闪躲,轻轻咬住唇。

他已经没有勇气回忆当时的情景了。

他在门口徘徊了整整两个小时,才鼓起勇气一头扎进了无人售卖店。

幸亏当时里面没有人,不然他恐怕直接就逃之夭夭了。

凌伊欣赏着他的表情,又问:“已经洗好澡了?”

“嗯。”

“里里外外都洗了?”

“……嗯。”

喉结无法控制地滚动了起来,肖妄下意识抿紧了唇,潮湿的掌心想要捂住她不停发问的嘴,又怕自己会不小心败坏了她的兴致。

好在她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没有再发问,反而将手放在了他发顶,温声夸赞:“好乖。”

肖妄观察着她的表情,才在她掌心下轻轻蹭了蹭,轻轻道:“我会一直都乖的。”

第36章 第36章肖妄崩溃地哭了出来,脸……

凌伊温凉的指腹摩擦着他的头皮,给肖妄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从发根直窜入心底,驱散了太多恐惧和不安。

他被抚玩得一点反抗意志都没有,沉浸在久违的感受中,几乎完全被打磨掉了棱角,如玉般温润。

但肖妄还是不适应在这种理智完全清醒状态下说出这种话来。

羞窘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焰,令红晕迅速蔓延至了整个身体,连眼尾都泛着熟透的绯。

他的眼睫颤动着眨了好几下,视线几乎不敢落在她身上。

肖妄根本没办法在她面前保持平静。

凌伊笑了一下,没有回应他的许诺,手指不紧不慢地在他颊边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