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狼母——血与子(1 / 2)

雪停了,但寒冷没走。

部落里的人像一群饿狼,眼睛发绿,盯着最后一块冻硬的蛇肉。石墨蹲在火塘边,用石刀一点点刮着肉上的冰碴子,刮下来的碎末分给小孩和伤员。

"省着吃,"他说,"下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

没人抱怨。抱怨浪费力气,而力气现在比铁还金贵。

雪停了,但地面还冻得像铁板。蛮虎带着几个战士用石斧砸地,想挖出点草根或者冬眠的虫子。砸了半天,虎口震裂了,只刨出几块冻土。

"妈的,"蛮虎骂了一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地比面具人的心还硬。"

石叶走过来,掌心那道血咒的痂已经发黑。她蹲下,把手按在冻土上,闭着眼念了几句什么。血渗进土里,过了一会儿,土竟然微微松动了。

"挖。"她说。

蛮虎瞪大独眼,抡起石斧继续砸。这次,土裂开了,下面居然有一窝冻僵的田鼠,肥嘟嘟的挤在一起,还没醒。

"巫术?"铜牙(另一个同名的年轻战士)小声问。

"不是,"石叶摇头,"血热,化了冻土。"

石墨看着她掌心的伤口,没说话。他知道妹妹在撒谎——那血咒绝对不只是"化了冻土"那么简单。但现在,没人会问。有吃的就行。

田鼠撑了两天,又没了。

部落里的人开始眼冒金星,走路打晃。小孩饿得哭不出声,只能张着嘴干嚎。石墨坐在帐篷里,盯着那张从黑齿部落缴获的兽皮地图,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

"最近的小部落,离我们半天路程,"他说,"黑狼族。"

蛮虎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抢?"

石墨点头:"抢。"

黑狼族是个小部落,人不多,但存粮应该够撑一阵子。石墨不想杀人,但现在,要么抢,要么死。

夜里,十个战士跟着他出发,脚上绑着兽皮,走路没声音。雪地反射着月光,亮得像白天,他们像一群鬼影,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黑狼族的营地。

黑狼族的人睡得正熟,火塘里的炭火还红着。石墨打了个手势,战士们散开,摸进帐篷,开始搬粮——干肉、冻鱼、一筐晒干的野果。

突然,一个黑狼族的小孩醒了,睁大眼看着石墨。

石墨僵住了。

小孩眨了眨眼,突然小声说:"……你们是来偷吃的?"

石墨没说话。

小孩从兽皮褥子底下摸出一块肉干,递给他:"给。"

石墨愣住了。

蛮虎在后面低声骂:"族长,快走!别磨蹭!"

石墨接过肉干,塞进怀里,转身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孩子,孩子已经缩回被子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部落的路上,蛮虎骂骂咧咧:"心软个屁!他们要是发现粮食少了,明天就得来打我们!"

石墨没吭声,只是摸了摸怀里那块肉干。

粮食还是不够。

黑狼族的东西撑了三天,又见底了。部落里的人开始啃皮甲、煮骨头,甚至有人偷偷吃雪——石墨知道,吃雪只会让人更冷,死得更快。

"得想别的办法,"石叶说,"先祖记忆里……有招。"

她让战士们在雪地里挖了个大坑,铺上树枝和干草,再撒一层雪做伪装。然后,她在坑边放了一块冻硬的兽肉。

"等。"她说。

到了傍晚,一只饿疯了的狼闻着味来了。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扑通"!掉进了坑里。

"今晚吃肉!"蛮虎大笑,跳下去一斧子劈碎了狼头。

这招挺好使,连着三天,他们坑了三只狼、一只狐狸,甚至还有一头半大的熊。部落里的人终于能吃上正经肉了,脸上有了点活气。

但第四天,坑里没东西了。

"野兽学精了,"铜牙叹气,"不上当了。"

石叶盯着雪地,突然说:"换地方。"

她带着人去了山谷另一头,如法炮制。这次,坑里掉进去的不是野兽——

是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皮袄的流浪者,瘦得皮包骨,摔在坑底直哼哼。

蛮虎举起石斧就要砍,石墨一把拦住:"等等。"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别……别杀我……我有消息……"

流浪者说,他是从南边来的,那边有个大部落,存粮多,肯交易。

"他们缺铁,"流浪者咽着口水说,"用粮食换。"

石墨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们有铁?"

流浪者指了指蛮虎腰上的铁刀:"现在整个北边,谁不知道你们有铁器?"

石墨和石叶对视一眼。

"换,"石墨最终说,"但不能全换。"

他们留下了一半铁器保命,剩下的——三把铁刀、五根铁矛——包好,让蛮虎带着五个战士,跟着流浪者去南边。

三天后,蛮虎回来了,肩上扛着两大袋粮食,脸上带着笑:"赚了!那群傻子,一把铁刀换十张干肉!"

部落里的人欢呼着围上来,抢着搬粮食。石墨却盯着蛮虎的独眼:"没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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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虎笑容僵了一下,低声说:"他们问铁是哪来的……我说是祖传的。"

石墨点头。铁器的来源不能泄露,否则麻烦更大。

粮食有了,但冬天还长。

部落里的人开始学着省吃俭用,一天只吃一顿,剩下的时间躺着不动,省力气。小孩们被赶到一个帐篷里,挤在一起取暖。老人负责看火塘,不能让火灭了。

石墨每天巡视营地,检查每个人的状态。饿得最狠的,多分一口吃的;快撑不住的,让药翁给点草药吊命。

"族长,"一个老人拉住他,"我活够了,把吃的给孩子们吧。"

石墨摇头:"活着,别废话。"

夜里,石叶找到他,掌心那道血咒的痂裂得更厉害了,黑血一直流到手腕。

"哥,"她低声说,"我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石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胡说什么!"

石叶笑了笑:"血咒的代价……用一次,命短一截。"

石墨喉咙发紧:"那你还在雪地里用?!"

"不用的话,"石叶看着帐篷外的雪,"大家早死了。"

石墨没说话,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把命攥住不让她走。

春天还远,但部落已经学会了怎么活下去。

挖、抢、骗、换、熬——五招轮着用,居然撑到了雪开始化的那天。

清晨,石墨走出帐篷,发现屋檐上滴下了第一滴水。

"雪化了!"铜牙欢呼。

蛮虎抻了个懒腰,独眼眯成一条缝:"妈的,总算熬过来了。"

石叶站在石墨旁边,掌心那道血咒的痂终于结稳了,不再流血。

"哥,"她说,"我们活下来了。"

石墨看着远处渐渐露出的土地,点了点头。

雪化了,狼疯了。

饿了一整个冬天的狼群,眼睛绿得发亮,趁着最后一场春雪没化干净,冲进了部落外围的羊圈。

石墨是被惨叫声惊醒的。

他抓起铁刀冲出去的时候,羊圈已经成了血池子。三只羊被咬断了脖子,剩下的缩在角落里咩咩直叫。地上全是爪印,混着血和雪泥,像一幅乱七八糟的画。

"操!"蛮虎提着铁矛追出去,独眼里全是火,"老子非扒了它们的皮!"

狼群没跑远,就蹲在林子边上,七八双绿眼睛在暗处闪。它们不怕人——饿极了的狼,连熊都敢咬。

石墨带着五个战士追进林子。

雪化了又冻,地上结了一层冰壳子,踩上去咔嚓响。狼群在前面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在逗他们玩。

"不对劲,"铜牙喘着粗气,"狼一般不这么嚣张。"

石墨也觉出来了。狼怕火怕铁,往常见了拿武器的猎人,早蹿没影了。今天这群畜生,倒像是故意引他们往林子里走。

蛮虎不管那么多,抡着铁矛往前冲:"管它呢!宰了今晚吃肉!"

追了半里地,狼群突然散了。

就剩一只母狼,瘸着条后腿,跑不快,拖着血痕往山坳里钻。

"受伤了!"铜牙喊,"追!"

母狼钻进一个岩缝,人进不去。蛮虎蹲下来往里瞅,突然骂了句脏话:"他娘的,下崽了!"

石墨凑过去看——

岩缝深处,一窝小崽子,还没睁眼,挤在一起哼哼唧唧。母狼挡在前面,龇着牙,喉咙里滚出低吼。

它的肚子还在流血,毛都结成了绺。

蛮虎举起铁矛:"捅死算了,崽子带回去养大,冬天不缺肉。"